第十三章 時光——失落

跟拾光耳語一會兒，造物瞥了一眼臺下的眾神，露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好了好了！”他叫停場下的混亂。

“這是選主神，不是分蛋糕，只有真正認可對方，投出的選票才有意義，為保公平，所有人都必須投票，都別墨跡了！按自己本心所想，快點投票。”

一眾亞神迅速列成縱隊排在那只準亞神級身前，氣氛莊嚴，井然有序，好像真的在進行什么了不得的儀式一般。

幾位主神之中，唯獨造物手下沒有亞神，因此亞神們很少了解這尊大神的脾性，自然不敢在他面前有所造次。

見得亞神們從令如流的模樣，還沒來得及坐下的造物有些尷尬，愣愣站著，反思自己是不是說話語氣太重了。亂飄的目光掃過那只準亞神，思路被打斷了。

怎么，好像所有的亞神都有跟她打招呼？

“那孩子叫小小。”發(fā)覺造物的疑惑，拾光在身后溫柔地輕聲介紹。

“她來得晚，元素亞神那邊的小團體早就成型了，時不時會有小摩擦，但挑釁別人得先登門拜訪這種事實在太丟面子，所以他們都把她當做信使使喚。”

“顯然，她把這個工作完成的很好。她與幾方人馬都有結識，卻不被幾方間的攻訐染身。所以，雖然這些亞神們或許不會把她放在眼中，但也都不會把她當做敵人?！?/p>

造物的目光鎖在她身上許久，讓小小感到如芒在背。

好在，亞神們有序列隊，投票工作很快完成，她捧著被各色魔力染上繽紛色彩的水晶球，鄭重其事地交到造物手上，趕緊溜下廳臺。

“好，各位元素亞神們，幾分鐘后，你們即將迎來你們自己選出的主宰者。”已經偷看了結果的造物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我要告訴你們的是，這次投票中，一位候選人取得了絕對多數的勝利?！?/p>

“她就是！”造物舉起水晶球，頓了一下，用疑惑的語氣喚了一聲在場下摸魚的那只準亞神，“小?。俊?/p>

聽得關鍵時刻造物的呼喚，小小有些慌神，跑上臺時還差點被臺階絆倒，跌跌撞撞地撞在造物身上，才穩(wěn)下了身子，好在造物那溫柔的目光很有力量，嚇得她算沒叫出聲來。

底下的幾個亞神眼神開始精彩起來，相互對了一下好奇的目光。

“啊！對不起！我……”

造物沒有給她解釋的時間，只是抓起小小的蹄，輕輕舉起。

“那就是小?。　?/p>

“誒？”小小愣住了，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事情很簡單。

一邊，造物要求所有亞神都必須投票。但并不是所有亞神都在乎這件事，也不是所有亞神心中都有明確的人選，他這樣一催促，不少亞神就腦袋空空排進了隊伍里。

“啊，雖然創(chuàng)世大人說不能棄票，但只要我投給一個一定不會當選的神不就可以咯？”有趣的是，想到這一點的人不止一個。一邊猶豫，一邊抬頭，看見一位從來不站邊的朋友的人也不止一個。

另一邊，空靈早就對小小有所照顧。她試圖解析過她的屬性，結果是毫無所獲?？侦`知道她能催動所有元素魔法，但她使用這些元素的方式似乎與她和其他亞神有些不同。

換句話說，空靈認為小小的屬性可能凌駕元素之上，她成為自然神也許只是時間問題。于是，空靈所領導的派系默契地全票投給了本應是小透明的小小。

驚奇表情之下，眾亞神并沒有多么抵觸，反倒更多的是好奇。在眾神的目光下，空靈率先低頭附身，隨即她身后的追隨者們一一照做。

同時，小小胸前出現一與她整個身軀一般大的光球，牽著她浮上半空，小小不知所措，只能雙蹄緊攀住光球，雖然她自己完全能飛，但若讓著光球跑掉可就不好了。

那些隨性投票的亞神見得這一幕更是喜形于色，想著反正也不會吃什么虧，便也隨著俯下身去。

更多亞神臣服之后，部分魔力從其身上剝離被摻入光球中，看上去，似乎并非不會吃虧。各元素在光球中凝實，各在自己軌道上繞中心一虛無奇點旋轉，照情況看來，就算收集在場所有元素亞神的魔力，光球仍還有相當充裕的空間。

“咒言！哈哈！我也有咒言了！”神群中跑出一聲冒失的歡喝，挑動著仍然沒有動作的亞神。

一個、兩個……越來越多亞神臣服下來。

望著那個虛無奇點，造物的眉頭緊巴起來。

很快，全場亞神都顯臣服之態(tài)，各元素在光球中找到自己的軌道，有序繞轉著，其中心那仍因虛無而顯得一片漆黑的奇點越發(fā)惹眼。

“造物大人……”抱著光球，小小似乎意識到什么，怯生生地問向造物。

造物則正幽怨地埋怨拾光，“你這家伙……怪不得你會叫我催他們?！?/p>

“嘛，這片世界就交給新生代吧，我們該放手啦?！笔肮庾鞒鲆桓崩铣傻哪?，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卻是出賣了她。

“唉。”造物深深嘆了口氣，尾巴隨意畫出魔法痕跡，“則·不動，解?！?/p>

又望向小小，小小見他轉頭，慌忙把視線別開，直直地盯著自己懷中的光球。

“拿去吧，拿去吧?！彪m然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控制，但目光仍糾纏著些許不舍和寂寞，他最后囑咐著，“好好守護這個世界啊?！?/p>

小小不敢打包票，只是遲遲點了點頭。

隨即，龐大的力量從地面沖天而起，如湍流般涌入光球。那奇點的位置，屬于這整片世界。

隨著世界所有權的轉移，小小的魔法強度勉強達到神級，滔滔魔力沖天而起，同時獨角那邊相當長眼地禮炮齊鳴，亞神們在場下歡叫著，儼然一片混亂的景象。

魔力消散，小小也緩緩降落下來，被造物拐到臺上的圓桌邊，那邊，斯卡斯自顧自地灌著果酒，拾光眼中閃著母性的光輝，妖媚在和自家的亞神吹牛打屁，唯獨明明不是很熟悉的靈心，她興奮地搖著蹄子，眼見造物沒反應，又跑過來攬著小小坐到自己身邊。

小小不明白。

她賠笑著與每位神明對話，聽著他們的介紹、插科打諢，在明明熱鬧的宴席上，她卻感覺有些孤獨。

沒事，自然亞神們需要咒言加強力量，空靈姐也需要手段掌控全局，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

?

?

小小登神百年，此間發(fā)生了兩件足以改變格局的大事。

第一件，創(chuàng)世神失蹤。

那個雨季，造物如往常一般與拾光幾神告別，然后一去不回。

一年，三年，十年。

拾光終于也安不下心來，縮進自己的零時域，連續(xù)發(fā)動的時光魔法引發(fā)的魔法風暴攪亂了整個領域，搞得連先知和回響都跑去生靈界避難，眾神也因時間混亂有所不滿，集體請愿禁止全領域時間魔法。

不過，拾光沒工夫搭理他們。

直到這天，魔法風暴停止，先知與回響意識到了什么，各自趕回零時域，結果是，三神一同失蹤。等到眾神發(fā)覺，這里已經是一片死寂。

回響安置完自己的洞府，趕到拾光所描述的那方地下潭水，已經有幾神在此地候著，潭旁的拾光氣息萎靡但仍然在連續(xù)使用著魔法，這樣的狀態(tài)似乎已經持續(xù)了數年，周圍的神明知道今天就會結束，也并未出聲干擾。

“魔法·記憶具象?！彼剖亲⒁獾交仨懙牡絹?，拾光微微笑了笑，還是有些舍不得地又用了一次魔法，一縷縷淡金色的霧氣從她身上升起，而后在她面前凝聚成水滴，滴答，滴答，墜進池水里。

這一魔法能將她的記憶化作滴滴潭水，每用一次魔法她就需要重新回憶一次自己的整個生命，魔力消耗也相當巨大，即使如此，數月下來，她也積攢出一整池的潭水。

這是她的眾多后手之一，畢竟，哪怕是她也沒有太多把握去算計整個生靈界。

“差不多了，開始吧?！毕戎捳Z間很是猶豫。

“魔法·分靈！”拾光的動作毫不猶豫，同一瞬間，分靈魔法帶來的劇痛從靈魂深處傳來，靈魂被撕裂的痛楚饒是拾光也難以忍受。

逼得拾光退回本體，痛感終于弱了一些，拾光趕緊將精力集中到分靈部位，靈魂分去太少，只能得到一具無感情的傀儡，而倘若分去太多，則將有主客顛倒的危險。

“分割時一定不能超過半數！一定！”借出魔法時，靈心如此強調道。

拾光倒是相當狠心，直接將靈魂對半分，自己僅保留半數多一丟丟的靈魂。

分靈魔法可并非簡單的自我分裂，分割靈魂時各項屬性的分配才是重中之重。在場眾神噤若寒蟬，只能遠遠觀望著，等待先知的下一指示。

“真的……非得要瞞著他們嗎？”先知仍然在猶豫，看著拾光痛苦而無能為力，先知越發(fā)想向其他神明求助。

“大家各有目的，與其把大家牽扯進來，”拾光扯出一抹笑容，試圖給先知帶去一分自信，“不如放著他們行動，我們不也更好進行預判？我相信你能做到?！?/p>

靈魂分割完成，拾光氣喘著聚成實體，竟有些不能支撐自己，只得軟軟地半臥下來恢復體力。

“拾光……”先知緊咬著牙，望向拾光。

“時間又到了啊?！彼龂@了口氣，即使沒有體力，她也必須得完成剩下的安排，“開始吧。”

“??！是！”一位欲望亞神已經杵在地面許久，聽見指令有些反應過激。

“咒言·強奪！”他的爪有些顫抖，將目標指向拾光。

隨這位亞神動手，其他幾位待命的亞神也開始吟唱自己的魔法。

“菲仔?！?/p>

“咒言·天命！”聽著先知的指令，一只嬌小的幼崽迅速完成術式。

以亞神實力奪取神級的神格還是太勉強，在菲仔天命的輔助，外加拾光自己的排斥下，神格才晃晃悠悠從拾光體內脫離，金黃色光芒將整片空間照亮，瞇縫著眼睛，欲望亞神稍微看清那光芒的源頭，是一個……布娃娃？

幾份力量僵持，神格徹底脫離拾光的掌控，耀眼的光芒黯淡下來，現在看上去僅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玩偶，他將布娃娃浮在空中望向拾光，拾光正躺倒地面，上下眼皮直打架。

“繼續(xù)。”

“魔法·奉獻?！庇麃喩窀膿Q魔法，將布娃娃送向回響，隨著距離漸近，玩偶再次放出光芒，只是沒有先前那么明亮。

回響咬著牙，準備接受神格的洗禮。

然而預想中的痛楚并沒有到來，玩偶一縷縷變成溫暖的光，纏在回響身上，逐漸融合，回響的力量也迅速增強。

“準神級。”將神格完全融入體內，回響握了握爪，意識到關鍵所在，眉頭一下緊鎖起來，“我的魔力恢復速度不及神格維持時間流動的消耗！”

“能撐多久？”拾光數次預知未來，但每次回響的答案都不一樣，于是如今還是開口問道。

“一百年?！豹q豫了一會，回響報出一個數字。

“足夠了?！卑蚕滦膩?，拾光斜著眼睛瞟了下那團靈魂中正孕育著的全新意識，“不愧是我，真是溫婉動人肯定是天生的?！?/p>

聞言，先知也湊了過來。

“明明是照著狼族變的，短手短腳，看上去倒像長耳狐。通體淡藍色，魔法適應性的轉移也出問題了嘛?！?/p>

“啰嗦?！笔肮鈩e過腦袋，睡意朦朧了視野，“她不需要力量，只需要漂亮?！?/p>

“我想到個跟她很配的名字！”菲仔看著這個跟自己體型相近的靈魂，目光相當熱切，就差沒把“我能養(yǎng)她嗎？”說出嘴了。

“隨你開心，但我要叫蘿。”拾光以時光神的身份留下了最后一句話，“我喜歡這個名字?！?/p>

菲仔捧著這團靈魂，愛不釋手。

“就叫冰狐怎么樣！”

“怎么聽都不怎么樣吧？”

“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