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花火》——壽命論、物哀之美與大小姐的夢

希望這版翻譯能讓大家滿意!這片專欄的目的,是想通過對歌詞的解讀與查證,為大家串聯(lián)出一段藏在歌中的故事。
那么,先從tips入手吧!

一.個中歌詞的注釋
①

對應(yīng)譯文為:衣裾端莊 切忌高笑
此句句意應(yīng)理解為“忍住大笑”。
聯(lián)系上下文后不難理解,這是在表達一種端莊的姿態(tài):可以笑,但不要失禮地放聲大笑,因為那樣不符合“鬼神”這一年長尊貴的淑媛形象。
故而在翻譯時,為了加深這一點的表現(xiàn)力,增譯了一詞,將這句話譯為“衣裾端莊 莫要高笑”。
②

嗚呼、式神を連れ立って? 戯れに興じるの
我認為,這一句中的“式神”,按字面義理解即可。
這一句話其實是在講狗狗的人設(shè)。它在闡述著一個事實:“式神二匹,與余立契結(jié)緣。”
百鬼あやめが連れている雙子の式神。名前は「業(yè)(かるま)(♂)」(立ち絵左の)と「不知火(しらぬい)(♀)」二匹とも內(nèi)気で百鬼あやめとしか話さない
這段人設(shè)便是在說,狗狗已經(jīng)和式神“業(yè)”和“不知火”一起,從幽世來到現(xiàn)世了。
初來乍到,不食人間煙火;且身為千歲鬼神,自然與常人的喜樂不通。
所以,戯れ指的其實是祭典上的人間游樂;戯れに興じるの,指的便是,雖然不太懂,但姑且還是抱著興趣試著融入人間。故而此句話譯作,“人間煙火 皆作馀興”。
③


この剎那さえ 美しくしよう? 咲かせて空高く
對應(yīng)譯文為:且將人間繁盛 化作一瞬浮華,騰空綻放 璨若煙花。
這里講述的“煙花”,其實是一種日本的美學(xué)概念,一種在物哀文化之中,對“瞬間美”的追求。正如徐小虎老師在《日本美術(shù)史》中所寫的那樣,“他們不追求永恒,卻歌頌乍現(xiàn)的美感,珍惜瞬間片刻。”
日本民族贊頌短暫的華美,贊頌?zāi)堑捞N藏在瞬間之中的生命閃光,這便是物哀文化之中的一道重要特質(zhì)。
所以,祭典中的煙花,其美感自然也完美詮釋了這種“瞬間美”。哪怕短暫,哪怕只是一刻之歡,但日本人仍舊會崇愛著煙花在空中綻放的那些瞬間,歆慕著那短暫的片刻之中,漫天煙火的流溢——這才是屬于他們的浪漫。
再回看這句歌詞,便也不難理解了。上一句在感慨的是“時光易逝”,這一句話便在提出應(yīng)對方法:時光易逝又如何?真正的美好,是蘊含在瞬間之中的。
所以“時光易逝”這四個字,在這場熱鬧的慶典之中,也顯得無足輕重了。
而進一步理解也不難發(fā)現(xiàn),這樣的歌詞,正是寓示著狗狗的心態(tài)轉(zhuǎn)變:因為就算“時光易逝”,對于身為1500歲的“鬼神”來說,也是一種陌生的概念w
試圖主動去理解這樣的“瞬間美”,又何嘗不是一種屬于狗狗的“入世”,一種“千歲鬼神”對人間的融入呢?
而這種“融入”所帶來的和諧,才是這首歌之中,最為動人的美好。
④

そっと? はんなりはんなり夢花火
對應(yīng)譯文為:而煙花絢耀華貴,在余夢中無聲綻放。
這里是在點題——或許大家看到之后會有疑問,為什么“煙花綻放”是“無聲”的呢?(そっと→悄悄地)
因為這并非現(xiàn)實里的煙花,而是與現(xiàn)實中煙花一并綻放的,夢中的煙花。
所以這里會說是“悄悄綻放”。
在翻譯過程中,為了讓大家更能感受到這種“夢中煙花”與“現(xiàn)實煙花”的區(qū)別,將“悄悄地”這一層句意體現(xiàn)在了后半句(無聲綻放)。
⑤


ふんわりふんわり願うのは? 現(xiàn)世の思い出だけ
對應(yīng)譯文為:淺唱低吟 那如絮浮游的愿景,單單編織著 現(xiàn)世思憶。
這里也是在對應(yīng)人設(shè)哦!如注釋②所說的那樣,狗狗是從“幽世”穿越而來,“現(xiàn)世”指的是狗狗現(xiàn)在所在的世界。
所以這里會說“だけ”(僅僅)——因為這并非狗狗唯一生活過的世界。
但此時此刻,浮現(xiàn)在夢中的煙火之下的,僅僅只有關(guān)于現(xiàn)世的點滴回憶。
——因為狗狗現(xiàn)在,已經(jīng)深深愛上“現(xiàn)世”,與存在于現(xiàn)世之中的大家了。
⑥


とこしへに余は? 歌って笑っていたいのだ
對應(yīng)譯文為:余尚不知馀生幾何,唯愿往后韶光 滿載笑語歡歌。
“尚不知……唯愿……”這一組關(guān)聯(lián)詞是我意譯上去的。原句意思為,“接近永恒存在的余,想永遠地歡笑、唱歌。”
因為狗狗是鬼神,所以才會說是“永恒存在”,并不知道余下的壽命究竟有多長。
“永遠歡笑、唱歌”,我認為是非常非常合適的說法??!無論從人設(shè)與這首歌的故事出發(fā),還是從狗狗本人在現(xiàn)實中的表現(xiàn),都能在這句歌詞里找到影子。
——幽世鬼神降于現(xiàn)世,從原先的不近人情喜悲、端莊賢淑,乃至于“莫要高笑”,到現(xiàn)在的思眷綿長、盼求人間歡樂,這是屬于歌曲的故事之中,百鬼綾目的成長。
而現(xiàn)實里的狗狗,眾所周知地,擁有著低笑點www? 動聽的笑聲被咱們視作瑰寶,而狗狗本人也享受著這種為觀眾帶去歡樂的愉悅過程。
正如hololive官網(wǎng)狗狗主頁所寫的那樣——余の配信ではリスナーの人間様と余が皆で一緒に笑顔で楽しめる溫かい場所を目標に配信を頑張っています?。ㄎ业闹辈フ诒M力創(chuàng)造一個溫暖的地方,讓聽眾和我都能微笑著一起享受!)
狗狗喜歡唱歌,但很少唱歌。狗狗很少發(fā)布翻唱視頻,因為她對自己的要求很高,很多錄音都在自己聽完之后被自認為“沒有達到可以發(fā)布的水平”,乃至被擱置。
但狗狗依舊憧憬著唱歌,不斷努力練習著。hololive官網(wǎng)還寫道——歌もゲームも一生懸命頑張っているのできになったら見に來てください?。ǜ枨陀螒蛭叶荚谂Γ绻梢缘脑?,一定請過來看看?。?/span>
主頁也寫道,狗狗的夢想是“オリジナルソロ曲リリース/ワンマンライブ(發(fā)布原創(chuàng)曲/個人演唱會)”狗狗仍舊希望通過歌聲,帶給大家幸福。
有趣的是,這樣的夢想,恰巧在原創(chuàng)曲中唱了出來。
——可愛的狗狗,你已經(jīng)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啦。你的歌聲,的確有為大家?guī)碓S多幸福呀。
⑦


靜けさ満ちる? 浮かぶ三つ影法師
對應(yīng)譯文為:夜半不聞觥籌聲,皎月送人歸 唯剩影三重。
這里描述的是祭典過后,人煙散去的場景。為了便于大家更好理解這里的“夜深人靜”與“祭典結(jié)束”的因果關(guān)聯(lián),這里增譯了“觥籌聲”三字。
后面一句話也很有意思——“影法師”這種說法,其實固定指向了“人影”(相傳之所以稱之為“影法師”,是因為人影的發(fā)型不明顯,看上去就像和尚一樣;又一說為“影子是黑色的→影子的黑色的人→影法師”)而“三つ影法師”指的是哪三道人影?我認為是狗狗與兩位式神“業(yè)”與“不知火”。
這樣就能說通為什么人都散去,卻還剩三道人影了。
⑧



寂しさ抑え? 嗚呼、皆どもを想いながら? まどろみへ委ねるの
對應(yīng)譯文為:且作幽人獨往來。煢煢余孤零,癡癡思來客。此身化蜉蝣,夢海任飄搖。
這里描述的是人煙散去后,狗狗的孤單寂寞?!?span id="2s04ssssssss" class="color-purple-02">寂しさ抑え”原意為“忍耐住寂寞”,這里譯作“幽人獨往來”,化用了蘇軾的詩句“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坝娜恕奔础坝木又恕?,好像也恰好符合這里狗狗鮮近塵煙,但又祈盼人情的意味了ww
其實這里的“孤獨”也是有多層含義的——既是今晚祭典散去,忽然空寂的孤獨,也是狗狗作為長生者長存世間,無人可永遠陪伴的孤獨。
是的,狗狗已經(jīng)活了1500年,像這樣的祭典不知經(jīng)歷過多少次;但人類的壽命是有限的,他們短暫的幾十年陪伴之于狗狗,恰如蜉蝣之于天地,一粟之于滄海。
祭典與煙花,折射出的美學(xué)符號是一致的:且享受那短暫的華美與快樂。而祭典上的人們,在狗狗千余年的生命歷程里,是否也只是“短暫”的美好呢?
無論祭典怎樣熱鬧,狗狗終將回歸于“孤獨”之中。所以在“皆どもを想いながら”這一句里,我把“皆(大家)”譯作了“來客”——整句譯為“癡癡思來客”。
人類之于狗狗,也的確只是短暫相會的過客呢。
⑨


生まれては弾け消える? 泡沫の調(diào)べは
對應(yīng)譯文為:人生淺促,朝生夕死;瞬息曲調(diào),短若泡影。
“曲調(diào)”是歌曲里唱著的旋律,將其形容為“泡影”,正是一種物哀。
所哀的,也正是“人”一生的短暫。
但“物哀”二字的“哀”絕非中文意義中的“哀愁”——只是通過對事物的喟嘆,去感悟真正的“美好”。
所以這里也是欲揚先抑——“人生短暫”這種壓抑,也是為了突出表現(xiàn)后一句中對這支曲調(diào)、這首歌的珍惜:その一瞬も大切にしよう? 聞かせて鮮やかに。直譯為,“那一瞬間也需要珍惜,讓我聽到(曲調(diào)的)鮮明吧”

二.歌曲主題的整理
其實在上述歌詞分析之中,已經(jīng)幾乎把這首歌的主題拆解干凈了——所以這里也只是鋪張些無用的筆墨,稍稍做份總結(jié)。
歌曲講述的是一個? “鬼神”降臨現(xiàn)世,慢慢熟悉并愛上人間煙火,希望與人類共同享樂、為人類帶去幸福的故事。

當狗狗還在“幽世”的時候,她不怎么愛說話,散發(fā)著一種不愿讓人靠近的氛圍。
而當來到“現(xiàn)世”之后,狗狗慢慢學(xué)會了人間冷暖,變得活潑開朗、有人情味。
然而,“鬼神”終究與“人類”不同。鬼神的壽命遠遠長過人類,在狗狗降臨現(xiàn)世的這些年里,也見證過不少生離死別。——這是屬于長壽者的壽命論悲哀。
但即便如此,狗狗也從未拋棄在現(xiàn)世中學(xué)來的人情味。即使人鬼有殊,即使終將別離,狗狗依舊追求著與人類共同編織的美好與歡愉。
在歌詞中,狗狗也發(fā)出了“あはれ(標準的物哀感嘆詞)”的物哀喟嘆。

這里所嘆惋的,是諸事苦短、生命易逝的時空限度;是生命本身在短時間內(nèi)絢放的瞬間之美。
狗狗所喜愛的,便是這種霎時璀璨的美麗。
歌曲用強節(jié)奏的和樂器,構(gòu)筑出了一幅祭典圖景。
祭典的高潮,將在煙花盛放的一瞬間被引燃——那是屬于所有人的狂歡,是熱情與歡悅的最頂點,也可以是一幅定格在一瞬之間的浮世繪。
而后祭典結(jié)束,人潮散去。再后年復(fù)一年,祭典接續(xù)。
年復(fù)一年又一年??v使祭典短暫,但狗狗仍舊用漫長的壽命,享受著祭典中的瞬間璀璨。
在狗狗心中,一直有一個夢想——她希望祭典的歡愉,能永恒地持續(xù)下去。
祭典的煙火,不僅在現(xiàn)世中盛放,也在狗狗的心中無聲綻開。一遍,又一遍。在漫長的年歲變遷之中,夢中的花火永遠保持著瞬間的華麗,編織著屬于現(xiàn)世冷暖的美好。
任由歲月流駛,任由世事更迭,狗狗夢中的花火一直盛放著——這是屬于她的美好,也是屬于她的永恒。
還剩下多少壽命?狗狗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希望,與現(xiàn)世里的大家結(jié)下的羈絆,能夠同歲月一道賡續(xù)下去,無論如何,狗狗都期盼著與大家共享快樂,為大家?guī)バ腋!?/p>
——唯愿往后韶光遠,可與世人共歡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