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

江戶城。

散朝之后，高橋南徑自返回了竹下院道場，不再像往常一樣前往老中衙署。坂下門外之變后，高橋南因功升為側(cè)用人，成為將軍·德川家茂的近臣。兩年前，高橋南便繼承了秋元康的旗本之銜，身份已不算低，但在這幕府大本營的江戶，仍然是人微言輕。安藤信正在任時，高橋南也是因為得到安藤的賞識，才被同僚們高看一眼，并不是因為她本身有什么權(quán)位。而如今，她終于在江戶城中擁有了確確實實的影響力。雖然比之當年秋元康還有所不如，但是秋葉流在她統(tǒng)率下已經(jīng)明顯呈現(xiàn)再興之勢。

從京都歸來后，老中久世廣周一直重病臥床，京都事務(wù)的備詢便落在了高橋南身上。對于御前朝廷的態(tài)度，幕府臣僚這幾天爭論不休。高橋南只在被問及京都情況時才答上兩句，大多時候都是冷眼旁觀。

“小南回來了～”前田敦子照例在門口迎接高橋。

看到高橋南有些煩悶的臉色，前田安慰道：“不順心嗎？回來歇息一下好了?！?/p>

前田和煦的笑容讓高橋一瞬間目眩，是啊，無論如何，還有溫暖的家。

?

小嶋陽菜已烹好了茶等待著兩位親友，聽著高橋南的敘述，陷入了深思。

“簡直可笑?！备邩蚰戏薜?，“朝議上有人指責久世老中辦事不利，有人說‘公武合體’完全錯了，七嘴八舌卻沒一句有用的話?！?/p>

“那不是早就明白了的事實么？”小嶋陽菜并不意外，“列強在側(cè)，國運衰微，他們可曾為國做了什么？安藤老中為挽救幕府推行‘公武合體’，他們除了伺機謀利還做了什么？現(xiàn)在當然也是一樣。安藤信正下臺，勝麟太郎那樣的賢明之臣被勒令閉門‘謹慎’，只剩下庸碌之輩當?shù)馈！?/p>

高橋南苦笑道：“話雖如此，我還是無法置之不理。”

前田已經(jīng)把佐茶的點心一掃而光：“說了這么多，朝廷的‘三事策’該接受還是得接受不是嗎？”

小嶋陽菜點頭道：“あっちゃん說得對，以目前的局勢，無論怎么不滿也無法推翻這一事實?！?/p>

“所以說，爭吵或者煩惱也沒有用啊?！鼻疤镆猹q未盡地又看了看盤子。

“要求將軍進京朝見、讓德川慶喜做將軍后見職這兩條還好?！毙腙柌税櫭嫉?，“為什么巖倉具視要提出沿海五強藩參政呢？”

“我也想了很久。”高橋南說道，“巖倉大人是配合安藤大人促成和宮降嫁的重臣，所以我想，他的提案總不會危害‘公武合體’。當初安藤大人聯(lián)合巖倉大人時，巖倉大人開出的條件就是希望天皇恢復一部分權(quán)利。這樣一想就明白了，五雄藩輔佐幕府，最終能夠掌控局面的，便只有天皇?！?/p>

“反而長州藩，出人意料地溫和啊?！鼻疤锖闷娴?。

“雖然看起來與長州的目的相悖，但卻是當時最好的選擇。”高橋南贊道，“真不愧是優(yōu)子?！?/p>

可是那個人早早離開京都，真的只是為了避免和其它勢力沖突嗎？小嶋陽菜又皺緊了眉頭。

?

“長州異動？”

京都薩摩藩邸中，由紀聽到薩摩快使的報告，驚訝地問道。

那名使者本是薩摩派駐在和歌山的探子，接到藩中大人物的命令，馬不停蹄地趕到京都，將情報交到柏木由紀手中。

由紀拆信之后陷入了沉思，片山陽加見狀便安排那名藩士先去歇宿，又請來了渡邊志穗。

“由紀姐，藩里出事了嗎？”麻友也跟了過來，好奇地問道。

由紀蹙眉道：“是叔叔的來信，說長州藩似乎有些異常?！?/p>

提及長州，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澄月院眾人商議得出的結(jié)論是，長州藩不會滿足于“三事策”中輔政五大老的地位，再起波瀾只是遲早的事，沒想到這么快。在京都如此不利的局面下，優(yōu)子尚且能爭取到重要的地位，若是卷土重來……

“長州前段時間剛剛轉(zhuǎn)變了藩策，有些變動也屬正常吧？”片山猜測到。

“長州世子既然能來京都，便說明藩中大局已定?！庇杉o道，“即使有些余波，也不值得叔叔如此重視。信中說，桂小五郎、久坂玄瑞、高杉晉作同時離開藩廳，長州的碼頭吞吐量大增。關(guān)鍵是，有幾個慣常來鹿兒島做生意的荷蘭商人似乎在長州出現(xiàn)過?！?/p>

“可是這也不能說明什么。”渡邊志穗更加不解。

“叔叔語焉不詳卻又送來急報……或許他也沒有把握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是一定有問題?！卑啬居杉o肯定地說。

“重治大人還說了什么？”麻友問道。

柏木由紀念道：“據(jù)悉夷商或另覓港埠與長州交易，其間或涉禁忌……”

“還是沒有說明白啊?！逼疥柤訍赖溃斑@叫人怎么查嘛！”

“那個……”麻友剛想發(fā)表意見，被另幾人盯過來的目光嚇了一跳。

“まゆゆ？”由紀微笑鼓勵道。

“我覺得，重治大人的想法正如由紀姐所說?！甭橛颜硭悸氛f道，“具體的問題不明白，所以要我們?nèi)ゲ槊靼住！?/p>

“可是要從何查起呢？”渡邊志穗面帶訝色地問道。

“鎖國令雖廢，日本良港雖多，能與洋商交易的，還是可以數(shù)得過來?！甭橛言秸f越順，“雖然不明白為什么不直接在長州交易，但是重治大人這樣說了，一定有確切的情報，可以不考慮；從別的港口登岸，要運到長州，不可能太遠，東日本地區(qū)的江戶、橫濱、川崎和名古屋都可以排除；如果是薩摩的鹿兒島或者肥前的長崎，重治大人會親自出馬，不用我們操心；既然是違禁物，肯定不會在幕府勢大的和歌山、大阪或者神戶；土佐攘夷風氣很盛，所以也不會是高知港；那么，就只剩下一個地方——”

麻友自信地說道：“廣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