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emo&Arcaea同人】愛麗絲
搬運(yùn)自自己的LOFTER,首次發(fā)表時間為2021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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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就如同玻璃碎片一般,堅硬而又脆弱,它們映射了光芒,映射了紛爭,映射了一整個世界;將它們拼湊起來,卻無法形成完整的圖景,便猶如斷瓦殘垣,又像繁星,夜空從來都不缺少星星,卻從來不會亮如白晝?!?/p>
淺金色頭發(fā)的少女放下手中的鋼筆,新染的墨跡未干,在下午斜射的從窗簾縫隙穿過的光束之下熠熠生輝。她沒有合上筆記本,只輕輕地將其放在身旁的小桌子上。
該休息了,她如是想道,將頭側(cè)向一旁看了一眼身旁的病床上躺著的棕色頭發(fā)的小女孩。還是昏迷著,但是似乎有一絲異樣……是自己眼花了?她又揉了揉眼睛,沒有看錯,女孩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小聲地囁嚅道:“回來了么?”
隨之而來的是幾位沖入病房的護(hù)士,欣喜而錯雜地喊著“你醒啦”,又手忙腳亂地去叫醫(yī)生給她進(jìn)行體檢。過了一會兒,那醫(yī)生說道:“似乎沒有大礙了……繼續(xù)留院觀察吧?!?/p>
小女孩雙手撐著雪白的床褥讓自己直起身來,又用好奇的目光環(huán)顧四周,眼神中透露出興奮的心情來。少女從來沒有見過她醒著的樣子,前者在剛住院時,她便一直昏迷著。
然后她終于發(fā)現(xiàn)了與自己同住一室的病友。試探性地打招呼:“你好……?”
少女久違地露出了一絲笑容:“你好。我是愛麗絲?!?/p>
女孩便現(xiàn)出驚訝的神色來:“真巧,我也叫愛麗絲?!?/p>
“我來自英國,在這里學(xué)習(xí)。但是不久之后就因病住院了。我以后想成為舉世聞名的小說作家?!?/p>
“我想成為音樂家,就像……”頓了頓,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唔,沒什么?!?/p>
兩人都沒有繼續(xù)說話,于是這場短暫的交流在黃昏之時落幕了。明月初升,皎潔的光霧安守著落寞的寂靜。
在隨后的每一個日子里,兩位愛麗絲都會進(jìn)行簡單的交談。但是大多數(shù)的時間,金發(fā)少女喜歡埋頭寫著小說,任漆黑的墨水在白紙上留下娟秀的痕跡來;棕發(fā)女孩卻總是盯著純白的天花板發(fā)呆,有時眼角淌出一兩滴淚水,極偶爾地小聲啜泣。
于是少女便抽出一張面巾紙,為女孩拭去淚花,又輕撫她稚嫩的面頰。
“愛麗絲,別哭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可是……我沒事。謝謝你?!?/p>
后來的某一天,大約是棕發(fā)女孩醒來的幾天之后,一個男人來探望金發(fā)少女。他看上去二十出頭,黑發(fā)紅瞳,穿著運(yùn)動裝,一手提著顏料箱,另一手捧著一束新鮮的切花。
“愛麗絲,這幾天感覺怎么樣?還好嗎?”男人一邊說著,一邊把切花插在床頭小桌子上的玻璃花瓶里。
“還是老樣子。哥哥你呢?工作順利嗎?”少女直起身子,靠在枕頭上。
“一切順利?!彼诖策叺牡首由?,又回頭看棕發(fā)的女孩,“小姑娘,你終于醒了?你好,我是塞德里克,是愛麗絲的哥哥?!?/p>
“您好。愛麗絲。和您的妹妹同名。”聲音帶著哽咽,說完便別過頭去。
兄妹倆寒喧了幾句,塞德里克以還要工作為由離開了,妹妹向他告別。
少女又去看女孩,卻見后者兀自低頭抹著眼淚,見前者來關(guān)懷便放聲大哭起來,聲音透露出幾分凄涼的意味來,讓少女頗為擔(dān)心。
“愛麗絲,怎……怎么啦?”充滿情感卻又有些無力的語氣。
女孩待情緒緩緩地平復(fù)下來,掖了掖自己的被子。
“我也有一個哥哥,可是他為了救我,已經(jīng)……去世了?!?/p>
“太遺憾了。節(jié)哀順變。”
過了一會兒又說:“以后我讓我哥也多陪你聊聊天吧?!?/p>
難以表達(dá)的愧怍。
又過了幾天,瑪麗阿姨來看望棕發(fā)女孩。金發(fā)少女想起這位臉上過早爬上了皺紋的和藹可親的中年婦女在女孩蘇醒前每個月總是會來上一次,也只能進(jìn)來看看,嘆著氣搖搖頭,再無奈地轉(zhuǎn)身離去。但這次,瑪麗阿姨終于可以面露由衷的笑容了,而她面龐上的皺紋看起來也更深了。
“好久不見,瑪麗阿姨。這些日子您過得好嗎?”女孩抬起右手來招了招。
“我很好??匆娔惶煲惶斓睾闷饋恚艺媸翘吲d了,愛麗絲小姐?!眿D女從隨身攜帶的包裹中取出一碗陽春面,放在女孩的桌旁,又探身望向另一張病床,“這是你的室友嗎?多漂亮的姑娘啊?!?/p>
“對的。她和我一樣,也叫愛麗絲。”女孩回答道。
“你們倆一定要好好相處啊。我還得去做家務(wù),改日再來?!彪S后拾起空包裹離開了。
在這之后,塞德里克每次來都帶兩束花,瑪麗阿姨也為金發(fā)少女多做一碗面點(diǎn)。姑娘們歆享著雙份的幸福,好似冰冷的病房也溫暖起來,不再被游蕩魂魄的陰寒所縈繞。
終于有一日,女孩于百無聊賴的生活中找到了樂趣。她逐漸地可以下床走路了,就順著走廊向前,一直走到醫(yī)院的大廳,但見在導(dǎo)診臺旁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佇立著一架純黑色的鋼琴,似乎是忙碌紛繁場所之下唯一真正的靜謐。
“我可以彈嗎?”試探著小聲詢問,語調(diào)之中裹挾著難以掩抑的興奮和期待。
導(dǎo)診臺的護(hù)士微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女孩徑直向角落走去,又停駐,將琴凳拉離原先的位置,平移一又三分之二塊大理石地磚的距離,接著小心坐下,將雙手放置在黑白的琴鍵上。
試探般地按下第一個音符,隨后她便好似驚醒了一般,手指飛速地?fù)徇^琴鍵,輕巧靈動的旋律于是如同初春的清泉一般涌現(xiàn)流動,隨之久遠(yuǎn)的記憶也似決堤的洪水一般沖破了束縛,重回到她的腦海。她想起了小時候哥哥陪她練鋼琴,又幻想哥哥現(xiàn)在也正站立在她的身后,盡管她心中清楚在身后聽她演奏的是溫柔的護(hù)士。
一曲終了,她總覺得自己發(fā)生了一些變化,卻又說不上來;又覺得少了什么,便起身飛奔回病房,沒聽見護(hù)士喊的“小心啊”,去找金發(fā)的少女。
少女從此常常坐著輪椅,去大廳聽女孩彈鋼琴,在每首曲子結(jié)束時毫不吝惜地獻(xiàn)上掌聲,又聽女孩講起了故事。
“在我昏迷的時候,我去到了另一個世界。那里有哥哥,還有戴著面具的我自己……哦,對了,還有它?!迸⑻统鲆恢煌婢?,是一只黑白相間的小貓。
少女便伸手接過去端詳?!罢婵蓯鄣男∝堁健!?/p>
“這是哥哥送給我的,名字叫Mirai。一看見它我就想起哥哥,我已經(jīng)不想逃避小時候的記憶了,哥哥一定希望我好好地活下去吧?!?/p>
一瞬的沉默。
“我以后想養(yǎng)只貓。”少女扯開了話題,“純黑的那種?!?/p>
“叫什么名字?”
“Felis?!?/p>
少女還是繼續(xù)寫小說,平時護(hù)士查房的時候也總是看見她在寫,只偶爾休息一下,小睡一會兒,或是陪女孩玩耍。告一段落,便把鋼筆放下,也不合上筆記本,然后側(cè)過身去閉上雙眼。
女孩伸出手來拿過筆記本,翻到封面,又翻到第一頁。
“記憶就如同玻璃碎片一般,堅硬而又脆弱,它們映射了光芒,映射了紛爭,映射了一整個世界;將它們拼湊起來,卻無法形成完整的圖景,便猶如斷瓦殘垣,又像繁星,夜空從來都不缺少星星,卻從來不會亮如白晝?!?/p>
少女聽見她念,就又睜開了眼睛,注視著面前的女孩。
“這是你寫的小說嗎?看上去好有趣?!?/p>
“是。講的是兩名少女之間的沖突?!庇痔砹艘痪?,“如果喜歡的話就拿去看吧?!?/p>
女孩看著她再次合上雙眼,蹦蹦跳跳地跑開了。
秋月和春風(fēng)在鋼琴聲和讀書聲中靜靜流逝。女孩繼續(xù)讀著,少女便輕輕地捂住耳朵:“別念啦,聽著自己寫的小說怪尷尬的。”但女孩依舊只是念。
那天是金發(fā)的愛麗絲的成人日。傍晚塞德里克來了,帶了一個大蛋糕,女孩見了興奮地爬下床去拆盒子。
“十八歲生日快樂,愛麗絲。”塞德里克說,“祝賀你成年了。”
“真可愛的蛋糕呀!唔,是藍(lán)莓味的。我切給你吃!”女孩仔細(xì)地用塑料小刀切了一塊,裝在小紙盤子里,又用小勺挖了頂上的一點(diǎn)奶油送到少女的嘴邊。
“謝謝你?!鄙倥行┏粤Φ匚⑿χ鴱堥_嘴。
“好吃嗎?”
“好吃?!?/p>
“生日快樂,許個愿吧。”
少女于是閉上眼睛,雙手合十,許起愿來。靜默良久,女孩以為她睡著了。
“你許了什么愿呀?”
少女舉起左手揉了揉眼睛。
“不能說?!?/p>
“那么……是不是成為舉世聞名的小說家?”女孩拽了拽少女的被單。
“不……唔,是的?!?/p>
愛麗絲說了謊。
愛麗絲的生日愿望是可以再活三百六十五天。
但是少女的美夢終于在一個無端的夏日停滯了。
下午塞德里克又來了,將一枝繡球花放在妹妹的床邊,又在她的身旁輕輕坐下。
“塞德里克……”少女小聲地呼喊著。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發(fā)出更響的聲音了,正如午后的驕陽無情地炙烤著這片大地上的生靈,卻顯得慵懶而又毫無生氣。
“午安,愛麗絲。快看我給你帶來的花,它是無盡夏。好好地享受夏日的時光吧,它和你美好的生命一樣有著無限的樂趣?!?/p>
“可是夏日終會過去,肅殺的秋天會來臨,那些絢麗的生命將要逝去。我也會離開,我的記憶會被封鎖在碎片里,成為博物館中的展覽品?!?/p>
“不要這樣說,你一定會好起來的……”轉(zhuǎn)移了話題,“你最近還在寫小說嗎?”
“快寫完了,還差一個結(jié)局。”抬頭用眼神示意,“你拿去看吧?!?/p>
兄妹兩人又寒暄了幾句,無外乎寫作、繪畫什么的。后來塞德里克又起身,看向了棕發(fā)女孩,后者此時正坐在床沿俯首看著自己前后晃動的雙腿。
“聽說你要出院了?我也給你帶了花,勿忘我,祝你身體健康?!?/p>
“謝謝您?!鄙斐鍪纸舆^,“我一定會永遠(yuǎn)記住您和愛麗絲的。”
塞德里克離開后,棕發(fā)的愛麗絲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朋友。
“我去彈鋼琴,你要來聽嗎?讓我將你扶到輪椅上。”
“謝謝你。讓我先坐起……唔……”
隨后應(yīng)聲倒地,昏迷過去。
女孩驚慌失措,大叫起來,引來了醫(yī)生和護(hù)士,他們先把少女抬到床上,再給她進(jìn)行體檢。女孩扯了扯醫(yī)生白大褂的衣角,仰起頭:“愛麗絲怎么樣了?”
“情況不容樂觀?!贬t(yī)生表情嚴(yán)肅,“我們一定會全力救治。”
女孩長舒了一口氣,爬回了自己的病床,為自己掖好被子。
但是她忘記了,生死輪回,有時即使全力以赴也是難以挽回的。
四天之后,女孩出院了。清晨,瑪麗阿姨就拎著她的空包裹來接女孩,后者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隨身物品,將它們?nèi)M(jìn)包裹,又抱著Mirai,隨瑪麗阿姨離開;臨走,卻突然回轉(zhuǎn)過身。
“我去給愛麗絲道個別。”然后放開了瑪麗阿姨的手往回跑。
女孩于病房門口驚駭了。她看見醫(yī)生和護(hù)士圍在少女的床邊,塞德里克也在,他們大聲地喊著“愛麗絲!愛麗絲!”聲音雜亂而又無序。
于是女孩走了過去,也喊著:“愛麗絲!愛麗絲!”
嬌弱的少女微微地動了一下身子,想要抬起右手,手臂卻又無力地垂落下來。女孩上前,拉起少女的右手,放在自己被淚水浸潤的面龐上。
“愛麗絲……”
“我在!我在!”
“你……一定要……好好地……”
“我一定會好好地活下去的!我會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樣子,然后……然后……”
少女蒼白的面上浮現(xiàn)出似乎是欣慰的笑容來,隨后她松了手,腦袋斜向一邊。
隨之靈魂脫離肉體,氤氳在清早無邊的薄霧里,墜落而后上升,在那靈魂引渡人,一位亞麻色長發(fā)的美麗少女的帶領(lǐng)下,離開混沌,去向另一個世界。
愛麗絲回到了原本的日常生活之中。她回到學(xué)校上學(xué),隨后專業(yè)學(xué)習(xí)音樂。因為她的天賦、熱愛和勤奮,她在二十歲那年已經(jīng)成為著名的鋼琴家了。
月明星稀,她在兩旁開滿了金盞花的小道上往回走。剛才的表演很成功,舞臺之下座無虛席,所有的觀眾都認(rèn)可和欣賞她的演奏。不過她總覺得少了什么,是不是缺少了一個觀眾,是不是有誰本會在此時鼓掌、贊揚(yáng)、聽自己講沒有人相信的昏迷時的奇遇。
如何讓你見證呢,愛麗絲?
彼時,金發(fā)的少女正佇立于純白的世界之中。她將手中的碎片緩緩放下,閃爍著微光的碎片便退回了少女的身后,鉆入了更多碎片的海洋之中,它們并未繪制出什么圖樣,而組成的形狀則好似帝王蝶的翅膀,清澈而又易碎。
少女久違地笑了。
“我已經(jīng)看到了哦?!?/p>
在兩個世界的交匯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