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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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御書房里，面容俊朗的皇帝，手持著書卷坐在桌案之后。月光順著他的側(cè)臉灑下來，將心中潛藏的慍怒，隱在了眉宇之間。

? ? 近身奉茶的宮人躬著身子，勸慰道：“陛下，時(shí)辰不早了，您該休息了。”

? ? 正在看書的皇帝沒有理睬他，只是將看過的書頁輕輕翻了過去。

“陛下...”

“聒噪什么?！甭牭脤m人又要多言，皇帝不耐煩的斥責(zé)道?！艾F(xiàn)下幾時(shí)了？”

“回陛下，已過亥時(shí)了。”

? ? 皇帝放下手中的書卷輕嘆一聲，抬手揉了揉發(fā)酸的眉心?！疤笏瓦M(jìn)宮的人，如何？”

“早已安置妥當(dāng)。這是夷陵縣令特意舉薦給太后的。以太后的眼光，自然是錯(cuò)不了的?！睂m人滿臉堆笑地說道。

? ? 才過弱冠之年的皇帝，眉眼處的威嚴(yán)如他此時(shí)斂起嘴角，似有似無。他看看那一臉諂媚笑容的宮人，心中一片了然。于是眉尾一挑，笑道：“那朕今夜就去好好欣賞一番?！闭f完，雙手一拍座下的金絲楠木椅，起身走出了御書房。

? ? 白雪閣中，侍奉的宮人急匆匆地跑進(jìn)殿內(nèi)，對(duì)著正坐在桌旁出神的魏嬰，興奮地說道：“公子，陛下來了，您快準(zhǔn)備準(zhǔn)備出去接駕吧?！?/p>

? ? 聞言，魏嬰大大的眼睛微微抬起，將一抹光亮隱進(jìn)了眼底。

“公子！”宮人著急地催了一句。

? ? 然而魏嬰?yún)s絲毫沒有動(dòng)容之色，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你出去吧。”

? ? 那宮人還想再勸慰幾句，可話還未出口，就已經(jīng)聽得院中圣駕已至。

? ? 皇帝邁著不疾不徐的步伐，眾星捧月般地走進(jìn)白雪閣，卻只見侍奉的宮人，全部跪在院子里，那威嚴(yán)的眉頭便輕輕皺起。

? ? 近身的宮人見陛下臉色難看，對(duì)著跪在地上的宮人厲聲問道：

“魏公子呢，怎么還不出來接駕！”

“這...”宮人們有口難言，一個(gè)個(gè)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低著頭。

? ? 皇帝見此情景，袖袍中的指尖輕輕捻動(dòng)，片刻間舒展了眉頭，輕輕一笑。他抬起手讓宮人們都退了下去，自己上前打開門，走進(jìn)了殿內(nèi)。

? ? 立春的節(jié)氣才過，冬天留下的寒涼猶在。可白雪閣中，一如它的殿名般，一片冰涼。

? ? 早已熄滅的炭盆沒有再被點(diǎn)燃，沁骨的寒意繞著殿中明亮的燭火。皇帝站在門口的陰影交界處，眼珠一轉(zhuǎn)，便看到桌旁只影空坐的，一位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美麗少年。

? ? 皇帝走過去，輕踏的腳步聲，卻沒有勾起那少年出神的眼睛。

“你是不是覺得有太后給你做后臺(tái)，便可在宮中為所欲為??？”皇帝站在少年面前，慍怒的眼睛看著他。

? ? 魏嬰依舊一言不發(fā)，光影中的側(cè)顏沒有半分膽怯之意?；实垌樦哪抗饪慈ィ郎虾杖环胖话淹ㄉ硌┌椎拈L(zhǎng)劍。劍身上沒有圖騰，只有那潔凈的白，在空氣中慢慢散開。

? ? 皇帝想起今日午后，太后來到書房，那副苦口婆心的模樣，不悅之感便如細(xì)碎的火苗般慢慢滋長(zhǎng)。

? ? 他收回視線，龍袍下的手指挑在那細(xì)白的下巴上，微微用力將魏嬰的臉板正，抬了起來。

? ? 審視的目光掃過他的臉。細(xì)嫩白皙的面容上，一雙眼睛似碎進(jìn)了星星，散出的光芒在細(xì)碎的額發(fā)下，為他平添了柔美。然而，泛著橘黃的燭光，卻繞著他身著的黑色嫁衣，傾瀉了差異。

“美則美矣。只是這雙眼睛藏了東西?！被实埸c(diǎn)了點(diǎn)魏嬰的眼尾，淡然說道?！半蘼爩m人們說，你入宮只帶了一樣?xùn)|西。”說著指了指桌上的長(zhǎng)劍，說道：“便是此物吧？”

? ? 聽得此言，那雙美麗眼睛，終于慢慢泛起了漣漪，正視著這個(gè)龍袍加身的眼前人。

“是?！蔽簨氪鸬馈?/p>

? ? 皇帝繼續(xù)看著他，目光里的審視漸漸退去。魏嬰抬起雙臂，將身上的黑色的嫁衣舒展開來。衣擺與袖口的曇花繡紋，在月影與燭火下，被生絲的底色襯托的煞是好看。

“以往入宮之人，都已明亮艷麗的顏色做嫁衣，偏你不同。竟將黑色這等不吉利的顏色穿著在身。還繡了薄命的曇花紋。”

? ? 魏嬰在他的話中，輕輕一笑，勾起的嘴角有著無奈與嘲諷?！澳潜菹驴芍?，嫁衣應(yīng)是穿給新婚丈夫看的?！贝蟠蟮难劬粗实?。“你不是...”

? ? 夜色漸濃，后宮的寢殿中，垂帷已被放下。太后一邊褪下那華麗的外衫，一邊聽得侍女說道：“太后，今日陛下去了白雪閣?！?/p>

? ? 雍容的臉上沒有波瀾，她慵懶地動(dòng)了動(dòng)嘴角，說道：“皇帝是個(gè)聽話的孩子?！闭f完，低頭吹滅了床頭的燈盞。

? ? 更鼓的聲音緩緩飄來。白雪閣中，木榻上的少年默然坐在床邊，他美麗的臉上眼波深邃，隱忍在眼眶中的淚水，在衣帶被解開的片刻，順著眼角悄悄滑落。

? ? 夜色在這個(gè)季節(jié)總是很漫長(zhǎng)，寒涼的北風(fēng)吹起地上的薄塵，在一陣咯吱聲中，皇帝走出了白雪閣。眼下的烏青濃到化不開，卻巧妙的隱在了晨霧里。

? ? 他只身走出殿門，走過院子，耳邊回響的是一夜推誠相見的話語。那掩藏在黑色嫁衣下的紅衫，似一把鋒利的砍刀，擊碎了皇帝矯情飾詐的面具。

? ? 金鑾殿上，換好龍袍的*******旁的珠簾。輕晃的晨光映在其上，仿佛這一夜飄搖的燭火。他閉上眼睛，將昨夜的一切幻化在眼前——

“皇帝甘做他人傀儡，換來的只會(huì)是民不聊生。陛下與太后，只可一人得天下，阿羨愿做陛下的開端，為萬世開太平?！?/p>

“你可有所愿？”

? ? 那美麗的少年跪在地上，漂亮的眼睛看看黑衣下的紅衫?！霸副菹略S我魂歸故里...”

? ? 威嚴(yán)的眼睛，在一陣驚鳥聲中猛然睜開。他喚過身后的宮人，言語間握緊了袖袍中的雙手。

? ? 妝臺(tái)前，太后將鳳冠霞帔穿戴整齊。正欲起身如往常一般前往金鑾殿，還未出殿門，便聽得跨刀的侍衛(wèi)那沉重的鎧甲聲。

? ? 太后心中一沉，在未明所以間，聽得皇帝身旁的宮人，上前行禮說道：“太后，陛下心知您這些年為國事勞心傷神，所以特命人送來些太后平日最喜歡的糯米糕與糯米豆沙卷，望太后安養(yǎng)鳳體?！?/p>

“這一大早的，怎么都是些粘牙的東西?。俊笔膛娞笊裆?，不由得開口問道。

? ? 太后上前看看那些精致的糕點(diǎn)，沉吟片刻后，說道：“皇帝這是要讓哀家粘上牙堵上嘴啊...”

? ? 那依舊拘著禮的宮人，抬起頭說道：“今晨陛下也下了旨意。白雪閣魏公子，因著黑衣，妄圖動(dòng)搖國之氣運(yùn)，賜自盡。念在他初入宮中，陛下許他靈柩回鄉(xiāng)安葬?！?/p>

? ? ?霎時(shí)間，那繡著金線的霞帔，被緩緩升起的朝陽，閃耀得黯然無光。

? ? 晨間的薄霧，被窗外的風(fēng)吹散了冬天的涼，吹來了春意的暖。白雪閣中，魏嬰脫下了那黑色的嫁衣，艷麗的紅衫映著他的眼。釋然的笑容下，白皙的手指拿起了那把通身雪白的長(zhǎng)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