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收到了消息的魏嬰匆匆趕往江府。

? ? ? ??入院中時，他心神不寧，一個趔趄，險些被門檻絆倒。好在藍湛眼明手快扶住了他，才不至于摔傷。

? ? ? ?藍湛嘆了口氣，知道魏嬰此刻已是方寸大亂。將魏嬰送至屋內(nèi)，他并未多言，轉(zhuǎn)身去院中等候。

? ? ? ?負責看守江家的管事擦了擦額間冷汗，心道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攝政王同陛下竟一道來了。這小小的一方院落，哪容得下這兩尊大佛。管事陪著笑，命人給藍湛搬來椅子，又備下瓜果糕點，連聲告罪，院中簡陋，怠慢了陛下。

? ? ? ??藍湛只道無妨，示意人退遠些，目光卻落回屋中。

? ? ? ??江楓眠面色蒼白，躺在榻上，雙目緊閉。

? ? ? ??顧不得攝政王尚在屋中，魏嬰跌跌撞撞奔在榻前，替江楓眠診脈。

? ? ? ??這一下，心不由得一沉。

? ? ? ??江楓眠戎馬半生，不知受過多少傷。困在姑蘇這些年，他的身體，早已是大不如前。

? ? ? ??眼下驟然受此刺激，舊疾已然復發(fā)，來勢洶洶。

? ? ? ??好在太醫(yī)即時趕到，藥湯服下，暫時保住了江楓眠性命。

? ? ? ??見魏嬰沉默，江澄忍不住道：“如何？”魏嬰搖搖頭：“不大好。”

? ? ? ??屋內(nèi)寂靜一陣，二人的目光不由落在墨染身上。

? ? ? ? 江澄心中頗為復雜，方才一陣動靜，他自然猜出了墨染的身份。正是眼前這位辰王殿下，引得父親急火攻心，吐血昏迷?？善彩浅酵酰垇磲t(yī)者，及時救下了父親性命……再往前說，因辰王的命令，他們才會被囚姑蘇，受制于人?？稍缒曛?，他也能明白辰王對江家之恨……

? ? ? ??魏嬰護在江楓眠榻前，望向墨染的眸中緊張而又戒備，似是生怕墨染下令，要了江家人的性命。

? ? ? ??墨染心中一痛，這是他的阿云，是江家拼死保下的阿云…阿云自幼在江家長大，對江家人感情深厚，也在常理之中。

? ? ? ??而他，卻是阿云眼中徹頭徹尾的陌生人，甚至……是敵對之人。

? ? ? ??他無力多言，阿云生死垂危之時，守在他身邊的，是江家人。若沒有江家出手相救，他的阿云，早已不在人世。

? ? ? ?見魏嬰如臨大敵的模樣，江楓眠又在榻上昏迷不醒，墨染心中酸楚，吩咐太醫(yī)好生照料，轉(zhuǎn)身出了屋子。

? ? ? ??冬日的暖陽照在身上，墨染心口沉重的感覺，方舒緩了些。

? ? ? ??屋內(nèi)，魏嬰細細查驗了太醫(yī)開的方子，又按著江楓眠素日所服藥方，添筆修改了幾位藥材。他不放心姑蘇的人，親自動手替江楓眠熬藥。

? ? ? ??他在院中忙前忙后照料了一下午，藍湛只靜靜在院外等候，沒有催促半句。墨染放心不下，亦未離去。約莫半個時辰后，藍允從幾位老王爺處告辭，聽聞此事，同樣趕來江府。

? ? ? ??管事兩眼一黑，這姑蘇最尊貴的幾位主子齊聚在此，若出了什么事，他可萬萬擔待不起。他暗暗祈禱，只盼著屋中人能早些康復，省得他懸心不已。

? ? ? ??約莫黃昏時分，江楓眠方轉(zhuǎn)醒。魏嬰的聲音里已然帶了兩分哭腔：“師傅！”江楓眠慈愛地看著他，安慰道：“阿羨，師傅沒事。”魏嬰哭一陣笑一陣，江澄也在悄悄抹淚。江楓眠看著這兩個自己一手教養(yǎng)長大的孩子，又不自覺望向立在不遠處的墨染。墨染移開目光，收回了方才邁出去的半步。

? ? ? ??江楓眠面色仍是不好，魏嬰鼻子一酸，強忍著淚水。江楓眠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好孩子，別難受，師傅沒事。”魏嬰握住江楓眠的手，因是常年執(zhí)劍，虎口處有厚厚的繭。

? ? ? ??眼前這一幕，倏地讓墨染憶起從前。那時他不過七八歲光景，在校場習射，箭卻總中不了靶心。他正是心高氣傲的時候，又素性要強，一個人發(fā)狠似的不停練習，弓弦劃破了手掌。江楓眠替他包扎之時，左右無人，他忍不住委屈地落了兩滴淚。江楓眠也是這樣用手摸著他的頭，告訴他，沒關系，慢慢來。父親從來嚴厲，要求他們兄弟幾個做到最好。相較之下，江楓眠卻是寬厚，手把手教他騎射，甚至因他有天分，授了他幾招江氏劍法。他拜江楓眠為師，心里，早已將他當作半個父親……

? ? ? ??淚水無聲滑落，藍允擔憂他，輕喚道：“阿染？”墨染垂眸，他眼下心中亂得很，只道：“我們走罷?！?/p>

? ? ? ?他不愿再看見眼前這一幕。

? ? ? ?尚未跨出外院門，墨染喚來親衛(wèi)，道：“你們幾個在此處守著，務必確保小主子平安回宮?！?/p>

? ? ? ??一眾親衛(wèi)齊齊領命。

? ? ? ??墨染回眸望了這院中一眼，攜藍允上了車駕。

? ? ? ??天色已經(jīng)不早，江楓眠不愿再拖累魏嬰，只道：“阿羨，早些回去罷。”他的目光看向藍湛，小皇帝在這兒守了阿羨半日，卻未提只字。

? ? ? ??待二人離去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

? ? ? ??魏嬰坐在回宮的馬車上，心中仍是不安。

? ? ? ??藍湛握住他冰涼的手，認真替他暖著，又安慰道：“我會吩咐人好生照顧江老將軍，你別擔心?！?/p>

? ? ? ??魏嬰沉默點頭，遲疑著是否要道一句謝，卻聽得藍湛又道：“等明年開春，老將軍的身子骨好些，我……會放他們會靖寧。”

? ? ? ??魏嬰訝然，望向藍湛的眸子里滿是不可置信。

? ? ? ??藍湛握緊了他的手，只道讓他安心。

? ? ? ? 待理清思緒，魏嬰搖頭：“朝中不會同意的，還有辰王，他……”

? ? ? ? 藍湛道：“如今靖寧已歸順姑蘇，老將軍回城，不會有大的變故。至于北堂叔……”他頓了頓，繼續(xù)道：“羨羨，其實北堂叔當年一意孤行要江家入姑蘇，何嘗不是有保全他們性命之意?！?/p>

? ? ? ??話雖如此，可放歸江家，無異于放虎歸山。于姑蘇而言，終歸是百害而無一利。

? ? ? ??藍湛如此之舉，只能是因為他。

? ? ? ??魏嬰垂眸，一時竟不知說些什么。

? ? ? ??藍湛抬手，輕輕拭去他眼角淚痕，柔聲道：“羨羨，不哭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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