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前眼前一片光亮，四肢卻無法動彈。窗外似乎還是黑夜，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身邊的黃雨瀟仍然保持著和剛剛一模一樣的姿勢，眼神卻非常的空洞。她的傷口已經(jīng)完全愈合了，連疤痕都看不見。我正驚奇呢，卻突然聽見她叫我的名字：“甄奕琦?！?/p>

????????她從沒有這么叫過我的名字——或者說我們之間幾乎從未叫過對方的名字。我想回應(yīng)她，張開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見我這個樣子，她咧開嘴笑了，喉嚨里發(fā)出讓人不適的嘶吼聲。我有些害怕，躲著她的眼神不去看她。錯開目光的時候，我看見阿鋒站在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我，而此時的我正擺著一個“大”字形——這是一個很適合受刑的姿勢。我惶恐不安，想叫喊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我心想，完蛋了。

????????心跳的很急速，四肢一點知覺都沒有。阿鋒高高地舉起了刀刃，刺向了我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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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睜開眼睛，四周的黑暗讓我以為我還在夢中。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還好只是一個夢。

????????盡管知道只是一個夢，但我還是覺得心有余悸。我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陣，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三點多，看來我只睡了不久。黃雨瀟睡眼惺忪地趴在床上看著我，大大的眼睛充滿了睡意。她揉了揉眼睛，說了句“做噩夢了嗎”，也不知是問句還是自言自語。

????????還沒等我回答，她又低下了頭快要睡著。我歉意地笑了笑，想要發(fā)聲卻又覺得四周過于安靜了，一下子不知道該以怎樣的音量說話，最終又沒能說出話來。黃雨瀟往我這邊挪了挪，不知是不是想給我安慰。

????????正琢磨著呢，頭頂傳來了海豚的叫聲。一個渾身灰白色的、長著六只手臂四只眼睛的很肥胖的妖怪在房間上空盤旋。黑暗中看不清它的樣貌，只覺得它有一張很大的嘴。我感覺有這么大的嘴的都是捕食者，這就意味著危險。我叫醒了黃雨瀟，指了指天上。

????????她警覺地豎起耳朵，側(cè)過臉看了眼天花板，耳朵又耷拉下來了。她說：“這是噩夢鬼，就做個噩夢而已沒什么別的危害，趕跑就行了。”

????????她又說：“不會要我去趕吧？”

????????“你說呢？”我躲在被子里不敢出來。盡管剛做過噩夢導(dǎo)致現(xiàn)在很燥熱，但我覺得被子能為我抵御外面的邪惡力量，因此還是將自己緊緊地裹挾在被子里，像一只大餃子。

????????黃雨瀟嘆了口氣，不情不愿地坐了起來，指了指陽臺門示意噩夢鬼自己走，噩夢鬼一副不開心的樣子，又鳴叫了幾聲，從門縫跑走了。我松了口氣，把兩只手都從被子里拿出來透氣散熱。此時我還不敢將腳伸出去，我怕有什么和噩夢鬼配套的女鬼躲在床底下，就等著我伸腳。一旦我把腳拿到被子外面去，肯定就會有一雙冰冷的手“唰”的一下抓住我的腳腕。

????????胡思亂想了一會，我突然有了一種“反正都要被鬼嚇到不如先看看鬼長什么樣”的想法，想要俯下身看看床底到底有沒有鬼。不過最終我還是有些膽小，沒敢實施。

????????黃雨瀟躺下了，背對著我：“好了沒事了，趕緊睡吧?！?/p>

????????我為吵到她睡覺感到抱歉，但又沒有真的開口說個“對不起”。我在黑暗中睜大眼睛豎起耳朵仔細捕捉著其他妖怪的蛛絲馬跡，卻只能聽得到黃雨瀟輕微的鼾聲。

????????睡的也太快了吧？我這么想著。真羨慕睡眠好到一沾枕頭就著的人。

????????我翻來覆去地實在睡不著，便稍微坐起來用胳膊撐著自己，輕聲喚黃雨瀟：“睡了嗎？”

????????她沒回答我，我又躺下了。過了十多秒，我實在忍不住，又問了句：“睡了嗎？”

????????依然沒有回答。于是我提高了音量問了第三遍。

????????“唔……”她喉嚨里發(fā)出聲音，不知道到底醒沒醒。

????????我小聲問她：“只要做夢都和妖怪有關(guān)嗎？”

????????她沒回答。我以為她沒有聽見，正準備要睡呢，她說了句：“不是。”

????????我還要再問，但黃雨瀟說：“明天再說，我好困?！?/p>

????????說完又響起了鼾聲。我想著一直叫醒別人也不太好，便打算明天再問這個問題。坐在墻角的鳶尾突然說話了：“不是的。有的妖怪是會讓人們做夢沒錯，但大多數(shù)夢都和妖怪無關(guān)。噩夢鬼會在人睡著的時候在他的上空盤旋，這個人就會開始做噩夢，噩夢鬼可以把人們受到的驚嚇轉(zhuǎn)換為妖氣，它們以這個為食。有的時候人們遇到一些恐怖的事之后會做噩夢，是因為之前受到的恐懼引來了噩夢鬼，但因為分量不足或是別的緣故，噩夢鬼還會在當(dāng)晚制造一些夢境來嚇他，以此獲得更多的妖氣?！?/p>

????????印象中的鳶尾從沒一口氣說過這么長的話，這點讓我很意外。我坐起來看她，她抱著膝蓋蹲在角落里，也在看我。我問她：“那噩夢鬼選擇目標有什么指標嗎？”

????????鳶尾搖搖頭，頭上的鳥形頭飾也跟著晃動：“沒有的，餓極了的話它們會隨意選擇目標?！?/p>

????????我心有余悸：“那今晚它不會再來了吧？”

????????“不會吧?！兵S尾說。語氣并不很確定。

????????我一時無話，躺下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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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已是晌午，距離我去學(xué)校還有不到四個小時的時間。睡的太晚的代價就是頭疼，眼睛也有點微腫。這就是對熬夜的懲罰。外面陽光明媚，倒是很適合睡懶覺。我打了個很長很長的呵欠，抱著被子不想起來。

????????黃雨瀟搖晃著我：“快起來啦！我要餓死了！”

????????她搖晃我的時候我是沒有任何感覺的，沒想到她來了個狠的：大黃在我腳踝上咬了一口，雖然沒用力但是嚇了我一跳，本來都快忘了的夢境從思緒里上涌，讓我一下子坐了起來。

????????黃雨瀟被我嚇到了，有點不知所措地看著我。

????????她應(yīng)該不記得昨晚的事了，我也不想怪她，只是抱怨：“要不是我知道你是個妖怪，你遲早被我扔出去?！?/p>

????????她做了個鬼臉，一臉委屈地看著我：“可我餓了嘛……你看你看，這都幾點了，早飯都沒吃呢！”

????????我又打了個呵欠，訂了外賣，躺在床上睡回籠覺。再醒來的時候我覺得我睡了很久，但一看時間也只不過睡了三分鐘而已。

????????進廁所洗漱之前我特地看了看，在確定里面沒有廁鬼或者什么別的鬼之后才大膽走了進去，頗有一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意思。鏡中的我雙眼布滿了血絲，眼神可怖。我用熱毛巾敷了眼睛，眼神總算不嚇人了。刷牙的時候我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背后看著我，但回過頭卻又什么都看不見。我覺得我還得找溫三金要一些能夠驅(qū)魔的東西，不然家里妖氣太重的話總會來一些莫名其妙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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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賣到的比我想的快。

????????“真是便宜你了，”我用筷子夾起一塊排骨放到了大黃的食盆里，“整個家里這么多妖怪就你能吃東西?！?/p>

????????大黃叼起來一口就吞了，高興地直搖尾巴。黃雨瀟瞇著眼睛一臉滿足地笑了：“今天的這個還不錯，上次那個太咸?！?/p>

????????我哭笑不得：“得了吧，有的吃還挑。”

????????我邊吃邊玩著手機，時不時地給大黃丟一點肉，因此它也一直蹲在我旁邊。我看到一條關(guān)于貓的微博，隨口說了句：“你說我養(yǎng)只貓怎么樣？”

????????黃雨瀟瞪圓了眼睛：“不行！你都養(yǎng)了我一個了！”

????????我覺得有點好笑：“別吧，怎么感覺你還吃醋了？”

????????黃雨瀟立馬低下頭看著地板，聲音都弱了很多：“哪有……”接著又抬起頭瞪著我：“反正不行就是不行！”

????????我感覺更加好玩了：“怎么感覺這么有意思，好像要生二胎還要經(jīng)過老大同意一樣。”

????????黃雨瀟雙手抱在胸前，扭著頭梗著脖子：“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再養(yǎng)別的寵物了！”

????????我看她還真有點急了，也就不逗她了，帶有點討好的語氣對她說：“好啦，我就那么一說而已。”

????????黃雨瀟還是扭著頭，我又夾了一塊排骨給大黃，在食物面前黃雨瀟笑逐顏開，眼睛又瞇起來了。

????????我開玩笑：“你還真是好哄?！?/p>

????????黃雨瀟做了個鬼臉：“哪能一直生你氣喲，還要靠著你養(yǎng)——話說回來，不許養(yǎng)別的東西，倉鼠都不行！”

????????我只好妥協(xié)：“好啦好啦，說說而已。”

????????黃雨瀟很是得意，也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吃完飯，她提醒我：“下周成人禮，你得穿的人模狗樣一點?！?/p>

????????我一開始以為她在調(diào)侃我，過了會發(fā)現(xiàn)她并沒有什么別的意思，我想“人模狗樣”這個詞對于犬妖來說或許是個褒義詞吧。經(jīng)她這么一提醒，我起身去找那件西裝——實際上也不用很費工夫，西裝從上周起就一直掛在衣帽架上。我拿上它，放進了箱子里。西裝放進箱子里估計會皺，但我沒什么更好的選擇。

????????“這件很好看，”我身后傳來鳶尾的聲音，“感覺很適合你?！?/p>

????????我想起我第一次遇到鳶尾的時候我也穿著這一件衣服，不知道這件對她來說會不會有什么特別的意義。我看見鳶尾盯著這件衣服看了好久好久，完全呆住了，仿佛進入了一個秘境，雙眼出神的盯著它，直到我把箱子合上，她才突然回過神來。

????????“看什么呢？”我問她。

????????“啊，沒，沒……”她忙不迭地搖頭，低著頭紅著臉，又走到一邊去了。

????????我心里說這妖怪不會對我有意思吧？我馬上想到了書生與狐貍精、唐僧與玉兔精、八戒和蜘蛛精、塞壬和奧德修斯之類的故事——雖然塞壬應(yīng)該不是真的愛上了奧德修斯——心中有點不知道該是喜悅還是害怕的感覺。雖然我也一個人過了這么多年，可是我絕沒有想過會被一個妖怪看上。剛剛想到的各種故事似乎都沒有一個喜結(jié)連理的爛俗結(jié)局，全部都是分道揚鑣了。我不知道鳶尾是不是真的看上了我，心中只希望是我內(nèi)心戲太多。

????????下午臨走前，鳶尾突然提出想和我一起去學(xué)校，給出的理由也很充分：“我長這么大就沒有離開過樓下的花園，我好想出去看看啊！”

????????這個理由不好拒絕，我求助似的看向指南翁，沒想到他點頭同意了：“看看就看看吧，跟在我們身邊也好，不然黃雨瀟和阿鋒都不在的話，家里也沒人保護她。”

????????指南翁這句話合情合理，我也只好同意了。在把大黃送到鄰居家的時候，我悄聲問她：“你說，妖怪可能喜歡人類嗎？”

????????“當(dāng)然啦，”黃雨瀟說，“人類長的終歸比蛛絲目什么的好看。”

????????我更加壓低了聲音：“我怎么覺得……鳶尾她……是不是……”

????????不知道為什么，身為鋼鐵直男的我遇到這種事情總覺得說不出口，就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措辭。黃雨瀟直接替我說了出來：“你覺得她喜歡你？”

????????黃雨瀟的聲音很大，嚇了我一跳。我趕緊回頭看了看，它們都離我們很遠，應(yīng)該聽不見我們的聲音。我又對她說：“猜的。你小聲點?！?/p>

????????黃雨瀟發(fā)出“嘖嘖嘖”的聲音：“真是不要臉啊，也不看看你那樣。”

????????我撇了撇嘴：“沒經(jīng)歷過也沒經(jīng)驗，那就是我想多了吧？”

????????黃雨瀟點頭，突然又后退了一步作出驚嚇的樣子：“你該不會覺得我也對你有想法吧？”

????????我趕緊搖頭：“沒有沒有?！?/p>

????????黃雨瀟故作厭惡狀：“那你快把我放開，別抱著我了。”

????????我將大黃放下，它屁顛屁顛地跑進鄰居家里了，連再見都不和我說。我將狗糧交到鄰居手上，回頭去提我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