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了夢中醍醐春

酒是從天上派到人間的快樂使者。這樣講的依據(jù)只有一個,即古今中外、世界各地都不約而同地?fù)碛芯啤嬘镁?。從某種角度上來講,酒可以給憂愁以化解,給苦難以解脫,給幸福以增進(jìn),給自在以歡欣,給生命以升華。
具有數(shù)千年歷史的中華美酒,最早的傳說是始于上古,由黃帝發(fā)明了“酒泉之法”。方法是以曲米加丹藥,造成了“湯液酒醪”。后傳儀狄造旨酒,杜康造秫酒,世代傳承發(fā)展乃成。從典籍記載看,黃帝是中華人文初祖,儀狄是帝舜之女,杜康是夏國之君。仁懷茅臺酒博物館有文字載:“酒始于智者,后世循之,以之成禮,以之養(yǎng)老,以之成歡”。
《詩經(jīng)·大雅》載:“清酒既載,骍牡既備。以享以祀,以介景福?!薄缎⊙拧ぢ锅Q》載:“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所以,自古以來,酒就具有諸多妙用,可以祭祀,可以享用,可以宴樂,可以成歡。飲酒可以給人帶來奇妙的歡樂。
酒為文化,就小的方面說,可以給人快樂;就大的方面說,可以觀照人生。在人生這篇大文章中,生、老、病、死;成、住、壞、空,不離須臾。所以,常常需要美酒給予撫慰關(guān)照。曹孟德在《短歌行》中慨曰:“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比粘I钪胁蝗缫馐鲁J司?,有美酒佳肴作伴,可以釋放壓力,超越解脫。唐人王維在《酌酒與裴迪》中吟道:“酌酒與君君自寬,人情翻覆似波瀾。白首相知猶按劍,朱門先達(dá)笑彈冠。草色全經(jīng)細(xì)雨濕,花枝欲動春風(fēng)寒。世事浮云何足問,不如高臥且加餐”。說透了人情冷暖,世事艱難,好在有美酒可慰藉,不如酌酒以自寬。尤其是陶淵明作的《飲酒》二十首詩與蘇東坡和其韻的《飲酒》二十首詩,時顯時微、時深時淺地將人生的況味,飲酒對人生的安頓,表達(dá)得諧通佛道之境。如陶公《飲酒》詩曰:“宇宙一何悠,人生少至百(其十五)”“衰榮無定在,彼此更共之……寒暑有代謝,人道每如茲。達(dá)人解其會,逝將不復(fù)疑。忽與一觴酒,日夕歡相持。(其一)”這就將宇宙天道、寒暑榮衰與人道人生、詩酒相娛都串聯(lián)在一起,以酒達(dá)成心會與歡持。蘇公在《飲酒》詩里更將人生超脫與飲酒解脫打成了一片。如“醉中有歸路,了了初不迷。(其一)”這些詩句都體現(xiàn)了借美酒引人入道,醉中參生滅、去欲身、明空洞、了不迷的關(guān)照,是至性至情的解脫升華之道。
在人生諸美中,美酒與詩歌,各擅其長,本應(yīng)各美其美。但詩與酒的關(guān)系尤為特殊,堪堪如孿生兄弟。詩自誕生起,就與酒緊密地結(jié)合在一起,美美與共、相攜同生。酒不期然注入詩里去,詩不自覺吟入酒中來。正是“一曲新詞酒一杯”(晏殊《浣溪沙》)“還傾四五酌,自詠《猛虎詞》”(李白)中展開的妙趣了。
在古代,祭祀必用酒,必頌詞;宴會必用酒,必興歌。而詩的前身是歌,是用來頌唱的。詩酒在這種長期湊泊應(yīng)合中,酒的興奮靈感優(yōu)勢發(fā)揮出來,與詩歌的自由浪漫相互促進(jìn)。在酒精蕩漾、身心放松、精神愉悅的狀態(tài)中,演繹出了詩酒鳴諧、超達(dá)曠逸的幸福人生。
我們以詩為證。其一,“取興或寄酒,放情不過詩”(白居易《移家入新宅》)表達(dá)了一旦從酒精的興奮中提取到詩的興味,激情的詩就自然地流淌出來了。其二,“俯仰各有態(tài),得酒詩自成”(蘇軾《和陶飲酒二十首其一》)描述了要從俯仰有態(tài)的萬物中尋找詩情,若得美酒相助,詩句就浩浩湯湯、豪情萬丈地涌現(xiàn)出來了。如杜甫所言,李白是真正可以“斗酒詩百篇”的詩人?!耙划Y醍醐待我歸”(白居易《將歸一絕》),醍醐,也是美酒的愛稱。以醍醐冠酒名,隱喻了灌頂開悟的含義。所以,酒還可以提升人生的維度,不僅可以“與爾同銷萬古愁?!保ɡ畎住秾⑦M(jìn)酒》)還可以達(dá)到醍醐開悟,自由自在、了了分明的狀態(tài)。詩人楊乘曰:“酒腸堆曲糵,詩思繞乾坤?!?/p>
詩酒二美共美,由酒曲從內(nèi)在發(fā)酵,讓詩情詩意從內(nèi)而外勃發(fā),最終充滿了天地乾坤。難怪白居易說:百事盡除去,尚余酒與詩。(鄧匡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