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曦兒，跟我走...”楊霖站在大殿門口，袖腕輕抬伸出了手。

“兄長...”

? ? 站在殿中的李暮，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四目相對。身形交錯，隔開了咫尺的距離。白衣飄揚間，留下的只是一道惜別的光。

? ? 相依的身影漸行漸遠，驚醒了歪在榻邊的李暮。緊握在掌心的手，被捏的泛起了紅。腕間的鐐銬，纏著的鐵索宣告著那只是一場心驚的噩夢。

? ? 天還未亮，燃了一夜的燈燭，只余下底部的一點。長長的燈芯綴著熹微，落在李曦的不安穩(wěn)的睫毛上，顫顫的揉了李暮的心。

? ? 放在桌上的龍袍，華麗的繡線，走針出一條條威嚴卻冰冷的飛龍。李暮悄聲更了衣，轉身間，手指被大力攥在了掌心。

“哥哥......”李曦呢喃地喚著，冰涼的手指越握越緊。

? ? 李暮反手溫著他的指尖，重新坐回榻邊。沉睡的臉蒼白如紙，燃了一夜的燈芯，也照不紅失了血色的唇。傾下身，氣息在柔情處相交，可唇線還未及，殿外侍女傳話道：“陛下，劉將軍在殿外侯旨。”

? ? 李暮斂了眉梢的情，直起身，走出了長生殿。早春的晨沉著霧靄，白了無限春華。

? ? 下了早朝，劉澄在御湖邊接了旨。“自今日起，朱雀門到長生殿加強巡防，一只蒼蠅也不許飛進來。若發(fā)現(xiàn)可疑人物，無需稟報，就地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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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遵旨。”劉澄躬身行禮，低下的頭藏住了一雙透光的眸子。

? ? 春花彌不散長生殿中的藥香，承安跪在地上垂首等待著。昨日李暮的盛怒猶在眼前?！瓣貎?，你說，一碗藥都不能好好服侍主子喝下去的奴才，是不是留著也沒用了？”李暮捻著桌上綠植的葉子，淡淡說道。

“臣知錯，陛下饒命！”太醫(yī)扣頭跪在地上，全身瑟瑟發(fā)抖。

? ? 被捻碎枝葉的綠植，因吸收了被倒掉的湯藥，顯得懨懨的。李曦站在窗旁，淡淡道：“梁總管侍奉御前，不必滯留于此。這藥我會喝，不會再牽連他人?！?/p>

? ? 透過窗戶的陽光，拉長了承安的身影，哽咽著喉間的話語?！暗钕?..陛下他冤枉啊。別說梁王殿下是您的至親，就算他只是個市井少年。陛下也不會狠心去殺害。”

? ? 承安抬頭望著李曦的背影，斜斜的陽光落進眼睛，亮盈盈的?！俺蓟蛴性S多并不知情，但臣追隨陛下十年，愿拿身家性命做保。陛下對殿下，絕無誆騙加害之心。只是，他不懂如何珍而重之。”

“十年前，芷園凄苦，無人教習他這些。十年后，黃袍加身，又有誰能告訴他。 ?他從不為自己辯解，只因兒時便知，辯解無用。陛下在位四年，擔得上英明圣德，勤政愛民?！背邪驳拖骂^，涌了水的眼睛看著落了李曦影子的地面?！捌绞窃谝獾娜撕褪略讲坏谜路ā！?/p>

? ? 李曦轉身看著承安，一雙秀眉壓了眸中的惑?！暗钕?，那三道金牌，絕非折辱，是為了保您的命。而那日親臨丞相府，亦是去為明大人作保。殿下若是不信，可以看看陛下手臂的傷。便知曉那把鳳桐琴就是他的真心。”

? ? 春風拂面，亂了人心。李曦抬手關上窗，鐵鏈隨著動作，咣啷啷的響，帶近了李暮的腳步聲。

? ? 銅鏡前，李暮解開了李曦束發(fā)的冠，黑綢般的烏發(fā)瀉下來，攏在了李暮的掌心。撩起的水花濕了發(fā)，染香了指尖?！瓣貎?，御花園的梨花開得正盛，不去看看嗎？”

? ? 李暮邊洗著手中的黑發(fā)，邊柔聲道：“這水沁了晨起才摘的花瓣，清香得很。曦兒定是喜歡的吧?！?/p>

? ? 帕子拭去多余的水，木梳順開纏繞的青絲，殘留的余香，無聲的繞在鼻翼。李暮拿過一直溫著的湯羹，淺綠色的瓷盅，是李曦最喜歡的顏色。

? ? 打開蓋子，熱氣飄散著甜湯的濃香。“曦兒乖，吃點東西。”李暮舀起盅里的甜湯，輕聲說道。

? ? 失了神采的眼映著緊閉的雙唇，刺著李暮的眼睛。停留在半空的湯匙，無奈的放回了瓷盅里。散了熱的甜湯，如屋檐上落下的梨花瓣，徒留殘香卻無人賞。

? ? 酸澀的眼睛，沒有哭泣，只有淚水。李暮拿過那把割過自己的匕首，塞在李曦手中，刀尖插在自己的心窩上。“我知道曦兒生我的氣，往這里刺，刺深一點，刺到你舒服為止。”

? ? 越發(fā)用力的手，讓刀尖割破了衣料。淡淡的血絲透出來，化在李暮胸前，那紅色的小點，抖落了李曦手中的刀柄。

“殿下可以看看陛下手臂的傷，便知曉那把鳳桐琴就是他的真心?！贝氩患胺?，李曦拉過李暮的手，掀開有些沾濕的袖口，觸目的割傷點亮了眼中的疼。

“是承安多嘴跟你說了什么嗎？”李暮抽回手，躲閃著李曦緊盯著自己的目光?！八f的你什么都不要信...而且這個一點都不疼的，真的?！?/p>

? ? 春風有急時，掃著樹梢上脆弱的花蕊。“曦兒，你怎么了。你說句話，哥哥什么都答應你。再騙你，我就是小狗?！?/p>

? ? 落下淚滴砸在緊握的手背上，涼涼的，“滴”的一聲撞在了李暮的心上。那日包裹在眼里的千萬雨水，此時如被閃電撕開了悔恨的口子，一瞬間傾瀉而出。

? ? 有力的手臂圈過李曦消瘦的脊背，撕裂的聲音響在背后?！案绺珏e了，哥哥后悔了。你再信我一次，我再也不會騙你，再也不會...”

? ? 發(fā)絲的余香裹了淚中的苦澀，交錯的脖頸，一只手拍了拍那顫抖的肩頭，伴著腕間鐐銬的叮當聲。

視頻指路：@樹上有只甜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