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正確的時間,錯誤的人
與依舊不動聲色的清隆不同,D班的其他人則是如蒙大赦一般欣喜若狂。
“她就是證人嗎?”
處于風暴最中心的須藤健自然是最激動的一個,他幾個箭步?jīng)_了上來,試圖將自己那雙麒麟臂搭在嬌小少女的肩膀之上??粗髩K頭氣勢洶洶地壓了過來,愛里連忙躲在奉太郎的身后,像只受了驚的小貓。
須藤的滿心歡喜立刻因證人的冷淡而幾近熄滅,奉太郎也不是什么善于打圓場的交際花,場上的氣氛頃刻間就變得有些僵硬。
鈴音的第一反應(yīng)是看向怪人同桌那邊,不過那家伙現(xiàn)在似乎在思考什么,心思根本不在這里。她輕輕地嘆了口氣,走上前去:“折木同學的話,我個人覺得還是有很大可信度的?!?/p>
“連鈴音你都這么說......”
“不許叫我的名字?!?/p>
這兩人是情侶嗎?奉太郎看著堀北與須藤,無端猜測起來。不,不太可能。這個男人在堀北的面前毫無氣勢,所以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一定不是對等的......也就是說,這位又是一個舔狗苦主嗎?而且,堀北的眼里很可能除了綾小路外沒有其他男人,雖然那種情感用憧憬來形容有些不太合適,但是她的的確確只和那個無臉男比較親近。
“折木君......”悶騷奉太郎久違的內(nèi)心八卦被迫中斷,因為有一雙溫暖的小手輕輕地攥住了他校服的下擺。他回頭看去,愛里早已是花容失色,泫然欲泣。
“怎么了,佐倉?”
“我真的可以好好地把話說完,證明須藤君的清白嗎?”愛里抽抽嗒嗒地,囁嚅出這么一句話。真是的,她的樣子實在太惹人憐愛了吧......奉太郎只覺得自己那張半吊子的撲克臉快要撐不下去了。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北M管奉太郎拼命試圖回想起小說中男主人公的帥氣臺詞,他最終卻只是在重復(fù)著最干癟最空洞的一句話。
不過對于愛里而言,她好像很受用。愛里對著高自己半個腦袋的男子,露出了羞怯的微笑。此刻她那可愛的腦袋瓜里在想些什么呢?有點令人在意啊。
安慰地摸了摸愛里的頭之后,奉太郎突然感覺周圍的目光似乎都帶著一股子尖銳的感覺。敏銳如奉太郎,也完全搞不懂其中的理由,正如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無法拒絕千反田的邀請一樣。
如果八幡在場,一定會用簡單的一句話為折木答疑解惑:“現(xiàn)充爆炸吧!”
“雖然不完全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姑且還是先允許我代表D班向折木同學道謝。哦,對了,希望你順便代我向坂柳同學傳達謝意?!痹谡f到“坂柳”之時,鈴音的雙眸突然變得肉眼可見地銳利起來。
那是對于自己想要打倒的對手的警戒呢?還是因為坂柳大肆宣揚自己是綾小路清隆的青梅竹馬而生氣了呢?奉太郎完全搞不明白,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針哪。
不過,無論是哪一種,其實都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就是了。
“既然沒我的事,那我就先走了?!狈钐陕柫寺柤纾Я颂?,準備瀟灑地離去。
“我送送你?!蹦硞€男人試圖蒙混過關(guān),緊隨其后。
“你不許動,綾小路君?!?/p>
綾小路清隆逃離“肖申克監(jiān)獄”的拙劣計劃,還未實施就已擱淺。
“我還想聽一聽折木說說他的推理過程來著......”
“即便如此,現(xiàn)在也是這邊更重要。等到這邊事情結(jié)束了,你再去找那位名偵探了解真相不行嗎?”堀北鈴音衣袖末端隱隱露出圓規(guī)的尖端,這正是對付清隆的最佳寶具。
“我剛剛只是在開玩笑。”清隆無奈地停下腳步。
“我也是?!?/p>
是就有鬼了,先把圓規(guī)收起來再說話行不?
雖然最初的想法是什么都不做,但是自己似乎也被某種力量給驅(qū)動著,不得不往未知的前方邁進。清隆緩緩將這份無法控制住全局的淡淡不安壓在心底,專注于面對接下來的聽證會。
雙方班主任在場,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即使是小孩子打架都知道要回家找爸爸媽媽。在實力至上的畸形學校,理虧也得氣勢足,因為真相是最不值錢的垃圾。
但是學生會的會長親自坐鎮(zhèn),這可是令人相當意外的驚喜啊。
在見到自己兄長的第一刻,堀北鈴音的心就已經(jīng)亂了。她偷偷捋順自己幾絲飄飛的亂發(fā),不想在最愛的哥哥面前有一丁點的失態(tài)。但是,哥哥的眼里卻根本沒有她。
堀北學腹部的痛楚似乎還沒有完全退卻,因為他的坐姿遠不如之前筆直。他的目光一直緊緊地盯著害自己受傷的罪魁禍首,不過對方卻沒有半分的不自在,只是眼神渙散著,毫無生機。
盡管坂柳和葛城使盡渾身解數(shù)想讓會長認識到自己的非凡之處,學心中的繼承者在那個路燈下的夜晚就已確定,再也容不下任何旁人的存在。完美的會長只是純粹而迫切地期待著,名為綾小路清隆的年輕怪物會以怎樣的方式化解D班的危機。
橘書記清脆的聲音落下之后,C班與D班之間的撕逼大戰(zhàn)正式打響。
C班班主任,是叫坂上來著吧,他咧開嘴嘲笑對方的樣子與肅穆而神圣的氣氛完全不符,活像一個可憐的小丑。他不知道自己在和多么強大的對手掰手腕,會長是如此想的。
“明明是你們嫉妒我的才能!”
“你自以為有點本事就欺負人!”
須藤和石崎等人的一通潑婦罵街消去了會長的最后一絲耐心。
“D班,除了當事人的臭嘴,你們還有別的證據(jù)嗎?”
毫無技術(shù)美感的爭執(zhí),誰會喜歡看呢?看來有必要稍微施加一下壓力了。
“當然,我們這邊有證人。”雖然聲音里透著一股緊張,會長一直以來冷落著的妹妹居然完整地把話說完了,這讓傲嬌哥哥不由心里暗喜。
當然,學的臉上依舊是冷若冰霜。他很好奇,綾小路到底會帶來一個怎樣的證人。遺憾的是,這位證人在目前的世界觀里,還沒有、可能以后也不會與清隆扯上關(guān)系。
證人佐倉愛里的表現(xiàn)可謂是驚艷無比,完全出乎堀北等人的意料。
她慷慨陳詞,并且拿出了照片,經(jīng)鑒定,并非虛偽。
更精妙的是,她從最開始就沒有將目標定為證明須藤無罪,而是混淆視聽,把眾人的思路往事實存疑的方向引導(dǎo)。換句話說,愛里的證詞只試圖表明一件事,在她的視角,確實是石崎等人先動的手,但是她并未目睹全程,所以無法確定孰是孰非。
因為照片的存在,她的話是最具有說服力的。因此,這張照片,是一個不得不下的臺階,一個C班與D班和解的契機。C班壓倒性的優(yōu)勢于此蕩然無存,坂上得意的神色也隨之一同消失。
會長的嘴角勾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沒想到綾小路非但體術(shù)上技藝了得,連攪亂一江春水的本事也是如此嫻熟。
最高興的無疑是茶柱,沒有什么能夠比自家學生擁有向上爬的潛力更讓她激動。她不明白,這就是愛的力量。
D班的其他人也都很高興,不過清隆的眉頭倒是比平時皺的還要更深一些。
有證人能夠證明須藤的清白,那當然很好。但是,前提是,證人確實想要“證明須藤的清白”。愛里的目的很明顯是兩邊各打五十大板,至于誰先動的手,那根本不重要。毫不夸張地說,在空口無憑的情勢下,手握實證的證人實際上掌握了生殺大權(quán)。
而且和稀泥比起緊咬對方不放的好處在于,雙方的元氣并沒有遭受毀滅性的打擊。無論是哪一方勝利,都會大大挫傷敵對班級的士氣,同時壯大自己。而這種局面,正是A班所不愿意看到的。在敵我優(yōu)劣尚不明朗的時候,盲目簡化局面是最愚蠢的行為,這是國際象棋中的一條鐵則。簡化得越快,兌子越頻繁,就越容易到達和棋的結(jié)局,離勝利也就越遠。
具體的戰(zhàn)術(shù)是折木奉太郎的杰作,這無需置疑。但是清隆已經(jīng)看到了,奉太郎的身后站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她一直在圖書館里和自己下著classical式慢棋,沒想到,她還在與B班、C班和D班下著不允許任何差錯的bullet快棋。
簡而言之,坂柳有棲是真正的戰(zhàn)略大師。她一邊折磨著葛城一派,一邊完美地保持著下位班級之間相互制衡掣肘的現(xiàn)狀。要說為什么她如此游刃有余,因為小公主本來就是一個無比斯巴拉西的天才。另外,有棲自最初起就處于A班的頂點,一覽眾山小。
清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之前一直被眾人忽視的佐倉愛里很有可能成為A班埋在他們身邊的地雷,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把誰炸得粉身碎骨。而且,沒有人會相信綾小路清隆的判斷,因為愛里無疑是最大的功臣,而他只是一個陰沉的無用男子。
白屋里的教育果然還是太理想化了,沒有將大量的干擾因素考慮在內(nèi)。
如果任憑局面就這樣發(fā)展,C班的蓄力一擊便會在A班的神之一手中被拆解得連渣都不剩。而下位班級又會回到原點,一個離A班十萬八千里的原點。
但是有人可能比愛里的立場還要更糟糕,而他那糟糕的立場將會扭轉(zhuǎn)整個局勢。
愛里站在場地的正中間,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但是會長除外,他閉上了雙眼,自認為已經(jīng)理解了綾小路的全部動向,這場鬧劇,是時候該結(jié)束了。
但是石崎除外,他緊緊地盯著堀北座位旁某人的右手。
某人的右手緩緩聚攏成拳。
這個手勢的意思是,C班必須硬剛到底。
順帶一提,如果清隆的右手平攤開來,則意味著C班接受和解。
石崎吞了吞口水,喉結(jié)明顯地上下一動。
“我們不接受,我們?nèi)齻€人的傷勢是肉眼可見的!就是須藤先動的手!”石崎一咬牙,站起來大聲抗議道。
愛里有些不知所措,根據(jù)奉太郎所言,C班本應(yīng)該在這里就折服的。結(jié)果,對方并沒有那么馴服,而是決定魚死網(wǎng)破。不過無傷大雅,她已經(jīng)足夠耀眼了。
傷勢,是唯一能與照片相抗衡的證據(jù)。當石崎等人拋出這尊大神之時,他們的進攻點就會全部集中于“須藤的行為和手段是多么殘忍而不人道”上。
雖然C班的優(yōu)勢被重新確立,但是這優(yōu)勢并不具備什么建設(shè)性意義。而且,當C班拒絕了和解共生的建議之時,他們雙方都有可能遭遇到學校嚴厲的懲罰。因為,有一方在撒謊,而且執(zhí)迷不悟,不肯悔改。
一向公正的會長看出這件事不可能在聽證會上解決,于是決定幾天后開展第二次聽證會,屆時將得出最終的審議結(jié)果。
“看來不是所有事情都如你所愿啊?!睂W對留在最后的綾小路清隆說道。
“沒有人能算無遺策,我也不例外?!鼻迓”鞠胝易魝}談?wù)?,可是對方早已溜得不見人影,估計是去和奉太郎繼續(xù)加深羈絆了吧。
“我很好奇你還會使出什么手段?!?/p>
清隆看了看郵箱里的未讀消息,沒有理會堀北學玩味的眼神,不發(fā)一言地離去。
“真是的,想和哥哥說話就別跑那么快啊?,F(xiàn)在后悔又拿我撒氣......”看著接連不斷、措辭惡毒的郵件,清隆發(fā)自內(nèi)心地覺得,這一家子傲嬌屬實是把他折磨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