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我看了卡爾維諾的《寒冬夜行人》（又名《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后，摘下來的好句好段，希望對有志于學(xué)習(xí)寫作的朋友有所幫助，其實想學(xué)習(xí)寫作的話，經(jīng)典名著就是最好的老師不是嗎？其實寫作沒什么捷徑，無非多讀，多寫，多模仿，正所謂最艱難的道路往往就是最簡單的道路。偉大的作家有很多，有聰明的，也有不那么聰明的，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勤奮。

當(dāng)然啦，這些摘抄都是我個人的主觀選擇，有什么想法都?xì)g迎交流哈！我誠摯推薦卡爾維諾的所有作品，相信我，他會為你打開世界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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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對這本游戲小說《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的一些講評，也歡迎看看~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5q4y1R7C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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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推薦一個卡爾維諾的網(wǎng)站，上面有他大部分的作品喲~~~

https://www.ruanyifeng.com/calvi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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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夜行人

[意大利]卡爾維諾 著

蕭天佑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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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xiàn)給丹尼埃勒·蓬奇羅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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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 ? 你即將開始閱讀伊塔洛·卡爾維諾的新小說《寒冬夜行人》了。請你先放松一下，然后再集中注意力。把一切無關(guān)的想法都從你的頭腦中驅(qū)逐出去，讓周圍的一切變成看不見聽不著的東西，不再干擾你。門最好關(guān)起來。那邊老開著電視機，立即告訴他們：“不，我不要看電視！”也許那邊噪音太大，他們沒聽見你的話，你再大點聲音：“我在看書！請不要打擾我！”也許那邊噪音太大，他們沒聽見你的話，你再大點聲音，怒吼道：“我要開始看伊塔洛·卡爾維諾的新小說了！”哦，你要是不愿意說，也可以不說；但愿他們不來干擾你。

（第一章太厲害了，真想全部抄下來，但限于篇幅，只能選第一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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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夜行人/如果在冬夜 一個旅人

?????故事發(fā)生在某火車站上。一輛火車頭噴著白煙，蒸汽機活塞發(fā)生的聲響遮蓋了你打開書本的聲音，一股白色的蒸汽部分遮蓋了小說的第一章第一段?；疖囌镜臍馕吨袏A雜著一股小吃部的氣味。有人站在小吃部結(jié)滿水汽的玻璃門窗內(nèi)向外觀看，玻璃門打開了，小賣部內(nèi)外都霧氣騰騰的，就像近視眼或被煤灰瞇了眼睛的人看外界時的情景。這本小說的文字模糊，就像舊時火車上的玻璃窗戶結(jié)滿了水汽一樣，霧氣罩住了書頁。這是個冬雨淅瀝的夜晚，主人公走進(jìn)小吃部，脫下潮濕的外衣，一股水汽頃刻裹住他的身軀。車站上傳來一聲長鳴，火車在雨水中閃爍著寒光的鐵軌盡頭消逝了。

?????年邁的小吃部老板正用蒸汽咖啡機煮咖啡?？Х葯C發(fā)出嘯叫，噴出水汽，仿佛老板在發(fā)出信號（起碼小說第二段的一連串句子給人這么一種印象）。聽到這個信號，坐在桌邊玩撲克的人立即把自己的牌往胸口上一貼，轉(zhuǎn)過身來望著這位新來者搖頭晃肩，而站在柜臺旁的顧客則端起杯子，撅著嘴唇，瞇縫著眼睛吹咖啡，或者小心翼翼地在盛滿啤酒的杯口咂口酒。貓兒拱了拱腰，收款員關(guān)上錢柜發(fā)出叮咚一響。所有這些跡象都表明這是個鄉(xiāng)間小火車站，陌生的面孔會立即被識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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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掛上聽筒，等硬幣從電話機里哐啷啷退出來，然后再回到小吃部，推開玻璃門，走向那堆剛剛洗過卻仍散發(fā)著熱氣的咖啡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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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酒吧也許是我的眼睛，一雙近視的或被灰塵瞇了的眼睛，看什么也看不清楚，一切都仿佛煙霧騰騰的。但這并不排除它實際上可能燈火輝煌，霓虹燈管發(fā)出的光和反光鏡反射的光把這里的每個角落都照得通明，音響器播出震耳欲聾的音樂，臺球桌邊和電子游戲機旁人們正在游戲，電視機屏幕上彩色圖像不斷變化，魚缸里熱帶魚歡樂地游著，加氣管里冒出一串串氣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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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從小就認(rèn)識她，了解她的生活，了解她如何發(fā)的跡，也許他們中有人還同她有過一段風(fēng)流史，當(dāng)然那是過去的事，早被人遺忘了，但是，過去的事都在她的面孔上留下一層陰影，使她現(xiàn)在的面貌模糊不清。正是這些往事，別人的回憶，籠罩著它的面容，使我看到她時不能把她當(dāng)做第一次見到的人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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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看看這兩雙沉重的水汪汪的眼睛就足以使我明白，他們之間發(fā)生的悲劇遠(yuǎn)未結(jié)束：他每天晚上都要上這家酒吧來看她，為了刺激自己心里那塊舊的傷痕，今天也許是為了來看看晚上誰陪她回家；而她每天晚上到這里來是故意讓他難受，希望他對于痛苦也像對于其他事情一樣漸漸習(xí)慣起來，希望他能冷淡地對待痛苦，就像她這幾年來對待自己的生活與那些謠傳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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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身來，對著鏡子整整大衣衣領(lǐng)和腰帶。

?????“如果我晚些時候經(jīng)過您的商店敲卷簾門，您能聽見嗎？”

?????“您試試看吧?！?/p>

?????她不與任何人打招呼，徑直走向站前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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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個組織勢力很大，它可以調(diào)動警察，指揮鐵路。我推著行李箱穿過人行橫道，來到六號站臺；再沿站臺往前走，卸貨處在站臺那一頭，靠近昏暗的路口。警察局長站在小吃部門口，眼睛盯著我。特別快車飛馳而來，然后減速，停車，把我從局長的視線中抹去，并帶著我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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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你把書扔到地上；你真想把它扔到窗戶外面去，甚至透過關(guān)閉的窗戶把它扔出去。如果百葉窗簾放下了，那好，你把書扔向那刀片似的窗葉，把書頁切得粉碎，讓書里面的詞、詞素、音素到處飛濺，不可能再組合成文章；如果窗戶玻璃是不碎玻璃，那更好，你把書扔出去，讓它變成光子，變成聲波，變成光波。你真想把書透過墻壁扔出去，讓它變成分子，變成原子，讓它們穿過鋼筋水泥的分子與原子，最后分解成電子、中子、中微子，越來越小的基本粒子。你真想通過電話線把它扔出去，讓它變成電磁脈沖，變成信息流，再利用冗余碼排除噪音干擾，實現(xiàn)某種令人頭暈?zāi)垦５母怕省Ｄ阏嫦氚堰@本書扔到房子外面去，扔到院子外面去，扔到街道外面去，扔到城市外面去，扔到縣、市領(lǐng)土之外去，扔到省、區(qū)領(lǐng)土之外去，扔到國家領(lǐng)土之外，扔到歐洲共同市場之外去，扔出西方文明，扔出歐洲大陸，扔出大氣層，扔出生物圈，扔出同溫層，扔出重力場，扔出太陽系，扔出銀河系，扔出天河，扔到銀河系能夠擴張到的邊沿之外去，扔到那時空不分的地方去，那里“不存在”即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都不存在，也許會接受這本書，讓它消逝在絕對否定、不能再加以否定的否定之中。這才是這本書應(yīng)有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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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一夜睡得很不安寧，時斷時續(xù)。你的睡眠就像你讀的這本小說：你做的夢也好像是完全重復(fù)你過去做過的夢。你在夢中進(jìn)行搏斗，仿佛在與一種既無意義又無時間、地點的生活搏斗，你力求找出夢的意圖與夢中的道路；它應(yīng)該有自己的意圖、有自己的道路，可你找不到，就像人們開始讀一本新書時一樣，不知道這本書會把你引向何方。你在夢境之中要尋找一種抽象的、絕對的時空，并沿著一條明確的路線前進(jìn)。但是，當(dāng)你覺得你快要找到的時候，你卻醒了，發(fā)現(xiàn)你躺在床上并未動彈，只得一切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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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你隔著兩個書架，正在那里查看“英國企鵝書店現(xiàn)代經(jīng)典作家叢書”，她那秀麗的手指正在淺紫色的書脊上迅速滑動著。她的眼睛大而機靈，皮膚的顏色與色調(diào)深淺適中，頭發(fā)拳曲而蓬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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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莞爾而笑，露出兩個酒窩，令你神魂顛倒。 ?

??????在男女讀者之間，通過書籍相互關(guān)心，相互協(xié)作，建立聯(lián)系，這有什么不自然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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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馬爾堡市郊外

??????布里格德正在往雞蛋面團里攙肉餡，她那健壯胳膊紅潤德皮膚上長滿雀斑，現(xiàn)在又落下一層面粉、粘上生肉餡。她的胸膛在大理石案板上每俯仰一次，身背后的裙子邊便向上抬起幾厘米，露出小腿與股骨二頭肌間的腘窩。腘窩處的皮膚顯得特別白皙，上有一條清晰的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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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或烹調(diào)或美食，一撥兒走了，一撥兒又來，從清晨到深夜川流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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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晨家中的各種氣味與聲響都擁向我的身旁，仿佛要與我告別。至今我所熟悉的一切，我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失去它們（我覺得會失去它們），可能我回來的時候一切都變樣了，我也變樣了。因此，我同它們告別就像永別，與這廚房、這個家、與烏古爾德姨媽做的面疙瘩永別；因此，本書開始時給你的那種具體感也包含了這種若有所失的感覺，這種離別時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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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蓬科的拳頭沖著我的臉打過來，我也握緊拳頭迎著他而去。我們在地板上扭成一團，胳膊扭在一起了，便用膝蓋擊打?qū)Ψ?，用身軀擠壓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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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打開了。院子里寒氣逼人，熱呼呼的馬尿上升起一團水汽。小伙計把凍得發(fā)紫的面孔探進(jìn)來說道：“車備好了！”

??????“格里茨維！你在哪兒??？快點！”爺爺喊道。

??????我邁出一步走進(jìn)大廳，面向考德雷爾先生站著的地方。他正扣著長毛絨大衣的扣子，準(zhǔn)備出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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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用刀刃在紙張中開路猶如用思想在文字中開路，因為閱讀就像在密林中前進(jì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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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這部充滿了各種感覺的小說突然被這些不知深淺的漩渦隔斷了，猶如你希望生活充實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了生活中的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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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鯉魚跳龍門的動作，準(zhǔn)確地跳到某個書架某一點附近，像老鷹撲小雞一樣抓出一本普普通通的綠皮書，然后拍拍上面的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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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陡壁懸崖上探出身軀

??????我越來越相信，世界希望告訴我什么，正在向我發(fā)送信息、警告與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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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搖搖欲墜的棚子，四根木柱上罩著一塊鐵皮當(dāng)房頂，房頂下砌有一個托座，上面擺著各種記錄氣壓、濕度和氣溫的儀器；它們那帶刻度的鐘筒慢慢轉(zhuǎn)動，發(fā)出鐘表般的嘀嗒嘀嗒聲，記錄桿上的筆尖在鐘筒上往返滑動。風(fēng)速器與風(fēng)向標(biāo)像天線一樣高高聳立，而雨量計的漏斗卻像個小矮子擠在氣象臺其他儀器之間。這個氣象臺孤零零地建立在本市公園內(nèi)一座山坡的頂端，頭上就是珍珠藍(lán)色的晴朗的天空，仿佛被有意安置在那里以吸引氣旋與熱帶海洋中的龍卷風(fēng)，并心甘情愿地忍受暴風(fēng)雨的摧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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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一陣頭暈?zāi)垦?，仿佛我正在跌入有人的世界與無人的世界這兩種世界之間的深淵之中，而且不論我跌到哪個世界里，世界末日都已經(jīng)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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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車靠到棚子邊上，從橫梁上取下手提包，掏出一本又窄又長的登記簿，然后登上托座的臺階記錄下儀器上的數(shù)字：有些用各種鉛筆登，有些用他那只粗鋼筆登，注意力十分集中，一刻也不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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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fā)現(xiàn)茨維達(dá)小姐站在一群頭上包著頭巾、懷中抱著哭哭啼啼的幼兒的婦女中間。她帽檐下面一層黑紗罩住了她的面孔，但她那姿態(tài)與眾不同：昂著頭、直著脖，仿佛很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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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xiàn)在我卻在白天的、無處不在的、幾乎看不到陰影的光亮之中看到了比黑夜更加黑暗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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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館柜臺邊站著一些漁民、海關(guān)工作人員和其他勞動者。一位身穿監(jiān)獄看守服的醉醺醺的老人聲音洪亮地壓倒各種議論說道：“每星期三那個香噴噴的姑娘都遞給我一張一百克郎的鈔票，叫我讓她和那個囚犯單獨待在一起。到星期四這一百克郎就變成了許多啤酒。探視結(jié)束的時候，那個姑娘走出監(jiān)獄，渾身都是監(jiān)獄里的臭味。那個囚犯回到牢房里，囚服上沾上了那個姑娘的香氣。我呢，滿嘴啤酒氣味，生活是什么？就是串味兒?！?/p>

??????“生活是串味兒，你還可以說，死亡也是串味兒，”另一名醉漢插話說。很快我就弄明白了，他的職業(yè)是掘墓人?！拔乙闷【频臍馕秹旱刮疑砩系乃廊藲馕?。酒鬼多了，我埋過許多酒鬼，只有死人氣味才能壓倒他們身上的啤酒氣味?！?/p>

???????我把這段對話記錄下來，作為世界對我的警告，因為世界正在解體，并且企圖把我也裹帶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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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幾個月來這是我第一次夜間出來活動，因此我非常害怕著涼，尤其是擔(dān)心頭部會受涼。因此，出門前我穿上棉靴，戴上登山帽，登山帽上又套了頂氈帽。這樣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再圍上圍巾，系上腰帶；毛料服、裘皮服、羊皮裝、長筒靴，我可以說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安全感。但是今天夜晚，我發(fā)現(xiàn)，既溫暖又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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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我一大早就上氣象臺去了，登上托座并站在那里傾聽各種記錄儀發(fā)出的滴滴嗒嗒聲，仿佛那就是各種天體發(fā)出的聲音。晨風(fēng)帶著浮云掠過天空，在高空留下了卷云，在低空播下了積云；九點半時下了一陣傾盆大雨，雨量計中僅存幾毫升雨水；接著天空中出現(xiàn)了一段彩虹，時間很短；后來天空又變陰了，氣壓計上的記錄桿迅速下降，畫出一條幾乎垂直的直線；最后是雷聲與冰雹。我屹立于山頂之上，仿佛手中掌握著晴雨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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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皮屋頂在雨點擊打下像鼓一樣啪啪作響；風(fēng)速器呼呼旋轉(zhuǎn)。這個風(fēng)雨交加的世界被轉(zhuǎn)換成數(shù)字記錄在我的記錄本上；一種至高無上的寧靜主宰著這場動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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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即感到，宇宙完美的秩序之中出現(xiàn)了一道裂縫，一道無法修復(fù)的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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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教授坐在寫字臺的后面；臺燈的光柱照耀著他那雙手在已經(jīng)合攏的書本上時而抬起時而放下，仿佛他正在悲傷地?fù)崦潜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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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書就是要迎著那種將要實現(xiàn)但人們對它尚一無所知的東西前進(jì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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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寒風(fēng)，不顧眩暈

???????清晨五點街道上已響起了軍用運輸車的轟隆聲；食品店前婦女們手持燈籠排起了長隊；臨時委員會內(nèi)各個派別的宣傳隊連夜在沿街的墻壁上刷寫了標(biāo)語口號，墨跡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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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們豎起大衣領(lǐng)，行動顯得僵直，仿佛是從四千年前的墓穴里發(fā)掘出來的木乃伊，一接觸空氣就會頃刻化為灰燼；婦女們則仿佛受到冷空氣的激勵，一個個哼著小調(diào)，敞著大衣，露出胸懷，在泥濘與積水的街道上跳躍著擇路而行，宛如在練習(xí)某種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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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路線縱橫交錯，卻為我們劃出一塊地盤，讓我、瓦列里安諾與伊琳娜在那里上演我們的故事：發(fā)生、起步、發(fā)展、趨向與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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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rèn)識伊琳娜那天，戰(zhàn)線已經(jīng)收縮到距東城門不足十二公里的地方了。由不滿十八歲的青年與預(yù)備役中的中老年人組成的城市民兵，正在宰牛場（這個名稱聽起來就不吉利，但尚不知道對誰不利）低矮的建筑物附近設(shè)置防線，這時一群烏合之眾蜂擁而至，穿過鐵橋向城內(nèi)逃來。有頭上頂著鵝籃子的婦女，有趕著唧哇亂叫東奔西竄的豬群的小青年（農(nóng)民們?yōu)槎惚芊蛞叟c掠奪，把他們的子女與牲畜也帶出來，讓他們聽天由命），有騎馬或步行的逃兵與落伍的散兵，有領(lǐng)著一大幫背著大包小包的使女的貴婦人，還有擔(dān)著擔(dān)架的民夫、剛剛出院的病員、游鄉(xiāng)竄戶的商販、政府官員、修道士、吉卜賽游民和身穿旅游服裝的原軍官女兒學(xué)校的學(xué)員們。他們一起擁進(jìn)鐵橋兩邊的欄桿之間，仿佛被一陣撕毀地圖、沖破國界與戰(zhàn)線的陰冷的狂風(fēng)裹帶著猛撲過來。這些日子里這種人很多，都希望逃到城內(nèi)來尋找庇護所。他們之中有人害怕暴亂與搶掠，有人擔(dān)心會遇上復(fù)辟勢力的武裝，有人為了得到臨時委員會的脆弱而合法的保護，有人則為了渾水摸魚進(jìn)行違法活動（有違反舊法律的，也有違反新法律的）?，F(xiàn)在人人都感到自己的生存受到威脅，再用不著什么團結(jié)、重要的是不擇手段地為自己開拓一條生路。雖然在遇到障礙時他們也會有某種協(xié)作或一致行動，但那并不需要講許多話就能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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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jīng)到達(dá)橋頭，這里有一段臺階通向岸邊；人流減慢了速度，擁擠著、向后面抗著，以免壓倒在以更慢的速度下臺階的人身上；那些鋸掉腿的人先拄著這根拐杖再換到那根拐杖；馬匹被抓著嚼子橫牽著，以免鐵掌在鐵臺階上打滑；帶邊斗的摩托車需要傾斜著把邊斗抬起來（人們免不了抨擊這些被迫下來推車的人說，他們最好去走供機動車行駛的大橋，但是，那需要多走一英里多路）。這時我發(fā)現(xiàn)我身邊有位婦女也在沿臺階往下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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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透過橋頭臺階的縫隙望見河里的流水，水面上漂浮的冰塊宛若天空中的白云。我也覺得一陣眼花，好像也感覺到了她那種感覺：懸空，一直懸在空中；下墜，不停地下墜；漩渦，一個漩渦套一個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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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待伊琳娜的目光放松對我注意的時刻。喏，她現(xiàn)在閉上眼睛了，我悄悄爬到陰暗的地方，爬到床頭后面、沙發(fā)后面、香爐后面，爬到瓦列里安脫去衣服的地方（他養(yǎng)成了把衣服疊放整齊的習(xí)慣），爬到伊琳娜看不到我的地方。我躲在由于她閉上眼睛而帶來的黑暗之中，躲在她微微的呻吟帶來的不注意之中，在瓦列里安諾的口袋里與錢包里翻找，找到了一張折疊兩次的密件。那是一張因背叛罪而判處死刑的判決書，上面有鋼筆填寫的我的名字，也有簽名、副署簽名和符合各種規(guī)定的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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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卡維達(dá)尼亞博士突然消失了。出版社的走廊里充滿了危險：有精神病醫(yī)院的戲劇表演組、精神分析學(xué)研討組，以及女權(quán)運動的突擊隊?？ňS達(dá)尼亞博士每前進(jìn)一步都有可能被抓住、被包圍、被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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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是書籍由之誕生的、不可見的點，是充滿了幽靈的空間，是個地下通道，這個通道把其他世界與他童年時在里面讀過書的雞圈連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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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著黑魆魆的下邊觀看

???????我用力把塑料袋的口往上拉，只能拉到約約的脖頸處，他的頭還露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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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次翻轉(zhuǎn)他的尸體時總能看到他那呆滯的面孔，富有魅力的胡須，抹有發(fā)蠟的頭發(fā)和飄在口袋外面的領(lǐng)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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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與過去一刀兩斷，這是個錯誤，我發(fā)現(xiàn)得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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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經(jīng)常說得好，我所陷入的一切困境都被福與禍解脫了。我的過去就像一條越來越長的絳蟲寄生在我肚子里，不論我在英式廁所里、土耳其廁所里，在監(jiān)獄的馬桶里、醫(yī)院的便盆里、野營地的便坑里，還是在隨便什么樹叢里，不管我怎么拼命嘔吐，它也掉下一個節(jié)片（在樹叢里時，我得先看清楚，別突然躥出一條蛇來，就像在委內(nèi)瑞拉那次一樣）。你改變不了你的過去，猶如你改變不了你的名字。我用過許多護照，用過的名字我自己都記不清了，可人家還是叫我瑞士人魯埃第。不管我走到哪里，也不管我穿上什么衣服，總有人知道我是誰，做過什么事，即使我的相貌隨著年歲的增長跟過去大不一樣，頭頂禿了，臉色黃得像只柚子，人家也能認(rèn)出我。我的頭發(fā)是在斯蒂亞納船上流行傷寒時脫落的，當(dāng)時因為船上載的貨物的關(guān)系，我們既不能靠岸也不能通過無線電臺呼救。

????????我經(jīng)歷的一切往事都證明這樣一個結(jié)論：一個人只有一次生命，統(tǒng)一的、一致的生命，就像一張毛氈，毛都壓在一起了，不能分離。因此，我如果要講講某一天中的某一件具體的事，比如一個僧伽羅人提著一桶剛出生的小鱷魚要賣給我，我相信就是在這件毫無意義的小事之中也蘊涵著我過去的生活，蘊涵著我的過去，蘊涵著我徒然希望忘卻的一切往事。過去的一切生活最后都要連接成一個整體的生活，連接成我現(xiàn)在在這里的生活。我決定再也不離開這里了，再也不離開巴黎市郊這幢帶院子的房子。我在這里建起了熱帶魚養(yǎng)殖場，這是個平靜的買賣，它使我過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定的生活，因為魚不像別的東西，你天天得照料它們，再說，我這把年紀(jì)也不愿再跟女人去自尋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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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那么迅速而利索，叫他來不及回頭認(rèn)出我，來不及想到有人來干擾他的歡樂，叫他不知不覺地越過活人的地獄與死人的地獄之間的那條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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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多年以前我們在芝加哥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我們待在米科尼科斯老太婆開的商店后面的房間里，那里堆滿了蘇格拉底的半身雕像，當(dāng)我把投?；痣U得到的賠款全部塞進(jìn)了她那部生了銹的吃角子老虎機中以后，才發(fā)現(xiàn)他與這個癱瘓了的老妓女已經(jīng)把我牢牢控制在他們手中了。頭一天我還躺在沙丘上，望著已經(jīng)封凍的湖面，享受我多年未曾享有的自由，僅僅過了二十四小時，我周圍的空間又變得窄小了，只能待在希臘區(qū)與波蘭區(qū)之間的這幾幢骯臟的房子中。像這樣的挫折我一生中見過幾十次，從這次起我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對他進(jìn)行報復(fù)，但我的損失卻因此也越來越大。雖然現(xiàn)在他身上灑的劣質(zhì)花露水味已掩蓋不住尸體的臭味了，但我知道我們的賬還未了結(jié)；約約雖然死了，但他仍能像活著時多次做過的那樣，再一次毀滅我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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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nèi)藬D在這窄小的汽車?yán)?，待在福布爾格·圣安托安?nèi)公共停車場上；她騎在我的雙膝上，（應(yīng)該說）和諧地扭動大腿；她那柔軟的乳房像雪崩一樣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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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那堆蠢動的綠色背甲、腳爪、尾巴和張開的大口，聽到那個女人的名字時，仿佛當(dāng)頭挨了一棒，兩耳轟轟作響，又仿佛聽見了死亡的號角。我好不容易把西比爾從這個女人的魔爪下拯救出來，隱姓埋名、漂洋過海來到這里，為我和女人建立起安全的、默默無聞的生活?，F(xiàn)在這一切都徒勞無益了：伏拉達(dá)終于找到了她的女兒，并通過西比爾重新把我控制在她手心里；她是唯一的一個女人，既能重新點起我心中最殘忍的仇恨，又能重新引起我那莫名其妙的傾心。她這是給我發(fā)來了一條信息，亦即她對爬行動物的酷愛，讓我能認(rèn)出她，并提醒我說，作惡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她認(rèn)為世界就像一口長滿鱷魚的井，我決逃脫不了鱷魚對我的襲擊。

????????現(xiàn)在我站在涼臺上往下看，就像盯著一個麻風(fēng)病人的院子。天空漸漸發(fā)白了，但院子下面還很暗，我能夠隱隱約約看到那堆不規(guī)則的尸體。他在空中翻滾幾下后（他的衣襟像翅膀一樣扇動著），沉重地摔到地上，像打炮那樣發(fā)出咚的一聲轟鳴，跌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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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不想向你們詳細(xì)敘述我們這架飛機搖擺不定的航行，它不停地調(diào)頭，從這座機場的指揮塔飛向另一座機場的指揮塔，因為沒有一個機場同意它在那里降落。最后布塔馬塔里總統(tǒng)，一個具有人道主義傾向的獨裁者，允許這架汽油已經(jīng)耗盡的噴氣分機在他那長滿荊棘的機場凹凸不平的跑道上著陸，并充當(dāng)在這支極端主義突擊隊與驚慌失措的各大國政府之間進(jìn)行斡旋的調(diào)解人。對我們這些人質(zhì)來說，待在這空曠的、塵土飛揚的機場上，悶在這鋅板制造的機艙里，時間變得更長了，更難熬了。機艙外面一些羽毛泛藍(lán)色的禿鷲正在泥土里啄食蚯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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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頭戴面紗、眼睛多眵的年邁婦女對我做了個手勢讓我跟著她走。在那帶頂棚的小花園里，那兒有香檸檬樹、琴鳥和噴流，王后迎著我走過來。她身披靛藍(lán)色斗篷，面前罩著帶金色圓點的綠絲紗，頭頂繞著一串藍(lán)晶珠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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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條相互連接的線

?????????我跑過去推開柵欄門，進(jìn)入小花園，圍著房子跑，察看一下房后，察看一下車庫和工具房，察看一些狗窩。這里好像空空蕩蕩，人跡全無。從房后開著的小窗戶里可以看見屋內(nèi)亂七八糟，桌子上的電話鈴繼續(xù)在響。百葉窗隨風(fēng)搖晃，玻璃窗與舊窗簾纏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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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做著跑步動作，一邊叫住洛娜·克利福德問道：“斯塔布斯在嗎？”

?????????克利福德眨眨眼說道：“您是問瑪喬里嗎？”已經(jīng)有兩天不見她的面了……怎么了？”

?????????我已經(jīng)跑遠(yuǎn)了，跑出校園，跑上格羅夫納林陰路，然后是雪松街、槭樹路。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繼續(xù)跑著，因為我覺得我的腳已不沾地，我的肺已不再呼吸。哎，總算到希爾賽德·德雷維街了。十一號，十五號，二十七號，五十一號；幸虧編號前進(jìn)得很快，十號十號地跳過去。喏，一百一十五號。門開著。我爬上樓梯，跑進(jìn)一間昏暗的房間?，攩汤锉欢伦∽炖υ陂L沙發(fā)上。我把她解開。她吐出口中的東西，輕蔑地望著我。

?????????“你這人頑固不化?！彼龑ξ艺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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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就是說，我們必須遵循度過一生的思維模式；也就是說，我們按照這些思維模式賦予人生中的各種事件以意義，賦予一些我們借以經(jīng)歷這些事件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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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是你的住房的一部分，可以告訴許多有關(guān)你的情況，例如你做飯不做飯（看來你做飯，雖不能說天天做，卻也經(jīng)常做），是做給你一人吃還是也做給別人吃（經(jīng)常是你一人吃，但仔細(xì)觀察一下，好像你也做給別人吃；有時你做給別人吃，但你心甘情愿，就像做給你自己吃一樣），你生活簡樸還是考究（你采購的食品與炊具令人想到你的食譜考究而怪癖，起碼你有這種思想，但這不等于說你是個饕餮之徒，不過晚飯只煎兩個雞蛋你會覺得寒酸），站在灶臺前做飯你覺得是迫不得已呢還是覺得愉快（這個小小廚房內(nèi)的設(shè)備放得十分合理，你既可以去那里操作又不感到狹窄；你盡量不在那里多待，但即使待在那里你也不會不高興），等等。家用電器代替了人的勞作，我們雖然不應(yīng)忘記它們的功勞，但也不必對它們表示特殊的崇拜。這里的炊具有點唯美主義（這里有一套由大而小的半月形剁餡刀，其實有一把就夠了），但一般說來這些裝飾品都有實用價值，很少純屬裝飾。你的食品儲備也能告訴些有關(guān)你的情況：你有一套品味齊全的香料，當(dāng)然，有些是常用的，有些似乎僅僅為了使你的儲備齊全；你的芥末也是這樣，但你那一條條蒜辮更能說明問題，它們掛在伸手可取的地方，說明你與食物的關(guān)系不是一般的瞎湊合。看看你的冰箱，可以收集到一些寶貴的情況：雞蛋架上只剩下一個雞蛋；檸檬只剩半拉，那半拉已經(jīng)干枯?？傊淅锏那闆r說明你有些馬虎。幸好冰箱里還有栗子醬，黑橄欖和一小瓶婆羅門參，這說明你在采購時，全憑商店陳列出來的商品對你的吸引，頭腦里沒有裝著家里究竟缺少什么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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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陰影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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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女讀者，是你這么說的。可是，怎么確定一個故事開始的確切時刻呢？一切事情都是早已開始的，每一部小說的第一頁第一行都要求有人參與小說之外已經(jīng)開始的事情?；蛘哒f，真正的故事在十頁或一百頁之后才開始，前面這部分只是序曲。人類各個個體的生活仿佛經(jīng)緯交織成一塊完整的布，若想從這塊布上鉸下一段并讓它具有獨立的意義——例如兩個人偶然相遇，后來卻決定了他們二人的命運——必須考慮其他因素，例如他們每個人都是一段織物，由不同的事件、環(huán)境、其他人物交織成的織物，而且由于他們相遇又會衍生出許多別的故事，與他們共同的故事相互區(qū)別的一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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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交與閱讀最相似的地方莫過于它們內(nèi)部都有自己的時間與空間，有別于可計量的時間與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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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你們第一次偶然相遇時，已隱隱約約看到了你們將來同居的可能?，F(xiàn)在你們互為讀本，每個人都在另一個人上閱讀自己那不用文字書寫的歷史。男讀者和女讀者啊，明天如果你們再走到一起，如果你們像一對心滿意足的夫妻一起躺在這張床上，那么你們每個人會打開自己的床頭燈，沉浸在自己那本書里。這兩本并行的書陪著你們走向夢鄉(xiāng)，先是你，然后是你，關(guān)上燈。你們來自不同的世界，你躺在這邊，她躺在那邊，在你們尚未分別進(jìn)入夢鄉(xiāng)之前，黑暗將消除你們之間的一切距離，使你們暫時地合二為一。你們不要嘲笑和諧的夫妻生活這種畫面，你們能舉出比這對夫妻更加幸福的夫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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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將在一次藝術(shù)展覽中見到它，它已成為雕塑家伊爾內(nèi)里奧的作品了。你折過一角作記號的那一頁，被粘在堅固的刷過透明樹脂的平行六面體的一個底面上，一條燒焦的痕跡表明書內(nèi)燃起的火焰把它燒得皺皺巴巴的，像一塊疙疙瘩瘩的樹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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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條相互交叉的線

??????????我希望我這篇小說能夠把這一切都詳盡地表現(xiàn)出來，如各種金融活動、董事會上的風(fēng)波、交易所代理們驚恐萬狀的電話，還有那撕得粉碎的城市地圖及保險單據(jù)，羅爾娜說那句話時的表情，艾爾芙里達(dá)老謀深算、壓倒對方的目光，地圖上畫的一條條進(jìn)軍路線和一圈圈圍殲戰(zhàn)場，以及我那輛奔馳牌小臥車后視鏡中飛馳而去或漸漸聚攏的摩托車，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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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擊我的計劃規(guī)定，在我的本田摩托車衛(wèi)隊與我乘坐的防彈汽車之間插進(jìn)由偽裝的警察駕駛的三輛雅馬哈摩托車，等到拐彎的地方來個突然剎車。我的反劫持計劃則規(guī)定，由三輛鈴木摩托車提前五百米便截住我的奔馳牌轎車，來個假綁架。但是，當(dāng)我看到我被三輛川崎摩托車提前兩個路口堵住以后，我才明白我的反劫持計劃被一項不知受誰指使的反反劫持計劃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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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里映照出艾爾芙里達(dá)的一只眼、一條眉、一條腿、一只靴、一半嘴、一半唇、一半牙、一只戴著戒指的手和手中握的長槍。她的這些支離破碎的形象被眾多的鏡子折射、放大，中間還夾雜著一些羅爾娜的皮肉作為點綴。我已分辨不清哪些是屬于艾爾芙里達(dá)的、哪些是屬于羅爾娜的了，我迷糊了、茫然了，看不見我自己的映像了，只看見她們的映像。在諾瓦利斯的一部殘篇中有這么一段，一個獲得秘法的人找到了伊希斯女神的秘密住址，揭開女神臉上的面紗……現(xiàn)在我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我終于變成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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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西拉·弗蘭奈里日記選）

??????????我轉(zhuǎn)過身看看我的寫字臺、打字機、打字紙和即將開始寫的那一章書。自從我變成一個被迫寫作的人以來，閱讀的愉快已經(jīng)與我無緣了?，F(xiàn)在我的工作仿佛就是為了描寫從望遠(yuǎn)鏡里看到的坐在躺椅上閱讀的那位女子的心情，而我自己卻被禁止有她那種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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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而易舉地進(jìn)入另一個世界，那只是幻想。我在這種夢幻般的幸福感支配下立即動手寫作，但我面前的白紙上展現(xiàn)出的卻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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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關(guān)照耀的落葉上

??????????銀杏的枯葉像細(xì)雨一般紛紛落下，使綠色的草地上布滿點點黃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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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跪在湖邊一塊石頭上，盡力伸手去夠漂浮在水面上的睡蓮葉片，輕輕把它拉過來，當(dāng)心別撕碎它，以便把那株睡蓮拉到岸邊，宮木夫人和她的女兒也跪在岸邊，伸出手，隨時準(zhǔn)備采摘慢慢移近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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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你系好安全帶，飛機開始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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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開始降落，你還沒有念完伊谷高國的小說《在月光照耀的落葉上》。你在走下舷梯、乘汽車穿過機場、排隊查驗護照和過海關(guān)時，一直在看這本書。你手持打開的書本，一邊看一邊往前走，排到你時，你手中的書突然被奪走了。你抬起頭，仿佛有塊幕布在你面前突然拉開了似的，你發(fā)現(xiàn)迎面站著一排荷槍實彈、戴著領(lǐng)章帽徽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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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車子開到一塊開闊的田野里時，她下了車，帶上她的書上了你的車。如果不是她的頭發(fā)鉸得短并且戴著一副大眼鏡，你一定會說她像羅塔里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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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你正從這張辦公桌走向另一張辦公桌辦你的手續(xù)：一位警察收走你的證件，另一位警察收走你的金錢，第三位警察收走你穿上囚犯服后換下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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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你決心進(jìn)行戰(zhàn)斗，不能再聽別人擺布了。你氣憤地脫下希拉的大褂，看到警察阿爾芳西娜的警服；扯掉阿爾芳西娜的金色扣子，見到柯里娜的茄克；拉開柯里娜的拉鏈，發(fā)現(xiàn)英格麗德的領(lǐng)章……

??????????她自己則脫下貼身的衣服，露出兩個小香瓜大小的乳房、微微下凹的上腹、隨呼吸而起伏的肚臍、稍稍隆起的下腹、豐滿的腰胯、驕傲的陰部和一雙結(jié)實的長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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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光燈的亮光和照相機快門的啪啪聲貪婪地吞食著你們那摟抱在一起的赤裸裸的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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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墓穴的周圍

??????????我父親曾對我說過，禿鷲飛向天空象征著黑夜即將結(jié)束。我聽見它們扇著沉重的翅膀飛向昏暗的天空，看見它們的身影遮擋發(fā)暗的星辰。它們起飛時很吃力，要花很多時間離開地面、離開灌木叢，仿佛只有飛起來后它們的羽毛才成其為羽毛而不是針葉樹的樹葉。禿鷲飛散之后，空中的星星又出現(xiàn)了。這時天空蒼白、星辰昏暗，黎明到來了。我騎在馬上沿著無人行走的道路奔向奧克達(dá)爾村。

?????????“納喬，”我父親曾對我說，“我斷氣后你騎著我的馬，拿著我的卡賓槍，帶上三天的干糧，沿著這個干涸的河道爬上圣伊雷內(nèi)奧山，直到你能夠看見奧克達(dá)爾村屋頂上升起的炊煙，走進(jìn)村里為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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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腰上有條彎彎曲曲的山路，順著干涸河床的方向前進(jìn)。我走在這條山路上，望著黎明的天空和參差不齊的森林黑影，仿佛迎來了新的其實并非新的一天。所謂“新的”，那是說你在這一天第一次理解了某種事情；至于“并非新的”，那是因為這一天與平時一樣，只不過比平時天亮得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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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這篇故事諧調(diào)著這四對鐵蹄緩慢而莊重地沿著山間小路往上爬，走向那個包藏著過去與未來的秘密的地方。那里的時間——過去與將來——擰在一起，就像搭在馬鞍前面的那根韁繩。奧克達(dá)爾位于這個世界上人類居住區(qū)的邊緣，位于我生命的邊緣。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明白，通向奧克達(dá)爾的這段漫長的路程，比起我到達(dá)那里以后要干的事情來說要短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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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翻起那像火雞一般的紅腫的眼皮，從披巾下舉起干瘦的手指（像人們用來引火的干樹枝），指向阿爾瓦拉多家的樓房。那是奧克達(dá)爾村用泥土壘起的房屋中唯一的一幢樓房，巴洛克形式的大樓正面仿佛建錯了地方，像是被人遺棄在這里的一片舞臺布景。幾個世紀(jì)以前有人一定以為這里是盛產(chǎn)黃金的地方，等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錯誤后，這院新蓋起的樓房便漸漸走向沒落了。

?????????我嘴里被阿娜克列塔調(diào)丸子用的辣椒汁辣得火辣辣的，仿佛這辣味就是肉丸里各種味道的總和，只覺得我的口腔火燒火燎的，分不出肉丸子里還有什么味道。我假借這一生中飽嘗的酸甜苦辣來區(qū)別這個復(fù)合味道，結(jié)果我得到的感覺卻不是辣味而是嬰兒吃奶的味，因為那是人首先嘗到的包含著各種味道的第一種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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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在這里應(yīng)該描寫我的驚愕心情。當(dāng)我得知我的另一半姓是奧克達(dá)爾的名門望族，得知這一望無際的山坡是我家的財產(chǎn)時，我應(yīng)該感到驚愕。然而這件事以及我對往事的回憶，都像這些院子一樣一個套著一個，一個比一個更昏暗，對我既親切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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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里床上罩的白被單，不知是揭下來重鋪呢還是揭起來要睡覺，被團成一團與帳頂上吊下來的蚊帳裹在一起。我把雅琴塔推到帳子里，她則半推半就；我想法脫下她的衣服，她則扯下我的皮帶環(huán)和衣扣進(jìn)行自衛(w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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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奧克達(dá)爾，夜里房屋仿佛都很矮小，仿佛被那低矮的、被霧氣包裹著的月亮壓得抬不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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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印第安人打著火把靜悄悄地聚攏來，圍著空墓穴站成一圈。

?????????人群中走出一個青年，長長的脖頸，頭上戴頂花邊草帽，相貌與奧克達(dá)爾的人十分相似，我是說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唇與我的眼睛、鼻子和嘴唇十分相像。

?????????“納喬·查莫拉，你有什么權(quán)利把手伸向我妹妹？”他說，右手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刀。他的披巾一角裹在左手臂上，一角耷拉到地上。

?????????印第安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那已不是低聲抱怨，而是久未實現(xiàn)的愿望。

?????????“你是什么人？”

?????????“福斯蒂諾·黑桂拉斯?？吹叮　?/p>

?????????我堅定地站在墓穴對面，左手挽著披巾，右手握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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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閱讀就是拋棄自己的一切意圖與偏見，隨時準(zhǔn)備接收突如其來且不知來自何方的聲音。這個聲音不是來自書本，不是來自作者，不是來自約定俗成的文字，而是來自沒有說出來的那部分，來自客觀世界中尚未表達(dá)出來而且尚無合適的詞語表達(dá)的那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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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你做了個夢。你坐在一列長長的列車?yán)锎┰揭翣柨醽啞Ｃ總€旅客都手捧著一本厚厚的小說在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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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空氣席卷了伊爾卡尼亞首都，公園里風(fēng)聲呼嘯。你坐在一條長凳上等待阿納托利·阿納托林，他應(yīng)該把他的新小說《最后結(jié)局如何》的手稿帶來交給你。一個長著金黃色長須、身穿黑色大衣、頭戴雨帽的青年坐到你身邊，說道：“請您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這里公園里老有許多人監(jiān)視?！?/p>

?????????你們前面是一堵籬笆擋住外人的視線。一卷紙從阿納托利長大衣里面的口袋里轉(zhuǎn)移到你的短大衣里面的衣兜里。阿納托利·阿納托林又從他西服里面的衣兜里掏出一些紙張?！拔也坏貌话咽指宸謩e裝在各個口袋里，塞在一個口袋里鼓鼓囊囊太顯眼?！彼贿呎f一邊又從西服背心口袋里掏出一卷紙。一陣風(fēng)從他手中吹走了一張稿紙，他急忙撲住它，又伸手去褲子后面的口袋里取出另一卷手稿。這時從籬笆后面跳出兩個便衣警察把他逮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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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結(jié)局如何

?????????我沿著這座城市最寬的街道漫步，并決定把我不要考慮的東西從頭腦里抹去。當(dāng)我經(jīng)過某部機關(guān)大樓時，看到該大樓的正面有許多人像柱、圓柱、欄桿柱、柱基、托架和排擋間飾，我覺得必須把這些裝飾統(tǒng)統(tǒng)抹去，讓大樓正面變成一個垂直的平滑的平面，變成一塊毛玻璃版，變成一層既能把各空間隔開又不特別顯眼的薄膜。但是，即便我如此簡化這幢大樓，它仍舊壓抑著我的心情，我決定把它完全清除，讓乳白色的天空高懸在這片光禿禿的土地上。對其他五個部和三家銀行的建筑物，以及兩家大公司的摩天大樓，我都以這種方式把它們抹去。世界如此復(fù)雜，如此擁擠不堪，若想看得更清楚些，就得拆除一些建筑，進(jìn)行疏散。

?????????如果說一開始我就把看到的一切公共部門抹去了，不僅抹去那些建筑，而且還抹去它們門前的臺階，門內(nèi)的圓柱廳，內(nèi)部的走廊、候見室，各種卡片、通知和文件，各部門的領(lǐng)導(dǎo)、總經(jīng)理、監(jiān)察助理、各級官員、正式職員和臨時工，如果是一開始我就抹去這一切，那是因為我認(rèn)為這些東西和人員的存在是多余的，有損于整體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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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xù)沿這條大街散步?，F(xiàn)在這條街與遼闊的冰凍荒原已無任何區(qū)別了。這里沒有建筑物了，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沒有山，沒有河，沒有湖，沒有海，只有一片平平的、像玄武巖一樣堅硬的灰色的冰塊。放棄一切東西比人們想象的要容易些，困難在于開始。一旦你放棄了某種你原以為是根本的東西，你就會發(fā)現(xiàn)你還可以放棄其他東西，以后又有許多其他東西可以放棄。喏，我現(xiàn)在就漫步在這個空蕩蕩的世界上。一陣狂風(fēng)夾著雪花吹過，席卷了舊世界遺留下來的痕跡：一串仿佛剛剛摘下來的葡萄，一只為嬰兒做的毛窩，一個上好油的萬向接頭，一頁似乎是從西班牙語小說上扯下來的書，上面寫著一個女人的名字：阿瑪蘭塔。這一切是幾秒鐘之前還是幾個世紀(jì)以前結(jié)束它們存在的呢？我已經(jīng)失去時間概念了。

?????????在這條不存在任何東西卻繼續(xù)被稱為大街的狹長地帶的盡頭，一個穿著淺色裘皮外衣的瘦小身影慢慢走過來。是弗蘭齊斯卡！我認(rèn)出她走路的姿勢了：她穿著高筒靴，邁著闊步，抄著雙手，套著皮手籠，肩上的圍巾隨風(fēng)飄蕩。

?????????世界此時已變成一張薄薄的紙，上面只能讓你寫些抽象的名詞，仿佛一切具體名詞都不存在了；好像你如果能在上面寫上“啤酒罐”，那么你就能寫上“鋼精鍋”“調(diào)味汁”“煙筒”，但是這篇小說的修辭原則禁止你寫這些詞。

?????????我看見在我與弗蘭齊斯卡之間的地面上出現(xiàn)了縫隙、深溝和斷裂；我的腳時刻都會踩進(jìn)陷坑。這些陷坑不斷加深、擴大，很快就會變成一條深淵或絕壁把我們隔開！我從這岸跳到那岸，望不到淵底，看到的只是空虛。世界正在變成碎片，我在這些虛懸著的碎片上奔跑……D部門的人呼喚我，拼命向我揮手，讓我回到他們身邊去，別再往前跑了……弗蘭齊斯卡，我來了，再跳一下就跳到你跟前了！

?????????她站在我面前，滿臉堆笑，眼睛里閃爍著淚花，臉蛋上凍得泛起紅暈。

?????????“啊，真是你嗎？我每次在這條大街上散步時都碰見你！你不是天天都在這里散步吧！喂，你知道那個拐角處有個咖啡館，里面鑲滿了玻璃鏡，還有個樂隊演奏華爾茲舞曲。你愿意邀請我去嗎？”

第十一章

?????????男讀者，你這次顛沛不堪的旅行早該靠岸了。除非找個大的圖書館，還有什么地方可以更好地讓你棲身呢？你為了尋找那些小說離開這座城市，走遍世界，最后又回到這里。這里一定有個圖書館，你現(xiàn)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十本你剛開始看便從你手中飛走的小說都能在這家圖書館里找到。

?????????“寒冬夜行人，在馬爾堡市郊外，從陡壁懸崖上探出身軀，不怕寒風(fēng)、不顧眩暈，向著黑魆魆的下邊觀看，一條條相互連接的線，一條條相互交叉的線，在月光照耀下的落葉上，在空墓穴的周圍……‘最后結(jié)局如何？’他問道，急不可待地欲知下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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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要知道他的故事如何結(jié)束……”

?????????第七位讀者打斷你的話說：“你以為每一篇小說都必須有個開頭又有個結(jié)尾嗎？古時候小說結(jié)尾只有兩種：男女主人公經(jīng)受磨難，要么結(jié)為夫妻，要么雙雙死去。一切小說最終的涵義都包括這兩個方面：生命在繼續(xù)，死亡不可避免。”

?????????你對他講的這幾句話思索了一刻，然后突然做出決定：你要和柳德米拉結(jié)婚。

第十二章

?????????男讀者，女讀者，現(xiàn)在你們成了夫妻，寬大的雙人床允許你們同時進(jìn)行閱讀。

?????????柳德米拉合上自己的書，關(guān)上自己的燈，頭往枕頭上一靠說道：“關(guān)燈吧！你還沒讀夠？”

?????????你則說：“再等一會。我這就讀完伊塔洛·卡爾維諾的小說《寒冬夜行人》了?！?/p>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