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是野僧，無廟無堂。 山林村落皆可落腳，停留個三五日便離開了。 唯獨這一次，和尚在牛家村外五里地的山上呆足了三個月。 他把小黑貓抱回臨時落腳的野寺那天，破敗墻垣剛被大風吹倒。風灌進來，呼呼作響。 只好先把小黑貓裹了自己禪衣放在佛龕后，只穿單薄的一層羅漢衫，赤著足，在積水的地上磊了一人高的殘磚瓦礫擋風。 那團赤紅色的“襁褓”總算不抖了。 和尚撿出前兩天存的干樹枝生了火，火光噼啪閃爍，暖了破廟一角。 他把小黑貓抱在腿上挨著火源坐下，輕輕揭開衣料，臟得看不出原色的小腦袋埋頭鉆在自己咯吱窩里，只剩下耳朵立著。 他烘干烘熱了袖子，給它輕輕擦拭。半濕的泥土塊很快清理掉，可小家伙一直沒睜開那雙琥珀色的大眼睛。 太累了吧。 他放輕動作把小黑貓四肢松開，仔細打量它受傷的地方。 “嘶……”他蹙眉，腿傷得挺重，還裹著淤泥。 等他簡單清理包扎后，又發(fā)現(xiàn)這家伙瘦小得可憐，一點重量也沒有。 昏黃的暖光在他眼睛里照出一片憐憫。他轉(zhuǎn)頭看了看天色，再等三個時辰就天亮了，他得先去村里買些傷藥和棉布，對，還有吃食。 此時，這個從來心無掛礙來去自由的和尚，不曾想到自己的未來會因為一只貓，展開了異彩紛呈的畫卷。 小黑貓醒來，已經(jīng)日上三竿。 它抖抖耳朵，呆呆地看著自己順滑的黑毛，腿上的白布散發(fā)出一股濃郁的藥香味。 它又看向自然伸展的四足。雪白的足部裹了一層軟布，幾處凸起是完好的爪尖。 軟布跟著動了動。 不怎么疼了。它低低“嗚”了一聲。 廟外有鋸木頭的聲音。 ？？？ 小黑貓蹭掉包裹住自己的東西，抖了抖毛，想悄無聲息地竄過去，卻不想才挪一步就差點摔個大跟頭。 該死的軟布，走路都不會了。 它用牙尖叼布頭，很快獲得了自由。 輕盈地繞過“屏風”，拐到“門”前橫斜的柱子后，探出小半個頭朝響動處張望。 和尚換了新衣。不同于夜雨中那身赤色，合身的月白麻衣更顯人高挑。 肩寬腿長的。小黑貓想。 年輕和尚在做工，粗長的青竹被鋸成均勻的幾段，竹節(jié)落了一地。不遠處的樹邊靠著做了一半的木榻。樹枝上還勾著一個大布袋。 陽光照在他半張臉上，汗珠亮得耀眼。 小黑貓歪了歪頭。 提起的前爪換了方向，從樹木背后跳上去，用爪子去勾懸掛著的大布袋。 大布袋晃起來，它的目光隨之擺動。 注意力被全部吸引，只剩下和布袋較勁兒的心，完全沒發(fā)現(xiàn)鋸木頭的聲音停了。 終于逮著機會撈到布袋，爪尖卻陷在布料里拔不出來。它抖啊抖，抖出了袋口一團雪白的棉花。 它瞳孔放大，興奮地“喵~”了一聲，把身子壓低，翹著屁股，另一只前爪也夠上去—— 這下好了，兩只爪子都掛在袋子上了…… 下面一聲輕笑，和尚微微仰頭，一雙長眸沉靜而溫和地看著它。 “下來，陪我做窩。” 和尚伸出雙臂，在布袋下展開大掌。 小黑貓陡然被驚了一跳，爪子掛著，屁股落下，貼上了厚實的掌心。 丟臉丟大發(fā)了。小黑貓捂不住自己臊紅的臉。 2023.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