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曄和孫夏嵐離開了港口，身后的爛尾樓漸漸消失在視野中，伴隨著黃龍江上的霧靄，倒是有一種海市蜃樓的感覺。從港口前往滄海一中最快的路線，就是橫穿新區(qū)，二人說白了在奧術(shù)師的世界中也屬于貧困戶，所以他們便選擇了綠色環(huán)保的公交車出行。

人只要連最基本的生活都無法保障，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盤龍鎮(zhèn)因為這幾天拆遷的事情，弄出了好多的大新聞，一會是盤龍鎮(zhèn)居民集體拉起人墻和拆遷隊對峙，一會又是盤龍鎮(zhèn)的居民刺殺拆遷隊的工頭。不過即使如此，這樣的進程還是沒有停下來，孫夏嵐很不理解這些人為什么要和拆遷隊作對，有句話說得好，順潮流者昌、逆潮流著亡，舊的東西就應(yīng)該被新的東西取代，那些盤龍鎮(zhèn)的古建筑被拆除也只是時代變化的緣故。

天氣漸漸涼了下來，黃龍江江面上的船只也少了許多，新區(qū)正義路街道上的行人卻多了起來。正義路是滄海市主要交通要道之一，每年二月份這里都會舉辦吸引全國各地游客的美食節(jié)，那個時候的正義路人山人海，每個人都可以在這里品嘗到中國各地的奇異美食。只不過，這里已經(jīng)逐漸失去了它原本的人情味……地上充滿了垃圾和各種各樣的油漬，孫夏嵐的鞋子踩在地上感到粘兮兮的，好像是踩在充滿淤泥的溝壑之中。

輾轉(zhuǎn)反側(cè)后她們來到了滄海一中的校門口，令人驚訝的是校舍居然還亮著燈，看門的保安卻不知去了何處，保安室里面亮著燈，桌子上的煙灰缸堆滿了煙頭，煙灰還是熱的，右下角的暖爐也還開著，看來剛剛離開此處不久。

“別到處亂看了，我們的任務(wù)是去處理頂樓的奧術(shù)陣。”吳曄提醒道，孫夏嵐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沒有說，跟上了她的腳步。

“我覺得我們在這里還是分頭行動比較好，畢竟兩個人分開干活的話，效率會更高。”

“目標都是頂樓的奧術(shù)陣，你還打算干什么？”

“萬一那一個死靈奧術(shù)師又會在其他地方做手腳呢？我們還是多一個心眼比較好?！?/span>

“說的也是?！眳菚辖阈α诵?，朝著頂層樓房走去。

空無一人的校舍有一種陰森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就像是利爪撕裂虛空。很多搞教育行業(yè)的大老板們都喜歡把學(xué)校建立在墓地附近或者原本發(fā)生過什么血光之災(zāi)的地方，這是一種迷信，說什么學(xué)生們恰逢火氣旺盛的年紀，即為太極中的“陽”，這種氣用來鎮(zhèn)壓墓地的“陰”，滄海一中也毫無例外的建立在了一個發(fā)生過血光之災(zāi)的地基上。聽老人們說，1940年的時候附近的西山里面有一個集中營，當時在國民黨清黨的計劃中好多的學(xué)生老師以及教育人士遭到迫害，他們就被關(guān)押在這一所集中營里面，集中營在這之后就因為某種不知名的原因被拆除了。

在這之后滄海市總是有“白色的靈魂在大街上游蕩”的都市傳說，有些人就認為是這里的陰氣太重，需要陽氣來好好的鎮(zhèn)壓一下，于是乎，滄海一中便建立起來了。孫夏嵐聽說過有一種奧術(shù)的的確確能夠?qū)⑷说撵`魂抽取出來，這種靈魂奧術(shù)最早記錄于秦朝，秦始皇嬴政就使用過這種奧術(shù)，他那些焚書坑儒的劣跡也只不過是為了汲取符文之力，后來這奧術(shù)就逐漸失傳。這時她突然聯(lián)想到靈魂奧術(shù)和死靈奧術(shù)極其相像，也許樓頂上的奧術(shù)陣并不是死靈召喚師所為呢？

“嗯——啊——嗯嗯嗯——呃——”

樓道里面?zhèn)鱽砼陨胍鞯穆曇?，孫夏嵐朝著聲音發(fā)出的地方跑去。拐過彎道，爬上樓梯，這里漆黑一片，沒有月光她什么也看不見，她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擁有一雙貓的眼睛就好了，或者像那些擁有特異功能的人一樣先天性患有夜視眼。這里是六樓，樓梯口拉起來禁止通行的橫條，畢竟這里前不久發(fā)生過那一起大火，而這里恰好是上次失火的那個實驗室，她覺得事情有些蹊蹺，開始警惕起來朝著前方走去。

呻吟聲越來越大了，整個樓道里面都是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孫夏嵐聽的有些心煩意亂，她彎下腰，踩著貓步向前。她鉆過黃色的警戒線，來到燒焦的大門附近，輕輕推開門，朝著門縫里面望去。

里面的女孩子被一名戴著黑色眼鏡框的男老師推在墻壁上，這個老師孫夏嵐還打過幾次照面，以前是在當一個化學(xué)老師，后來就因為某種原因被提升到了財務(wù)部。

——簡直就是禽獸。

孫夏嵐見到這種事情當然不能忍。

——咚！

大門被她一腳踹開，那個老師驚訝的回頭望去，視野鎖定孫夏嵐。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還是我想問的問題?！睂O夏嵐冷冰冰的回答。

“趕緊回家去，老師在教育不聽話的學(xué)生，沒你的事?！?/span>

“老師，你該不會覺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吧?！?/span>

那名老師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然后他后退了兩步，輕輕推了推眼鏡，悄悄將右手伸向他身旁的書桌，上面擺著一把彈簧刀。這個小動作被孫夏嵐捕捉到了。

“夏嵐啊……老師跟你說一些事情……”

他向前兩步，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之后他見女孩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yīng)，眼神突然變得兇惡起來，隨即從身后抽出那一把彈簧刀刺向夏嵐。

后者見狀，向右側(cè)翻躲開了攻擊，正當老師驚訝這個女孩敏捷的身手時，對方的雙手綻放出藍色的光流，朝著自己的腦袋撲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師蜷縮在地上，發(fā)出了驚悚的慘叫，孫夏嵐氣壞了，她肆無忌憚的施展著符文之力侵蝕對方的大腦。在她眼中這種人渣根本就不得好死，不僅要折磨他，還要讓他的靈魂受到無法磨滅的傷害。她越是釋放符文之力，倒地男人的表情也變得越發(fā)扭曲，一個人在正常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做出來的痛苦表情。

“孫夏嵐！”

突然，一枚白色的奧術(shù)飛彈擊中了孫夏嵐，她踉蹌的后退兩步，扶住墻角，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而老師和那個被脫光上衣的女孩也被擊暈。待夏嵐回過神來，朦朧的視野中出現(xiàn)了吳曄的身影。

“孫夏嵐，你在干什么？”她用嚴厲的口吻訓(xùn)斥道，就好像老師教訓(xùn)不聽話的學(xué)生?！敖o你發(fā)的《奧術(shù)師守則》你難道根本沒看嗎？第一條，任何奧術(shù)師不得干涉普通人類的事件，違者吊銷其奧術(shù)師評級資格證書；第二十八條，不得對普通人類使用使徒奧術(shù)將其控制，違者處以三千到五千元罰款，拘留三個月……”

“別跟我說這些條條框框！”孫夏嵐打斷了她，“難道我要坐視不管嗎？還是說，吳曄姐你難道就打算這樣看著，什么也不說？”

“孫夏嵐，我理解你，我知道你情緒很激動。四年前的那件事情對你的傷害很大，但是這不能成為你觸犯盤古議會法律的理由，法大于情的事情你見的還少嗎？”

“不……吳曄姐你還是不理解，這和我的事情根本就是兩碼事。我那是為了自己，而我這個是為了正義，我要讓這些人渣根本不得好死，所以求你別阻止我?！?/span>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孫夏嵐右臉，她被嚇壞了，吳曄居然扇了她一巴掌。

“既然拜我為師就要聽我的……我們這種小人物就應(yīng)該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別人的事情我們少管?！?/span>

“吳曄姐……你是在卡米洛特學(xué)院讀書讀傻了么，《奧術(shù)師守則》真的對你這么重要？”孫夏嵐捂著臉頰，朝后退卻了幾步。她朝著窗外望去，兩個保安拿著手電筒朝著教學(xué)樓走來，似乎是剛才那一記閃電驚動了他們。

“很重要?！眳菚陷p聲說道，“因為在盤古議會的體制內(nèi)，我們是代行者，代行者任務(wù)就是抹殺符文之力異常以及奧術(shù)師刑事案件的偵破，普通人的這種事情不在我們的管轄范圍內(nèi)?！?/span>

吳曄看孫夏嵐把臉扭了過去，她心里就好像是突然隴上了一層陰霾，揮之不去。

“這樣吧，夏嵐，樓頂奧術(shù)陣的任務(wù)先交給你。這里的事情我來處理?！彼磳O夏嵐抱著懷疑的眼神，又補充了一句，“放心吧，我不會按你想象中的那樣辦事情的?！?/span>

“講的過就講道理，講不過就開始講倫理……”

“別說了，現(xiàn)在按照我說的?！?/span>

孫夏嵐沒有回答，而是點了點頭，按照吳曄說的去做了。兩個人分頭行動，樓下的保安來到了被燒毀的化學(xué)實驗室，吳曄釋放某種幻術(shù)，瞞過了他們；而孫夏嵐則繼續(xù)朝著頂樓行去。

?

?

空氣中彌漫著灰塵，深吸一口嘴巴里會嘗到金屬的味道，滄海市到處都充斥著工廠排放的污染物，就好像是第一次工業(yè)革命時候的倫敦，但是孫夏嵐覺得這里比那個時代還要嚴重。她的眼前是一個散發(fā)著猩紅色光芒的奧術(shù)陣，半徑至少也得有個六米，這個圖案是一個倒立的五芒星，五芒星中央是用黑雞血畫成的山羊頭，其余部分則被她看不懂的英文包圍。

——早知道就認認真真聽英語課了。

孫夏嵐苦笑了一番，開始探查周圍的符文之力。

“誰在那里！”

她朝著角落里喊了道，然后使出火元素符文之力將周圍點亮，火光照亮了整個天臺，但是卻空無一人，墻角只有一只黑貓正踱步朝著樓道跑去。大晚上的遇到黑貓有些不吉利……孫夏嵐這么覺得，在心里念道了幾句后她放松了警惕，準備著手開始對奧術(shù)陣進行調(diào)查。

到底是為什么？為什么對于吳曄來說，條例就是那么的重要？這個問題孫夏嵐估計一輩子也想不明白，雖然她也明白身為一名奧術(shù)師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也知道她一開始拜師吳曄，就要遵從盤古議會的師徒制度。但是她覺得自己并沒有錯，用使徒奧術(shù)控制一個要敲詐老人的司機、折磨一個心理變態(tài)的人民教師，自己難道不是正義么？以前在學(xué)習奧術(shù)的時候，孫夏嵐提到這個問題吳曄就會用人道主義的大空話將其敷衍過去。根本就是扯淡，因為有些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不應(yīng)該被救贖、被原諒，原諒他們是上帝的事情，而孫夏嵐覺得自己的任務(wù)就是送這些人去見上帝。

在吳曄眼中，條例和法律根本就是一個東西，可孫夏嵐卻不這么認為。法律是人基于道德而制定的，他可以不管你有多好，但是可以限制你不能壞道沒邊；至于條例，魯迅原來在《藥》里面講過人類的劣根性，人血饅頭，因為所有人都這樣認為，所以大家都去這么做，至于理由？沒有人知道。

舉個例子來說，一個實驗室里面有五只猴子和一個梯子，梯子上面有一個香蕉，只要有猴子上去拿香蕉，有人就會用水噴它，久而久之，沒有猴子敢上去拿香蕉了；這時突然換進來一只新的猴子，這只猴子上去拿香蕉就被其他的猴子揍，然后慢慢地將原來的猴子換成新的一批猴子，最后沒有一只猴子敢去拿梯子上的香蕉。

如果它們會說話的話，一定會有這樣的對話：

——為什么沒有猴子上去拿香蕉？拿了還要被其它的猴子打？

——不知道，因為大家都這樣唄。

大人們總會去說，“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或者“跟著大部隊走就好”這種空無的話。但是誰又知道大部隊走的路就是正確的呢？以前就是人吃人的世界，時代即使進步了也依舊如此。

人最痛苦的事情是明明知道自己有能力去匡扶正義，卻無奈于條例的約束。孫夏嵐想要打破吳曄口中所說的“法律”，所以，自己做的某些事情覺得不能告訴她……她可以不惜一切的為了正義去逾越法律。

“這是……”

孫夏嵐端詳了一會奧術(shù)陣，像是受到了什么驚嚇一般，猛地警覺起來。腳下的光環(huán)突然綻放出紅黑色的光芒，符文之力開始變得焦躁起來，在風聲與雷電的交相輝映之下，她的身邊出現(xiàn)了一個個骷髏。

“果然和我猜測的一模一樣，這根本就不是死靈奧術(shù)……”

這些骷髏手中拿著由符文之力匯聚而成的兵器，這種召喚骸骨士兵作為奧術(shù)陣的防御手段的符文之力只有一種，那就是靈魂奧術(shù)。靈魂奧術(shù)起源于秦始皇，作為奧術(shù)師的皇帝靠焚書坑儒的方式汲取符文之力，修建長城來構(gòu)筑自己的大型奧術(shù)陣，這些骸骨士兵說白了也就是奧術(shù)師汲取靈魂后余下的傀儡。

但是孫夏嵐根本不懼怕，趁著怪物們突襲她的一瞬間，周圍的符文之力再次涌動起來。

——爆炎術(shù)。

巨大的火龍卷席地而起，熱浪朝著怪物們襲去，整個樓頂頓時風卷殘云，骷髏兵在一瞬間灰飛煙滅。對于孫夏嵐來說，這種級別的怪物想要攔住她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這種骷髏兵在奧術(shù)師的世界中屬于C-級別的使徒，除了死靈奧術(shù)師和靈魂奧術(shù)師外都無法使用，看來繪制出這個法陣的奧術(shù)師級別應(yīng)該在B以下。

孫夏嵐甩了甩手，抬頭望向天空，若隱若現(xiàn)的月光再次籠罩在黑色的天幕之下，她已經(jīng)對滄海市的天氣不報什么希望了，低下頭開始研究奧術(shù)陣。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猩紅色的線條居然在以一種激烈的速度消失，在短短不到幾十秒鐘的時間內(nèi)，覆蓋整個天臺的圖案頓時無影無蹤。

——看來這個奧術(shù)師有點意思。

除了消滅幾個怪物外一無所獲，她悻悻離開了天臺，順著階梯走到被焚燒的化學(xué)實驗室時，吳曄站在那里等她，她的身邊是那邊企圖對女學(xué)生圖謀不軌的老師，他癱倒在墻角，雙眼呆滯，看那樣子應(yīng)該是受到了吳曄幻術(shù)的記憶消除。

“這是？”

“那個女學(xué)生和這名老師我都實施了記憶消除的奧術(shù)，若非受到刺激，估計也不會記得今天晚上發(fā)生的這些事情了?！眳菚险f罷，從褲兜中掏出一支香煙，在指尖生成一撮火苗點燃后，深深吸了一口。

“你不是說——”

“你剛剛在他們面前使用了奧術(shù)對吧。”吳曄打斷了孫夏嵐的話，“根據(jù)盤古議會《奧術(shù)師守則》的規(guī)定，凡是普通人發(fā)現(xiàn)奧術(shù)師使用奧術(shù)的情況，必須對該名人員進行記憶刪除，這是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的東西，因為你的胡亂作為，我們差點背上泄露奧術(shù)師世界秘密的罪名?！?/span>

“那個女孩呢？”

“送到附近的派出所了，醒來之后也只會記得迷迷糊糊的走到大街上，不會有那種痛苦的記憶。至于這個老師，因為記憶消除僅限于短時間，保不準以后他還會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這種治標不治本的方法——”

“你說一個治標又治本的方法，沒有的話就別頂嘴。還有，以后要是再遇到這種事，記得打我電話或者干脆找滄海市的其他代行者來解決?！?/span>

孫夏嵐不再說話了，只是嘆了口氣?？諝庵衅≈液谏哪拘迹孟袷菑幕瘜W(xué)實驗室里面飄出來的，她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十二點十二分，現(xiàn)在如立馬剛回家的話第二天說不定還有可能起得來上早自習，以后來找吳曄的時間可能會變少。

“來跟我說說你在天臺上有什么發(fā)現(xiàn)吧，我們找一個人少的地方，這里剛剛死過人，不太適合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