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山雨欲來

　　第六章

　　山雨欲來

　　> A Calm Before the Sto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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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應感到憤怒，感到心靈受了創(chuàng)傷。我沒理由不這樣想?？晌覜]有，她讓我著迷。

　　她的尖牙從頜間伸出，慢慢長成一對妖冶的利齒。鐘乳石似的懸掛在唇下。隨即，那尖牙又如法縮回，不留痕跡。雙瞳從猩紅色變回它們正常的樣子，柔和的，深邃的酒紅色，帶著攝馬心魄的魔力。

　　她向我頸子上的繃帶投來愧疚的一瞥，她的小動作逃不過我的眼睛。

　　他們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與維尼爾交流變得方便多了，我再也不用絞盡腦汁去猜測她腦袋里想的是什么。無論她是哭了還是笑了，高興或是失落。我終于可以直面她，一個真正的維尼爾。她的眼睛因興奮而煥發(fā)出光彩，在沮喪時目光低落，我都能讀懂。即便不露出她的尖牙，她的瞳色仍然會偶爾在猩紅與玫紅間閃爍。這也是為什么我對她的眼睛如此著迷的原因。

　　根據(jù)我的意見，這雙眼睛簡直是太太太尼瑪酷了，我要嫉妒了！

　　“很酷吧？”維尼爾露出笑來。

　　我也咯咯地笑了。“超級酷?！?/p>

　　我們繼續(xù)咬盤子里的煎餅。煎餅是我做的，在維尼爾試圖用廚房謀殺我們兩個未遂之后。吸血鬼也好，不是吸血鬼也好，維尼爾的吃相一如既往的難看。紅色的液體沾在她鼻吻上，沿著皮毛滴下來。這是草莓醬，我發(fā)誓。

　　房間里出現(xiàn)了某種尷尬的沉默。我們的目光在天花板和地板間游移，找不到話題開口。

　　我干咳?！澳莻€，咳咳。維尼爾?！?/p>

　　“嗯？”

　　“你平時需要吸多少？”

　　她蹙眉“我想，每月一個血袋就夠了。”

　　“一次喝掉嗎？”

　　“不。我喜歡摻在平時的飲料里之類的。”

　　我有些嚇著了?！澳銢]把那東西摻在過我們的晚飯里吧？”

　　她臉上浮現(xiàn)出邪魅的笑。

　　“維尼爾！”我叫起來，拍著桌子?！斑@可太惡心了！”

　　“拜托，你又不是沒嘗過——”

　　“這不代表我喜歡它的味道！到底有沒有，你干過嗎？”

　　“沒?！?/p>

　　我如釋重負地出了一口氣。

　　“呃，也許有那么一兩次……”

　　“維尼爾！”

　　她得意地笑了。

　　“所以，你是和醫(yī)院達成了什么協(xié)議嗎？然后他們就隔三差五給你提供庫存？”

　　她的表情變得陰騖?！拔也荒苷f?！?/p>

　　“喂，拜托，都到這個份上了。這是什么吸血鬼匿名協(xié)會嗎？”

　　她搖搖頭。“抱歉。我也希望能告訴你的，奧克塔維亞。這是……機密?！?/p>

　　這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好吧?？磥砦覀兌加忻孛堋?/p>

　　我低頭看著自己面前的盤子，羞怯地紅了臉。喃喃，權當是道歉。“無論如何，抱歉之前浪費掉了一個?！?/p>

　　“啥？哦?！彼p巧地揮揮蹄子。“咳，別管那個了。我從你那里得到不少了，我是說……那啥。”她的聲音小下去，帶著羞愧。“你知道的——”

　　“是的?！蔽业穆曇粲悬c大了?！澳?嗶*我的時候。”

　　“沒錯。”他清清嗓子，咬一口煎餅。

　　“你覓食過嗎？”

　　“什么？”

　　我歪頭?！澳愣?，從別的小馬身上吸血?！?/p>

　　“哦，塞拉斯蒂亞在上??！不！不，你是我的第一個?！本S尼爾大笑起來，以蹄掩面?！拔覐膩頉]殺過小馬，如果你想知道的話?！?/p>

　　我松了口氣。神經(jīng)質(zhì)地笑著?！拔也荒芎鸵粋€謀殺犯住在一起。是這樣嗎？”我舔舔嘴唇?！艾F(xiàn)在，你得告訴我——我嘗起來怎么樣？”

　　她嚇了一跳，慌亂地搖著頭。“不，奧塔！我……我辦不到！”

　　“我只是好奇而已。”我笑起來?！跋痰?？還是甜的？苦的？”

　　搖頭。

　　“告訴我嘛！”

　　“不行！”

　　“拜~~托？”

　　她惱火地翻個白眼?！澳愕奈兜馈魳O了。甜甜的?！?/p>

　　我一挑眉毛?！跋裉枪粯樱俊?/p>

　　“更偏向于……急支糖漿。”

　　我忍不住放聲大笑。她的臉更紅了。真是荒謬，真是離奇。我在和一個吸血鬼對著一摞煎餅聊天。

　　“你是永生的嗎？”

　　“見鬼，當然不是。我很榮幸?！本S尼爾說著吞下嘴里的煎餅。“我是說，誰愿意永生啊？”

　　“總是有好處的，維尼爾?！蔽掖蛉さ卣f?！爸辽俨挥媒粔垭U了?！?/p>

　　“你能變成蝙蝠嗎？”

　　“不能！”她桀桀地笑著?！拔乙蚕氚?！那些都是騙小馬的。我只是比其他小馬力氣大不少。”她說著用一只蹄子舉起了沙發(fā)以示佐證。“我的視覺和聽覺更靈敏些，尤其是嗅覺。自愈能力稍微強些。除此之外，沒什么特別的。”

　　“你不會在陽光底下噗地一聲化為灰燼吧？對吧？”我擔心地問。

　　“不會燒起來，這是肯定的?！蔽业奶煺娑盒α怂??！皼]有那么嚴重，奧塔。只是單純的不舒服。對你來講是陽光明媚的一天，對我而言，真的很熱?！?/p>

　　她頓了頓?！皧W克塔維亞？你還記得之前你說你愛我……”

　　我吃了一驚?！澳氵€記得？”

　　“基本上?！彼胍髦ё∽约旱哪X袋?！熬秃孟裼洃浝锏囊粋€斷層。前一秒我還在和你聊天，下一刻我就把你壓在身下，你脖子上涌著血……”她陣陣戰(zhàn)栗?！拔覐臎]這樣失控過?！?/p>

　　“那感覺肯定很可怕?！蔽野察o地附和，盯著桌子上的木紋出神。

　　“簡直糟透了！”她縮成一團?！拔冶緛硪詾橐磺卸荚谡莆罩校乙詾槲夷芸刂谱∽约?。但現(xiàn)在，我不敢確定了?！?/p>

　　“會沒事的，我確信。”

　　我的語言空洞而脆弱，沒有任何意義。算是心理上的慰藉吧。我自己都對這話沒把握。

　　“下一次，我擔心我會控制不住自己。變成一個——”她吞了口口水?！耙粋€怪物。而你又無法讓我恢復正常呢？”維尼爾喃喃著。

　　我的目光迎上她?！皠e再說了。不會再有下次了?！?/p>

　　“可是奧塔——”

　　“閉嘴?！?/p>

　　“無論如何，”她平靜了些，“我聽見你說你愛我的那一刻，我一下子清醒過來，雖然只有那么一瞬間……而你的吻確確實實讓我恢復了正常。奧塔……你是真心的嗎？”

　　“是的，維尼爾！”我激動地高叫。“我是真心的！全心全意的！”

　　聽起來真虛偽。也許昨晚的一切只是我絕望下的孤注一擲。但我寧愿相信自己所說的就是心里想的，自己所想的就是嘴上說的。盡管那話的確是從一只被逼到了絕境的小馬口中吐出來的。那種情況下，我什么都會說的。

　　“所以……你愿意做我的……特別小馬……嗎？”維尼爾的眼睛滿冀地張大了。

　　我真的知道自己在卷入什么嗎？這樣的關系能站住腳嗎？處理一段感情本來就難上加難，更何況要再牽扯上一個吸血的女朋友？

　　想得越多，我終于漸漸明白，現(xiàn)在擋在我面前的只有缺乏決心的自己。在馬哈頓，輿論對這樣的事情看得相對開明，而坎特洛特的貴族階層則要保守得多，明白我的意思嗎？一個同性戀在帝都是混不下去的，而且我的母親知道了肯定要殺了我。

　　你不能按母親的標準過日子。

　　我深吸一口氣?！笆堑?。我愿意做你的小馬?！?/p>

　　你真該看看她臉上的表情。她高舉雙蹄，簡直要在狂喜中背過氣去。直到我打斷了她。

　　“但是！”我插話進來?！暗悄惚仨毾却饝?。沒有秘密，沒有謊言。我要真正的維尼爾·斯德拉赫。你了解我夠多的了，可我還對你一無所知呢?！?/p>

　　“沒問題！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她高興壞了?！疤袅?！終于，塞拉斯蒂亞在上！哈哈！我花了整整六個月才——”

　　“什么？”

　　“——才讓你明白！”

　　“你那些蹩腳的暗示，維尼爾。我又不是傻子，至少沒有一直都這么傻！”我氣呼呼地說著，“我知道你喜歡我，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你。”

　　“我在這事上已經(jīng)很低調(diào)了……”

　　我翻了個白眼?！班浮昧税?！你低調(diào)得就像穿著香蕉服的塞拉斯蒂亞一樣!”

　　(譯注：AV696832)

　　“對的對的對的！”她像個小馬駒似的跳來跳去?！皩Γ。?！”

　　“坐下。吃你的煎餅?！?/p>

　　“好的老媽?！彼铝送律囝^?！袄咸鞝敚业炔患耙嬖V天琴……”

　　我干咳?！斑?，維尼爾？這事我們能先別公開嗎？”

　　她抬起頭來看我?！斑€要保密？”

　　“咱倆之間的其中一個不像你那么自在，維尼爾。你清楚我們這是在哪。”

　　“嗯，所以呢？讓坎特洛特見鬼去。那些貴族可以隨意親吻我的胖屁股，與我無關。”

　　她的屁股一點也不胖。實際上，她的曲線很可愛，看上去緊致而有彈性……抱歉，我離題了。

　　“知道怎么讓那些上流小馬硬起來嗎？我們可以親嘴。”

　　我險些被喝到一半的果汁嗆死。

　　“我們應該在街上并肩走著，然后，我們舌吻?！?/p>

　　“維尼爾！”

　　“我們應該把動靜搞大些，弄得到處都濕漉漉的，嗯……舌頭上再加些動作。會很精彩。”

　　我丟給她一個白眼。“你知道的，你想要舌吻是不需要找那些理由的?！?/p>

　　維尼爾眼睛一亮，把椅子挪近了些。靠在我身邊，切出了她的床上專用小眼神，“真的？”她的嘴唇緩緩湊過來……我一蹄子推開了她。“首先，去刷牙。其次，把你的尖牙收起來?！?/p>

　　“嗷嗚?！?/p>

　　……

　　維尼爾和我一致同意，我們都該給自己放天假。所以幾通電話之后，現(xiàn)在我倆都自由了。可以隨意去——呃，去做什么都行。她建議先打個盹，我想要她的依偎。全票通過。我們就這樣舒服地擠在一起，盡管其間我?guī)状尾坏貌恍褋怼盐覔У锰o，我都快要沒命了。

　　我們叫了點外賣，并肩坐在天臺外面，欣賞著坎特洛特的天際線。有那么一瞬間，事情看上去是那樣的完美。我試著說服自己，一切都結束了，最壞的已經(jīng)過去了。

　　更壞的還在后面呢。

　　“我們只剩下明天一天的時間來拾掇你了?！蔽姨嵝阉??！皬慕鉀Q你庸俗的太陽鏡開始！”

　　她有整整一柜子各種款式和顏色的太陽鏡。而她因為我打碎她眼鏡而發(fā)的脾氣，比因為我試圖用銀餐刀捅死她而發(fā)的火還多。

　　“嘿！”

　　我一把奪下她的太陽鏡，舉到她夠不到的地方。

　　她嘆口氣?！安痪褪呛湍惆謰尦灶D飯嗎。你打算和他們說咱倆的的事嗎？”

　　我的臉色倏地白了?！敖^對不要！他們不能知道！誰都不能知道！至少現(xiàn)在不行！搞姬已經(jīng)夠糟糕了，維尼爾。如果他們知道我在和一只吸血鬼搞姬的話……”

　　維尼爾搖搖頭。“歹勢。那可真夠差勁的。我已經(jīng)盡力在保守秘密了?！?/p>

　　“所以你是能理解我的。”

　　她遲疑。還是點了點頭。

　　“我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