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20多歲到30歲出頭這10年里，我與摩托車有過一段情緣之外，我從12歲起就對自行車情有獨(dú)鐘。在我12歲時，經(jīng)過長期而艱難地懇求和說服之后，我的父母讓步了，給我買了一輛鮮艷的紅色美國飛行者牌（AmericanFlyer）自行車作為我的生日禮物。我是一個不依不饒的人，并且很小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極其有效、屢試不爽的技巧：只要在我想要的東西和我的教育之間扯上關(guān)系。如果我為了吃喝玩樂而亂花錢，我的父母從來都不會答應(yīng)，但是一旦與教育稍微有點(diǎn)聯(lián)系——鋼筆、本子、計(jì)算尺，還有書，尤其是書——他們會把錢雙手奉上。因此，當(dāng)我告訴他們，騎自行車方便我去位于第七街和K街（KStreet）交口宏偉的華盛頓中心圖書館（WashingtonCentralLibrary）的時候，他們沒法拒絕我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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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信守了我這一方的約定：每個星期六，無一例外，我往我自行車的人造革掛包里塞上我從上個星期六開始匆匆讀完的6本書（圖書館借書上限），騎行40分鐘去借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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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成了我的第二個家，我每個星期六都在那里待幾個小時。那些漫長的下午滿足了我雙重的目的：圖書館讓我與我所渴望的更廣闊的世界接觸，一個歷史、文化和思想的世界，與此同時，它也緩解了我父母的焦慮，并且讓他們因?yàn)樯藗€學(xué)者而感到滿意。而且，從他們的角度來說，我花越多時間在室內(nèi)閱讀越好：我們生活在一個危險的社區(qū)。我父親的商店和我們二樓的公寓位于實(shí)行種族隔離的華盛頓特區(qū)的一個低收入社區(qū)，離白人社區(qū)的邊界有幾個街區(qū)。街道上充斥著暴力、偷竊、種族沖突和酗酒（很多人喝的是我父親的商店賣的酒）。從我7歲開始，在暑假期間，他們很明智地讓我遠(yuǎn)離危險的街道（他們也落得清靜）——通過花不少的錢，把我送到馬里蘭、弗吉尼亞、賓夕法尼亞或者新罕布什爾的夏令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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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主樓層龐大的接待大廳令人望而生畏，以至于我每次穿過它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的。在第一樓的正中間，豎立著一個裝滿自傳的大書架，按照主題以字母順序排列。在我繞著它轉(zhuǎn)了很多圈之后，我才鼓起勇氣走近一位急于幫忙的圖書管理員尋求指導(dǎo)。一句話沒說，她用食指放在她唇上，指向巨大的大理石環(huán)行樓梯，這個樓梯是通往二樓的兒童區(qū)的，我應(yīng)該屬于那里。我垂頭喪氣地聽從了她的指示，但是雖然如此，每一次我到圖書館的時候我繼續(xù)圍著自傳書架轉(zhuǎn)，并且在某一時刻我想出了一個計(jì)劃：我每周讀一本自傳，從一個姓氏以“A”打頭的人開始，然后順著字母表一直往下讀。我讀的第一個人是亨利·阿姆斯特朗（HenryArmstrong），一位20世紀(jì)30年代的輕量級拳擊冠軍。以B打頭的人我記得的有胡安·貝爾蒙特（JuanBelmonte），19世紀(jì)早期的天才斗牛士，還有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Bacon），文藝復(fù)興時期的學(xué)者。以C打頭的有泰·柯布（TyCobb），E開頭的有托馬斯·愛迪生（ThomasEdison），G開頭的有盧·格里克（LouGehrig）和海蒂·格林（HettyGreen，“華爾街女巫”），等。在以J開頭的人里面，我發(fā)現(xiàn)了愛德華·詹納（EdwardJenner），他因?yàn)橄麥缌颂旎ǘ闪宋业挠⑿邸Ｔ贙開頭的人里面我遇到了成吉思汗（GenghisKhan），一連好幾個星期我都想知道，是詹納救的人多還是成吉思汗殺的人多。以K打頭的還有保羅·德·克魯伊夫（PauldeKruif）的《微生物獵人傳》（MicrobeHunters），它激起了我讀很多關(guān)于微觀世界的書的愿望；第二年，我周末在人民藥店當(dāng)冷飲售貨員，并且存了足夠的錢來買一個拋光銅色的顯微鏡，我到今天還留著。N為我?guī)砹巳R德·尼科爾斯（RedNichols），一名小號手，還介紹我認(rèn)識了一位古怪的名為弗里德里?！つ岵桑‵riedrichNietzsche）的家伙。P帶我找到了圣保羅（SaintPaul）和山姆·帕奇，后者是第一個跳下尼亞加拉大瀑布并且生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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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我一直讀到T就停下來了，在那里我發(fā)現(xiàn)了阿爾伯特·佩森·特修（AlbertPaysonTerhune）。在隨后的幾個星期里我轉(zhuǎn)變了方向，如饑似渴地閱讀很多本他寫的關(guān)于出色的柯利牧羊犬，比如拉德（Lad）和萊西（Lassie）的書。今天我知道我沒有從這個偶然的閱讀計(jì)劃中受到傷害，沒有因?yàn)槭鞘澜缟衔ㄒ恢滥敲炊嚓P(guān)于海蒂·格林或者山姆·帕奇的10歲或者11歲的小孩而受到傷害，但是，多么浪費(fèi)時間啊！我渴望某位成年人，某位主流的美國導(dǎo)師，某位像穿著泡泡紗西裝，走到我父親的雜貨店并宣稱我是一個有遠(yuǎn)大前程的小伙子那樣的人?，F(xiàn)在回過頭來看，我心疼那個孤獨(dú)、惶恐、但是意志堅(jiān)定的小男孩，并且驚嘆他設(shè)法通過自我教育找到了自己的人生道路，盡管很偶然，沒有鼓勵、榜樣或者指導(dǎ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