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懵懂懂庭中品蟹  迷糊糊室內(nèi)分桃

        白玉堂傷勢好了七七八八，白金堂終于開了‘禁口令“，只是依然注意頗多，然則已夠白玉堂美上幾日了。”貓兒你不曉得，頓頓白粥淡菜，明明聞著后廚煎炒烹炸，怎不叫人抓心撓肝?！鞍子裉眯毙笨吭谲泬|上，一手敲打著床欄，眼里的笑意似寒潭流波。”白二爺?shù)谋亲庸粍龠^常人，隔著偌大庭院、層層珠簾，竟還曉得什么時辰煎炒烹炸。“展昭端著蜂蜜凝脂膏往白玉堂傷口處細細涂抹。白玉堂眨眨眼，不服道：“白家的事我不知，難道你知？”“我自然不能如白-家-二-爺知的這般詳盡?！闭拐研Φ溃蓖M對面人眸子中去，“只有件事恐是二爺不知的，展某多日來受白家照顧，也就將此事告知二爺。”“何事？”白玉堂好奇心起，直起身子道?！皵?shù)日前展某夜間練功歸來，只見庭中似有人影，鬼鬼祟祟。展某恐是惡人，忙暗中跟上，卻不想那人是往后廚去了。想是那賊子不熟，進去匆匆抓了甚么便出來，結(jié)果月影一照，竟是一小盆水泡茭白，想是后廚留著第二日用的，那人一怒之下，一股子丟進花池子里了?！毖粤T笑出聲來。一旁白玉堂面紅過耳，尷尬無比。展昭又道：“我心道這賊子偷拿東西也就罷了，最最可惡竟扮成玉堂模樣，還失了手，豈不是侮辱白二爺響當(dāng)當(dāng)?shù)慕枴！薄芭?，”白玉堂梗著脖子道：“好個憊懶貓！爺盜過三寶盜過沖霄，哪一個不是震驚朝野，豈會屑于自家后廚?！薄罢钦?，”展昭點頭笑道，“展某正是做此想，才將那個人自心底鄙夷了千回?！?/p>

        兩人正鬧著，白福進來道：“大爺吩咐了，二爺最喜食蟹，前些日子忌著口，連帶著府上府下也不敢用。這幾日拖水運儲備了些，午時東廳前擺上賞菊宴，要二位爺過去?！卑子裉孟驳溃骸昂脴O好極，貓兒，你既來了金華，定要嘗嘗白家廚子的手藝，據(jù)聞乃是自家獨創(chuàng)，最擅做一種蟹肉餅，滋味極美?！卑赘ＰΦ溃骸敖袢蘸髲N天沒亮就忙活開了，就是要盡興。只大爺吩咐了，蟹肉極寒，二爺只允半只蟹，一塊蟹肉餅。”“多配些姜醋就是了，活活熬煞我?！薄盃斒巢坏眯晾薄！卑赘ＰΦ溃胺駝t傷口癢，還會留疤?！薄按笳煞蜇M能無疤？”白玉堂嗤道，“哥哥忒也小心了些。”“好歹是從閻王手下?lián)尰貋淼?，也體諒體諒做兄長的心思罷?！闭拐褜⑺幐喾胖靡贿?，雙手搓暖了，給白玉堂傷口處按揉。白玉堂哼了一聲，終究再未反駁。

      東庭院要比西庭院大上許多。自院門前順著路兩旁金玲菊簇簇挨挨地擺成了路圍；院中兩旁高搭支架，擺成了兩座“喜容菊塔”，好似流瀑一般；雙塔對照，正中央數(shù)不清多少桃花菊堆成了一座“粉紅山”，周邊以木香菊勾勒，說不出的雅致。桌席早布置完畢，待展昭白玉堂過來時，下人正往桌上端螃蟹。白玉堂笑嚷道：“可是巧了，知爺最想你?！鄙焓直闳プィ瑓s被白金堂將手打到一邊。白金堂嗔道：“成何體統(tǒng)，當(dāng)先請南俠入座?！闭拐衙Φ溃骸盁o妨?！卑子裉玫溃骸柏垉河植皇鞘裁赐馊?，做作個甚么?！眳s被白金堂瞪了一眼。展昭推卻不過，只得先落座了，一旁白玉堂也猴了過來，望著螃蟹就抓。白金堂道：“大夫囑咐了，今日給你解饞，但只能吃半只。”白玉堂道：“還沒咽就化沒了，一只半只又如何。”白金堂道：“若吃一只也罷，只是那蟹肉餅就賞給蕓生了。”蕓生一旁接道：“二叔放心，蕓生給二叔留一個?？v然吃不得，拿去聞聞也解饞?！币帽娙撕迦淮笮?。白福一旁插嘴道：“聞聞是解饞了，只怕夢里還能夢見，倒可憐了被子?！北娙烁谴笮Σ灰?。白玉堂一腳踹將過去，罵道：“你個吃里扒外的貨，外面候著去！”

      這邊白玉堂快手快腳地剝殼刮肉拌橙泥，那邊白金堂已著人斟了酒敬展昭。白玉堂湊過來道：“貓兒，這可是桂花釀，大嫂家傳的手藝?！卑捉鹛眯Φ溃骸吧洗谓o你京城‘雙鳳樓’送了幾壇鎮(zhèn)樓，得了空閑取回來罷?！卑子裉猛盗锪艘谎壅拐眩嗣羌?，哼哼呀呀地繼續(xù)拌螃蟹。展昭忙笑道：“府上打攪多日，展某深感不安，這杯理當(dāng)展某先敬才是?！卑捉鹛玫溃骸澳蟼b見外了。昔日南俠名聲響徹江南，誰人不贊服。二弟能結(jié)如此益友，白某甚為欣慰?！倍肃嬕豢?，白金堂又道：“南俠畢竟公務(wù)在身，出來日久，何時回京？”展昭道：“此次朝野太平，圣心甚慰，特特準(zhǔn)了展某長假。去了路上耽擱，還有半月之閑?！卑子裉寐犞笆バ纳跷俊保挥珊吡艘宦?，舀了一大匙蟹肉就往嘴里塞。白金堂點點頭，并未說話。展昭也覺尷尬，見白玉堂吃了一大匙，忙遞過酒盞道：“先喝口暖暖胃，免得受不住。”白玉堂也不細看，拿過來便飲了，卻只有半盞，定睛一瞧，原是展昭飲過的杯子，撇撇嘴丟還給他；低頭瞧了瞧，又把自家剩的半只螃蟹一并丟了過去，夾了蟹肉餅過來吃。展昭也不忌諱，拿過來吃干凈了，一旁白金堂皺眉道：“玉堂莫胡鬧?！庇謱φ拐训?，“你忒也忍讓著他了?！闭拐研α诵Γ⑽创钛?。

      一頓飯主賓盡歡，白玉堂嚷著困倦，極早便拉著展昭回了西院，又打發(fā)白福去備熱水洗去一身腥膩。展昭自床頭柜內(nèi)取出中衣，道：“兄長不允你多吃，原是為你好，你怎地不聽?！卑子裉米阶狼岸似鸨雍攘丝谒瘩g道：“我何時不聽了？不是只吃了半只么？”展昭抿嘴不言，只笑盯著白玉堂一會子，走到他面前，伸手一撈，道：“這是甚么？”袖子內(nèi)部竟然藏了兩快蟹肉餅?！澳鞘菭斕勰氵@笨貓，怕你在哥哥面前拘謹(jǐn)了，特特留著給你做夜宵的！”白玉堂咬牙忍痛道，眉毛擰到一塊。“那就多謝二爺了?！闭拐研ξ眠^來便往嘴里塞，還道：“果然是家傳的手藝，細膩鮮香，方才不曾細嘗，滋味果然鮮美?！卑子裉脷夂吆呦崎T簾向外吼道：“憊懶白福，怎地還不送熱水來！”一面去屏風(fēng)后脫衣衫等熱水去了。

       中午食得飽，晚間后廚只送了些清粥小菜過來。白玉堂躺在外間美人榻上望著窗外天空，展昭則在一旁木椅上坐著擦劍。白福取了艾草點燃了熏了一圈，以防蚊蟲叮咬。有下人屋外稟道：”小少爺來了?！皫兹嘶仡^，白蕓生托著一果碗進來，道：”爹爹要我過來，道晚間都吃的淡，這是十月桃，給二叔展大人閑嚼。“果碗里潤生生的青綠鮮桃，煞是可愛。白玉堂看了一眼，咂砸嘴道：”誰吃得下這個。“蕓生道：”中午吃的腥膩，爹爹說都吃些這個，免得積食?！鞍子裉冒櫭嫉溃骸绷?xí)武之人，哪那么嬌氣?！鞍资|生笑道：”爹爹料到二叔不愿，吩咐了，二叔無需多用，只一口便可?！白酝胫腥〕鎏襾?，又自懷中摸出一把小刀，切了一塊遞過去。白玉堂皺著眉放入嘴中，齜牙咧嘴不肯嚼。白蕓生笑道：”二叔，爹爹吩咐了，你不吃我是不能走的。“又對展昭道：”這桃子酸澀得很，展大人若不愿食，也只一口罷。“又拿起桃子切下一塊遞過去。展昭沒搭言，只管笑瞇瞇接過了，含在嘴里，直看著白玉堂吃了才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