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蘭之死394天后

“遺忘是歷史贈予往昔真相的憐憫。”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節(jié)選自艾略特 赫立卡德上將寫給泰拉議會的第51封公函

留在塔蘭世界上的最后一架泰坦穿越了塵原，它的機體內(nèi)載著這個世界的新主人。這是一尊孤獨的神明，它的兄弟姐妹們都在蒼穹中等待著，它們被嚴嚴實實地保護在船腹中，接受著治療，并未下次戰(zhàn)斗而武裝起來。當它的任務完成后，這架泰坦也會加入自己的同胞們，但在此之前，它還要帶著一身傷兵的疲倦繼續(xù)大步前行。風從它滿是坑洞的灰色皮膚上吹過，帶起一陣吱嘎聲，并卷起一團灰塵灑在它的肩膀上。

它頭頂?shù)奶炜帐且黄宄旱恼克{。

蘇薩達 西恩現(xiàn)在被指派為了塔蘭的軍務總督，他從泰坦的雙眼向外望去，審視這片干燥的土地。

“我的土地，”他想到，咳嗽起來。胸膛左側的傷口疼得火燒火燎。他眨了眨眼，但并未讓自己的臉上表現(xiàn)出不適感。至少，他希望自己的臉上沒表現(xiàn)出這種感覺。

阿里高爾在他身邊，高大的身形紋絲不動，這位星際戰(zhàn)士注視著泰坦艦橋觀景窗外的景色。站在蘇薩達另一邊的是戈恩上將，他將環(huán)境服的衣領在脖頸處扣緊，憔悴的臉上完全不做任何表情。

蘇薩達伸手摸了摸自己環(huán)境服的密封處。塔蘭的空氣和土壤中仍舊留存著殺死這個世界的病毒，在數(shù)百（或許是數(shù)千？）年之后，人們才能再次于塔蘭上自由呼吸。

他從未想到當自己返回故鄉(xiāng)時，家園會變成這副模樣，但他又何嘗想過自己能夠歸鄉(xiāng)呢？在征戰(zhàn)群星的數(shù)十年光景中，他常常認為再也不會看到自己出生的桑梓之地。無論是在大遠征時期的Vessos世界和Tagia Prime世界，還是在戰(zhàn)帥變節(jié)后的Caldrin，以及在十數(shù)個次級前線戰(zhàn)場上，他都曾確信死亡會將他拖入到冰冷的湮滅中。但他活了下來，并且回到了塔蘭，看到這個世界不復昔日的樣貌。

他腳下的甲板晃了晃，神之機械停下了腳步。

蘇薩達瞥了眼一動不動的機長和兩位操縱官。這三個人都被導線連接進入了自己的王座，他們的臉被黑色的水晶面甲遮住，這明顯是為了防止別人看到他們的雙眼。蘇薩達從未在其他泰坦軍團中見過這種裝束。他不喜歡這副樣子，但他不知道原因。

“怎么回事？”蘇薩達在幾秒后問道，“我們?yōu)楹瓮Ｏ铝耍俊?/p>

控制臺上緩緩解開了一卷卷打孔的羊皮紙。

發(fā)言者是阿里高爾。“看吧。”

白疤戰(zhàn)士透過泰坦眼部的裝甲玻璃向外凝視著，他的瞳孔縮小了，就像是灰色虹膜上的一點黑色針尖。蘇薩達追尋著他的目光，也向外望去。

風吹去了天空中的一朵云，剝?nèi)チ怂对诘孛嫔系囊粔K影斑。

渾黃的暗影中顯露出事物的形體。這令蘇薩達剎那間想起了海洋生物們露出海面的背部，之后他才辨認出自己所視之物為何。

距離他們最近的坦克車體上布滿了腐蝕所形成的螺旋紋，裂紋在滿是坑洞的金屬上蜿蜒蛇行。它的車轍遍布在其身后與周邊，都是在它毀滅前的最后時刻中留下的。一個鋸齒邊緣的孔洞令其前側斜面裝甲變形扭曲。炮塔的艙蓋倒是仍舊密閉著，但主炮炮管已經(jīng)變成了一根被燒黑的破裂金屬細枝。蘇薩達可以看見車廂里已經(jīng)積滿了灰塵，內(nèi)部已經(jīng)暴露在了致命的環(huán)境中。

云影隨風退去，另一輛坦克也顯露出來，其車體的框線因酸性腐蝕而變得模糊不平。它旁邊是另一架小型機械，這輛載具上似乎沒有任何標志，除了那個從炮塔一側貫穿到另一側的平滑孔洞之外——就像是一發(fā)子彈干凈利落地穿透了死刑犯的顱骨。更多殘骸出現(xiàn)在眼前，它們要么是擠在一起，或者是孤零零地待在自己的碎片堆中。一眼瞥去，蘇薩達就辨認出了數(shù)十種型號的載具，但他也看見了很多之前從未見過的類型。車體巨大厚重的風暴之錘們臥在那里，軍團獵食者坦克和皮實耐用的處決者坦克的尸骸群就躺在它們身邊。載具的殘骸間還散落著癱倒的戰(zhàn)斗機兵，它們的機械肢體糟亂地纏結著。某臺大型機兵看起來近乎完整無缺，他被燒黑的外殼上沒有任何標志，活塞鉗狀的鐵拳夾緊了某輛西卡然坦克破碎的車體，它看起來就像是在撕碎這輛被摧毀坦克的過程中被凍結了。

云朵在天空中卷舒著散開，成片的金屬亡骸也在泰坦腳下展開。

“是Khedive平原，”阿里高爾低聲說到。蘇薩達聽見戈恩上將緩緩呼出一口氣，但卻不發(fā)一言。

“是Khedive啊，”蘇薩達思索到。

我肯定就是幾乎站到了那個地方…

這里的空氣中曾經(jīng)是有雨水的——南風吹來溫暖的雨水，草原如潮水般搖曳流動。蘇薩達曾站在此處，身邊就是自己團中其他士兵，他們抬頭仰望，看見運輸船穿過氤氳的天空，向著他們降落而來。那是他最后一次置身塔蘭的地表，也是他最后一次呼吸這個世界的空氣。他現(xiàn)在永遠也無法這樣做了。

“這算什么？”蘇薩達最終，喉嚨中發(fā)出干澀的聲音。他看向戈恩，但上將疤痕累累的臉孔已經(jīng)變成了一張固定的面具，眼神透露出心不在焉。

“眼前這些嗎？”阿里高爾問到，他灰色的雙眼轉向蘇薩達，看了他許久。

之后白疤戰(zhàn)士又回過頭眺望起了這片遍布機械亡骸的平原。這片荒原一直延伸到了地平線處。

“這就是勝利。”他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