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卡少女櫻之似是故人來(六十六)小櫻與小狼與沙之城的禁忌之門(五)

震感來自地源深處,幽暗荒涼的墓室中。兩只守門的妖魔忽而以武器相擊,交替踏著有節(jié)奏的步伐,嗥鳴不止。
李小狼心驚膽戰(zhàn)地觀望了一陣,他想湊近白曉探問,卻止步于半妖丹魂釋放出的滾滾熱浪。“這是什么儀式嗎?”男孩身體向前探,生怕前面的少年聽不見。
白曉的龍雀刀上火星飛濺,姑且和惡鬼僵持了良久,也有些疲倦了。
“不知道,但他們仿佛是想讓洞內(nèi)的靈壓再次流動起來?!?/span>
?趁著他幾秒的松懈,洞中的寧靜便轟然崩潰。
原本半空中懸浮的星云碎片,縈繞融匯作流動的云煙,向石門翻涌而去。眾人被裹挾著,只得被推著踉蹌,忙亂地揮舞手腳。
?疾風呼嘯,流云如濤,聚散間,小櫻恍惚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側(cè)臉。
?“重茗,不要去那邊!”她聽見不遠處的白曉嘶喊道。
?女孩一個激靈,急中生智,借勢沖到幾十米開外的位置,逆過身子張開雙臂,欲阻斷它們的去路。
說不害怕是假的。
她緊閉雙眼,強忍著不喊出來。
大概是與重茗靈魂相撞的瞬間,她陷入了清冷的芳香和泡沫般的綿軟,所有的不安都消失得一干二凈。
她懷著忐忑的心情睜開雙眼,頓時頗為震撼。
回想自己升入初中后的這幾個月內(nèi),見過許多幻境,但這里,一湖一月一清明,純粹而神秘的美景令人心醉。
如果每個人都有一個心靈的棲所,小櫻相信這里就是重茗獨一無二的桃花源。
她光著腳丫凌波飛渡,和風撲面,拂過臉頰鼻梁,好似絲綢,順滑而清冽。
“和我想的一樣,重茗姐的氣息......哈,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她張開雙臂,恣意呼吸。
像是回應她的自語,零碎的聲音在湖面擊出荷葉般的漣漪。
“小櫻,是你嗎.....?你終究......還是來了?!?/span>
女孩剎住腳步,張皇追尋聲音的蹤跡。
她抬頭,高遠的夜空不見纖塵,于是蹲下身,端詳起水波蕩漾的湖面來。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掬水,驚奇的是,湖水的青紫色竟不是天空的映射,而是自然賜予它的。
湖水臥在她的掌心,看上去就像一塊翠綠的水晶。即使灑下,湖里的顏色仍渾然一體,綠色的游絲還沒出現(xiàn)就已經(jīng)被無聲湮沒了。
“就這樣帶著一捧水離去吧,不要讓你的那面水綠之鏡染上我的顏色?!焙鋈?,一縷悠揚的聲音自水底浮出。
“重茗姐!”她欣喜萬分,但想到剛才的話,有些不解,“我的鏡子......水綠色?”
想來的確有一面,與自己親密無間的水綠色古鏡。
“對,心之鏡,我的,就是這青紫色?!?/span>
小櫻還是第一次聽到“心”和“鏡”相關(guān)聯(lián)的說法。
“為什么,每個人的心里都有嗎?”
“對啊,就像每個人都有秘密一樣,都有一面。”女子終于在粼粼波光中現(xiàn)身。她笑語嫣然,卻意味深長道:“只不過有的人表里如一,有的人與鏡中自己判若兩人罷了?!?/span>
重茗的長睫毛垂掩住瞳中半扇明月,月的寒光在其中搖曳。
“你我,都是徘徊于虛實之間的人,用鏡子守護著最重要的秘密?!?/span>
小櫻透過短暫的交談,隱隱看到了她的掙扎——
那感覺,不忍,欲言又止,化作一聲輕嘆,仿佛在故意用冰冷的言語壓住溫情的嫩芽。
“重茗姐你,到底想告訴我什么?”她懇切地凝視著重茗月色的雙眸,向以往那樣求教,“我要怎么做,才能使你變回先前那樣?”
她太想知道答案了——
那個笑顏燦如春花,為知識和美景雙眸熠熠的大姐姐哪里去了?
從理性上說,重茗姐思想的透徹和感情的細膩不曾改變;從情感上說,懷疑這樣一個人太殘忍了,我......做不到。
可為什么,重茗姐會突然變得如此脆弱悲觀呢?難道是“鏡子”的原因嗎?
既如此,我進入這里,就必然有特殊的意義......
小櫻眼前重現(xiàn)生機,她正要開口。
“我知道你的心思?!辈涣?,重茗嘴唇微啟,回道。
她揮袖召喚出潮汐聚攏為山,潮退后,一座玲瓏剔透的水晶雕像露出水面。雕像不算精致,卻神似洛神,衣袂翩躚。
“重茗姐,太好了你終于肯見我......!”小櫻情不自禁向雕像伸出手去,想擦去它面龐上的水痕。
“如果我說,不要再踏入這里就是對我最大的慰藉,你會遵守諾言嗎?”
“欸?”小櫻怔住了,眼前一黑,手停在半空中。
類似的話,重茗也對那個少年說過——
因為他們的世界太過于單純美好,令她生出一種保護的欲望。她是那樣的渴望他們身上永不枯竭的光芒,又覺得仿佛是命運之神開的一個玩笑,以自己的身份,如何去奢求他們的救贖呢?
很久沒有人走進這個以鏡湖分割的世界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即使美景夢幻如斯,她的兩個人格困在這里,沒有一個做著甜蜜的夢。
不經(jīng)意間,一滴晶瑩咸澀的淚從眼角淌到了腮邊。
少女眨眨眼睛,將眼眶里的淚全擠出去,又深情地凝視著與自己咫尺之遙的女孩——她的眼神呼吸都住被定住了。
在時間的縫隙里,另一個自己冷不丁出現(xiàn)在身后。
“沒想到,木之本家的人給你的力量有這么大,大到.....能顛覆原本的信念?!?/span>
重茗心房一顫,驚恐地回望向如死人般皮膚煞白的女子,但轉(zhuǎn)瞬間,胸中的波瀾歸于平靜。
“那不是信念,只是我在為自己的膽怯找理由罷了?!彼吹雇钢鴰追智纹?,瀟灑回道,“我可不想一直作縮頭烏龜。”
話說出口,心胸豁然開朗,也有了氣力,她遂將靈魂感知的方向轉(zhuǎn)向湖的另一側(cè)。
“我不希望,你牽涉過深。”通體晶瑩的女子雙手將小櫻的手捧在掌心,憐惜道,“這么溫暖的手,怎么能在湖水里泡著呢?!?/span>
“可是我......我明明可以救你出去的!” 手上的熱量迅速蒸發(fā),小櫻連忙又覆上另一只手。她毫不吝嗇,只求能快些把少女冰冷修長的五指捂熱。
?雕像不語,下一秒便四分五裂,數(shù)道刺眼的光芒如利箭穿入少女的肌體,映得小櫻的視野霎時花白一片。她下意識收手捂住眼睛,隨后身體不受控制地迅速向后退去。
所有知覺都喪失了,唯有自凌波的那雙腳上傳來的清涼在時刻提醒她,鏡湖上所見所悟皆為真。
小櫻抬起沉重的眼皮,隱約看到自己的頭頂懸著一團陰影,昏暗的冷光映在臉上,甚不真實——
那寒光發(fā)自牛頭手里的鋼叉,若不是白曉用刀制住一擊,布陣設阻,恐怕二人就要血濺當場。
“你們兩個振作一點!”少年奮力抽出龍雀刀,吼聲震得小櫻回過神。她撐起上半身,才發(fā)現(xiàn)小狼趴在自己的膝蓋上,人事不省。
“小狼君!你怎么了,快醒醒!”見他滿面滄桑,女孩一時間手足無措。她下意識探探他的鼻息,還算穩(wěn)定。
等等,鼻息?為什么靈魂會有鼻息?
唰地一下,冷汗宛如瀑布,從頭淋到腳。
“怎么......回事,感官變敏感了,反應卻遲鈍了......”小櫻敏感地覺察到自己的身上正發(fā)生著某種變化。
舒張五指這么一個細微的動作,就立刻引得陣陣酸痛從各處關(guān)節(jié)襲來,痛得她猛咬牙關(guān),險些咬到僵硬的舌頭。
“別擔心,這是件好事?!卑讜詫Υ说?。他正靜心瞑目將法力集中于指尖,“青嵐的法術(shù)已經(jīng)滲透進來,你們兩個也累了,先找個地方躲好?!倍谶^后,當他再此鎖定遠處陰森的石門,立刻殺氣畢露,“這扇門,就交給我!”
?龍雀刀蓄勢旋下,少年氣吞山河,熾若地獄業(yè)火。
“等等......”小狼忽然掙扎著站起。
他喘著粗氣說道:“......如果我沒記錯,那些很有可能,是重茗姐靈魂碎片的星云,幾乎都......涌了進去。”
白曉聞之側(cè)目,明黃色的獸瞳咄咄逼人,一副不想聽他分說的神情。
“強攻,未免太冒險了?!?/span>
?可男孩依舊堅定不移下了決斷,用自己的魄力一錘敲醒了白曉混沌的大腦——
? 白曉氣焰銳減,漸漸收了陣法。他弓身拄著龍雀刀,丹魂似被滾油烹般,手上青筋仍在“突突”地跳個不停。
小櫻同情地凝望了許久。
管家先生平日里貴氣天成,談吐有方,哪像此刻這般煎熬過?
她深知,當務之急是克服焦慮悲觀的情緒,直面困難,于是忍下揪心的痛楚,盡量用平靜的語調(diào),希望能稍稍疏解他的郁憤。
??“我也這么認為。確切的說,我覺得這扇門只是看著威嚴聳立,很嚇人......但其中不一定有什么可怕的東西。”
話語間女孩將目光轉(zhuǎn)向石門,不同的是,她純凈的眸中折射出寬宥和暖意。
白曉又一拳猛砸在自己膝上,怒喝道:“我明白,我恨不得事情就這樣結(jié)束!”頓時,冷靜和脫力感涌了上來,“可是這墓室里,只有這一處線索了。我要怎么才能找回她的靈魂呢?”他悵惘道,像個迷失歸途的孩子。
?到了萬變歸宗之時,此兇煞的石門作為墓中最難以接近的地方,確實迷影重重。
女孩摸摸下巴,先前和小狼的種種推測浮現(xiàn)出來。
“牛頭馬面說過,這扇門是禁忌之門,和我們在沙漠王國里遇到的那扇一樣?!彼琅f從容平穩(wěn)地談道,“不僅如此,爸爸和瓦爾斯殿下都是因為這份‘無價之寶’而陷入了昏迷,把自我封閉在過往的回憶中?!?/span>
“太執(zhí)著于過去,人就會喪失斗志,裹足不前,甚至劍走偏鋒?!?/span>目光在兩座鐵面無私的巨像上逡巡,白曉自嘲似的地哼笑幾聲道,“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吶?!?/span>
話到此處,女孩的眉梢不禁掛上一絲淡淡的哀傷。
“其實,我在昏迷的時候,踏入了重茗姐的心境。我感覺她,好像被什么東西禁錮住一樣,我們之間仿佛就有這么一道門?!?
白曉怔住了,他緩緩撐起頹圮的身軀,澄澈的眼深望向小櫻。與其對視,小櫻宛如在看洞窟中的火光,感受到執(zhí)著的生命力。
“重茗姐期待著有人能幫她,那種渴望又擔憂的眼神,我不會記錯的。雖然她希望我不要再管了,但是......”她吐露深衷,但卻內(nèi)心卻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赡苁呛诎堤^漫長,小櫻莫名其妙地滔滔不絕起來,“用卡牌從這里逃出去我不是沒想過,可小可和月既然進不來,連先生的式神都會迷路,那就說明僅憑我的力量是不夠的......”
山重水復疑無路,推理了半晌,最終又繞回了原點,柳暗花明的村落何時才能見到呢?
想到此處,小櫻委屈得淚水盈眶,撐著男孩的身體有些發(fā)軟,但她立刻重新振作,站穩(wěn)腳步。
“既然她不想傷害我們,那很有可能,她只是一名觀望者。”小狼安撫地摩挲著女孩的手背。
方才在黃土地上滾了幾遭,小狼的臉像被煤灰熏了似的,吹出來的都是沙塵,看東西如同隔著一層磨砂玻璃。
如此憔悴之下,他卻心如明鏡,溫潤如玉。
——小櫻眼里的淚頓時灑了出來。
“小狼君!你好些了嗎?”她用手背擦去他頰上的灰塵,目光久不肯離開。
“沒事,咳咳......”被這樣注視著,小狼臉上滾燙,一沒忍住嗆咳了出來,“背著地,沒事?!?/span>
“剛才若不是他護著,你險些就被吸入門里去了?!卑讜曰貞浧鹬绑@險的一幕,若有所思道,“至于你的猜想,我基本贊同,不然方才石門不會突然關(guān)閉,截斷那股氣流?!?/span>
?聽罷,小櫻全身的頹勢果然洗滌一空,一雙靈動的眼睛重現(xiàn)異彩,充滿朝氣,但白曉自己卻依舊心事重重。
“墓室里的事,她都知道?!彼氖指苍谄鸱男靥派希鐾窂],神色虔誠,好像這樣就能與那位少女心靈互通,“所以,我相信她能感知到我的心靈。”
“喂,看那邊!”
突然,李小狼緊張地瞪大了眼睛,被什么吸引著似的站直了身。
天地混沌之中,一顆星辰從煙霧繚繞中滴垂,搖搖欲墜,又猶同含苞的花蕾。
“重茗!”還未等小櫻聚焦視線,白曉便獵豹一般橫空竄了出去。
少女一襲羅裙,宛若羽毛飄落在他的臂彎。
“你受苦了,我們快些離開這里吧,好嗎?”少年心底的灼燒讓他根本無暇顧及平日里恪守的禮儀風度,情難自已地喃喃道,“循環(huán)往復的夢,結(jié)束了......現(xiàn)實會一直前進,直到把那些事狠狠落在后面?!彼У煤芫o,像是要把冰冷如雪的她融化進自己的身體一般。
?如火的熱忱將她包裹,喚醒了右手契印上的一彎新月。它猶如鐮刀,再度向封鎖的記憶揮去,直插進血肉之中。鏡湖為此天旋地轉(zhuǎn),外界的風攪亂了其中的氣息。
重茗的靈魂奮力地向上,她想沖過水面,沖上云霄,到月光云海之間去。
冰冷的湖水如尖刀一般劃在身上,痛,時而尖銳時而沉鈍,此起彼伏。
?如果接受現(xiàn)狀,承認內(nèi)心的脆弱,或許就不會這么痛了。
?就像那張牌上畫的重明鳥,展翅于九霄,擊退黑暗和污穢,何其神圣威武;但像畫中一般,避開人世香火,遠離禱告供奉,放歸自然的時間又是如此稀少。
它不眠的疲憊誰來治愈,由孤獨而生的不安又有何人能曉?
黑暗漫無邊際,即使一度被驅(qū)散,也仍會重臨。重明鳥,這只美麗的神獸,在漸漸收緊的枷鎖中,流下了一滴血淚。
如果放下一切,孑然一身地睡去,是否在黑暗中獲得安逸呢?
曾經(jīng)的她也許還會掙扎,但現(xiàn)在她決定搏一次。因為只有見過真正的光明和強大,才會對之更加心馳神往。
那股來自外界的熱忱,讓她的心重新開始躍動。
可犯過的錯注定不是勇氣能夠彌補的。月明星稀下,于虛空中,“MEMORIES”的力量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
毫無征兆地,銀發(fā)少年神明般的容顏在腦中交錯閃過,重茗霎時喪失了意識,靈魂再次垂直墜了下去。
她想聽他親口答復,哪怕是句冷漠的“對不起”。為此,鏡子那一面的自己無時不刻都在祈禱,重逢的那一天能快些來臨。
“不行,不能這么做......!”少女僅剩的理智被月之鏡的力量瞬間吞沒。
她的肉身被抱得太緊,唇貼在少年耳邊,呢喃出聲。
白曉不可置信地松開臂彎——
重茗的肉身不知何時鍍上一層迷蒙的青紫色光華,似乎是得到了月之鏡靈力的滋養(yǎng),一株嬌艷的菡萏自她的肩上破土而出,緩緩綻放。
花搖曳生姿,卻引來墓室之內(nèi)再度地動山搖。
? 牛頭馬面亦變得異常狂躁,掙脫定身的法陣后掄起兵器就開始大肆破壞,劈斷了支撐洞窟的巖體。
?白曉橫抱起重茗,一躍后撤了數(shù)十米,并招呼櫻狼二人迅速躲到自己身后。
“快,小櫻!”
“嗯!”
二人一面閃躲頭頂襲來的落石,一面繞過腳下延伸開的裂痕,依舊不忘十指相扣。
?混亂之中,誰也沒注意到,石門已然大開,如同一只張開巨口,坐等獵物的巨虎。
就在李小狼要將手伸向白曉的瞬間,一道光墻將他狠彈飛了出去。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被擎到半空,眼睜睜看著小櫻被地面冒出的濕冷霧氣包圍,和白曉隔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