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致自由

奎艾特凝視著眼前鮮血淋漓的席卡達，他一言不發(fā)，只露出些頗有深意的微笑。嘲弄？輕蔑？抑或自信？無論如何，在這樣的光景中，他已然忘卻了居安思危的義理——

自這沉默者背后的陰影之中，『Fly On The Wall』伴隨著約爾特的無聲接近，其雙手，霎時扼住了那作曲者的咽喉。

長夜將伴隨樂曲的終章迎來黎明。

奎艾特如是被驚動的鷗或鷺，指揮演奏的雙手被迫停滯，他于藝術(shù)的殿堂中退下，被迫回到了現(xiàn)實之中，企圖反抗這突如其來的不公，他的手也按住那『Fly On The Wall』所鎖住自己的那只手。『A Quiet Time』同時將手向約爾特抽出，指尖旋動的“水滴”試圖進一步前進——從而擊穿那約爾特的面頰，也試圖遏止變故的發(fā)生。

然而，血泊中的席卡達卻在這時，又一次令那『You?give?love?a?bad?name』向奎艾特撲去，并同步劫持住那『A Quiet?Time』的雙手。

奎艾特的身體發(fā)生了不可制止的崩潰，他先前奮起的意志與精神在這僵持中消逝，再無力支撐自己。他產(chǎn)生一種熟悉的感覺——一種事物從身旁逝去，自己卻無能為力的痛苦。

席卡達將手緩緩抬起，槍口指向了奎艾特，他只得屈服。席卡達用嘶啞的聲音再一次問道：

“為什么……要襲擊我們？”

“無須……沉默了啊……敞開心扉……便好了……畢竟，你已經(jīng)是……階下囚了……”

那本對此沉寂的奎艾特終于開口，不為那眼前的威逼，而是他已然厭倦了沉默。

“……很簡單。”

“為了生存的私心。”

席卡達不解，他并不認為，眼前這個崇高的音樂家，只是單純的做著野獸的行徑。

“我……不覺得……一個如此傲然的……創(chuàng)作者……竟然……只有這么……空白的理由……來襲擊……過路的人……”

他身上的傷口令其的言語無法通貫，但他仍然盡力將話語講全，以避免不必要的誤會。

“呵，隨便你如何去質(zhì)疑吧……在這樣荒蕪的世界，只靠那些由文明社會遺留下來的藝術(shù)，又怎么能存活呢……難道你覺得，只有一種純粹的藝術(shù)狂熱，便可以在這蠻夷之地中生還——”

在荒蠻中，奎艾特似乎舍棄了曾經(jīng)崇尚的純粹的藝術(shù)——他仍然崇尚藝術(shù)，只是已然將生存的渴求擺在了先列。但約爾特卻并不能通融——

“那我，或許可以直接結(jié)束你可悲的命運?！?/strong>

伴隨『Fly On The Wall』能力的持久做功，奎艾特的氣力愈發(fā)微弱——甚至無法維持自身能力的發(fā)動，于是席卡達身上的傷口隨之消失。但過多的失血，仍然使席卡達的大腦昏迷不清，他拍拍自己的腦門，似乎想到什么，隨之再一次開口。

“停下吧……約爾特?；蛟S……他還有……被挽救的……機會……”

“相信我……”

席卡達分明是在這場紛爭中狀況最慘烈的一個，卻第一個選擇了寬容與仁慈。

“……”約爾特思索著，他微閉上雙眼，輕嘆了一口氣。『Fly On The Wall』的雙手松開，能力解除，氣力恢復的奎艾特迅速站起身來，猛烈地喘著粗氣，汗水自額間滴落。

“……正式認識一下……我是席卡達，而你身后的，便是約爾特。我們都是大約十二小時前來到——”

“我還是要指正你時間觀念上的疏漏——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白天，算下來該有大抵一日的時間——”

約爾特仍是很突兀地插入了話題，但席卡達的面部神態(tài)似乎讓他也感到自己發(fā)言的不當，話語戛然而止。

“啊……對，的確是一天左右……還請多指教……那么你呢？”

“我是奎艾特——一位‘民間’音樂家，算起來，我應該是……次早一批的來訪者。”

“嗯，或許，我們可以同行。當然還是要麻煩你做些向?qū)У墓ぷ髁恕！?/strong>

二人相視一笑，但約爾特站在一旁，倚靠在一座沙丘之上，低下頭來，又一次做著淺思，不動聲色，似乎仍懷著些疑慮。

“那么……奎艾特，前輩——我可以這么稱呼你嗎？”

“我不介意?！?/strong>

“我有一個問題——你在幾年的放逐生活中……都是一個人？”

約爾特敏銳的目光忽然朝向了席卡達，他并不滿意席卡達的說法——在約爾特的早已構(gòu)建的希冀中，他們是追求解放，追求自由之人，而非被放逐者。

“呵，并不，我曾——不，我有一位摯友，并和他一齊投身于我所信任的組織?！?/strong>

“我們的組織，名為『自由人』，許多人生尚才起步，尚還青春的替身使者聚集在那里，他們有自己未盡的夢想，并試圖扎根于這荒漠中，進而逃生，追求『自由』?！?/strong>

“那是一個公正、民主、且美好的烏托邦，人們有著共同的信念，幾乎沒有私心，所有人的地位都是平等的，有領導能力的人并不因其向?qū)У牡匚欢@得更好的待遇，我們甘愿奉獻，因為我們都堅信，其盡頭，必然是真正的『自由』和『解放』。”

“但……我們被欺騙了。”

約爾特抬起頭來，看向眼前那苦笑的音樂家，他望著那苦澀的笑，沉默著，沉思著

“但是……不是被我們的領導者，不是被組織里的他人，亦不是被其他外人?！?/strong>

“而是那，我們曾所堅信的——『自由』……”

奎艾特話音未落，約爾特與席卡達均為之震悚——信徒，竟然會被自己的信仰所欺騙！

“呵，或許我，該從事件的伊始開始述說……”

奎艾特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走去，他回頭望去，示意他們跟上。

奎艾特稍有停頓，后又坦然地向前邁去。而席卡達，則毫無遲疑地朝遙不可及的旭日前進。

約爾特凝視著，躊躇不定，他緩緩起身，卻仍站在原地。席卡達轉(zhuǎn)身，招手，示意他跟上。朝陽下燃燒的天空之中，映照著那兩個義無反顧著前行的友人，晨暉似乎要隱沒他們的身形。約爾特終于欣然地前去，以跟上他們的腳步。

“那一個早晨，先遣隊出發(fā)了，我的摯友……也是一員——他們要在能力的幫助下，一路前往那荒漠的盡頭，并在那時，將捷報傳遞給我們——這也是我那摯友所負責的工作?！?/strong>

他們漫步著，途經(jīng)一座座沙丘，有‘低谷’，有‘高峰’，行途曲折蜿蜒。

“我們幾乎為這場先遣籌備好了一切——他們有能力辨別方向，有能力自力更生，有能力抵御外敵，似乎一切天衣無縫，但命運卻總是多桀……”

他們邁上一座高的沙丘，又進而，走向右方一座低矮的沙丘。

“在數(shù)天中，我的摯友一直在用他的能力向總部報告著前進的情況，似乎一切安好，好像『自由』的色彩已經(jīng)愈發(fā)強烈。”

“然而，它破碎了，我們的先遣隊，居然……自我們的后方，歸來了。”

“無論是哪一方，都感到詫異和不可置信，但很快，這種疑惑消失——因為它們迅速地轉(zhuǎn)變?yōu)楸舜说某庳煛①|(zhì)疑、評擊、責任的互相推卸，烏托邦頃刻坍塌，秩序崩潰?！?/strong>

“而且，后來問詢到的行程的記錄卻使人意外，最終計算下來，居然……剛好是橫穿這片沙漠所需的距離——沒有人走了彎路，隊伍至始至終都在向南方走去，但最終卻回到了原地……”

“但這一點發(fā)現(xiàn)的太晚了，在此之前，組織便開始迅速地支離破碎。”

“有人憤然離去——組建新的世界，或是投奔其他組織。也有人崩潰絕望——這其中包括我的摯友。”

三人仍然在前行，只是他們于矮丘上，進一步向著左方一片更為低矮的沙地走去。

“我仍然記得他的那些話語——我試圖安慰他，他卻告訴我說：‘我們明明，走了那么久，受了那么多苦，又一次次給予自己希望，可最后我們得到了什么？如果沒有這場先遣……是不是我們所有人至今仍然能生活在那曾經(jīng)的烏托邦里？大家彼此通融……理解……協(xié)作，那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可是它不在了，不是我們欺騙了誰，而是『自由』……它欺騙了我們所有人……’我聽著這些痛苦的話語，但我卻無法為此做些什么，只是低頭、沉默、傾聽?！?/strong>

他們到達了那片沙地，四周卻只有一望無際的沙塵，格外平坦，奎艾特竟一時不知道該走向何方，但他的傾訴仍未終止。

“幾天后，我的摯友死去了，我永不能忘卻他生前對我的祈福，他是何等平靜地去告訴我何以走過這漫漫長夜，何以反抗那些命運的不公，何以不被痛苦淹沒，何以在之后生活中獲得『安寧』——即我現(xiàn)今所向往的『靜謐』。”

“在我離開『自由人』之前，有人告訴我，是溫德布朗他害死了我可憐的摯友，但我并不相信，我認為，只是我的摯友，經(jīng)歷了太多太累的事，于是乎，想要休息一下……休息那么一會兒……也許，就能醒來了?！?/strong>

歌劇落下帷幕，只是省去了傾訴的話語后，望向四處無垠的黃沙，奎艾特感到了深刻的迷惘。

但他忽然看向身后的兩位新朋友，瞑目長嘆。

“他們——那些離開『自由人』的人，一部分加入了先前受我們唾棄的『救贖』，一部分，則建立了一個名為『破壞者』的組織。”

“有一個我的熟識現(xiàn)在在『破壞者』中。之前我與他偶然重逢，閑談幾句往事，互相苦笑著看著彼此，他告訴我，『破壞者』同樣是一個追求平等和解放的組織，他由衷地希望我加入進來，但我卻謝絕了。他還告訴我，溫德布朗加入了『救贖』，并似乎這之前就有偏向于其的跡象，不過可惜我并沒有太在意后續(xù)，也沒有進一步追問。”

奎艾特來到一座微隆起的沙丘前，欠身蹲下，他從外衣內(nèi)抽出一根長笛——一根布滿了拙劣的手工痕跡的長笛。他輕輕吹奏著，為著逝者。約爾特與席卡達同樣蹲了下來，默默地悼念。

“如果，你們想要找尋一個立足點，就去找『破壞者』吧——我那熟識告訴我，『破壞者』的總部，就在『自由人』遺址的西邊。我還要留在這，因為走太遠，或許就再也找不到了。”

席卡達方想問起『自由人』的遺址，但剎那間，他發(fā)覺到什么，靜謐彌漫，獨有笛聲回蕩。約爾特已然察覺了這一點，他閉上雙眼，持久的為著這里更多的一切悼念。

奎艾特所哀悼的，不只是他為了『自由』而獻身的摯友，還有那腳下的，曾經(jīng)美好的烏托邦。

“很高興能遇見你們這樣的聽眾……席卡達，還有約爾特，祝旅途愉快。有緣再見?！?/strong>

兩人的哀悼結(jié)束，席卡達與約爾特默默地遠去，身后持續(xù)傳來綿延不絕的笛聲，不知何時方才停息。

注：紅字用以表示一些重要內(nèi)容，例如一些為后續(xù)情節(jié)發(fā)展所設的伏筆，或者是表明立場及狀況等的特殊字眼。仔細觀察部分紅字內(nèi)容可以發(fā)現(xiàn)一些反轉(zhuǎn)在先前基本都有過鋪墊（有的紅字會暗示人物相關的信息，作為人物背景的體現(xiàn)）。?

這一章是劇情為主，推動后續(xù)發(fā)展的一章，因此沒有其他可介紹的替身出現(xiàn)，若戰(zhàn)斗部分有不理解的，可以翻看先前的介紹，以及我專門設置的《喬格橋替身集》。

溫德布朗（Windbrown，來自英語詞匯“windblown”，意為“隨風飄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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