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二年級篇3 看不見的敵人
現(xiàn)在的時間是太陽剛開始升起的上午五點前。
我在大部分學(xué)生都還在睡覺的這時間,因為帳篷外的奇妙聲響而醒來。
那道聲響真的很微弱,小到會讓人誤以為是耳鳴。
我為了詳細確認而探頭到帳篷外,果然聽得見微弱的聲音。
七瀨晚了點也從帳篷露臉出來,她同樣因為這個聲音而醒過來。
「妳有聽見什么嗎?」
「是的……雖然很微弱,不過有聽見電子聲?!?/p>
但距離好像相當(dāng)遠,這音量小到會錯聽成耳鳴。
雖然可以在平板上設(shè)定鬧鐘,可是這個也太久了。
「該不會是警報鈴?」
「很有可能呢。」
我像是要飛奔出帳篷地起身,再次側(cè)耳傾聽。
應(yīng)該就跟真嶋老師說明時給我們聽的聲音幾乎一樣沒錯。
不過,似乎因為聲源位在森林的深處,可以聽見有回聲傳來。
「鈴響好像沒有要停止的跡象呢。」
從發(fā)現(xiàn)聲音到現(xiàn)在已過了一分鐘。雖然警告聲有兩次,但機制上是兩次都會在五秒后停止。只會有警報鈴會像這樣響個沒完。
「我記得過了五分鐘的話──」
「手表的GPS會推算出目前的位置,應(yīng)該會有救援過來?!?/p>
如果沒有余力讓聲音停下來,能想像到這是相當(dāng)危險的狀況。
「我們能在校方抵達前先把人找出來嗎?」
「告訴我理由吧。雖然說天亮了,可是視野還是很差,搞不好會有二次災(zāi)害?!?/p>
「救人還需要理由嗎?」
與其說是生氣,她反而對我投以純真無比的銳利眼神。
要是我不愿幫忙,她就算一個人也要過去──可以看出她表現(xiàn)出這種強烈的覺悟。
「要行動的話,人手多一點會比較好。去叫醒須藤他們吧。」
「好!」
我們決定分頭叫醒正在睡覺的須藤、池、本堂。
我們把睡得迷迷糊糊的三個人從帳篷帶出來,一邊移動,一邊解釋狀況。
眼前是陰暗的森林,視野還是很不良,沒有照明的話,立足點也會讓人不安,為了保險起見,我們前進時需要一邊照亮腳邊。
我和七瀨各有一支手電筒,須藤他們則是一支,總共三支。
無法說確保了足夠的光線,但我們也只能靠手頭上的設(shè)備照明。
我們?yōu)榱吮苊饷允恢?,而拿著一臺平板前進。
「總之,我來打前鋒。」
正因為是這種的狀況,池雖然有點卻步,還是主動接下了打頭陣的任務(wù)。
「不好意思,能別這么做嗎?」
「咦?為、為什么?」
「在視野還不良的情況下,我們不能讓技術(shù)層面值得信賴的人打前鋒。應(yīng)該交給危機處理能力高,而且能夠選擇適當(dāng)路線的人?!?/p>
「呃,可是啊,這里大概是我最了解──」
「可以麻煩你嗎,綾小路學(xué)長?如果是學(xué)長你的判斷,我可以毫不猶豫地跟上?!?/p>
七瀨完全不打算聽池反駁,對我提出要求。這個狀況分秒必爭。
在他們?nèi)齻€面前不謹慎地說借口,也只會浪費時間。
「我、七瀨、池三個人來拿手電筒。須藤、本堂跟在七瀨之后,然后麻煩池殿后?!?/p>
我只說明這些,就毫不遲疑地站在排頭邁步而出。
「呃,咦?啊,這……是沒關(guān)系……你真的沒問題嗎,綾小路?」
池?zé)o法理解狀況地被丟在后面,而我負責(zé)帶頭。
「好啦,快點跟上。綾小路大概沒問題?!?/p>
須藤強行抓住池的手臂這么說,我們五個人就出發(fā)了。
「在這種狀況下前進,確實有可能受傷呢?!?/p>
「怎么會在這個時間移動啊──」
本堂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吐露了不滿。
「這沒那么不可思議。既然下一個指定區(qū)域很遠,就必須在這個時間先縮短距離?!?/p>
校方也有顧慮時間進行指定區(qū)域的指示,但若會扯上隨機要素,就會出現(xiàn)不少需要像這樣在一早或深夜硬闖的狀況。
一點一點接近而來的警報聲,仍大聲地回蕩在森林中。
不對,這是……
「有人在的話,就回應(yīng)一下──!」
警報鈴逐漸變大聲。
須藤往警報鈴的方向喊道,但感覺不到聲音和動作。
「為什么不回應(yīng)啊……這、這該不會是幽靈做的好事吧?」
本堂好像開始覺得鈴聲聽起來毛骨悚然,因此發(fā)抖。
「應(yīng)該是他們連大喊都沒辦法的狀況吧?!?/p>
「如果是這樣,或許就真的很不妙了呢?!?/p>
總之,只能直接靠近聲源,親眼確認。
我壓抑想要趕路的想法,一邊照亮腳下,一邊前往森林深處。
「各位,你們不覺得聲音有點奇怪嗎?」
走在我身后的七瀨發(fā)現(xiàn)了聲音中的異樣感。
「奇怪?哎,不知是不是因為在黑暗的森林里,我確實覺得有點陰森啦……」
「不,不是這樣──」
「是傳來的聲音數(shù)量,對吧?」
我回頭回答,七瀨就用力地點頭。
「一開始是從森林深處傳來,我還以為只是回音??墒?,靠近就會知道不一樣。是兩個聲音在響?!?/p>
警報鈴只有在陷入極度危險的狀況時才會響起。
我沒怎么想過會同時多個響起。
可是,到這種地步的話就很明確了。
有一定節(jié)奏的警報從相同的地方幾乎同時響著。
也就是說因為有一點時間差,聽起來才像是回音。
「好可怕……我們接下來繼續(xù)前進沒問題嗎……?」
本堂在坡度開始變陡峭的山路上說泄氣話。
如果這里是有兩個人接連陷入危險狀態(tài)的地方,他會害怕也情有可原。
接著,我們靠近到可以聽見音量很大的鈴聲的距離。
我們暫時停下來,把燈光往四處照亮,尋找鈴聲發(fā)出的源頭。
沒多久,就在燈光前方發(fā)現(xiàn)一個倒下的人影。
「那是……小宮!」
須藤最先發(fā)現(xiàn)那個身影的真面目。
沒錯,那的確是二年B班的小宮。
「喂、喂,這是怎樣啊……振、振作點,小宮!」
似乎因為同為籃球社,須藤急忙跑向倒在地上的小宮。
「學(xué)長……」
「嗯?!?/p>
響鈴的手表果然是兩支,而不是一支。
距離小宮幾公尺遠的位置,還有另一個鈴聲在響著。那是同樣是B班的木下美野里。七瀨好像有一瞬間對這異樣的光景很不知所措,但還是往昏倒在小宮稍遠處的木下跑過去。我為了理解狀況,而交給他們確認兩人的安危,并環(huán)顧四周。應(yīng)該要跟小宮同組的篠原不見蹤影,加上也沒看到背包,這讓我很在意。
「喂,小宮!篠原怎么了!」
「不行,小宮這家伙好像完全醒不來……」
我聽見須藤與池的這段對話。
我手動關(guān)掉兩人的警報鈴后,森林便回歸寂靜。
「木下同學(xué)也沒有恢復(fù)意識??吹竭\動服的臟污和受傷的情況,恐怕……」
七瀨看著旁邊幾公尺高的懸崖與陡坡說道。
須藤也同樣地確認了小宮的狀態(tài),接著點頭。應(yīng)該是某一方在陡坡腳步不穩(wěn),接著跌落。然后打算救人的那方也受到牽連嗎……
我接近斜坡后,發(fā)現(xiàn)確實殘留著有人跌落的痕跡。
換句話說,似乎就是小宮和木下這兩人在斜坡失足。
畢竟視野這么差,不難想像是不小心踩空。濕度很高,地面也有點潮濕,所以很容易滑倒。我照亮自己的腳邊。地面有點泥濘,因為腳踏過而稍微留下了足跡。
如果用燈照亮路線的話,還是可以找到一點點他們兩人跑到小宮和木下身邊的足跡。然后,這里也淡淡地殘留著其他人的足跡。
那個足跡靠近兩人身旁,可是馬上就折回去了。
盡管關(guān)聯(lián)性不明,但也就是說這里可能存在小宮和木下之外的某個人。
會是篠原嗎?可是,很難想像她連包扎處理都沒有就直接離開。
就算是去求救,應(yīng)該也會跑到附近確認安危才對。
把鞋子的尺寸跟我自己的腳比較的話,可以知道它小了一點。我的鞋子尺寸是二十六公分。另一方面,留下的足跡大小看起來則小了大概一點五公分到兩公分。雖然不能徹底排除對方是男生的可能性,似乎有較高的機率是女生。
我突然感受到動靜,就這樣維持手電筒不動,只把臉看向了西北方。
可是視野的前方是樹干粗大的樹林,以及籠罩著一片漆黑的世界,因此沒辦法找到人。
對方不往我們這邊靠過來,是出于某些問心有愧的理由嗎?
我暫且無視那些動靜,確認木下的腳邊。
因為我認為木下昏倒前,也有可能走過一段路。
可是,木下倒下的周圍完全沒有殘留四處走過的痕跡。
果然可以把那個足跡當(dāng)作第三者留下的痕跡。
木下的臉上和衣服跟小宮一樣,都有一點破損及臟污,但似乎沒有大范圍的外傷。
「比起這個,問題是在于老師們抵達之后呢……」
雖不清楚傷得多嚴重,不過一定免不了要健康檢查。如果是從斜坡滾下來昏倒,就會需要精密檢查,很難避免被宣告退場的發(fā)展。這兩人恐怕也沒有余力醒來說謊粉飾。
假如篠原也在某處陷入類似的情況,小宮這一組就會一舉有三個人退出。
他們?nèi)齻€都沒有保險卡,事情變成這樣的話,就無法避免退學(xué)。
「篠原──!」
池在陰暗的森林里大喊。
假如她在周圍的話,就算出聲打個信號也不足為奇。
辦不到這點,就代表著她果然跟小宮他們一樣被卷入了某些意外。我趕緊抓住打算找人而跑出去的池。
「你連平板也沒拿就隨便闖進森林,很有可能迷路?!?/p>
「是、是沒錯!」
「我知道你很著急。因為大喊也沒有回應(yīng),是一件很奇怪的事?!?/p>
「對、對啊,所以必須快點找她!」
「但如果她受了重傷,就算跟小宮他們一樣警報聲大作也不奇怪。沒錯吧?」
可是,除了兩道警報鈴,沒有任何其他聲音在響。
「這……確實是這樣……」
「現(xiàn)況下應(yīng)該視為篠原只是不在附近,而且受重傷的可能性很低?!?/p>
「換句話說,她是迷路之類的……?」
這個發(fā)展當(dāng)然也不難想像。
「唔……咕……!」
當(dāng)大家都很困惑,無法如愿地掌握狀況時,就聽見了這道呻吟。
「小宮,聽得見嗎,小宮!」
小宮像是在回應(yīng)須藤的呼喚,用手抓住須藤的上衣。
看來小宮恢復(fù)意識了。
我們暫且放下心的時候,同時得知了壞消息。
「痛、痛……我的腳……!」
雖然他的右腳有在移動,但是左腳一動也不動。小宮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這……你的左腳……!」
須藤很動搖,因此就算看不見情況如何,也可以知道結(jié)果。
七瀨也為了確認狀況,而仔細檢查木下。
「不只是小宮同學(xué),木下同學(xué)也是左腳的狀態(tài)很嚴重。搞不好已經(jīng)骨折了?!?/p>
在這場事故上,他們兩個不只是從斜坡滑落,而且都是左腳受了傷。
雖然可以直接用手確認傷口的狀況,但那也已經(jīng)是細枝末節(jié)了。
「假如是撞擊內(nèi)傷或骨折,就會二話不說地失去資格?!?/p>
第四天早上,當(dāng)然還沒有任何人退場,因此小宮組相當(dāng)有可能敗退。就算篠原平安無事,她應(yīng)該也難以獨自累積高分。而且,最重要的篠原目前仍行蹤不明。
可是這種巧合──
重要的是,西北方現(xiàn)在仍有異樣的動靜在監(jiān)視著這邊。
我刻意什么也沒說地觀察情況,而對方似乎就維持在那里不動,既不靠近也不離開。在一開始真的是很微弱的氣息。不過我一直裝作沒發(fā)現(xiàn),對方就逐漸大膽了起來。簡直像是在叫我試著發(fā)現(xiàn)對方的存在。
這時……七瀨從尚未恢復(fù)意識的木下身邊離開,對我說悄悄話。
「你不覺得這讓人有點不解嗎?」
須藤他們大概不會懂,可是這個狀況有些地方確實讓人不解。
「是啊。說不定這兩人被卷進了某種事件?!?/p>
如果只有其中一方還可以理解,但他們的狀況完全相同就很讓人在意。
「小宮,你記得事發(fā)當(dāng)時嗎?」
我擅自推理也不會有進展,于是尋問了有意識的小宮。
校方趕到的話,應(yīng)該也會沒時間慢吞吞地問了。
「我、我不知道……我的小腿肚毫無預(yù)警地突然受到一陣沖擊……接著就跌落斜坡──唔……」
他打算移動自己的左腳,因痛苦而扭曲著臉。
「小腿肚一陣沖擊?」
「大、大概吧。我記不太清楚……抱歉?!?/p>
這不能怪他,但他在事故瞬間的記憶好像很模糊。
「木下也倒在旁邊,關(guān)于這件事呢?」
「咦……呃,不,我不知道。為什么連木下都……我記得當(dāng)時……」
看見小宮這個反應(yīng),似乎并不是木下先跌落。
至少應(yīng)該看成是小宮先滾落這個斜坡。
「對了……!皐月、皐月呢?她剛才也跌下來了嗎!」
小宮的記憶好像一點一點地鮮明起來,他忍著疼痛喊道。聽見小宮叫她皐月,池的表情漸漸沉下,但他現(xiàn)在沒空因為那種小事沮喪。
「篠原的行蹤不明。你們不是一起行動嗎?」
「皐月她──唔……!」
他的左腳好像很痛,連好好說下去似乎都很不容易。
「不用勉強自己?!?/p>
「不、不是,我很擔(dān)心皐月!……抱歉,須藤,能扶我起來嗎……」
「好、好啊,可是不要勉強喔?!?/p>
須藤撐著他,慢慢地扶起小宮的上半身。
「小宮,篠原在哪里!」
池當(dāng)然比任何人都在意這個組別,他這么喊道。
坐立難安的氣勢,應(yīng)該也有傳達給小宮。
「……不知道……我們原本打算趕路……」
小宮不時擺出痛苦的表情,但還是繼續(xù)解釋狀況。
「然后,就在等她……等皐月回來……」
「等她是怎樣啊,不懂你的意思啦!」
小宮似乎無法好好解釋前因后果,而左右甩了兩次頭。
他謹慎地回想,整理時間經(jīng)過。
「讓我從頭解釋。我們昨天連續(xù)兩次沒抵達指定區(qū)域,所以很著急。于是就在半夜討論,訂下計劃要在早上縮短距離……然后,就在陰暗中互相照應(yīng)并開始移動,但皐月說要上廁所,我和木下就在稍遠處等她。當(dāng)然有用燈光來確認彼此的位置……」
他跟剛才不一樣,冷靜了下來。盡管在跟疼痛奮戰(zhàn),還是強烈地傳達出自己正在擔(dān)心篠原。
「我們兩個在等待皐月回來的期間,觀察斜坡做討論。在想能不能從那里抄近路。然后就在覺得很困難的時候──」
「小腿肚突然一陣沖擊,是嗎?」
七瀨搶先說,小宮就慢慢地點了頭。
「我記得那是非常強烈的痛……我好像是一口氣跌下斜坡,甚至還瞬間忘了疼痛……回過神來,須藤和你們就在我身邊了?!?/p>
人的手腳絕非萬能。有時候還會因為意外的瞬間不小心受傷。
他因為那股疼痛而腳步不穩(wěn),并且跌下了自己在觀察的斜坡。
如果是個案的話,這在一定程度上也解釋得通。
可是還是讓人無法理解連木下都落得同樣下場的結(jié)果。
她是看見小宮滑落而驚慌失措地打算幫忙,結(jié)果自己也跌了下去……?
可是,現(xiàn)在看著這里的視線,以及真面目不明的足跡,都讓人很掛心。
喀沙。當(dāng)我思考時,斜坡上方傳來了什么東西移動的聲響。
雖然也能當(dāng)作是小動物發(fā)出的微弱聲響……
「篠原!」
池原本開始恢復(fù)冷靜,但聽見聲音還是往斜坡跑過去。
「喂,寬治!很危險,等一下啦!」
摯友的呼喊也虛無縹緲地回蕩在黑暗的森林里。
「學(xué)長,我認為讓池學(xué)長一個人過去很危險!」
「我知道。平板先給妳保管,你們在這里等我?!?/p>
這種狀況會讓人很想快點追過去,但池打算直接爬上陡坡。
些許時間差不會造成多大的誤差。
「可是沒有平板的話,學(xué)長不會很傷腦筋嗎?」
「要爬上這面斜坡的話,拿著平板會很礙事?!?/p>
而且,恐怕不會只是爬上去就能解決。萬一不小心跌下來會很危險。把平板先交給七瀨,她也有可能在我遇難時來找我。我立刻追上池。
他拚命雙手并用,往發(fā)出聲響的方向爬。我看不下去他危險的舉止,所以超過他,決定走在前方開路。就算打算擅自帶他回去,他也很明顯會抵抗。
「綾、綾小路!」
他似乎很驚訝自己被超前,以為我是來阻止他,所以急忙想要追上我。
池心里產(chǎn)生焦急,疏忽原本有注意的腳邊,差點就要滑倒。
「噢,啊……!」
我抓住在后方差點滑倒的池的手臂,把他往上拉。
「能冷靜地跟著我嗎?你辦不到的話,我會靠蠻力把你帶回下面?!?/p>
「……知、知道了。我跟著你走……別把我?guī)Щ厝ァ?/p>
我點頭,誘導(dǎo)似的爬上斜坡。
雖說視野不良,但路還是因為陽光一點一點地開闊起來。
我們花時間謹慎地爬上斜坡,到了小宮他們滑落的那條窄路。
池雙手撐在地上調(diào)整呼吸,但眼睛還是張望著周圍。
大略環(huán)顧之下,并沒有找到人影。
「篠原──!」
他像是希望這次一定要把自己的聲音傳出去,竭盡全力地大喊。
像樣的道路很少,這樣確實無法說完全沒有摔下去的可能性。
這時,我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小宮、木下、篠原三人份的背包。
就外觀來看,沒有被亂翻過的跡象。
在篠原上廁所回來之前,他們可能就是把行李放在這邊。
我也想像得到他們在討論能否爬下斜坡。
「可惡,不在嗎!」
池在沒有回應(yīng)的情況下不甘心地捶了地板。就在這時──
「……是池嗎?」
篠原從離得很遠的茂密樹叢中慢慢現(xiàn)身。
「篠原?篠原!」
篠原好好確認過池和我的身影后,腳步不靈活地跑了過來。
篠原撲向池的懷里,顯然很動搖,而且正在哭。
「妳、妳一直都在這里嗎?」
「嗯……嗯。」
「那妳就早一點出聲嘛!妳以為我有多擔(dān)心??!」
「因、因為……」
篠原好像想起了什么,開始劇烈顫抖。
池也理解到這不是純粹為了惡作劇而躲起來。
「小、小宮同學(xué)跟木下同學(xué)呢!」
「他們兩人都在斜坡下受了重傷,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俊?/p>
如果只是伙伴跌落斜坡,篠原應(yīng)該會更拚命地想要救他們。
要是連這都不做,只是一直藏在樹叢里的話,就很不尋常了。
篠原聽見重傷這件事,盡管臉色蒼白,還是張開顫抖的雙唇。
「我、我當(dāng)時動不了……我很害怕、很害怕……那、那個……我、我看到了……」
「看到?看到什么?」
「……小宮同學(xué)和木下同學(xué)被某人……被某人推下去的樣子……」
篠原說兩人墜崖,不是單純的事故。
「某人?某人是指誰?。 ?/p>
「那、那種事,我不知道啊!雖然不知道!……怎么會變成這樣!」
看著篠原當(dāng)場坐下大哭,池忍住了不甘心的心情。
總之,篠原就是害怕被那個人找到,才會藏住氣息潛伏著。
既然這樣,也可以理解她為何不打算馬上趕到伙伴身邊,而且也沒有回應(yīng)池的呼喚。雖然沒有決定性的證據(jù),但她這個學(xué)生也沒本事做出捏造虛構(gòu)人物的舉止。
然而,完全不讓人發(fā)現(xiàn)就靠到對方背后,是極為困難的行為。
如果利用手電筒那種照明,就會被對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存在,所以當(dāng)時視野當(dāng)然很不好。
「昨晚到目前為止,妳有看見什么人嗎?假如有犯人的話,在附近露營的小組就會很可疑?!?/p>
我試著稍微換個方向詢問篠原。
「大概是天色變暗的晚上八點半過后……呃──一年級生……沒錯,我們碰到一年級的組別在露營……好像是在那邊擦身而過的。」
她這樣說完,就指著北方。
「那些一年級生的名字呢?只要知道一個人就可以?!?/p>
「對不起,我還不太認識一年級生。只知道是三個女生和一個男生?!?/p>
只有這樣的話,實在不太能說是很有利的資訊。
不過,假如是惡作劇而襲擊小宮他們,應(yīng)該就可以馬上找到犯人。
「先到下面跟須藤他們會合吧。老師們這個時候來了也不奇怪?!?/p>
「說、說得也是?!?/p>
對篠原和池來說,要折回我們過來的道路很危險,就稍微繞個路吧。
1
在綾小路學(xué)長去追趕池學(xué)長而跑上斜坡,大約經(jīng)過五分鐘的時候。
我讓自己摟著的木下學(xué)姐輕輕地躺在地上。
接著起身,沉默地盯著后方深邃的森林。
「喂,怎么了?」
雖然對于覺得我可疑的須藤學(xué)長很抱歉,可是我沒有余力回答。
某個人很明顯正在挑釁我們。
有個人從頭看到尾,讓人察覺氣息卻不現(xiàn)身。
雖說對方毫不掩飾,但氣息僅是普通人理所當(dāng)然不會察覺到的些微差別。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沒錯,就是自從綾小路學(xué)長跑上斜坡之后。
對方一直散發(fā)出讓人感覺得到黏性的黏膩氣息。
雖然不清楚理由與詳情,不過也好。
從這個狀況來想,不論對方是誰,似乎都很有問話的價值。
我悄悄地把平板放在地面,調(diào)整呼吸。
就算對方知道我察覺到了,也不打算移動。
或許對方對腳力很有自信,但我也一樣。
「須藤學(xué)長──那兩個人就拜托你了!」
「咦?啊,喂!」
我很確定有人在窺視這邊的狀況。
我蹬著地面,一口氣跑向傳出氣息的方向。
就算對方急著逃跑,我應(yīng)該也可以看到那個人逃走的背影。
如果對方的腳步能因為某些關(guān)系有任何不穩(wěn),就算要強行逮住那個人,我也要好好問話。
這段距離頂多十公尺到二十公尺。早上太陽開始升起,視野逐漸開闊,就算路不好走,要追上也不會那么花時間。
可是……!
「好快──!」
盡管我有一瞬間在森林前方稍微看到運動外套的袖口,但那動作非常俐落。
對方技巧高明地運用樹林,沒讓我看見整身模樣就巧妙地逃走。
就算我全速追趕,何止是縮短距離,差距也只是漸漸地被拉開而已。

「咕!」
我不認為在單純的腳力上會有那么大的差距。
但對方不僅徹底理解地利,還以適當(dāng)?shù)淖疃叹嚯x奔跑。
為什么能辦到這種事呢?
我的理解力跟不上,但還是拚命地打算追上。
「請等一下!我只是有事想請教!」
我對在森林中颯爽奔逃的人物出聲,但對方?jīng)]有要停下腳步。
與其說是沒聽見,倒不如說是無視了我。
這下子我腦中浮現(xiàn)的就是──逃走的人物很可疑。
「那兩個人會受重傷,是因為你做了什么嗎!」
我故意切換成說出嚴厲發(fā)言,讓對方動搖的作戰(zhàn)。
因為如果對方能比我更早失誤,我就可以瞬間追上。
然而對方豈止表現(xiàn)動搖,甚至還加速離開。
我自認至少在這間學(xué)校里,自己累積了不輸給任何人的鍛煉。
可是,別說是縮短距離,還漸漸地被拉開。盡管如此,對方也會不時在奇妙的時機往我拉近。這正在彰顯自己明顯的優(yōu)勢。
追得上就試試看──這種挑釁行為。
我到最后還是試著不放棄地跟上。
無法讓對方失誤的話──我就要以體力取勝。我下了這樣的決心,而跑在前面的人的頭發(fā)隨風(fēng)搖曳,一瞬間映入了我的眼簾。
「那是!」
那個人極具特色的發(fā)色與發(fā)型,深深地烙印在我眼底。
我明確記得自己看過。
「咕……!」
我因為樹根而腳步不穩(wěn),森林里的追逐游戲一下子就迎來結(jié)束。
「呼、呼……!」
我因為發(fā)現(xiàn)意想不到的事實,不小心感到動搖。
累積的疲勞突然急速涌上來,呼吸因此開始紊亂。
「呼、呼……呼、呼……!」
我為了平息激烈的心跳,閉上雙眼調(diào)整亂掉的呼吸。
雖然無法看見完整的身影,但不會有錯。
「難道就是那個人把小宮學(xué)長和木下學(xué)姐……?可是,為什么……」
我尋找那個人消失在森林深處的背影,視線繼續(xù)徘徊了一陣子。
2
我?guī)еS原繞路,大約過了十五分鐘。
設(shè)法找到下坡的路之后,順利與獨自走著路的七瀨會合。
「妳為什么在這里?」
這里距離須藤他們所在的地點應(yīng)該還很遠。
「這是──那個,因為我看不到你們的身影,才過來找……」
七瀨這么答話,呼吸本身很平靜,額頭上卻浮出了汗水。
她看似是急忙來找我們,但視線并沒有看著我們。
「妳在找什么嗎?」
「沒有,請別放在心上?!?/p>
七瀨表情僵硬地往一點凝視,不打算深談。
她轉(zhuǎn)換心情似的,在此看向篠原。
「平安無事地找到篠原學(xué)姐,真是太好了?!?/p>
七瀨看見跟隨池的篠原,就卸下心中的大石似的吐了口氣。
我和七瀨帶頭,池和篠原則隔了一段距離跟了過來。
「須藤學(xué)長他們在這邊?!?/p>
七瀨確實掌握了回到原處的路線,率先為我們帶路。
我決定在這段期間,告訴七瀨剛才從篠原那邊聽見的事情。
篠原看見了他們被某人推下去的情景,卻連對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她怕被發(fā)現(xiàn)而屏息躲著。
然后還有另一項或許也很重要的資訊。
「聽說篠原昨晚跟一年級的組別擦身而過?!?/p>
「一年級生嗎?」
「好像是在附近露營,但只是擦身而過,無法斷定就是犯人?!?/p>
「是啊??墒?,周邊的一年級組別會是哪些人呢?要是可以知道這點,說不定可以借著探聽得到一些線索?!?/p>
就算在周圍,也很難在這片郁郁蒼蒼的茂林里找出來。如果他們能一直停留在一定的范圍內(nèi),情況或許會有所不同,但應(yīng)該推斷他們會不斷移往目的地。最好視為現(xiàn)在這段期間,他們也正在遠去。
不過對方是一年級生,這還是令我在意。
如果對方是White Room的學(xué)生,當(dāng)然做得出毫不遲疑地把人推落的這點招數(shù)。
七瀨暫時保持沉默,不久就開口說:
「學(xué)長,假如……真的存在某個會讓人受重傷的人物,可是小宮學(xué)長沒意識到對方,就很奇怪吧?」
「嗯。就算是單純地被人纏上,彼此應(yīng)該也會交談,并察覺到對方的存在?!?/p>
即使是不知道名字的高年級生或低年級生,他們也一定會把這件事告訴我們。
但他們不僅是記憶模糊,而且說詞上就連被襲擊的確鑿證據(jù)都沒有。
真的是單純的意外嗎──
或者,對方?jīng)]有讓他們察覺到,就成功地讓他們受了重傷?
若視野比現(xiàn)在還要黑暗,手上當(dāng)然也會拿著照明。
「如果是綾小路學(xué)長,你有辦法不讓他們兩人察覺,就讓他們遇到相同的事嗎?」
「我?別胡說了。」
我這樣打迷糊仗,但想做的話并非不可能。
依照小宮的證詞,他回答一開始是小腿肚受到強烈沖擊。
一聲不響地接近背后,先下手踢擊小腿肚。這么一來,他們就會完全沒空回頭,而因為痛苦扭曲著臉,并從斜坡跌下去吧。
「我認為……如果是我要襲擊小宮學(xué)長他們……視時間點而定,我認為不是不可能。當(dāng)然,應(yīng)該會相當(dāng)艱難?!?/p>
她這么下結(jié)論。七瀨果然也認為不是篠原說謊,而是真的有人襲擊。
然而,就算有犯人,讓人受傷的目的與好處也完全不明朗。
是在拐彎抹角地警告我嗎?不對,這樣風(fēng)險也太大了。
還是說,這是在彰顯對方會不惜背負巨大風(fēng)險嗎?
或者,對方也有可能是因為預(yù)料外的事故,而不得不下手??墒牵F(xiàn)況下任何假說都欠缺說服力。甚至不難想像對方是White Room學(xué)生以外的人物,而且也有根本不存在犯人的可能性。
「可是我不懂對方襲擊的理由?!?/p>
七瀨幾乎同時也想到了跟我一樣的想法。
襲擊的理由──這是最能夠接近正確解答的難解之題。
不久之后,我們回到須藤他們的身邊,但狀況沒有任何變化。
「問題是老師們什么時候會抵達?!?/p>
要前往島嶼東北方的地點,就算利用船只或直升機,還是得花上一定的時間。
警報鈴響已經(jīng)過了三十分鐘左右,但校方似乎還沒抵達。
「不好意思~……請問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這地方又新出現(xiàn)了幾名學(xué)生,仿佛像是在通知我們狀況出現(xiàn)變化。
我和七瀨短暫地對望。來搭話的是一年級的組別。是A班的三井步美、B班的堂上美律子、C班的椿櫻子、D班的卷田高茂,跟剛才篠原說的證詞一致,是一男三女的組合。
池聽過篠原的說法,以有點戒備的眼神看著他們四個人。
「發(fā)生了一點麻煩。有學(xué)生因為斜坡而腳步不穩(wěn),受了重傷。」
一年級生們聽見這件事,面面相覷。
「我們在附近露營,結(jié)果有警報聲傳來,而且還聽到有人在喊叫的聲音……我們等天色亮了一點,為了保險起見打算確認狀況,所以就來到這里。」
因為警報很刺耳。如果在周邊的話,應(yīng)該也聽得見。
「所以,受傷的人都沒事嗎?」
堂上率先開口說話,她跟卷田都顯得很不知所措。
椿相較之下就很冷靜。
她被學(xué)長姐圍繞,而且在受了重傷的兩人面前,看起來毫不驚慌失措。
「雖然不像沒事,但外行人也難以判斷?,F(xiàn)在正在等老師們抵達?!?/p>
一年級生們現(xiàn)身之后,又過了三十分鐘。
警報鈴響經(jīng)過大約一小時后,學(xué)校的相關(guān)人士終于抵達了。
最先出現(xiàn)的是二年B班的班導(dǎo)坂上老師,以及我們的班導(dǎo)茶柱。還有三名看似醫(yī)療人員的大人,總共有五人。
「事不宜遲,能請你們說明狀況嗎?」
坂上老師接近坐在地上的小宮,以及仍昏倒著的木下這么說。
大人們像是要采證現(xiàn)場,開始往這里聚集。
我看見這個情況后,就稍微保持一段距離,靠近看著這里的茶柱。
「我稍微看過了,小宮和木下似乎難以繼續(xù)考試?!?/p>
「嗯,我想大概會免不了要退場?!?/p>
正因為是自己帶的學(xué)生所屬的組別,所以站在我隔壁的茶柱表情也很凝重。
「這是單純的事故嗎?」
「關(guān)于這件事,我認為您現(xiàn)在也可以去問他們。」
坂上老師看著開始接受治療的兩人,并要求同組的篠原解釋狀況。
可是篠原重新看見兩人的狀況,再次開始哭泣。
「妳一直哭的話,我們會沒辦法掌握狀況?!?/p>
她被嚴厲的語氣警告,池就護著她往前站出一步。
「不好意思,可以交給我說明嗎?我是從篠原那里聽說的?!?/p>
他似乎打算作為代言人跟坂上老師解釋狀況。
「……算了,好吧。請你說明。」
「篠原說他們是被推下去的?!?/p>
看著兩人摔下來的斜坡同時聽取說明,一時之間似乎教人難以置信。
「被推下來?……這發(fā)言還真是危險?!?/p>
「他們應(yīng)該不會因為這種事而退場吧?對吧?」
「如果這是事實,當(dāng)然不會?!?/p>
「您說如果是事實?篠原就是這么說的啊!」
「那么,你有什么東西可以當(dāng)作證據(jù)嗎?」
既然被這么說,不論是池還是篠原都只能無言以對。
「就、就算您這樣說,這里又不是學(xué)校,沒有什么監(jiān)視器!」
「可是,如果是被推下來,至少也會看到對方的長相吧?」
「那是──」
「怎么樣,篠原同學(xué)?不要只是一直哭,妳能回答我嗎?」
現(xiàn)有的證據(jù),就只有同班的篠原的證言。
就算我打算解釋足跡的事,但這附近已經(jīng)被眾人踏亂。
即使指出哪一個是誰的足跡,也無法解決。
「很、很暗……」
「很暗?妳是說很暗,所以看不見對方的長相?」
盡管她頻頻點頭,坂上老師也只是深深地嘆氣。
「暗到看不見長相,卻清楚看見對方把人推下……這樣說可能有點直接,不過這理由對自己真有利呢?!?/p>
坂上老師靠近哭個不停的篠原,打算問出真相。
雖然篠原一直在哭,無法好好說話,但她還是頻頻點頭,訴說這是事實。
「篠原才不會說謊!」
「你跟她是同班同學(xué)。當(dāng)然也只能這么說吧。」
「您不愿意相信,是吧!」
「若這是真的,便是很重大的情況,但只有證詞是無法當(dāng)作證據(jù)的?!?/p>
「怎么這樣!那小宮和木下會怎么樣!」
「什么會怎么樣?除了退出考試,別無選擇吧?我自己身為班導(dǎo),也不認為他們兩人脫隊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可是,只要看見他們的腳,就會知道不可能繼續(xù)考試。」
坂上老師也并非打算刁難她吧。
但他們兩個的腳都不是一兩天就能行走的輕傷。
「我在現(xiàn)狀下,只能判斷這是妳為了糊弄因為意外受傷所撒的謊,以及權(quán)宜之計?!?/p>
「別開玩笑了!這我怎么能接受!」

對于抱著篠原的肩膀、拚命解釋的池,坂上老師的態(tài)度很冷淡。
「剛才的粗暴發(fā)言,這次我會先當(dāng)作沒聽見。明白了嗎?」
「唔……!」
池因為自己對教師的言行太超過而緊咬下唇。只要觀察坂上老師至今對于池和篠原拚命訴說的應(yīng)對,就會發(fā)現(xiàn)一些事情了。
「你們似乎已經(jīng)掌握到各種事了呢,茶柱老師?!?/p>
我這么問了站在隔壁的茶柱,她便靜靜地點頭。
「我們是依靠小宮和木下的GPS來到這里。小宮的警報響起的時間,是上午四點五十六分二十四秒。木下的警報在七秒后也接連響起。當(dāng)時重疊般存在的GPS反應(yīng)只有篠原?!?/p>
茶柱看著平板這樣回答。
果然是這樣。
坂上老師也同樣握有這些資訊。
如果有可疑的反應(yīng),就算只有一個,應(yīng)該也有懷疑的空間。但GPS上無法確認到可疑的「犯人」。這樣只會像是篠原為了不想退出考試,而捏造說有第三者存在,并且期待某些救助措施而已。
「警報響起之后立刻抵達小宮他們身邊的,就是以你為代表的五個人。然后是一年級生的四人組。最后則是我們。」
完全沒有其他人更早接觸小宮他們的紀錄。
應(yīng)該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認為這個情報值得相信。
這樣是不是也會有……犯人不是學(xué)生的可能性呢?
老師們沒戴手表,不會出現(xiàn)GPS反應(yīng)。
不對──似乎也并非如此嗎?
我做了一個假設(shè),但坂上老師他們沒有掌握到的部分,有很多地方讓我在意。
「茶柱老師,你們待會兒會帶著小宮他們回到出發(fā)地點,對吧?」
「對。應(yīng)該會在船內(nèi)確認兩人受傷的詳細情形?!?/p>
「我有事想請您順便調(diào)查。這也要秘密地進行。」
我小聲地把這件事告訴茶柱,雖然她很驚訝,還是點頭答應(yīng)。
但這是兩碼子事。
小宮和木下的退出是注定的,只有篠原會被留下。
篠原很快就必須獨自熬過考試,就她的角度來看,光是這樣就非常絕望吧。
「不行……我已經(jīng)不行了!……一個人真的沒辦法……!」
池看著篠原癱坐在地,無法上前搭話。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像很不知所措。
不只有我看著這樣的池。
現(xiàn)在正被大人們搬運走的小宮也是其中一人。
「池……過來這里一下?!?/p>
「干、干嘛?」
小宮把池叫來自己碰得到的位置。
接著往前直起疼痛的身體,以手臂環(huán)繞池的脖子,把他的臉強行拉到自己的嘴邊。
「展現(xiàn)你的男子氣概吧?!?/p>
小宮這樣簡短回應(yīng),就倒回擔(dān)架上躺著。
他計劃要在這場無人島考試上向篠原告白。
目前卻還沒告白的樣子。
說不定反而是陪篠原商量了池的事情。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應(yīng)該也很清楚篠原在意著池。
他把自己決定親手保護的篠原,交付給身為情敵的池。
「真不簡單耶……」
須藤看見這樣的小宮,應(yīng)該也理解了一切。正在成長的不只是我的同班同學(xué)。小宮也跟須藤一樣,日益有所成長。
七瀨說出解決這個嚴酷狀況的策略。
「也是有拿著最低限度的行李,在據(jù)點附近住下來的這種辦法。雖然完全存不到指定區(qū)域的分數(shù),可是這個方式一定可以避免退場?!?/p>
篠原一個人能采取的最佳戰(zhàn)略,確實無疑就是這個。
在剩下不到兩周的無人島生活中期待其他小組脫隊。
如果沒有任何組別退出的話,篠原當(dāng)然就會無可避免要退學(xué)。
「篠原,我不是要叫妳退學(xué)──可是妳要怎么做呢?一個人很難繼續(xù)無人島考試?!?/p>
「是、是的……」
「既然這樣,就像七瀨剛才說的那樣,妳也有至少先回到港口,忍耐把剩下的時間過完的辦法。而且,妳也有可能幸運搶到周圍出現(xiàn)的課題?!?/p>
即使兩個人的提議都很殘酷,但這也是單獨的篠原能采取的最佳手段。單獨行動的話,十之八九會在途中耗盡力氣。而且大概也會耗盡體力或食物,并且中途退出。
不過,如果轉(zhuǎn)而在港口忍耐,并請經(jīng)過的組別提供些許支援,說不定就可以暫且撐到最后。
應(yīng)該會遠比現(xiàn)在在此確定退學(xué)更好。
篠原擦干眼淚,慢慢點了一次頭。
「請妳想辦法靠自己的力量到起點。」
「好……我知道了。」
由于校方無法干涉學(xué)生,因此篠原接下來必須一個人前往港口。
篠原打算拿起自己的行李而往前走,池連忙抓住了她的手臂。
「……干嘛?」
「問、問我干嘛……妳就只是回到起點等待,這樣好嗎?」
「有什么辦法?小宮同學(xué)和木下同學(xué)都不在……我自己也絕對沒辦法在這場特別考試上存活?!?/p>
「可是、可是啊?!?/p>
「反正我都要退學(xué)了,別管我啦?!?/p>
篠原甩開池抓著她的手臂,打算趕緊離開這里。
「唔……」
池當(dāng)場僵住,咬牙忍耐。
如果是以前的池,他應(yīng)該無法在這邊堅持下去。
小宮看不見的手,往池的背后推了一把。
「我……我會想辦法的!」
池對篠原駝著背的背影喊道。
「別這樣,這當(dāng)然沒辦法吧?」
但篠原不打算聽池說話,開始邁步而出。
「不會沒辦法!」
池覺得不能站在原地,所以跑到篠原的身邊,抓住了她的手臂。
「放開我啦……」
「我才不放。我怎么能讓妳在這種地方退學(xué)。」
「為什么?這跟你又沒關(guān)系。倒不如說,要是我退學(xué),就會降低你退學(xué)的可能性……你就高興一下吧?」
「高興……別開玩笑,我怎么可能高興!」
「啊……?」
「因為……要是妳退學(xué)的話,班級點數(shù)不就會被扣掉一大堆嗎……這是,那個,這必須阻止吧?所以,為了不讓事情變成這樣,我會幫忙妳啦!」
「這個嘛,是沒錯……但就算這樣,如果你因為這樣幫忙我,連你的組別都掉到后面,那該怎么辦?這樣不是也會給須藤同學(xué)他們添麻煩嗎?」
「這──」
「你老是思慮欠周呢。你這樣早晚都會被退學(xué)?!?/p>
篠原有點傻眼地笑著,并輕輕甩開他。
「我不會放棄留到最后一刻,你也要加油喔?!?/p>
篠原拒絕幫忙,表示不需要池伸出援手。
「等、等一下啦……」
池漸漸軟下直到剛才都很強勢的態(tài)度,讓人看不下去。
無法完全留住逐漸遠去的篠原。
「寬治?!?/p>
須藤呼喚了這樣的池。須藤無所畏懼地笑著,要他別擔(dān)心似的拍拍自己的胸脯。
池因為摯友推他一把,而打算往前踏出一步。
「等一下……等一下啦,篠原……我、我只是……唔……所以……那個……」
他拚命地想擠出聲音,還是傳達不出重要的事。
話已經(jīng)來到了喉嚨,卻還是說不出口。
最后的臨門一腳。這短短的距離真是遙遠。
不過,能說出那些話的不是須藤,不是我,也不是七瀨。
這只能由池自己擠出來。
他只能控制害怕與畏懼結(jié)果的心情,向前邁步。
「我不就叫妳等一下嗎!」
「嚇、嚇我一跳,我聽得見你說話啦……你又有什么事嗎?」
「有!事情可大了!我不希望妳退學(xué),所以我要幫助妳!」
愛的告白……不是這種美好的情節(jié)。
但是,這一定也是池用自己的方式,投注相當(dāng)多情感說出的一句話。
「好──這么決定的話,那就要開作戰(zhàn)會議了喔,遼太郎!」
「好、好喔!」
須藤和本堂支持池般繞到他身后,招手把篠原叫過來。
「啥……?這是怎樣,你們是笨蛋嗎?我這種人,明明放著不管就好……」
篠原還是不走回來,池等不及而跑去抓住她的手臂。
充滿絕對不會放手的強烈決心。
總是一臉淡然的茶柱看見這片光景,也稍微笑了出來。
她似乎判斷已經(jīng)沒問題了,而追上坂上老師他們,離開了森林。
話雖如此,也無法看得很樂觀。因為要拯救篠原沒有那么簡單。
「要確實地救到篠原,跟擁有最大上限三個名額的組別合并,就是不可或缺的?!?/p>
他們四個人聚在一起后,我便這么對他們說。
只靠須藤或池他們,不一定有辦法贏得這三個名額。
「靠同班同學(xué)會比較實際,對吧?」
「我認為沒錯,但這場特別考試的規(guī)則上,無法間接地知道哪個小組有獲得跨越人數(shù)限制的權(quán)利,他們會輕易地接納篠原學(xué)姐已經(jīng)有兩人退出的組別嗎?分數(shù)也會因為合并的影響而確實降低,這樣只會有風(fēng)險。既然如此,或許與其為了組隊而奔走,累積得分會更實際。是不是該穩(wěn)扎穩(wěn)打地得到區(qū)域分數(shù),并在有空時挑戰(zhàn)課題呢?」
七瀨建議篠原放棄跟其他組別合并,并單獨拿到分數(shù)。
「不過,最好看成幾乎沒有課題是篠原可以單獨得下前幾名。她必須期待參賽者沒湊齊的意外與運氣?!?/p>
「就沒有能順利跟別組合并的辦法嗎,綾小路?」
須藤向我尋求解決這嚴苛狀況的方案。
「不是沒有,有一個計劃,有很高的機率可以實現(xiàn)?!?/p>
「是、是嗎?什么辦法??!」
我一瞬間思考要不要說出計劃,最后還是作罷了。
如果在這里說出戰(zhàn)略,絕望中就會萌生出確實的希望。
不過,拯救篠原的決心同時也會產(chǎn)生松懈。這很難說是上策。
讓池他們直到最后,都有強烈緊張感挑戰(zhàn)特別考試是很重要的。
而且為了實現(xiàn)戰(zhàn)略,我也有好幾件事必須做。
我走向行李,也指示七瀨做準(zhǔn)備。
「喂、喂,綾小路?作戰(zhàn)呢?」
「你們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以池為中心保護篠原。然后先盡可能地搜集分數(shù)。接著只要有機會,當(dāng)然也要接受增加小組上限的課題?!?/p>
「那你要怎么做???」
「為了保險起見,我要開始準(zhǔn)備。」
為此,我沒空和池他們停留在這里。
「不過,就像我剛才說的一樣,這并沒有保證。而且,要是其他學(xué)生同樣掉到后面五組的時候……說不定就必須在當(dāng)中挑選要救的學(xué)生?!?/p>
我事先傳達出也有放棄篠原的可能性。
既然這場考試的規(guī)定是有五組一定會受罰,就無法避免會有學(xué)生無法得救。
「別忘了這點,池?!?/p>
「……知道了?!?/p>
騷動到現(xiàn)在大約過了兩小時半。我們帶著篠原回到露營的地方。原本在附近露營的惠他們,似乎已經(jīng)出發(fā)前往下一個指定區(qū)域。
須藤和池分工搬來小宮和木下留下的背包。
「須藤,池他們就拜托你了。其中最能做出冷靜判斷的人是你?!?/p>
「好、好,包在我身上?!?/p>
指定區(qū)域已經(jīng)公布,所以我收下七瀨歸還的平板,同時做起準(zhǔn)備。
「我覺得妳一早就用掉相當(dāng)多的體力……」
「別擔(dān)心。我還有體力跟著你?!?/p>
第四天開始會公布前十組和后十組。也是追加開放大組的課題的日子。假如課題里出現(xiàn)這份報酬,應(yīng)該就會立刻額滿,并變成很嚴苛的戰(zhàn)斗。
可是,我必須先確認指定區(qū)域。
我被指定的區(qū)域是G3,在這個時候形成前往島嶼北方的狀態(tài)。
我已經(jīng)晚了三十分鐘。大概拿不到抵達順序報酬了。
這段路途隨便就有可能花上一小時,但我決定也看一下讓人在意的排名。
雖然我也很在意前幾名,不過最重要的是后面五組。要知道有哪些組別可能受到退學(xué)懲罰。七瀨對我打聲招呼,接著也看了我的平板。上面呈現(xiàn)一排倒數(shù)十組的清單。當(dāng)然會有組別里有什么組員以及得分多少,而且連細節(jié)都會赤裸裸地顯示出來。
「這是──」
后面七組全是三年B班到D班學(xué)生構(gòu)成的組別。最后一名是三年D班的三人組,總得分是二十一分。他們只有課題給的五分,以及抵達指定區(qū)域的十六分報酬。但關(guān)于這三個人,特別考試開始當(dāng)天就退場的學(xué)生隸屬于這一組,還算是有些同情的余地。
剩下的三組是一組二年級,以及兩組一年級。
二年級唯一位在后段是我的同班同學(xué)──明人他們的三人組。
「學(xué)長班上的人正處在危險的位置呢?!?/p>
現(xiàn)狀下是倒數(shù)第九名,二十八分。成績比想像中更加停滯不前。即使不停趕上指定區(qū)域,也需要不少的體力。尤其他們帶著體力上讓人不放心的愛里,這個狀態(tài)下也很難穩(wěn)穩(wěn)地得到抵達加分吧。
另一方面,一年級也有兩組在后面幾名,那些是兩人組的一年級生。一開始就組成四人組的一年級生們,果然似乎都累積了一定的得分。
「話說回來,真是意外。三年級居然會掉到這么后面……」
這的確令人吃驚,但我不認為只是因為能力不足才掉到后段。
我延后確認前幾名的這件事,對七瀨說出應(yīng)該先傳達的話。
「關(guān)于G3,我打算以取得抵達順序報酬來前進。不過,說不定會暫時無視下一個指定區(qū)域?!?/p>
「因為你有不惜無視指定區(qū)域也想去的地方嗎?」
「對。如果妳要前往指定區(qū)域,那我跟妳就在那時分別?!?/p>
「不,我跟你走。我只要天澤同學(xué)或?qū)毴瑢W(xué)能抵達,就不會變成無視……再說,你應(yīng)該想到了拯救篠原學(xué)姐的辦法,對嗎?」
我輕輕點頭,邁步而出。我在G3之后要前往的是起點。
可以的話,希望在明天之內(nèi)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