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得不一邊面對死亡的危險，一邊嗅著剛修剪下的月季花?！≈斓娜沼?/p>

　　五月初的雨沖洗著被四月浸得發(fā)涼的石臺階。這是我來這個地方的第一個星期，剛好卡在和四月“say goodbye”的時間點。

　　我覺得好無聊，下雨了，下雨了，又不能跑去買冰棍吃，那些覆這薄薄冰霜的小零食總是惹我發(fā)饞。

　　“小朱仔…你在那里看什么，快回來，把門關(guān)上，雨要飄進(jìn)來咯…”我媽在打掃之余也不忘喊上我一句，我最討厭她喊我“小朱仔”，聽起來就像“小豬仔”，我又不是豬，我又不胖。但是那是屬于媽媽對小朱的愛稱。

　　“媽——叫我朱心悅，叫我心悅，別叫我小朱仔！”小朱把“好難聽”壓在舌頭底，她知道自己要是說出來了，媽肯定要嘮叨半天說，叫小朱仔怎么了，聽起來多敦厚多有福氣……

　　“快回來，下雨了，風(fēng)又大，要把灰又吹走咯……”朱心悅的媽拿著掃帚打掃那些犄角旮旯里面的灰，“這房子，怎么那么容易落灰呀……”朱心悅的媽又彎下腰去撥開那些搬家時還沒來得及收拾的紙箱子。

　　還不是因為要照顧外婆所以和母親搬過來住了，小朱這才想起廚房里的速食米沙粥還沒放回到櫥柜，咕咚咕咚煮著的稀米飯粥還沒乘。

　　她想起外婆那些稀松的牙，喝著粥，她的外婆曾經(jīng)也是下雨天背著她放學(xué)的強(qiáng)壯女人，怎么一下子被病吃得那么瘦了呢?

　　“小朱哦……我昨天幫你去問老師了，你老師說先去學(xué)校，校服什么的到時候再給你發(fā)，小朱?”

　　“誒，好……”朱媽抬頭斜看到廚房里的小朱正在櫥柜翻翻找找，端出碗來盛稀飯粥，口里含糊地應(yīng)著。

　　“這孩子……”

　　端著碗底走到房間門口，朱心悅拿手肘把門把手小心翼翼地按壓，“系小朱？”她門才開了一半，就聽到外婆用粵語問她，外婆的耳朵眼睛都不靈光了，但總是聽得出自己和媽媽的區(qū)別。

　　小時候小朱曾問這是為什么，外婆笑著說，你媽媽進(jìn)門的動作沒那么輕快，但朱心悅覺得這可能是母女感應(yīng)…朱心悅覺得這種感覺和嬰兒時這種通過臍帶輸送營養(yǎng)脫不開干系。即便有一次吵架的時候，媽媽曾紅著眼睛怪罪外婆甚至不知道自己女兒的生日是哪一天，這種微妙的細(xì)節(jié)她卻總是分得很清楚。

　　“外婆，我……喂你喝，你張大嘴哦。”

　　“現(xiàn)在輪到小朱來照顧外婆啦……”她總是那么說，小朱每次聽到類似示弱的話，心中都會泛起一陣酸楚。

　　“小朱要好好學(xué)習(xí)…外婆沒有好的身子骨，還得小朱來照顧?！?/p>

　　“沒事的…外婆?！敝煨膼偛恢趺吹鼐涂聪驔]有拉開床簾的窗戶，“外婆覺得黑嗎？”

　　“覺得太昏暗的話，把床簾拉開吧，需要陽光的…”也許話里有話。

　　小朱起身去把窗簾拉來，外婆的眼睛不好，收光度低，但也不能太刺眼，這種雨天把陽光藏了一大半，蒙蒙亮的。

　　“外面下雨嗎？”

　　“是啊……”這種時候下雨，外婆的骨頭又會痛吧，把人都下發(fā)霉咯。

　　“沒關(guān)系噠…小朱，是太陽雨，很快就會天晴了?！蓖馄诺脑捳Z突然明媚起來，也許吧。

　　“明天我要上學(xué)了，就不在家了，外婆……”

　　我看著外面前主人種的月季花被雨淋濕。

　　不知道會不會更香呢？

　　“上學(xué)前采一朵月季花吧?！毙≈炷敲锤嬖V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