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之海  第四章  尋寶

“警長，有兩匹小馬求見！”一位警員走進銀星警長的辦公室。

“讓他們進來！”這是他的例行公事。

但是這次，求見的兩匹小馬可不一般：一匹臉上纏著紗布的黃棕色陸馬，還有一匹坐在輪椅上，看上去十分虛弱的淺黃色飛馬——正是流云和卡爾。警長的注意力一開始只是在文件上，但就是不經(jīng)意地一瞥，把他嚇得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銀星警長沒有喊叫，但是從他問話的語氣不難猜到，他非常希望盡快了結(jié)這樣一起看上去危害巨大的案子。

“告訴我，你們?yōu)槭裁磿蛇@樣？怎么受傷的？快告訴我！”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警長，您冷靜一下！”一旁的助手上前勸諫，“您不是常說，心急破不了答案嗎？”警長聽了這句話，情緒也漸漸平復(fù)了。

“抱歉，我剛才實在是太驚訝了，”警長掏出他的手帕擦汗，“好像自蘋果魯薩建立起，還沒出過這樣的大案?！彼职涯抗廪D(zhuǎn)向流云和卡爾，“如果你們是來報案的，能不能告訴我你們知道的線索？”

飛馬和陸馬對視一眼，然后同時點點頭。

“什么？！”問話時，銀星警長又激動起來，一旁的助手連忙上前為他擦汗，“你們說的，是那個流沙嗎？面容蒼老，通體灰色？”

“是的，”卡爾回答，“我們之前偷聽的時候，被他的部下發(fā)現(xiàn)過，那時我趁機看到了他的相貌?！?/span>

警長拿出了一張照片。“你們看，是不是這匹馬？”

“就是他！”卡爾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

“你的記憶力似乎并沒有因為受到重?fù)舳鴾p退呢……”一旁的流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調(diào)侃他，她的傷勢似乎惡化了，令她全身動彈不得，還不時出現(xiàn)頭暈的癥狀。

“他又回來了嗎……”只是銀星警長不敢相信這個現(xiàn)實，“蘋果魯薩，這次要陷入危機了……”

“警長，請問您在自言自語什么呢？”見警長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黃棕色陸馬上前詢問。

“你們的報案很及時，”警長的聲音變得威嚴(yán)起來，“否則我也不知道會造成多大的損失?！?/span>

“難道您認(rèn)識他？”

“是的，”在危機面前，銀星警長也只好坦白，“二十年前，我們還是一同參加警隊的隊友……”他抬頭望著天花板，時間仿佛倒退回了二十年前。

“那時的流沙，熱情，開朗，還有足夠的勇氣，只是有些時候他的選擇可能會有些莽撞。”警長的臉上綻放出了短暫的笑容，“于是教官在組隊項目上將我們安排在一組，但令他沒想到的是，我們的成績穩(wěn)居第一。事后他曾預(yù)言，未來的我們將是罪犯心頭的夢魘，而當(dāng)時也確實是這樣，直到那天……”銀星警長的笑容凝固了。

“那天我們前去抓捕逃犯，流沙的任務(wù)是封堵逃跑路線，而我的任務(wù)是抓捕。原本我已經(jīng)將逃犯逼到了墻角，但是在斡旋的過程中我的身后出現(xiàn)了空擋，給了他逃跑的機會。似乎流沙沒有去封堵對方，以至于在路過一個路口時被逃犯突襲，頭上的傷口現(xiàn)在還留著?！彼撓伦约旱拿弊?，把傷口指給流云和卡爾看。

“我不怪他，但是他似乎受到了十分嚴(yán)厲的處罰。出院后，我再沒見過他……”警長有些失落地說，“其實我一直想當(dāng)著他的面告訴他，這不是他的錯——但是已經(jīng)沒有用了?！?/span>

“不過，”銀星警長突然拍桌子道，他的語氣也變得緊張起來，“如果他再次出現(xiàn)在這里，那么他只可能是來復(fù)仇的?！?/span>

“復(fù)仇？”流云十分不解，“我難道你們之間有隔閡？”

“不，不是，”警長解釋，“流沙有些記仇，而且對待囚犯十分殘忍。只要被抓到，那他無論如何都會在審訊時加上一些虐待。所以如果你們有朋友在他那里的話，恐怕是兇多吉少啊……”可沒想到他一語成讖——雪羽正被他囚禁在幽深的地牢里。

“那，您聽說過沙漠珍寶的傳說嗎？”卡爾詢問，“我之前到那里看過，只是根本沒有傳說中的那個入口?！?/span>

“當(dāng)然聽過，”警長笑笑說，“而且聽了有十幾年了。沖突過后，我們派小馬去了野牛那里詢問這件事，而他們的回答是，珍寶不在那個沙丘，而是在它附近的一片沙漠中。”

“不過……”警長轉(zhuǎn)念一想，然后問卡爾，“你問我這件事想做什么？”

“嗯，如果我們能把流沙抓到，會不會得到一些有關(guān)珍寶的線索呢？”黃棕色陸馬給出了自己的看法，“雖然沒有小馬知道那是什么?！?/span>

“一定要抓到他，”警長的目光轉(zhuǎn)向窗外，“只有這樣才能解開這個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謎?！?/span>

“為什么？”黃棕色陸馬追問。

“因為這片沙之海，遠(yuǎn)比你所見的危險得多……”警長故作神秘地對他說，“你的傷勢還好，和我一起去野牛的領(lǐng)地交涉吧，希望他們能幫我們的忙?！?/span>

“不用準(zhǔn)備什么嗎？”

“不需要，”警長重新帶上帽子，“只要說明來意就可以了?！闭f完他開門向卡爾示意。就在他離開前的那一剎那，他的目光和流云的正對上了，那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情感……

“等著我，我會平安無事的?！?/span>

滴答，滴答——是血滴落的聲音。像是做了一個長久的夢，雪羽輕輕睜開眼睛。但是很快，身上的傷痕便開始隱隱作痛。那些痕跡恐怕是要在身上永遠(yuǎn)留著了，但是這不重要。她只希望流云一切安好，不要再來這里。鐵鏈讓她的四蹄動彈不得，長時間的束縛讓她的蹄子末端已經(jīng)有些麻木了。白色飛馬抬頭望著鐵黑色的天花板，眼神空洞無光——她似乎忘記了自己是誰，為什么被捆在這里。

“看來你還是那么倔強啊，”又是幾天，流沙再一次來拜訪雪羽，他看到了白色飛馬那雙空洞的眼睛?！八坪鯚o論是從肉體上，還是精神上，你都已經(jīng)麻木了呢……”但是流沙還有其他的辦法。

雪羽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仍是望著天花板。

流沙打開牢門，走了進去?！澳悖€記得自己是誰嗎？”

沒有回應(yīng)。

灰色陸馬用蹄子托著雪羽的下頜，他的口氣已經(jīng)非常危險了，“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但還是沒有回應(yīng)。憤怒的流沙抽出皮鞭，在她已經(jīng)傷痕累累的肚子上又是一下，而雪羽只是皺了皺眉。

“看來一切進行得很順利呢，”流云表面上很生氣，但內(nèi)心卻是異常高興的，“已經(jīng)麻木的她，將是我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huán)！”回去的路上，狂妄的笑聲在地牢里回蕩。

雪羽低下頭，一滴淚從眼角滑下，身體的劇痛令她無力睜開眼，那滴淚落下，打在她身下的一攤不知名的液體上。遍體鱗傷的她，隱約看到朋友們在向她揮蹄。

“雪羽，快來??！”思緒飄回了那些快樂的日子。

“真好聽呢，雪羽！”這是流云的稱贊，淺黃色飛馬最愛聽她的琴聲了。

“堅強點！”這是她受挫時飛火的鼓勵，“經(jīng)歷風(fēng)雨的洗禮才能見到美麗的彩虹?！?/span>

“給，這是你常點的淡奶布丁～”翠風(fēng)的微笑在她心頭揮之不去。

可是啊……

“你想到哪里去??？”流沙的蹄子重重地砸在她的鼻子上。

“噓，小點聲。你不想其他小馬見到你這副羞恥的樣子吧？”這是灰色陸馬的軟脅迫。

“這是為你的愚蠢買單！”那是令她記憶猶新的一鞭子，也是她唯一有印象的一次。

這些支離破碎的片段反復(fù)地再現(xiàn)，可憐的雪羽不堪重負(fù)，但是早已嘶啞的嗓子已是一點聲音也發(fā)不出來。斷掉的翅膀，愈加虛弱的身體，迷離的、渾濁的雙眼，似乎在暗示她時辰已到……

只是她不明白，為什么這一切都要由她來承擔(dān)？她究竟做錯了什么？為什么她成為被叛軍的目標(biāo)，為什么她會受盡流沙的凌辱？為什么沒有小馬來幫助她？她的朋友們呢？為什么棄她而去？！怨念在心里積淀，恨意在腦中濃縮，她恨不得現(xiàn)在就脫離這牢房，抓起任何一匹小馬，把她心里的疑問全部解答?？墒悄浅林氐募湘i，讓最后的抗?fàn)幊闪松萃?/span>

在無邊的黑暗面前，她不過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而已！

流沙達(dá)成了自己的目標(biāo)，心滿意足地回到自己的攤位。這一切他做得天衣無縫，不可能有小馬發(fā)現(xiàn)，除非……

“帶走！”灰色陸馬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一定有小馬知道他的下落！”

“可惡，”他暗暗咬牙道，“銀星警長很快就要把目標(biāo)轉(zhuǎn)移到我身上了。但是按理說，不應(yīng)該有小馬知道我的蹤跡啊，除非……”

“是他！”流沙恍然大悟，“就知道他有背叛我的那一天！”

他回頭看了看桌子上的水果刀?！澳蔷汀?/span>

呼嘯的風(fēng)沙，崎嶇不平的道路，都不能阻擋卡爾的決心。帶著銀星警長留下的地圖——警長因為嫌犯的出現(xiàn)而回去參與抓捕任務(wù)了；黃棕色陸馬鼓足勇氣，踏入了野牛的領(lǐng)地?？上蚯皼]多遠(yuǎn)，他就被一群野牛團團包圍了：他們有著壯碩的體格，長而硬的鬃毛，鋒利的尖角，以及好斗的天性。但是卡爾不慌不忙地從鞍包里拿出地圖，然后展開——上面，銀星警長的星星清晰可見?！拔沂蔷L派來的，”黃棕色陸馬說明來意，“我想見你們的酋長?！币娺@個要求并不過分，所以野牛們答應(yīng)了。

“你就是銀星警長派來的代表？”野牛酋長用很不友好的眼光看著卡爾，他從未見過這匹小馬，而且商談的時候，警長一定會親自到來，為什么這次……

“是的，”卡爾回答，“我想問您關(guān)于沙漠中珍寶的事?！?/span>

“珍寶？！”酋長突然雙眼圓睜，“你們也想打珍寶的注意？”他的聲音更低沉了。

“不，不是的，”卡爾連忙退后幾步解釋，“鎮(zhèn)子里有匹小馬失蹤了半個多月，但是根本找不到任何失蹤的線索。聽說鎮(zhèn)子里一直有團伙覬覦珍寶，怕是被他們拉去當(dāng)向?qū)Я恕秉S棕色陸馬知道不該欺騙酋長，但是時間緊迫，為了盡快找到珍寶的確切地點，他必須這么做。

“有小馬失蹤了是嗎？”酋長說，“我可以帶你去。但是僅憑你的力量，你覺得自己能和整個團伙相抗衡嗎？這片沙之海，可遠(yuǎn)比你見到的危險的多……”聽到這句話，黃棕色陸馬怔住了。同樣的內(nèi)容，警長也對他說過一次，難道說……

卡爾只說了一句話：“我相信自己的能力?！?/span>

“那跟我來吧。”野牛酋長轉(zhuǎn)身就走。

穿過一條沙丘間的曲折道路，經(jīng)過一片荒涼的礫質(zhì)沙漠，一座被廢棄的神廟吸引了卡爾的注意。雖然附近并沒有其他小馬或動物的足跡，但是神廟的入口處卻有小馬來過的痕跡——蹄印?？栠t疑了一下，難道已經(jīng)有小馬捷足先登了？

“你怎么了？”見卡爾遲遲不肯動身，酋長上前詢問。

“我……”黃棕色陸馬遲疑了一下，“我懷疑，有小馬已經(jīng)提前來過這里了，你看。”他指著那些蹄印，“在我們來之前，它們就已經(jīng)存在了?！?/span>

“所以……你覺得會有小馬來盜取珍寶？”酋長猜測。

“嗯，而且他已經(jīng)得手了?！痹捯粑绰?，卡爾先行一步，野牛酋長在他身后跟隨。而不遠(yuǎn)處的一個寶箱吸引了卡爾的注意。它做工精美，上有寶石點綴，卻在洗劫中被遺落？這不可能啊……黃棕色陸馬上前打開它，發(fā)現(xiàn)里面空無一物——誰也不知道里面的是什么東西。

“這，這是怎么回事？”酋長大驚失色，“難道真如你所說，珍寶已經(jīng)被盜走了？”

“不，不會的，”黃棕色陸馬推斷，“蹄印到神廟入口處就消失了，周圍也不見有小馬來過的跡象。難道說……”

“難道說，根本不存在所謂的珍寶？！”卡爾的推斷令他自己都大吃一驚。

“卡爾！”流云突然從夢中驚醒，她夢到卡爾離她而去，再也沒回來過。她醒來的時候，正是沙漠的夜晚，天上掛滿了星星。淺黃色飛馬吃力地來到窗邊。今夜各外晴朗，天上掛滿了星星，風(fēng)看上去也非常小。流云注視著那片星星，想象著卡爾會從那里回來。在蘋果魯薩的這些日子里，流云已經(jīng)喜歡上卡爾了。他善良，貼心，還義無反顧地支持她找回朋友。流云覺得，自己欠他一個謝謝。

“我一定要當(dāng)著他的面，對他說聲謝謝！”流云期待著那一刻的到來，她的眼中滿是希望。

地牢里，流沙又來拜訪雪羽了。他的內(nèi)心十分不安，擔(dān)心她馬上就會被救走一樣?！霸趺?，還不肯屈服嗎？”灰色陸馬的臉上疲態(tài)盡顯，但是他仍試圖讓自己的口吻變得危險一些。

雪羽沒有理會他，白色飛馬正目光呆滯地直視著面前的柵欄。

“唉，”流沙搖搖頭，然后嘆了口氣，“我早就猜到，你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上前把雪羽放下來，但是飛馬的身體已經(jīng)有些僵硬，她趴在地牢鋪的草席上，一言不發(fā)，似乎只有胸前的一點點起伏，能證明她還活著。流沙緩緩地?fù)u搖頭，轉(zhuǎn)身離開。

可就在回到屋的路上，他聽到外面有嘈雜的聲音，就又躲了回去。待一切平靜下來，他前去查看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兩個守衛(wèi)都已經(jīng)被抓走了。

“銀星警長，”他咬著嘴唇，憤憤地說，“你和我，遲早會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