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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一陣吱吱聲弄醒。

起初我以為是有老鼠在床下做了個窩或者怎么的，過了好久才意識到那只不過是鋼筋在混凝土中膨脹細微變形發(fā)出的聲響。光線越過裂開的百葉窗灑在床單上。我看了一眼手機：中午十一點三十五。

“奈里，你可真他媽牛逼?！?/p>

萊斯利坐在窗邊那張椅子上看著手機。見我醒來，他聳聳肩指了一下門口：

“我敲了十多分鐘門，還以為你是猝死或者怎么，你交代過如果你死了我要負責(zé)替你收尸，記得嗎？”

“我還沒死，”我的眼睛疼得要命，眼屎都快把眼皮整個糊住了，連睜開都困難，“就是昨天睡得太晚了……聯(lián)系上了一個編輯，她要我七點之前把稿給她?！?/p>

“你給了嗎？”

“差不多六點多的時候交給她了，幾乎沒怎么校，我整個人跟暈倒了一樣?！?/p>

萊斯利邁開兩條長腿蹦到床上來，把手機塞到我鼻子底下。 “你發(fā)群里的這個視頻她有沒有告訴過你是什么意思？”

他的聲音與其說是因為恐懼不如說是興奮。我從他的屏幕上掃了一眼微信群，只見海珊幾乎刷滿了整個屏幕。

“確定這是火石的聲音嗎？”

“你看群里，海珊說她覺得那個聲音很像，但是她從沒聽火石那么哭過?！?/p>

“那就是火石自己拍的視頻了。用一部偷來的手機?！?/p>

“那手機還在他手里嗎？”

“編輯說警方在朱雀墳地鐵站后面的二手市場找到的手機，扔在垃圾桶頂上，那個地方的攝像頭少。其實最離奇的不是這個?！?/p>

“啊？”

“那個手機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纏滿了頭發(fā)，”我把這個信息同步到微信群里，“很長的，人類的頭發(fā)?！?/p>

萊斯利把嘴張開，而后又閉上。

“但是…火石是短發(fā)……”

“我也覺得很奇怪，除非他剪了另一個女孩的頭發(fā)，但這說不通，”我打開微博搜索熱搜榜，“啊……兇犯自錄視頻被頂?shù)綗崴训谖辶恕！?/p>

“熱搜第一是誰？”

“托馬斯·愛利爾出軌?！?/p>

萊斯利啪地拍了一下大腿?！皭劾麪柍鲕壛?？對誰？”

“我們不是在討論兇殺案和神秘視頻嗎？”我根本想不起來這個明星是誰，也不打算想起來，“紅河日報還沒發(fā)我的文章，他們在想什么？”

“我看到第一個報道這個視頻的是磅礴社，”萊斯利把手機遞給我，“你看看跟你要發(fā)的撞了沒？”

我的頭有點一脹一脹的疼，也說不清到底是什么位置，就好像有個邪惡小精靈在我的顱骨上到處蹦來跳去一樣。磅礴社拿走了視頻并打上了自己的水印，還附上了一個鏈接，引導(dǎo)到他們的報道全文那里。我想應(yīng)該沒幾個人會真的把鏈接打開——鏈接里的文章幾乎只是概括了一遍視頻內(nèi)容，但微博正文里的導(dǎo)語寫得不賴——“游樂園血案兇手首次發(fā)聲：小寧，別怕”。

“沒撞，”我悶悶不樂地把手機還給萊斯利，“你想看看我寫的嗎？”

“你知道我天生看不下去兩百字以上的東西。”

我慢騰騰地爬下床：“那你等我洗把臉……”

“你家停水來著?！?/p>

我對著鏡子胡亂抓了抓頭發(fā)，把過于卷曲的頭發(fā)隨便捋平順。

“……我真的受夠了，這種日子，為了錢我現(xiàn)在什么都能做得出來?！?/p>

“我也是?！比R斯利心不在焉地說道，手指一直放在手機屏幕上。我看了一眼微信群，果不其然他和海珊聊得正歡。

“視頻里有個模模糊糊的東西，那是什么？”海珊問道。

“我截屏放大看了一下，像是某種動物，”我發(fā)了個語音，“四足，小型，而且仔細看的話其實能看到一條淺色的長尾巴?！?/p>

“你該不會說……”萊斯利第二次張大了嘴巴，“但是不可能啊……”

“我覺得像是老鼠，頭部到脊柱都變成了暗紅色大腫塊的老鼠，所以，”我攤了攤手，“我之前沒有得妄想癥，虎耳草市還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東西在?！?/p>

“但是……”萊斯利不死心地打開視頻拉到中段，“老鼠怎么會變成這樣？”

“我想那得問問火石……”我感到喉嚨渴得難受，更加煩躁不已，“你能給我弄點水來嗎？我好像從昨天開始就沒喝過什么了?！?/p>

“我可以去管你樓上那家要水嗎？”

“你作死呢？”

“嘿，開玩笑，”萊斯利披上外衣，“水的錢記在你賬上?！?/p>

我看著他出去，隨手拿起手機回了海珊幾條信息，繼續(xù)努力整理著思路?；鹗囊曨l看起來整個都很不對勁……不僅是他的話和那只老鼠，還因為他的話……根本和他拍攝的內(nèi)容毫無關(guān)聯(lián)，他想做什么呢？這個視頻到底是給誰看的？ 我覺得一個逃犯冒著被發(fā)現(xiàn)的危險也要偷手機發(fā)這么一段視頻肯定有除了出風(fēng)頭以外的原因。對于他來說，隱姓埋名躲在誰也找不到他的地方不是更好嗎？難道說他牽掛他的哥哥？但從內(nèi)容里又不像……

我的思路被一聲巨響打斷，萊斯利提著兩瓶純凈水絆倒在沙發(fā)邊上，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就忙不迭地把手機向我的方向丟了過來。

“快看磅礴社！新發(fā)的頭條！”他尖聲大叫道。

我堪堪接住了他的手機，布滿手指印的屏幕上顯示著來自磅礴社一分鐘前的微博正文。

“如歸酒店？”

“是的！酒店門口到處都是監(jiān)控攝像頭，有一個人在搬行李的時候弄丟了手機，于是報了警，警方調(diào)取監(jiān)控錄像的時候看到了半個身影，那絕對是他！”

我低頭仔細看監(jiān)控錄像的片段，偷手機的人全程躲在失主背后，速度快得幾乎來不及判斷他做了什么。但他似乎沒算準(zhǔn)在對面的電子煙店門口還有一個攝像頭，從那個角度可以將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把臉用口罩和繃帶遮起來了，怎么確定是他？”

“除了那對雙胞胎誰還有那樣的藍眼睛？”萊斯利終于從地上爬了起來，“而且身高和體型都對得上，還記得楚天跑動的姿勢嗎？你再看一遍就會發(fā)現(xiàn)他們真是一模一樣！”

我剛想指出這是牽強附會，萊斯利便不由分說地把我的外衣扔了過來。

“快！快！趁還來得及，也許我們能抓住他了。”

“呃……我們要不要通知海珊？”

“她今天活挺多的，別了吧?！?/p>

“她那家飯店出了個殺人犯還能開得下去？”

“海珊覺得開不下去了，但她老板不打算放棄?！?/p>

我把外衣胡亂套在身上，跟著萊斯利一口氣跑到樓下，才反應(yīng)過來我在干什么。 “不對……咱們干嗎要去？”

“直接把犯人按倒在地上交給警察，我們倆以后就什么也不用愁了，”萊斯利像只袋鼠似的跺著腳，“你不想要錢嗎？”

我掏出自己的手機想要在微博里仔細搜一下找到犯人的事，卻搜出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信息：“怎么還有人說在別的地方看到犯人的？你看這個賬號有點奇怪?！?/p>

“純數(shù)字的都是小號，鬼知道它們是來帶什么節(jié)奏的，”萊斯利湊過來瞅了一眼，“磅礴社是大新聞社，跟那些野雞媒體不一樣。說在別的地方看到火石的他們看到的可能是楚天?！?/p>

“你再說一遍那是哪兒來著？”

我低頭看了一眼微信，驀然發(fā)現(xiàn)紅河日報的編輯在剛才的十秒內(nèi)給我發(fā)了好幾條微信。 “別管磅礴，我們找到喬然了。

“洪升小區(qū)八號樓2單元303。

“你的文章發(fā)出去了，我們增加了一些內(nèi)容，買了轉(zhuǎn)發(fā)后點擊率上升很快

“趕在警察去之前快去調(diào)查

“能找到喬然本人最好?！?/p>

“萊斯利，”我揪著他的衣擺把這只紅毛大袋鼠揪了過來，“洪升小區(qū)在哪邊？”

“在銀蓮區(qū)，跟我們要去的地方一個在東北邊一個在東南邊，”萊斯利瞅了一眼我的手機，皺起眉頭，“這人有譜嗎？我們?nèi)ブ苯幼セ鹗豢梢?？?/p>

“如果火石為了發(fā)微博手機都偷的話沒理由認為他看不到磅礴社的那條是不是？”

“喬然的住址也隨著你的文章一起公布了吧？你就覺得我們能抓到喬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