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當(dāng)我還在夢境里徜徉的時候，星極坐在實驗室里，發(fā)現(xiàn)了一絲異常，DNA測序的結(jié)果讓她陷入了一場沉思，在短暫的猶豫之后，她決定把測序結(jié)果打印出來，一一進行對比，細心的星極還是不愿意放過這個蛛絲馬跡。

左上角的打印鍵亮了起來，遙遠處黑板旁邊的打印機運轉(zhuǎn)了起來，進度條告訴她有足足兩百頁之多，這樣的對照工作一定耗時長久。

這是一句貼心的話，“我還幫不了博士什么，不如自己先熟悉熟悉吧?！?/p>

她從電腦前站起，把手貼在了墻上，把燈管的亮度調(diào)到了最高，試圖制造出一個早晨。

把數(shù)據(jù)傳送到黑板上，第一組基因的序列出現(xiàn)了，這份數(shù)據(jù)是帕米耶夫采集自當(dāng)時他在一線工作取樣的源病毒，十幾年前的PLO-17，簡簡單單排序的嘧啶和嘌呤卻能編譯成一個比槍彈威力還要大的殺器，看似簡單的病毒，基因序列卻也是長的看不到盡頭。

一萬九千個堿基的RNA，還好萊茵生命科技高級，足以把每一部分的作用標(biāo)記得清清楚楚，房間里響著激光打印機的嗡嗡聲。

星極拿出了第一疊，打印機還在工作，她拿出了一根碳素筆，從第一個堿基開始逐一核對，這是需要超人的耐力和恒心。

夜漫長，莫悵惘。

星極帶上了屬于她的實驗眼睛，兩毫米厚的有機玻璃架在她的鼻梁上，頂部的黑框就像是天幕一樣，守護著她的光芒誘人的眼睛，而鏡片對面卻是一堆惱人的字母，可是星極拿出了本就屬于她自己的風(fēng)雅，帶著一抹誘人的氣場靈活的交替在黑板和紙張之間。

倘若上帝會樂器，現(xiàn)在一聲悠長的薩克斯曲是再好不過的了。

我依舊還在夢里，陷在那個吻的夢里遲遲不愿意離開。

“先生，夢境時間不宜過長，十分鐘后我會強制拉取你的腦電波，恢復(fù)清醒?！?/p>

我突然發(fā)現(xiàn)夢境里的我無往不利，輕松地攻略了星極，在溫暖的被子里我輕輕的抱住了星極柔軟的身體，就像一個成功人士一樣，我在夢里第一次有了不想醒來的嫌疑，愛撫著她的胴體，精神就像平流層里的飛機一樣，什么也不再想了。

夢里的時間過的更快些？或許吧。

又是一次拉離感，我從夢里被撤了出來，“哦——！”，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被形容成窒息感，或者是潛水效應(yīng)，剛剛醒來的時候完全不好受，渾身的肌肉根本撐不起我的身子，只有嘴皮才勉強受我的控制。

“博士，請問你怎么樣？”

我根本不想回答，簡直是活受罪，夢里確實——俗了點——但是很爽。

我咧開了嘴示意我在笑。

“在你離開之前請允許我提醒你一些注意事項?！?/p>

聽這個蘿卜頭講話還怪親切的。

“一定不要在夢里情緒徹底失控，夢境會崩塌的，你們會在夢里受傷，雖然蘇醒過來之后你們沒有任何事情，但是疼痛是真實的，明白了嗎？”

太好了，頭我能控制了，點個頭吧。

“還有就是，任何人都可以在這里分享夢境，當(dāng)然，您也可以關(guān)閉權(quán)限，但這里的鏈接是隨機的，很少有人能在夢里找到另外一個人?！?/p>

我艱難的把身體撐了起來，“你的意思是夢境的面積往往很大？”

“恐怕是的，我所見過最大規(guī)模的夢境可以清晰覆蓋一座完整的城市，卻沒有任何模糊的地方。”

“哇嗚，看來人確實厲害?！睓C器人搖頭晃腦了起來，姑且認為他承認我的觀點。

在反復(fù)撐地確認我能行走之后，有些跛腳的向門口走去。

“請小心，我的先生?！?/p>

我向后揮了揮手，向他告了別。

走到電梯旁邊的時候，墻上的時間已經(jīng)是凌晨2點了，我總有一種錯覺，實驗室里是燈火通明嗎？總感覺有一些光線從縫隙處漏了出來。

“嘛，沒準(zhǔn)是太晚了眼睛花了?！蔽胰嗔巳嘌劬?，走進了電梯，按下了我休息室的樓層。

【21】

休息室有一種超現(xiàn)實主義的風(fēng)格，全是白色的，墻是白色的，床也是白色的，就連窗戶框都是一種白堊色，白色的冷光讓我有一種在太空站里生活的心情，仿佛下一腳我就能輕松突破重力，飛上二樓的床。

燈管的設(shè)計太過科幻，落地的三角形燈管，讓我有一種來到酒吧的感覺，但是嚴肅的色調(diào)讓我沒有那么想，所有的棱角都是弧形的，絕對的人情味在萊茵建筑的每一寸角落都在體現(xiàn)著。

睡覺吧，明天還有事情要做呢。

輕松地脫掉衣服，蹦上床，踢開被子，躺下，睡！

【22】

偏頭疼又一次襲擊了我，可是這次不在羅德島，沒有相應(yīng)的藥物強行把疼痛壓下去，我只好從床上爬了起來，凌晨5點。

算了，差不多快要到天明了。

在床上簡單地疊好了被子，翻身從床上跳了下來，吸聲的地板沒讓我發(fā)出太多聲響，而正是這樣的聲響，房間里隨即亮起燈來。

從衣架上去下衣服，向洗漱間走去。

過了十幾分鐘我又一次回到了電梯面前，這一次我才發(fā)現(xiàn)幕墻之外，我的實驗室燈光是亮著的。

“星極還真是夠拼的，但愿她還好?！闭f到這里我微微心軟了，轉(zhuǎn)而去員工之家買了一些甜品回來，順便帶上了一杯加了糖的熱咖啡，而我還是老樣子，一杯足夠冰的紅茶。

冰茶可以有效抑制我的頭痛。

剛剛進門，星極趴在最后一排睡著了，估計也沒睡多久，我也沒有叫醒她，把咖啡和蛋糕放在她桌子上，自己拎著冰茶站在原地，看向了黑板，此時此刻那片墨綠色的板面已經(jīng)被各種標(biāo)記和磁鐵吸上去的紙張占滿了，幻燈片始終停留在最后一頁的最后幾個堿基上。

我?guī)缀跄芎翢o差池的猜到她昨晚一晚上干了什么。

我咂了一口冰茶，一步步逼近黑板上的記錄，似乎冥冥之中星極想告訴我什么，不妨一探究竟。

再來一口，頭疼明顯減輕了許多，趁著茶里的澀味在我口中綻放的時間里，我繞過黑板前的寫字桌，貼近到了左上角的第一個標(biāo)記。

第125-189堿基出現(xiàn)差異。

第5934-6201堿基出現(xiàn)差異。

......

第18456-18477堿基出現(xiàn)差異。

這樣的結(jié)論連續(xù)出現(xiàn)了12處，得虧星極火眼金睛。

根據(jù)萊茵數(shù)據(jù)里所說的，一些無用的啟動子和內(nèi)隱子修正讓我可以選擇無視以外。

有三處非常重要的地方被星極畫上了紅色的星星。

我就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一樣，直接把那三張打印紙從黑板上抽了下來。

我還以為這是不必要的一個環(huán)節(jié)呢，結(jié)果星極就像踹開了第一座大門一樣，原本隔著一個鋼板的窗戶變成了一層厚厚的毛玻璃，雖然依舊不容樂觀，但是已經(jīng)大有進步了。

我把三個部分所代表的意義讀了出來，“病毒耐受性、病毒傳染能力、病毒致死能力?！?/p>

病毒本來就沒幾個重要的生理指標(biāo)，結(jié)果這一口氣就冒出來三個。

我有點相當(dāng)欣慰的轉(zhuǎn)過頭去，看向那個把頭埋在胳膊里的女孩，“沒想到還挺——?！?/p>

接下來用什么詞呢？我一時半會竟然沒想起來。

這樣的的變動隨時可能意味著原本的方案已經(jīng)失效喪失意義了，我得去和總長聊聊才行。

回到星極身邊，我還是沒舍得叫醒她，我只好隨便找來一張紙，寫上了這樣的一句話。

干得漂亮！我現(xiàn)在就去找總長。

似乎還覺得不過癮的我，想起了我昨晚在夢境室里的所作所為。

悄然地捧起她的一縷發(fā)緞，不知道出于什么感情的深情一吻，然后愣在原地，或許我在品味？

放下頭發(fā)，我拿起那三張紙，大步流星的走出門，輕輕的合上實驗室的門，免得有人打擾到她。

門剛剛關(guān)上，星極一臉通紅的從臂膊里抬起了頭，抬手反復(fù)摸索著自己的頭發(fā)，“博士還真是奇怪啊，不知道調(diào)戲助手是不被規(guī)章所允許的嗎？”

事后我們一起回憶這件事情的時候，她承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萊茵生命的規(guī)章制度里壓根就沒有這樣一條。

但是當(dāng)星極看到那張我留下的紙條的時候，開心地笑了出來，至少這一次是真情流露。

而至于我，現(xiàn)在反復(fù)在總長的門口徘徊著。

刻意的邊緣化安排和不合理的方案，是我多疑了嗎？

但愿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