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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部落】社畜信條

2020-06-12 08:27 作者:梅虹影  | 我要投稿


我不想活了。
這并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不想活”這個訴求已經(jīng)如影隨形地陪伴了我許久,它把我的血液當(dāng)作肥料,人生當(dāng)作土壤,生長得枝繁葉茂欣欣向榮,甚至開出四世同堂。它們通過我的呼吸,化為水蒸氣攀爬到天空,烏云逐漸不堪重負(fù)降下瓢潑大雨,我找不到躲雨的地方,甚至連一把雨傘我也找不到。
我徹徹底底地被淋濕,所以,我徹徹底底地不想活了。
之所以到現(xiàn)在還沒有死,是因?yàn)槲矣袕?qiáng)烈的拖延癥,我總能被各種各樣的理由耽誤。
諾蘭的新電影還沒有上映,我最愛的奶茶品牌即將推出新品,還有一個多月櫻花就要盛開。這些通通讓我舍不得去死。
在哪里死,也困擾著我。
我大概率還是會在租來的房子里自殺。雖然這是一套老房子,永遠(yuǎn)清掃不完的灰塵像是上個世紀(jì)已故房主的魂魄,四周還彌漫著他們代代相傳的腳臭味。家里的空調(diào)也年久失修,我躲在被窩里用吹風(fēng)機(jī)開到三檔溫暖身體,像一個渴求性生活的鰥夫。
他們可能會在我死去兩個月后才想起敲我的房門,那個時候我的尸體會以一副殉教般的姿勢,躺在巨幅富士山或者圣家堂的海報上,我希望自己死在美好的地方,但又懶得出門,所以我采取了這個辦法。在我身邊的手機(jī)里有67通未接來電和14封各大電商網(wǎng)站的生日祝福,一旁的電腦里可能還在循環(huán)播放王菲的歌曲全集,希望他們沖進(jìn)來的時候,正好放到我最愛的《夜會》,要不然《色誡》也可以。
房東會喊來警察,警察會通知同事,他們魚貫而入?yún)⒂^我的尸身,神情莊重,又有掩飾不住的好奇,頗像得到免費(fèi)門票進(jìn)場的游客。他們對我的死因做出千奇百怪的猜想,從失戀、欠債、煤氣中毒橫跨到做成自殺假象的密室謀殺,然后在關(guān)于出席葬禮的討論上,想出各種推托的理由,他們振振有辭,作鳥獸散,絲毫不記得從八卦我為何而死的過程中獲得了多少快樂。
誰能想到,我只是不想活了。我的措辭在“不想活”和“想死”之間徘徊良久,我發(fā)現(xiàn)自己更多的是排斥活著,而不是急于擁抱死亡。
我已經(jīng)看穿了我的人生,它就像站在一片曠野之中,衣不蔽體,沒有任何遮擋。想必如果活得夠久,久到和地球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也將維持幾十億年的循環(huán)往復(fù),太可怕了,光是這樣設(shè)想就足夠讓我毛骨悚然。
但我不甘心就這樣死去,于是我決定殺死董事長。
這毫無邏輯可言,但是一個自殺的人,根本不需要邏輯。
如果非要說的話,就權(quán)當(dāng)是作為社畜的我,對這個世界做出的最后的反擊。就像黑奴起義殺掉莊園主,農(nóng)民揭竿而起推翻皇帝一樣,董事長在此時只是一個象征,我殺掉的并不是一具有血有肉的軀體,我殺的是朝九晚五,漲停跌停,升職貶職,我要把這個資本社會的象征通通殺掉,然后以自己的死作一個完美的注解。
我當(dāng)然不能直接沖到董事長面前殺他,殺人和自殺同樣需要儀式感。
我想象自己如何殺他。
像安東齊格那樣用高壓氣槍,史密斯那樣用胡蘿卜,抑或是學(xué)周澤農(nóng)使用雨傘。
或者說干脆就像薇拉,里昂,沃爾特,陳永仁,伊森亨特,杰森伯恩等等等等那樣,用手槍指向他,維持長達(dá)一刻鐘劍拔弩張的氛圍,然后在那張恐懼的臉上留下一個冒煙的窟窿。
我喜歡幻想,這個舉動為我乏善可陳的人生提供了幾乎所有的樂趣。我曾幻想自己是世界上最后一個幸存者,帶著沉默寡言的機(jī)器人管家去看北極熊,或者是一個女朋友可以坐在馬桶上不斷穿越的苦逼男人。而這一次,我是一個決定自殺的殺手。
就這樣,我開始成為獵人,董事長成了我的獵物。
我嘗試摸清他的一切喜好和行動,像一個癡漢視奸著他的心上人。我把它們記錄下來做成表格,讓這場謀殺看上去和千千萬萬的公司項(xiàng)目一樣,由成堆的數(shù)據(jù)和規(guī)律組成,這個過程讓我心生安全感。
可我們之間的差距實(shí)在太大,我基本見不到他的人影,偶爾幾次他在公司加班,跟幾個時區(qū)之外的人開視頻會議,我也跟著一起加班,直到半夜我睡著又醒過來,他已經(jīng)走掉了。幾次深夜加班下來,我受到了上級的表彰,同事們?yōu)槲夜恼?,這幅畫面讓我如坐針氈。
正常下班,我緊隨其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跟不上董事長的腳步。
很顯然,靠電動車是追不上轎車的。
皇天不負(fù)有心人,在一次午休的時候,我在電梯那里遇到了董事長和他手底下烏泱泱的隨從。
“我去天臺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你們就不用跟過來了?!?/div>
董事長進(jìn)電梯后,我馬上從另外一邊的樓梯跑步上去,55樓到68樓,我應(yīng)該可以在他吸完一根香煙或者伸完兩個懶腰后堵住他。
公司首腦,業(yè)界大拿,從這座城市的最高處落下,沒有比這更應(yīng)景的死亡方式了。
如果幸運(yùn),董事長頭朝下并且面向玻璃窗,那么這座摩天大樓所有站在窗前的人都將和他對視,他在墜落的過程中逐漸接受自己的死亡,并向每一位憎惡自己工作的上班族揮手致意。
“去他媽的996!”董事長這樣對他們說道。
“去他媽的996!”上班族飽含熱淚,向他敬禮。
我爬到樓頂,深吸一口氣,悄然推開大門,董事長正站在對面的欄桿旁。我躡手躡腳地接近他,走了幾步后我聽到他正在唱歌。我不知道他唱了多久,是不是還唱了其他歌曲,總之他字正腔圓,發(fā)音標(biāo)準(zhǔn),腳上的皮鞋還打著步調(diào)一致的拍子。我無法再前進(jìn)一步,因?yàn)槲以?jīng)在十多年前聽我的初戀唱起過。那天,我鼓起勇氣跟在她后面,從學(xué)校到家里的路上,她一直在哼唱這首歌,它似乎成了我們之間的紐帶,也是無形的壁壘。最后我還是放棄了表白,這首歌我也再沒聽到過。
我只知道歌是披頭士的《Yellow Submarine》,我動彈不得,比起沉醉,我更像是走火入魔,似乎馬上就會有一輛黃色潛水艇出現(xiàn)接走我們。我把謀殺計劃拋到了腦后,我實(shí)在無法對一個正在唱《Yellow Submarine》的人下手。
董事長轉(zhuǎn)過身,剛好和我的眼神對上,他似乎沒有對看到我感到驚訝。我們之間迎來了沉默。沉默是今天正午的天臺,是新娘奪門而逃的教堂,是北緯5度炎熱干燥的無風(fēng)帶。
他踱步到我面前,溫和地說道:“我每周都會來這里一次?!?/div>
他為什么要告訴我這個?
機(jī)會女神對我連開綠燈,這天,在董事長的車連續(xù)遇到3個紅燈后,我成功地跟上了他。
我壓低帽檐尾隨著他,我想象自己是一只人形變色龍,不斷和周遭的櫥窗、歡笑、金錢融為一體,我完美地進(jìn)行無縫切換,沒有人可以發(fā)現(xiàn)我。
董事長走進(jìn)電影院,脫掉西裝癱坐在按摩椅上,他的眼神穿過人群望向不存在的另一個空間,和所有下班的中年男人并無不同。十分鐘后,入場的廣播聲響起,他起身排隊(duì)檢票,我抬頭看提示字幕,發(fā)現(xiàn)是一場VIP廳場次。
VIP廳。這意味著我的謀殺成本將大大提升。
因?yàn)殡娪芭R近開場,只能在售票窗口買票,于是我嘗試跟售票員討價還價,她皺了皺眉,很快又恢復(fù)了禮節(jié)性的笑容,“不好意思,您只能用原價購買?!?/div>
“我剛剛檢查出來得了癌癥,我沒有多少錢,我只想在死之前多看幾場電影。”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既絕望又虛弱,我并不是表演型人格,這對我來說有不小的難度。那些擅長此道的人總能毫無顧忌地杜撰一場親媽的死亡,他們?nèi)司鶕碛?8位母親和80坨人格。
售票小姐姐上下打量我,同情的掃描儀在我身上來回逡巡,終于她開口說道:“我用內(nèi)部價幫你買,你不要跟別人說?!?/div>
“太感謝了,祝你一輩子都遠(yuǎn)離爛片。”我想,既然我已經(jīng)決定自殺,因何而死也不再重要了,所以我剛剛也算不上欺騙。
在電影院動手實(shí)在是絕佳的選擇,這部電影我剛剛在大廳看過預(yù)告,里面有謀殺的橋段,我決定在這個鏡頭出現(xiàn)時,用準(zhǔn)備好的水果刀殺死董事長,然后在片尾字幕升起的時候自行了斷。
大銀幕上,血液如花朵綻放,真實(shí)世界里,董事長的死亡和電影交相輝映。電影即是他的棺木,而片尾曲將成為我的挽歌。
我不禁要為這幅畫面落淚。VIP廳貴出來的那部分票錢也不再讓我心痛。
董事長,6排7座;我,8排5座。
這個座位位于中間地帶,和我的習(xí)慣并不相符。我一般會在APP停止售票的前一刻買票,并選擇前后左右都沒有人坐的角落,這里就像一座四處臨海的孤島,而我則是一個永遠(yuǎn)不會發(fā)出求救信號的魯濱遜。
放映廳參差不齊地坐著零星幾個觀眾,排列分布猶如一組神秘的摩斯密碼。
在電影進(jìn)行了半個小時后,男主角舉起匕首,緩緩走向熟睡的謀殺對象。我的腎上腺素驟升,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它,它就像一鍋煮沸的濃湯在我體內(nèi)橫沖直撞。我握住刀放在胸前,在黑暗之中弓著身子,像繃緊身體瞳孔收縮的肉食動物,隨時準(zhǔn)備翻越前面的座位撲向獵物。這一刻,他就是996,是資本家,是獨(dú)裁者。
董事長隱匿在光影之中,他的生命對我袒露無遺。我的心臟在劇烈的跳動后反而歸于平靜,連呼吸聲都變得遙遠(yuǎn),我屏氣凝神,殺意仿佛連同周遭的空氣一起被抽走。這場謀殺與仇恨無關(guān),與憤怒無關(guān),我甚至覺得它是一次能以溫柔來完成全部過程的行為。
男主角抬起匕首,我也同時抬起水果刀;男主縮回匕首,我也縮回水果刀。我就像一個拙劣的模仿者一樣表演了三個來回,和角色展開了曖昧的拉鋸戰(zhàn)。最終,他像一個被抓到現(xiàn)行的奸夫,泄了勁喪了氣,然后落荒而逃。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對男主角的懦弱難以置信。他摧毀了我最理想的刺殺現(xiàn)場。
“坐下,別擋著!”后排的觀眾低聲呵斥。
我只好頹然坐下,等待下一場戲份。可這部電影實(shí)在太過無聊,連一部合格的PPT都算不上,最后,我在電影中途沉沉睡去,醒來的時候董事長再次不見蹤影,我除了得到一場質(zhì)量極高的睡眠外,一無所獲。
接下來董事長去到的場合,我無法繼續(xù)跟進(jìn)。高檔酒吧,高爾夫會所,外國差旅。成本過于高昂,我實(shí)在無力承擔(dān),而且這些地方跟我的人設(shè)也充滿了違和。
他喜歡看畫展,偏愛西方畫,尤其是展示死亡的畫作,董事長站在這一類畫下面駐足觀看的平均時長要比其他種類多出一分半鐘。
董事長審視油畫,而我審視董事長。
我想象自己在各種描繪死亡的名畫下殺死他的場景。
《馬拉之死》《梅杜薩之伐》《內(nèi)戰(zhàn)的預(yù)兆》《奧爾加斯伯爵的葬禮》《基督下葬》
我和董事長身穿畫中人的衣服,擺出和他們同樣的姿勢,董事長流著血或者不流,我身為旁觀者或者劊子手。畫里的環(huán)境也復(fù)活過來,替代了摩天大廈和車水馬龍,我們身處森林、海灘、天堂,甚至是有一幫唱詩班的戰(zhàn)場,我們一比一比例還原畫作,完美再現(xiàn)它們的構(gòu)圖和色彩,比畫的創(chuàng)作者還要虔誠,比死亡本身更接近死亡。
我坐在家里的馬桶蓋上邊喝可樂邊思考我的謀殺計劃。我的很多事情都在馬桶蓋上完成,比如發(fā)呆、看書、做PPT以及每周一次的情色電影。每個人都有癖好,有的癖好甚至百萬里挑一,我覺得這才是區(qū)分人類最重要的元素。
董事長喜歡噴和他身份不相稱的橘子味香水,習(xí)慣在早上8點(diǎn)半買一杯美式裝入保溫杯,每天下班在進(jìn)車后座之前先伸一個懶腰,然后在離公司5公里的地方買一張彩票,每周二他會去同一家唱片店里挑選黑膠唱片。
每一個有規(guī)律可循的動作都是一個人的拼圖。董事長的每一塊拼圖都讓我厭倦,人們對于已經(jīng)失去興趣的情侶和想要謀殺的對象總是格外挑剔,這一刻,二者的身份無限接近。
跟蹤董事長是我新的人生課題,而幻想如何殺掉他則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課,這反倒變成我活下去的動力。我總是以各種工具和方法讓他死去,數(shù)萬個董事長躺滿了我的腦海,如同成群結(jié)隊(duì)在遷徙途中死去的爬行動物。
我知道這聽上去有點(diǎn)變態(tài),但這年頭,變態(tài)的主人公總是大受歡迎。
我像所有黑色電影的主角一樣,沉默寡言,死氣沉沉,尾隨著我的暗殺對象穿過大街小巷,整個世界充斥著我不冷不熱的內(nèi)心獨(dú)白,沒有配樂,也沒有顏色。
我站在音樂廳外面,和大門保持著一定距離,我對需要正襟危坐的場合都避之不及,這些地方往往高傲,需要那么點(diǎn)兒在云端的矜持,而我會笑場。今天是維瓦爾第的專場,一流的聽眾,一流的演奏者,一流的器材,外面蟄伏著一個不入流的殺手。
我拿出手機(jī),搜索維瓦爾第,按照節(jié)目單上的順序一首首聽下去。
我仿佛正跟隨董事長坐在一起,共同欣賞這場音樂會。小提琴細(xì)膩華麗的聲音入侵我每一個細(xì)胞,我幻想自己拿著琴弓,像揮舞一把鋒利的寶劍,周遭所有人都面無表情,他們淪為這出戲碼的道具,我和董事長才是鮮活的主角。我把琴弓懸在他的脖子上,我要跟隨臺上維瓦爾第的節(jié)奏割下他的頭顱。
可董事長拒絕了我的謀殺。他義正詞嚴(yán),臨危不懼。
“在《冬》演奏之前你不能殺我?!?/div>
“什么?”
“F小調(diào)第四協(xié)奏曲,L’inverno...”
“我不想聽全稱!”
“冬
“我他媽又不喜歡維瓦爾第,我甚至連古典樂都沒聽過?!?/div>
“等《冬》彈奏完?!彼蛔忠活D,似乎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道理。
我認(rèn)輸了。我的琴弓就這樣擱置在他脖子上,上面堅(jiān)韌潔白的馬尾毛隨著他頸動脈的跳動而震顫,我和他一起靜靜等候《冬》的來臨,我就像一個指揮家,迫不及待要用他的生命譜寫樂章。我不知道等了多久,不清楚春夏秋是不是已經(jīng)循環(huán)了數(shù)輪,周圍的聽眾和演奏家逐漸老去,唯有我和董事長不變。冬遲遲不來,我們之間陷入了某種對峙。
“在《冬》來臨前你不能殺我?!彼粩嗟吐曋貜?fù)這句話,像某種咒語。
謀殺陷入了僵局。我像一個剛?cè)胄械臍⑹謱?shí)習(xí)生,沒有老師指導(dǎo),也沒有五險一金,我即將失業(yè),變成眾多面目雷同的上班族的其中一個。
我想,每個人都需要給自己設(shè)置一個暗殺對象,誰都可以是目標(biāo),甲方,上司,或者只是身旁聒噪愛說葷段子的同事。如果合理分配,第一個人暗殺第二個人,第二個人暗殺第三個人,最后一個人回過頭暗殺第一個人,那么世界上的70億人口都會擁有一個暗殺對象,他們將形成一個完美的閉合,所有人都是殺手,同時也是被殺者,就像一個巨大的多米諾方陣,誰也不敢輕易當(dāng)那個倒下的第一塊骨牌,于是世界將迎來真正的平衡。
我努力去理解董事長的所作所為,并且試著模仿他,喝美式,買彩票,聽古典樂,學(xué)習(xí)他伸懶腰的姿勢,笑起來的幅度。似乎只要這樣,我就不再是吳久,而是另外的人,這個人可以是任何人,但是現(xiàn)在,他只能是董事長。我覺得我不是在謀殺他,而是在成為他。
我開始失眠,然后飲鴆止渴般灌下一杯又一杯咖啡,像是在往一臺即將報廢的汽車?yán)锛佑?。我想,如果不止我一個人想殺他怎么辦?如果那個人用槍指著董事長的后腦勺,我是旁觀?還是先殺死那個殺董事長的人?
我發(fā)消息給喜歡的女同事,她的笑總是讓我聯(lián)想到夏日里的柑橘,在我的想象中,她就是那個會在我孤島一樣的電影院座位旁邊坐下的人。
“如果你要?dú)⑷耍銜檬裁捶绞???/div>
她立馬就回復(fù)了我,速度之快讓我懷疑她一直在等別人問她這個問題:“看過推理小說嗎?”
“看過一些,但不是最喜歡的類型。”
“阿加莎克里斯蒂?”
“我還是更喜歡勞倫斯布洛克?!?/div>
“都行,”這一句過后她似乎思考了很久,也許是我們喜歡的作家大相徑庭讓她感到困擾,5分鐘后她的信息傳來:“我們可以致敬推理小說里的殺人方式,然后等待著和主角一樣的偵探逮捕我們?!?/div>
她用的詞是“我們”。
我想象我們成為雌雄大盜,駕駛飛車亡命天涯,她坐在駕駛座上跟隨《Love Me Do》抖動肩膀,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下的節(jié)奏踩中每個節(jié)點(diǎn),而我則蜷縮在副駕駛上研究地圖路線,風(fēng)把我們吹的面目全非,遠(yuǎn)處的天空電閃雷鳴,像是老天爺在上頭脫一件難搞的毛衣。此刻的我們不關(guān)心天晴下雨,不關(guān)心柴米油鹽,只關(guān)心接下來要謀殺的對象。
消息提示音把我從幻想中震醒,女同事只回了我三個字。
“神經(jīng)病?!?/div>
我當(dāng)然不怪她,畢竟我們說過的話不超過三句,我甚至都沒有給她的朋友圈點(diǎn)過贊。
我深知愛一個人,就像倒啤酒或者汽水,如果一股腦地傾注下去,大半都會化作泡沫,對方能喝到的寥寥無幾。可惜我的瓶子空空如也,一滴也倒不出來,如果有的話該多好,那樣我就能夠鑿下一片月亮,扔進(jìn)她的酒杯,那片月光會跟冰塊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向來不是一個擅長取悅別人的人,甚至在成年之后,連取悅自己都很難做到。
我開始反思。我是不是真的有???我是不是應(yīng)該放棄這個愚蠢的計劃?
我從口袋里摸出幾天前買的雙色球,開始查詢中獎信息。我在心中默念,如果中了一等獎,我就放棄刺殺董事長;如果沒中,我就繼續(xù)。
如我所料,兩塊錢打了水漂。
我把彩票丟進(jìn)垃圾桶,繼續(xù)心安理得地琢磨殺死董事長的一百萬種方式。老天爺都叫我不要放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琢磨歸琢磨,但實(shí)際進(jìn)度卻一籌莫展,如果在網(wǎng)上發(fā)帖征求意見會不會好一點(diǎn)?網(wǎng)民的奇思妙想是無窮無盡的。我還可以開啟直播模式,與自身無關(guān)的死亡會讓他們興奮,我的觀眾數(shù)量將呈幾何指數(shù)增長,他們不停刷著禮物,一邊口出污言穢語,一邊嘲笑我的謀殺手段是多么老套。
橘子姑娘在公司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一只綠頭蒼蠅,我視而不見并有意地繞開她,這個舉動對我來說信手拈來。
可這天她在男廁所門口堵住了我,我回頭看了一眼標(biāo)識,確定自己沒有走錯。
“你在躲我?”她開門見山地問到。
“算是?!?/div>
“你那天問我的事還作不作數(shù)?”
“哪件?”我當(dāng)然知道她說的是什么,但她不是罵了我神經(jīng)病嗎?
“這里說話不方便?!闭f完她就要把我往茶水間拽,思慮良久后她又把我拉到樓梯間,地下車庫,我就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被她拽著走,直到我們坐進(jìn)她車?yán)?,她才終于放下心來。
“說老實(shí)話,”她關(guān)上車門,習(xí)慣性地把安全帶系上,然后想起來我們并不是要去哪里,又把安全帶解下“你是不是想殺董事長?”
“你怎么知道?!”
她輕蔑地笑了笑“我可以幫你?!?/div>
“你不是已經(jīng)拒絕了我嗎?”
“這種事怎么可能在微信上說,你到底想不想殺他?”
“想??赡銥槭裁匆獛臀遥俊?/div>
她咬了咬嘴唇,似乎要說一件非常屈辱的事情“他騙我,他永遠(yuǎn)不會跟他老婆離婚的,所以我要報復(fù)他。我手上有他其中一套房子的鑰匙,他每周二晚上會去那里的書房聽歌看書,你可以事先躲在那里?!?/div>
“《羅杰疑案》”
“什么?”
“阿加莎克里斯蒂?”我向她解釋道,她挑了挑眉,仍是一臉茫然。我放棄了,她不再是我的女主角,我的故事里沒有女主角。
星期一的晚上,我裝好了死的時候想放在身邊的一切東西。勞倫斯布洛克的“馬修系列”,《東邪西毒》的藍(lán)光和所有看過的電影票根,我還花四個小時下載好了王菲的所有歌曲。我斥巨資買了一身名牌西裝,在傍晚的時候背著背包走進(jìn)董事長的高檔小區(qū)。
董事長巨大的別墅對于一個陌生人而言不亞于一座迷宮,我打開手機(jī)的燈光,摸索著潛入二樓的書房,然后藏在了厚重的窗簾后面。我撇過頭,看到月亮周圍有一圈毛茸茸的光暈,撩撥著深藍(lán)色的夜空,我就保持這個姿勢站著,月光撞在匕首上,發(fā)出清冷的聲音,似乎在對我說“噓”。我突然覺得,能死在這種地方也不錯。
不知道過去多久,我終于聽到有人上樓的聲音,每一步的間隔都很久,像一部小說結(jié)尾的留白。我掀開一點(diǎn)兩塊窗簾之間的縫隙偷看,的確是董事長,他打開房間的燈,我下意識地閉起了眼睛,然后他走到唱片機(jī)那里放下唱針,又是披頭士,《All You Need Is Love》。
董事長轉(zhuǎn)過身,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名字看不清楚,但封面似曾相識。他坐下,側(cè)面對著我,把書翻到最后一小疊的位置看了起來。我們就這樣遙遙相對,似乎這個書房就是最后一片凈土,音樂永遠(yuǎn)不會停下,太陽永遠(yuǎn)不會升起,我的心跳和月亮一樣安靜。
“我不想活了。”
那一瞬間,我還以為是自己的心里發(fā)出了聲音。似乎是為了告訴我沒有聽錯,董事長重復(fù)了一遍:“我不想活了?!彼炔缓钜膊晃瘢@句話簡直就像是直接扔過來砸在我腦門上,我想,如果所有人類都能夠做到有話直說,想必會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我不確定他是在對我說,還是在自言自語。
“我看穿了我的一生,我覺得它只是無數(shù)同一天的循環(huán)。我覺得我只是在扮演一個個角色,上層階級,董事長,成功人士,我看不到真實(shí)的自己。”
他的每句話我都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難不成接下來是?
“可我不甘心,所以,我決定殺人?!倍麻L一邊說一邊翻書,很快他就翻完小說的最后一頁,接著說道:“準(zhǔn)確來說,我殺的不是人,而是蠅營狗茍,日復(fù)一日,逃之夭夭,那個人是這一切的象征?!?/div>
我的身體動不了,大腦在向我下達(dá)指令讓我做點(diǎn)什么,哪怕是開口說句話,可我就是做不到,他的話像是咒語,死死地禁錮住了我。
“從天臺那天開始,我就一直給你制造機(jī)會,制造你殺我的機(jī)會,可你沒有動手,我不明白,但我等不下去了?!彼{(diào)轉(zhuǎn)身子,看向窗簾背后的我。
完了,這下我成獵物了。我看著對面的董事長,像看著自己的孿生兄弟。
我腦子里突然閃現(xiàn)出不屬于我記憶的畫面,它們像是被某種力量強(qiáng)塞了進(jìn)來,如走馬燈一般飛速掠過。電影院里,董事長回過頭看著熟睡的我,背后的大銀幕把他的臉照得斑駁;彩票店里,他路過我身邊偷瞄我彩票上的數(shù)字;美術(shù)館里,他暗自思忖面前那幅展現(xiàn)死亡的畫作,只不過他是那個行刑者,我才是死去的角色。
我和他的一切身份都進(jìn)行了互換,這像是一場游戲,我們兩個是地位平等的玩家。
董事長掏出槍指向了我,唱片機(jī)播放到了專輯的最后一首,我不喜歡這一首,這是這版專輯里我唯一不喜歡的歌。
槍聲響起的時候,我再次閉上了眼睛,我很后悔,我沒有在死前喝到最后一罐香草味可樂,我應(yīng)該喊暫停的,或許董事長會允許我喝完再死。我也沒來得及播放柴可夫斯基的《船歌》,那是聽第一遍時就決定用作我葬禮的音樂。
時間悄然流逝,難道死亡就是這樣嗎?沒有一點(diǎn)痛苦,但是我為什么還可以思考?我不相信靈魂,也不信來生,我是一個堅(jiān)定的唯物主義者。
我睜開了眼,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還能夠睜眼。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地上,但我動彈不得,從我身體底下涌出的血浸透了地毯,像不斷升高的海平面,吞噬了整片大陸。
我沒有感到恐懼,我只是很乏,像幾天幾夜沒睡過覺,又像是睡得太多剛剛醒過來。我看清了董事長那本書的名字,它的書脊正對著我,我的確讀過,《八百萬種死法》。真是應(yīng)景,如果有機(jī)會的話,我想我會再看一遍。
然后我就看到了董事長和橘子姑娘,但是他們?yōu)槭裁创┲状蠊?,為什么又激烈討論著關(guān)于精神分裂的話題?難道說,我就是那個話題中心的病人,而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我不喜歡這種劇情,這不是我想要的結(jié)局。
我想把我眼前那厚厚的積塵吹散,想站起來把空調(diào)打開,因?yàn)槲矣X得周圍越來越冷,可惜我做不到,于是我索性破罐破摔,閉上了眼睛。
夢里的我仿佛走在一片由萬花筒圖案組成的海面上,雪和雷一起掉落在我腳邊,變成火花彈開,無聲無息地沉入水里。我的腹部還插著一把匕首,可我明明記得我是被董事長開槍打死的,好在我并沒有感到疼痛,我繼續(xù)走下去,像一個要去朝拜神祇的苦行僧。
醒來的時候,我正躺在床上,我抬抬手發(fā)現(xiàn)上面打著輸液針,身旁還站著一個人,那個人回過頭來,是橘子姑娘,她看到我醒過來立馬表現(xiàn)出驚喜的樣子。
“天吶,吳久,你醒了!”
她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就邊喊醫(yī)生邊沖出了房間。我把針頭拔掉,用上面的白膠帶按住手背下了床,我走得搖搖晃晃,像一個蹣跚學(xué)步的孩子。
我發(fā)現(xiàn)這里并不是醫(yī)院,而是一個巨大又豪華的房間,房間里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另外一頭的桌子上凌亂地擺放著許多物件,我走過去,看到幾本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說,維瓦爾第的黑膠唱片以及一臺白色的咖啡機(jī),桌子底下還有一張揉皺的紙團(tuán),我彎下腰撿起來打開,原來是一張彩票。
我突然有些眩暈,我拉開椅子坐下來,然后就迎面撞上了那面鏡子。
出現(xiàn)在鏡子里的,是董事長的臉。
我就這樣和鏡子里的那個人對視,他沒有做出沉默以外的表情,我不忍心打破這種寧靜。
我究竟是誰??
我是不是從來沒有醒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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