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高端保姆行業(yè)后，我只想逃

這是離有錢人的私生活最近的一種職業(yè)。

在媒體文章中，吸睛的標題，反差極強的故事和細膩的生活細節(jié)，勾勒出這個行業(yè)最誘人的一面：住上億別墅、開奔馳G55；門檻低上限高；甚至還有清華畢業(yè)生過來求職。

哦，當然，不能忘了數(shù)字。月薪3萬不算多，年薪60萬不是夢，造就著無數(shù)年輕人對這份職業(yè)的向往。

這是一份普通的、簡單的、仿佛誰都能做的工作；也是一份高薪的、像是捷徑的、甚至有可能幫你改變命運的工作——高端家政。

2021年下半年，深漂女孩秦言言懷抱著憧憬闖入高端家政業(yè)，兩個月后，她選擇離開。進入行業(yè)內(nèi)部，她看到了高端家政業(yè)的另一面。

具體來說，是比較難搞的那一面。

追夢深圳

2011年，我大專畢業(yè)，站在深圳龍崗雙龍?zhí)旌?，看著眼前繁華的都市，開始了我的漂泊生活。

我在很多小公司當過小職員。從小工廠的外貿(mào)跟單、銷售助理，到文案策劃，網(wǎng)站編輯，再到微信運營，我陸續(xù)嘗試了10多個職業(yè)方向，但沒有一個方向是篤定的。

什么都會一點，到最后，好像沒啥核心競爭力。

當老同學(xué)們在某個領(lǐng)域有所建樹時，我又一次開始適應(yīng)新的工作。

我最后一份工作是新媒體編輯，朝九晚五，拿著六千塊的工資。那時我的情緒已經(jīng)很糟糕了，整日陷入那種“我真的挺失敗的”消極情緒里無法自拔。

我再也不想卷了，我想放棄大城市的光鮮亮麗，回去村里生活。

每個人都有一個田園夢，我也不例外。刷了100遍李子柒的視頻后，我果斷收拾東西離開深圳。

我老家在大別山南麓，地處皖鄂交界，一個風(fēng)景秀麗的地方。

理想中的田園生活很美好。清晨聽蟬鳴，鉆進屋后的荒山，拍日出和云層；回家慢悠悠地做飯，拍視頻剪視頻。

我買了很多講食物歷史的書，還花五六千買了視頻課，學(xué)聲音訓(xùn)練、寫作課程。但這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我真的太高估自己了，當時買的寫作課，一節(jié)都沒上，完全浪費。

更現(xiàn)實的問題是，我沒有繼承權(quán)。這片生我養(yǎng)我的土地，實際上跟我沒有半點關(guān)系。我雖然回了老家，卻還是寄人籬下的感覺。

況且李子柒那種視頻，拍攝成本又非常高，拍攝一個視頻要買各種材料和工具，變現(xiàn)周期又很長，坐吃山空不是辦法。

我迫不得已放棄，再次去大城市謀生。

年薪40萬做家政

當時，招聘軟件上沒有合適的崗位，我決定啥工作都做。

我逛豆瓣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一個女生，在一個高端家庭里做家庭教師，月薪兩萬五。那種家庭里，保姆加司機十幾個，家庭教師只是負責(zé)輔導(dǎo)做作業(yè)。在雇主家里吃住，工作輕松又能存錢。

這讓我想起曾經(jīng)看過的一條新聞：一個清華畢業(yè)的女生做保姆，年薪40萬。

后來我才知道，這是家政公司炮制出來的假新聞，當時真的欺騙了太多人，中介公司因為虛假宣傳還被立案調(diào)查了，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這些案例給了我思路，我也試試嘛。

我喜歡家務(wù)活兒，又愛收納整理，還燒的一手好菜。對比整天對著電腦想選題的日子，我受夠了。

我花了一個禮拜，看遍了深圳的中介公司，前后面試了六家。家政工作人員見了我，對我一通贊美，又一通PUA，說現(xiàn)在雇主就要你這種年輕、有文化的。然后說你沒有工作經(jīng)驗，需要培訓(xùn)，費用幾千塊——暗示你不參加培訓(xùn)，就沒有工作機會。

我最后選擇了51家庭管家，看廣州總部的規(guī)模挺大的，深圳分部應(yīng)該也不差。

在這家公司，我全日制培訓(xùn)了十天，吃住自費。培訓(xùn)內(nèi)容包括八字法拖地，擦桌子，擦玻璃，熨燙，粵菜、東北菜制作，職業(yè)道德等等。

每天，我跟一群阿姨們一起上課，總被她們用怪異的眼神打量，“你這么年輕，干嘛來這里？”

培訓(xùn)時，我們都穿著公司的統(tǒng)一制服，整齊劃一地拖地板。有時會有人來報信，“你們注意下，領(lǐng)導(dǎo)來了，客戶來了。”甚至還有拍照的人，對著我們一頓“咔咔咔”。

來看我們的人會說，“喲，挺專業(yè)嘛?！逼鋵嵨覀兙褪枪ぞ呷耍赓M給公司做推廣而已。

我培訓(xùn)之前，他們的工作人員對我說“你條件這么好，根本不用等到培訓(xùn)結(jié)束，第一天就會被雇主挑走了”之類的話，我當時還挺有信心的。

但參加完培訓(xùn)，我簡直大跌眼鏡：根本接不到活。

公司是新成立的分部，根本沒有單子可派，培訓(xùn)結(jié)束就讓我們各回各家。我們?nèi)忌笛哿?。大家都是出來找工作的，浪費了十幾天時間一無所獲，很多人身上錢也耗盡了，根本沒有退路。

當時走投無路的我，又找了南山區(qū)一家中介。剛剛坐下，一個姐們來大廳看見了我，說她手里有個單，雇主是個老師，人特別好，問我要不要去。

我當時急需一個落腳的地方，沒有任何思考就同意了。

當天，我交了500塊中介費，搬到集體宿舍。

在這里，有太多跟我經(jīng)歷類似的人，有一個國外碩士畢業(yè)的姐姐，英語專業(yè)八級，上了好幾單都不太順利，在公司待了兩個多月。還有一個學(xué)育嬰師本科的姐姐，上單沒多久就回來了。?

我那時才發(fā)現(xiàn)，保姆行業(yè)超乎想象得卷。每天都有大批阿姨來找工作，跟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但需要阿姨的雇主卻明顯少了。雇主的條件越來越高，還能隨便挑：要40歲以下，要會開車，要會英語，會輔導(dǎo)小朋友。

卷到最后就是，阿姨們根本沒得選，只要有單就上，再苛刻也得忍著。

因為很多人的培訓(xùn)費用還沒賺回來。

我問過這些人，交了多少培訓(xùn)費。有人交了兩千，有人交了五千，還有人交了一萬塊。有個小女孩去飯店打工，兩個月攢了五千塊，都交了培訓(xùn)費。那個交了一萬塊的姐姐，還是用信用卡套現(xiàn)的。

遇到苛刻到極點的雇主，她們也要拼命忍耐。負債上單，真的壓力巨大。?

八十平的皇太子

體檢報告出來以后，我就去雇主家了。

雇主請我當她五歲小兒子的“英文老師”，工作內(nèi)容包括幼兒園接送，送輔導(dǎo)班上課，作業(yè)輔導(dǎo)等。深圳人沒有不雞娃的，每天的課程排的滿滿當當，從幼兒園接回來就去輔導(dǎo)班，我還要找時間喂他吃飯。

進門后，中介跟雇主簽合同，我在屋內(nèi)偷偷觀察，80平米的房子，跟想象中的“高端”不太搭界。我掃了一眼合同：工資7000，中介每月抽1000塊傭金。我干多久，中介就收多久。

趁一個空檔，我問雇主吃飯怎么吃，晚上我睡哪里。她說，家政阿姨最后吃——意思就是，我只能吃全家人剩下的菜，剩什么吃什么，剩多少吃多少。然后我發(fā)現(xiàn)，公筷只是擺設(shè)，她和男雇主根本不會動用公筷夾菜。

雇主家總共三個房間，雇主夫婦一間，大女兒一間，小兒子一間。我要和她家小兒子共享一間狹小的次臥，真正屬于我的地方，只有放在小孩床邊的一張折疊床。等到白天，這張床要被收到角落，以免擋著小主人下床。

而我的工作，居然還包括全程伺候小兒子吃飯：坐在他BB凳旁邊，一口一口夾菜喂飯。

沒錯，是嬰兒BB凳，我沒見過五歲還要坐BB凳，帶嬰兒圍兜，一口一口喂飯的小孩。

我站在小兒子身邊，尷尬得很，男雇主想解圍，對我說“你可以坐下來?！?/p>

我喂了幾口，女雇主見我不太有經(jīng)驗，干脆自己拿叉子示范。

我退下餐桌，跟中介那姐發(fā)消息說，“抱歉這單我做不下去了，我要下戶?！?/p>

中介讓我先忍，到手的傭金可不能就這么飛了。

小兒子吃完就粘著我玩，鬧著要在客廳吹泡泡。女雇主立馬阻止，塞給我一個放了水杯的包，要求我立刻帶他下樓玩。此時我肚子空空，走路乏力，真想馬上告辭。

雖然我跟中介說了要下戶，但現(xiàn)在也不好直接走人。

小兒子一下樓跑得飛快，我背著左右晃蕩的包，跟在后面追。他還到處跑，爬高上低，要我陪玩游戲，貓捉老鼠。

玩累了自己坐在滑板上蕩秋千，器材很矮，他把腳伸進去使勁兒蹭，又想把腳抽出來，同步操作卡住了腳。

他瞬間尖叫。

當時真的嚇到我了，我趕緊把他抱進懷里，揉揉腳，問他哪兒疼了。我左右揉了一會兒，他還一直“哇哇哇”大哭。

我趕緊給中介那姐們打電話，語句還沒有組織好，便脫口說出“小朋友扭傷了，你趕緊聯(lián)系他媽媽！”

我抱著小兒子剛從電梯出來，就碰見等候著的女雇主，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盯著我，逼問我事情的經(jīng)過，質(zhì)問我是不是偷懶了，說我太沒有安全意識了。

我聽完以后特別委屈。

但中介那個姐們給我發(fā)微信，讓我給客戶道歉。我還態(tài)度很好地去了，“林女士，我跟你道個歉！”

然后我起身，拿包走人，在男女雇主的注視下?lián)Q鞋。我還沒站穩(wěn)，女雇主就把我的包扔給我。我站起來環(huán)顧客廳，想檢查一下有沒有遺忘的物品時，她“啪”地把門關(guān)上。

在走廊上，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所有委屈涌上心頭，我哭了一路，回去以后好幾天都沒緩過來。

兩百平米的城堡

我上戶的第二家，主人家40歲才得來這么個寶貝，夫妻雙雙把家還，在家照顧孩子。

他們還把岳父岳母給請過來了。四個大人都圍著一個小祖宗，工作也不做了。

他們家比較特殊，全素食、潔癖、不吃晚餐，事情很復(fù)雜，所以需要請人。阿姨需要負責(zé)家里200平家務(wù)衛(wèi)生，全家人的飯和兒童餐。

這單在廣州。起初，我拒絕接單，但中介阿姨拿到了我電話，天天給我打，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她微信要了我身份證號碼，就給我訂票了，我煩不勝煩，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雇主家的要求又多又復(fù)雜。

他們家因為有寶寶，所以要保持絕對干凈。所有房間門都要保持關(guān)閉，關(guān)門要秒速。他們說寶寶好奇心太重，看見啥都耍賴要進來，要保證他處于無菌的環(huán)境。

所以，哪怕我去陽臺拿個抹布，30秒時間，也要換個“陽臺拖鞋”，迅速把陽臺門關(guān)起來，狀態(tài)跟做賊似的。出來也同樣，換“客廳拖鞋”，秒關(guān)門；進廚房換雙“廚房拖鞋”，秒關(guān)門；進浴室換“浴室拖鞋”，秒關(guān)門。

去雇主家上戶，我?guī)Я藢Ｓ妹?，廚房三條，衛(wèi)生間三條，客廳三條，都是不同顏色。但雇主家額外要求，清洗爬行墊，用白色毛巾和專用盆；主臥室地面，專用藍色毛巾；主臥室飄窗和桌面專用，專用咖啡色毛巾；客廳玄關(guān)也要分開。

他們家兩個陽臺，其中一個陽臺專門懸掛各種抹布，五顏六色一大片。

面試時男雇主強調(diào)他們家吃的很清淡。但我還是低估了清淡的含義，他們家完全不吃肉。中午我在廚房做飯，女雇主的媽媽從冰箱里拿出各種蔬菜：西藍花一顆，長茄子兩個，上海青一把，兒菜，土豆，全是素菜。寶寶也是不喂肉的，輔食全是青菜和雞蛋。

但我作為肉食動物，吃飯都是各種肉類換著來，這一大桌素菜，對我來說根本不管飽。下午搞200平米衛(wèi)生，整套八字法拖地，跪地擦地板下來，我累得癱瘓。?

晚上，老太太拿了只不銹鋼盆給我，讓泡上金銀花，泡十來分鐘放煤氣灶上大火燒開。這就是寶寶洗澡專用水：金銀花湯。

然后我端著這鍋滾燙的湯，開廚房門同步換拖鞋出來，為了不燙到自己，跟練凌波微步似的。進臥室先換拖鞋，倒進寶寶澡盆里，然后加自來水調(diào)水溫。

寶寶洗完澡，我還要把這一大盆洗澡水端起來，倒進馬桶里，然后刷一下洗澡盆，立起來放。最后把小孩毛巾洗一下，浴室地板拖一遍。

寶寶洗完澡就睡著了。

女雇主很委婉地跟我說，水流聲會影響寶寶睡覺。也就是說，我忙了一天，晚上不能洗澡。

她說，“明天你等寶寶玩的時候洗，可以早點洗。”

這一晚，我沒有刷牙洗澡，換下了臟兮兮的工衣，就這么躺下了。

我明明累到極點，卻一夜未眠。

月薪6800，值得嗎？工作第一天我就想離開，我決定等天亮就走。?

豪宅里的漂亮女人

就在我萬念俱灰，準備放棄家政行業(yè)時，中介一個姐兒跟我說，我給你介紹一單別墅家庭。一般來說，別墅單都是被搶的，空間大，住著舒服，也不會像那種摳搜搜的家庭，飯也不讓吃，菜也不會很多的那種。

雇主在公司挑選阿姨時，大家都夸她漂亮（恭維的話別當真）。

但面試時，她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我感覺很不對。

我向她坦白，“我是新手，沒任何經(jīng)驗”，趕緊逃了。她在公司轉(zhuǎn)了一圈，沒挑到合適的人，就又回來點名要了我。

中介姐們把躲在房間玩手機的我揪回來，讓我趕緊收拾東西。中介已經(jīng)收了錢，我不去她沒法交差，于是安慰我說，這個單很輕松，就是打掃衛(wèi)生做飯，沒那么難。

這一單雇主住兩百平米大平層，家里只有女雇主和她的兩個女兒。餐廳里擺放著一張豪華的歐式大餐桌，供十五個人吃飯不成問題。保姆間在廚房隔壁，是個儲物間，里面有個上下鋪，房間門口放著發(fā)電機。

當天雇主家大女兒放學(xué)回來，看到我，甜甜地喊我“姐姐”。妹妹進門時，女雇主在廚房門口跟我交代工作，妹妹要靦腆一些，摟著媽媽的脖子看著我。

晚飯后我聽到了隔壁傳來的鋼琴聲，是姐姐在彈鋼琴。整個屋子一片安靜祥和的氛圍。

第二天6:40，我去喊姐妹倆起床上學(xué)，我每天工作內(nèi)容之一是Morning call。倆姐妹洗漱完了，我遞上兩杯溫水。?

等她們睡眼惺忪去拿書包，我趕忙去開門，一眼看到在門外等待的司機，搓手上前迎著，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我突然一驚，這不就是我現(xiàn)在的樣子嗎？其實這個世界真的分三六九等，有些工作天生就是低人一等。

我回頭打掃姐妹倆的房間，房間真的好溫馨，里面有兩張床，枕頭書籍散落在地板。散落一地的物品里還有照片。有一張照片，是姐姐在學(xué)馬術(shù)，笑容燦爛。這讓我想起了比爾蓋茨的女兒，可能有錢人家的孩子都會被安排學(xué)馬術(shù)。

我把床鋪收拾了一下，她們蓋的是質(zhì)地優(yōu)良的真絲被，手感很好。半面墻壁的書籍，書桌上打開的大部頭書都是全英文，連試卷作業(yè)都是全英文的，她們讀的是全英文國際學(xué)校。

從小到大，我都沒有自己獨立的房間。這仿佛是我夢想中的生活。

但現(xiàn)實還要繼續(xù)。收拾完房間，我把要洗的衣服塞進洗衣機。

然后給雇主準備早餐，我看了一下廚房現(xiàn)有的材料，準備做一個南瓜米糊。但女雇主還沒有起來，破壁機工作起來那噪音，要命，我想想還是等她起床再弄吧，免得吵醒她。

但女雇主起床態(tài)度突然變了，都9點了早餐怎么還沒有做？我一通解釋，雇主說我家做了隔音，你不用顧慮那么多。而且今天的米糊糖放多了，好好的南瓜米糊，甜到發(fā)膩。

我也有點慌亂，準備去搞衛(wèi)生，問她哪塊毛巾擦桌子，哪塊拖把可以拖地。她正在火頭上，一點就著，瞬間發(fā)飆了，“你完全是個新手啊！面試時還說你什么都會！”

我說自己只是不太熟悉她家，好一通解釋，才把她的怒火壓下去。

她一邊指揮我，客廳玻璃博古架要如何擦得一塵不染，一邊唉聲嘆氣。我更緊張了。生怕一個不小心，一瓶昂貴的XO掉下來，我可賠不起。

晚上，我在廚房做菜，屋子里突然爆發(fā)了這個女人的歇斯底里。

我聽見她大聲吼叫，“到底是你騙我？還是你老師騙我？”小女孩低聲啜泣，吼叫聲持續(xù)了十幾分鐘。我真是太同情這個小女生了。

那一刻，我覺得人間大抵如此，上午還羨慕兩姐妹得要死，現(xiàn)在這氛圍，太可怕了。

我正胡思亂想的時候，雇主突然打開廚房門，問我菜做好了嗎？我當時雙手端鍋，把煎蛋倒進碗里，真是被嚇一跳，弱弱地回答快好了。

飯做好后，外面餐桌上，女雇主和姐姐坐下來吃飯，妹妹沒有出現(xiàn)。

收拾完廚房，我看到妹妹一個人在寫作業(yè)。

我問她餓不餓，要不要給她熱一下飯菜。她小聲跟我說不用。

此時，姐姐像昨晚那樣在彈鋼琴。

這樣壓抑的生活經(jīng)歷，絕對是我生活里，絕無僅有的一次，我發(fā)誓再也不干家政了。?

讓我唏噓的還有另一個小姐妹的遭遇，她從雇主家回來，整日悶悶不樂，精神恍惚。

她服務(wù)的是國內(nèi)某著名電器總裁家，家在南山的別墅?？偛眉沂畾q的雙胞胎姐妹，不去上學(xué)，把老師請到了家里，伺候小孩的保姆十幾個。

她的具體工作就是，從早到晚寸步不離跟著在小主人身邊，時時刻刻跟孩子媽媽報告情況，比如現(xiàn)在她在干嘛了，作業(yè)做到哪，藕片吃了幾口，晚上睡覺翻了幾次身......她需要時刻接受女雇主的提問，在微信上報告。

雇主家每個角落都有監(jiān)控，我說“女孩都十歲了，沒有隱私嗎”。她說小朋友從小活在監(jiān)控中，早就習(xí)慣了，洗澡都照常洗。

她晚上熬夜值班，盯著小主人睡覺，白天在密不透風(fēng)的地下室又睡不著，這可不精神衰弱了。

據(jù)說這個雇主家的保姆永遠招不滿，常年在深圳各大家政公司招人。?

當然也不是所有雇主都不好。中介公司有個女孩子，20歲出頭，沒有學(xué)歷，她去的那個雇主家就超級好。當然，這也是因為她交給中介公司的錢比較多，五千塊培訓(xùn)費。

雇主家里有私人飛機，每個保姆一間房，除了一些青菜需要阿姨去買，吃的食物都是國外空運過來的。

女孩的工作是配合另外一個阿姨煮飯做衛(wèi)生。工作一般半天就能做完，下午女孩就讀書，征得雇主同意，滿書柜的書隨便她翻 。女雇主也很信任她，跟她吐槽“管理27家公司很累的”，很羨慕人家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普通生活，甚至說自己有抑郁癥。

這家之前干了9年的保姆現(xiàn)在想回來，女孩不想讓雇主為難，主動說離開。臨走前，女雇主還請她去了西餐廳吃了豪華大餐。

女孩在真正的豪門做過家政，但后來她跟我說，“這個世界真的是分三六九等，人與人是不同的，這個行業(yè)沒有前途?！?/p>

“超級有錢的人也不一定超級幸?！?，她說她還是當好一個普通人吧。

我想我也是。其實我把這些寫出來，不是為了揭開家政行業(yè)的神秘面紗，也不是為了去掉保姆行業(yè)的濾鏡，我只是情緒無法發(fā)泄。

以前覺得再怎么不行，做保姆總可以吧？現(xiàn)在連退路都沒有了。

我一直懷疑自己的能力，卻是個超級行動派，什么都敢去嘗試。但我以后都不會踏入這個行業(yè)了，就算揭不開鍋了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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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言言? |? 內(nèi)容編輯??何曉山? |? 編輯??凍楊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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