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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莞雯《三千世界》(十七)(十八) | 長篇科幻連載

2019-11-07 11:23 作者:未來事務(wù)管理局  |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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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三千世界》的第三章開啟啦?。〗裉旄碌?-2話~


前情提要: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輩子是在動物園被養(yǎng)大的,呂可頌大學(xué)畢業(yè)前后,開始不斷遇到各種神奇動物。

從袋鼠到長頸鹿,他們來自不同的世界,也都有著大小不等的麻煩。

呂可頌和她的學(xué)生肖捷又要迎來新的冒險,準(zhǔn)備上天入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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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莞雯 | 未來局簽約科幻作家、獨立音樂人,北京大學(xué)藝術(shù)學(xué)碩士。擅長在日常生活場景中展現(xiàn)驚奇想象。代表作《巖漿國》《九月十二島》《奔跑的紅》?!毒旁率u》獲豆瓣閱讀小雅獎最佳連載。


三千世界

第三章 王子記

(全文約9000字,預(yù)計閱讀時間22分鐘)

01 我是國王嚯

一條彎彎曲曲的管道里,射進一道滾燙的光。

呂可頌的臉搖入光中,占滿了管道一頭的整個出口。

“就是這個地方?”呂可頌問。光影在她眼前搖曳,她也處在光的變幻中。

“本來是筆直的一段隧道,現(xiàn)在成了這個樣子?!闭f話的女孩和呂可頌?zāi)挲g相當(dāng),她在幾米之外調(diào)節(jié)著手中的裸眼VR發(fā)射裝置,像魔術(shù)師般將呂可頌身邊的影像變大變小,旋轉(zhuǎn)一圈,好讓她看得更清楚。

“有出現(xiàn)安全事故嗎?”呂可頌嚴(yán)肅地問。

“這倒沒有。這里本來是地鐵的備選路線,不過已經(jīng)荒廢了,沒有開通使用過。”

“有監(jiān)控嗎?”

“畫面壞了,但是錄到過奇怪的聲音?!迸㈥P(guān)掉了影像,“好了,就到這里吧。這種事我們插不上手,上頭已經(jīng)找了專家?!?/p>

呂可頌還想多看幾眼,可惜她只是個地鐵的運維志愿者。能進入這個VR網(wǎng)絡(luò)監(jiān)控室也是因為管理員看在友情的份上愿意滿足她的好奇心。

這陣子,呂可頌的時間和普通上班族呈現(xiàn)出相反的流向。周一到周五的工作日她在地鐵里做志愿者,周末才到處做點兼職工作。

這天從地鐵下班時,她收到了肖捷的信息。

“之前的那只貓怎么樣了?”肖捷問。

呂可頌將自己的招牌屋作為動物咨詢師工作室以來,只收到過一些尋找貓狗的小委托。她回答:“有你的翻譯程序幫忙,順利從其它流浪貓狗那里打探到了位置。主人已經(jīng)把貓接回家了,等收到酬金后,應(yīng)該分一些給你的。”

“你都留著吧,我只需要采集數(shù)據(jù)就夠了。另外,還有事要拜托你?!?/p>

呂可頌有些懷疑自己是否能幫得上忙。

“是地鐵那邊的麻煩事,他們?yōu)榱瞬槊饕欢嗡淼琅で脑蛘埩烁鞣矫娴膶<?,我是其中一個。但是他們不知道我這個動物語言專家其實是個小學(xué)生,我也不想讓人知道,所以要你出馬了?!?/p>

“你不露面嗎?”

“我也會去,只是換個身份?!毙そ菡f,“最近一段時間過得渾渾噩噩的,有點懊悔?!?/p>

“這話還是我說比較合適?!眳慰身炗行┬呃ⅰ3蔀閯游镒稍儙焹蓚€月來,她只能靠打零工支撐日常開支。而做上地鐵運維志愿者,也是因為這份工作能讓她免費乘坐地鐵。至少在穿行城市這一點上獲得了自由。

肖捷和她約定,第二天一同去地鐵的一家運營部門參加一場招投標(biāo)會議。

“我是動物語言專家肖老師的助理?!眳慰身炦M入會議室前,對部門的接待人員這樣說,“肖老師在外出差所以不能親自到場?!?/p>

“我是肖老師助理的助理。”一旁的肖捷也補充道。

接待人員狐疑地看著這一個女孩和一個小學(xué)生的組合。

“小朋友,你多大了?”她問肖捷。

“36歲?!毙そ菡Z出驚人,連呂可頌也不冷靜地移動著目光。

“看著……不像啊……”

“咳,我身上有一種基因缺陷,讓我成年后看起來也像小學(xué)生?!毙そ菡f謊面不改色的本事倒是令呂可頌佩服。

“你呢?”接待人員轉(zhuǎn)向呂可頌,“你一個大學(xué)剛畢業(yè)的女生,有這方面的工作經(jīng)驗嗎?”

這話雖然只是隨口一問,卻給了呂可頌一份不小的壓力。她忘記事先包裝自己的身份和經(jīng)歷了,只能硬著頭皮和肖捷一同在會議室入座。

寬大的會議桌邊上,坐著來自四五家不同機構(gòu)的專家代表和會議主持人。

關(guān)于隧道神秘變形的原因,專家們依次陳述了自己的設(shè)想。有人認(rèn)為是外力環(huán)境壓力造成的扭曲;有人說是風(fēng)水的問題,還需要進一步考察。也有人提出了一個更為驚人的觀點:“挺久以前,也就是三十多年的事吧,地鐵剛剛建立起來。那個時候,地下的水怪——那可是個龐然大物啊,從湖里鉆進了隧道,被人類千辛萬苦鎮(zhèn)壓下去了?,F(xiàn)在,是水怪復(fù)蘇了啊?!?/p>

“您說的是我們這段地鐵的往事嗎?”主持人撓了撓頭。

“不是?!?/p>

“那是周邊線路?”

“我說的是我老家,離這里遠(yuǎn)著呢?!?/p>

“那我們這里不一定有什么水怪啊?!?/p>

“那是肯定的,凡是地鐵都會有!唉,傻,傻,你真是傻,我都快60歲了,還會不知道嗎!”

會議桌旁的人們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樣,忍耐得很辛苦。

終于到了呂可頌和肖捷發(fā)言,肖捷站起來干脆地說:“我支持剛才這位先生的說法。”

“你也覺得是水怪?”主持人問。

“倒不是水怪,是類似的東西。你們記得監(jiān)控錄下的那個詭異的聲音嗎?那是嚙齒類動物磨牙的聲音?!?/p>

“能說具體點嗎?是什么動物在搗鬼?”

“我認(rèn)為是土撥鼠?!?/p>

“你有什么證據(jù)?”

“我有人證。雖然還沒有監(jiān)測到土撥鼠,但是我從周圍的流浪貓狗那里得到了供詞?!?/p>

這下子會議室里的人都笑開了,就像是遇到了一天中最開心的時刻一樣開懷。

“好了好了?!敝鞒秩嗽噲D扭正話題,“我們現(xiàn)在是想要討論各種可能性,最重要的是不能再讓類似事件發(fā)生,防止正在運行的地鐵線路受到影響。”

“我沒有在開玩笑。”肖捷從書包中掏出了幾張圖紙,他是有備而來的。

呂可頌在他的示意下,將圖紙分給遠(yuǎn)在會議桌邊上的專家們。

“幾個月前新聞有報道,郊區(qū)和附近農(nóng)村地下管道的破壞事件激增,主犯就是有組織、有紀(jì)律的一支土撥鼠隊伍。它們有驚人的掘土技巧,而且喜歡捉弄人,比如去農(nóng)民的家里偷點酒喝,在人的飯菜里撒點沙子等等。一開始,農(nóng)民用投毒的方法也沒嚇走土撥鼠,后來他們想出了開土撥鼠餐館的點子,之后土撥鼠數(shù)量就銳減了。你們覺得它們?yōu)槭裁聪Я???/p>

“為什么?不是因為被吃了嗎?”專家們面面相覷。

“不是。它們離開了農(nóng)村,并且開始進軍下水道和公路。按時間推算,它們很可能已經(jīng)抵達了這里。到了城市之中,它們會迅速學(xué)習(xí)小區(qū)和公路的設(shè)計,在人類世界的夾縫中生活?!?/p>

“你說的很像玄學(xué),我們怎么能相信你?”剛才大談風(fēng)水的那位專家提出了質(zhì)疑。

“動物的進化能力和對環(huán)境的適應(yīng)性對人類來說還是一個迷,也可能是巨大的驚喜。我說的對吧,呂老師?”肖捷向呂可頌投來一個眼神。

呂可頌認(rèn)可地點了點頭。

“為了尋找食物,它們可以掏空人類丟棄的生活垃圾;為了尋找庇護,它們可以住在樹洞、煤氣管道、下水道和橋墩下面。為了尋找家園,它們更是可能不顧一切?!?/p>

“說了這么多,你們該提一提整治方案的經(jīng)費了,需要多少?”主持人環(huán)視一圈。

肖捷扯了扯呂可頌的衣袖,示意她來說。當(dāng)其他專家紛紛報出高價時,呂可頌還在手腦并用地計算開支。終于,她站了起來,緊張地吸一口氣說:“我們的經(jīng)費需要800塊?!?/p>

800塊,是半個月的房租和餐飲費,足夠呂可頌安心放棄其它兼職來調(diào)查整件事,足夠買下她的時間。

然而話一出口,全屋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看著她。連肖捷也嘖了嘖嘴,之后皺眉不語。

“你們聽到剛才她的報價了嗎?”主持人憋著笑意問身邊人。

呂可頌眼珠謹(jǐn)慎地轉(zhuǎn)動著,不敢說話。

“最高的報了三千萬。”肖捷提醒她。

三千……萬?

“好了,你們都回去等最終結(jié)果吧?!敝鞒秩藫Q上了輕松的表情,“我們會選擇一個合適的團隊合作?!?/p>

一天、兩天過去了,呂可頌沒有等到消息。肖捷也心急如焚,這天放學(xué)后拉著她一起打電話詢問,結(jié)果得知已經(jīng)有其它團隊中了標(biāo)。“他們的方案雖然花錢,但是安全。”對方解釋道。

“等等,這家的方案我記得就是把地鐵段周邊重新挖一遍而已?!毙そ莅欀碱^問。

“唔,差不多是這么一回事。挖出來以后可以再決定是土壤消毒還是灌上堅固材料。不過,你們不要錢,真想調(diào)查的話也可以私下進行嘛?!?/p>

不是不要錢——呂可頌想解釋,但話到口邊卻變成了:“可能確實是不要錢吧……”

“在允許的情況下我們也會配合你們?!睂Ψ秸f。

“不用了?!毙そ蒿@然是生氣了,“再見?!?/p>

呂可頌擔(dān)憂地看著他掛斷電話:“是不是因為我報價的時候說錯了……”

“算了,呂老師,是他們沒有信任我們。”肖捷說。

雖然肖捷倔強地強調(diào)這個項目沒什么意思,但呂可頌隱約覺得,肖捷也在生她的氣。

幾天后,扭曲的那段地鐵隧道被一支施工隊重新挖開。呂可頌以為這件事已經(jīng)和她無關(guān)了,但還是在做志愿者時聽見同事說起了內(nèi)部消息。

“這下問題嚴(yán)重了?!?/p>

呂可頌聽到有人這樣嘀咕,便追問了原因。

“地下挖開了以后,一大堆東西都跑了出來,到處亂竄,有的跑到了居民家里頭。一開始大家都說是流浪貓狗,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其實是一種大體型的鼠類?!?/p>

那天起,呂可頌行走在十字街口的人行道上時,總會發(fā)現(xiàn)周邊的居民區(qū)和寫字樓多了一種特殊的喧鬧。她想象著腳下的世界,那些地鐵網(wǎng)絡(luò)中的重要節(jié)點,正在被一些混亂的、臟兮兮的東西入侵。那些東西順著管道向上生長,制造出各種人類的驚叫聲和鍋碗墜地的“咚咚”與“哐當(dāng)”。

“出什么事了?這幾天都這樣……”路過的行人私下討論著。

“誰知道呢,聽說地下有一段路被挖開了,這些部門干活也太粗暴了吧。反正不是我們遭殃,別管了?!?/p>

行人走遠(yuǎn)了,但她們留下的最后那三個字卻像是在安慰呂可頌。

別管了。她想,不用在意。

終于有一天下班后,呂可頌發(fā)現(xiàn)自己的招牌屋有些不對勁。

原本亮堂堂的招牌燈管里頭發(fā)出了窸窸窣窣的動靜,光線也變得不太均勻。難道連她這兒也進了土撥鼠?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招牌一側(cè)的門,一只手還握著掃帚,以便趕跑作惡的土撥鼠。令她沒想到的是,從燈管那兒滑落下來的土撥鼠不是一只兩只,而是一大群“吱溜”地爆發(fā)成災(zāi),相互挨著擠著滾向她的房間地面。

大概有五十只……或許更多!

眼前持續(xù)混亂的土撥鼠運動,讓呂可頌的大腦有些癱瘓。她停頓在一處,只有心里沸騰翻滾。

“嚯?!币恢煌翐苁蟀l(fā)出了聲音,其它土撥鼠則“吱吱吱”地吵鬧起來。

呂可頌這才想起要護住自己剛買的水果,但為時已晚,土撥鼠們已經(jīng)將一袋子蘋果團團圍住,如大力士般高高舉起一只,快速分享完畢。

水果是沒能保住了,呂可頌委屈地給肖捷發(fā)了消息。

“留住它們,我這就過來!”肖捷快速回復(fù)了她。

呂可頌這才覺察到,肖捷并沒有真的放下這個項目?;蛟S他還在生著氣,或許他也惦記著這些距離人類生活有些遠(yuǎn)的小動物。她連忙挪動到屋內(nèi)的迷你冰箱旁,找到了一些蔬菜,切了胡蘿卜和芹菜塊放在一只土撥鼠面前。它嗅了嗅,開始專注地咬起來。

呂可頌這是第一次看清土撥鼠的長相,它們的毛發(fā)配色潦草,忽而灰藍(lán)清爽,忽而黑乎乎一片。耳朵不太明顯,腮幫子倒是鼓鼓的,顯得形象有點敷衍。只有兩枚長長的門牙,讓表情時不時顯得銳利些。

但是一旦動起來,它們的氣質(zhì)就不一樣了。不管是咀嚼還是左顧右盼,都顯得一股子虎頭虎腦的霸道感,像是同體型動物中的黑幫。

土撥鼠們漸漸吃完了手頭的東西,開始撤退。從地面、墻面和天花板,它們采用橫著或豎著的路線,一溜煙就不見了。呂可頌?zāi)弥佂牒蛼咧阆胍阉鼈兞粝聛?,也沒能阻擋那支去意已決的滔滔大軍。

肖捷趕到時,招牌屋里只有一只膽子大、心眼粗的土撥鼠還在,它已經(jīng)吃了二十分鐘。

肖捷還沒顧上擦汗,就從書包里掏出了一根搟面杖大小的金屬棍。

“這是什么?”呂可頌問。

“我的翻譯器。我把現(xiàn)在開發(fā)出的所有翻譯功能都集成到一起了。”肖捷開始調(diào)試手中有些笨重的翻譯器,“唉,本來想通過這次接下項目賺點錢,好讓它能夠升級優(yōu)化。誰知道你報了800塊?!?/p>

聽到肖捷的抱怨,呂可頌有些臉紅:“那你升級需要多少成本?”

“至少要500!”

屋內(nèi)的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只有土撥鼠“咔嚓咔嚓”的咀嚼聲格外清晰。

“好像沒有什么區(qū)別?!毙そ輷狭藫项^發(fā)。

呂可頌“嗯”地點了下頭:“還是先關(guān)注關(guān)注眼前的這只吧。”

“現(xiàn)在都沒逃走,可能是個土撥鼠中的智障。”肖捷俯下身,將翻譯器輕輕擺在土撥鼠與自己之間,點亮開關(guān)。在熒光中,他嘗試說話。

“喂?你好?”

他又調(diào)試了下,繼續(xù)說話。

“你知道我是什么嗎?”

土撥鼠并不理睬他。

“沒有更多胡蘿卜了。”呂可頌試圖提醒肖捷時間不多,但她的聲音也經(jīng)過翻譯器的過濾,傳給了土撥鼠。這下土撥鼠有了反應(yīng),只是它發(fā)出的聲音經(jīng)過翻譯后也令人費解:“咂咂砸滾滾滾咬你哦嚯……”

“可能是語氣詞太多了,還要提取提取?!毙そ輸[弄起翻譯器,“還有臟話,看來土撥鼠會說很多臟話,也要省略掉,把最有價值的意思提出取來。好了,再試試!”

這樣一來,土撥鼠又一次開口時,他們聽到了一些信息。

“大腦袋的你們,來敝國送果子嚯?!?/p>

“敝國?”呂可頌重復(fù)著,感覺這是一種十分正式的建立外交的語言。

她充滿疑慮的聲音也通過翻譯器傳到了土撥鼠那兒。

“我是國王嚯。”土撥鼠仰起脖子,直立著說。


02 親戚之血

呂可頌的手懸在土撥鼠腦袋上方,想要摸一摸它高昂的嘴巴,卻被肖往回拉住。

“沒咬到,遺憾嚯。”土撥鼠喃喃一句,繼續(xù)吃起手中所剩不多的胡蘿卜。

“處處小心,不能低估它們的智商?!毙そ萏嵝褏慰身?,“在我們這個地球上,鼠類語言的復(fù)雜程度或許僅次于人類。”

發(fā)現(xiàn)肖捷的影子壓迫而來,自稱“國王”的土撥鼠一下子齜牙咧嘴了。

翻譯器中傳出的內(nèi)容是:“你,目的是什么?”

被土撥鼠如此質(zhì)問,肖捷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是這樣的,我在地鐵做志愿者,你們的行動干擾到了我們的工作?!眳慰身灀?dān)心眼前這位國王聽不明白,又解釋了一遍,“我們希望你們不要再有類似的破壞行為。否則,我們會抓住你們?!?/p>

國王流出了一道鼻涕,兩顆眼珠也變得水汪汪的。

“城市里太危險了,又容易迷路嚯?!彼f。

“那你們會離開嗎?”

“會會會,還會停止破壞嚯。”國王看起來是十分用力反思的模樣。

呂可頌和肖捷相互對視,都覺得有些意外。

“既然談得這么順利,那你吃完就可以走了。”呂可頌輕輕擺了擺手,又指了指門口的方向。

國王的嘴巴咧成一道月牙,身子往地面俯下去。它撿起了幾塊碎裂的瓜果,然后蜷縮成一團溜走了。

但這是一位言而無信的國王。

過了幾天,肖捷放學(xué)后在地鐵服務(wù)臺找到了呂可頌,他看起來比之前更加憂心忡忡。

“是土撥鼠還沒有消停,對吧?”呂可頌也得到了一些內(nèi)部消息,“或許是溝通上還有一些問題,我們再把國王找出來聊聊?”

“呂老師……”肖捷說出了他的新發(fā)現(xiàn),“國王被換成新的土撥鼠了?!?/p>

“國王也可以隨便更換的嗎?”

肖捷點了下頭:“是我打聽到的。我想,我們要聊一聊的對象很可能不是國王。”

“那會是什么?”

“國王的選拔會是由誰決定的?”

“這……”

“根據(jù)我的推測,有一個聰明的角色在控制國王。如果想要根治土撥鼠造成的鼠患,就要找到這個聰明的家伙。”

“你有什么計劃嗎?”

“只能繼續(xù)打聽了?!?/p>

肖捷正要登上一列車回家,呂可頌叫住了他:“如果你有時間,就跟我來一趟?!?/p>

肖捷的眼中有些疑慮,但他沒有拒絕,跟著呂可頌到了位于地下的VR網(wǎng)絡(luò)監(jiān)控室。

“璐璐?”呂可頌在門口叫了一聲。

一名坐在高凳上的圓臉女孩探出頭來,看了眼呂可頌,又將目光轉(zhuǎn)向肖捷:“這就是你說的動物語言專家肖老師?”

她說起“老師”的時候,臉上的笑意幾乎要隨“撲哧”聲飛出。只不過,不是嘲笑的意思。

“你和他說了我的身份?”肖捷對呂可頌有些埋怨。

“是我追問的,我早就注意到你這個天才少年了?!迸⑻碌首樱拔沂荲R監(jiān)控管理員湯璐璐。”

肖捷臉猛地一紅,一邊扯著書包肩帶一邊別扭地走向了別處,在監(jiān)控室的中心區(qū)域轉(zhuǎn)悠起來。

這兒的地面是黑色的,墻面是黑色的,空間是空蕩蕩的,但幾盞有序排列的燈具和儀器似乎潛藏著巨大的能量。

“肖捷,璐璐聽說了你的土撥鼠設(shè)想后,連著加班好幾天,做出了可以觀察到土撥鼠生活的VR監(jiān)控網(wǎng)絡(luò)?!眳慰身炋嵝训?。

“雖然我們條件有限,只能在一些石頭呀垃圾呀上面安裝攝像頭?!睖磋凑f,“但是基本可以覆蓋土撥鼠的活動范圍?!?/p>

見肖捷不吱聲,她走到一盞可活動的燈架前拉了拉,將燈光面板對準(zhǔn)肖捷,然后“啪”一聲按下了開關(guān)。

肖捷的眼前出現(xiàn)了數(shù)條逼真的懸空隧道,但他用手觸摸時,抓到的只是空氣。他保持鎮(zhèn)定,沒有顯得多么驚訝。

“土撥鼠的活動區(qū)域,基本可以包括食物的分配區(qū)、轉(zhuǎn)移區(qū)、存儲區(qū)和消耗區(qū)。你現(xiàn)在看到的這些范圍里頭,都有著它們的能量流動?!睖磋凑f。

“那條彎曲的地鐵隧道呢?”肖捷問。

湯璐璐又在調(diào)度臺操作了一會兒,肖捷眼前的影像開始移動,并從半空中垂落至地面。在虛擬的塵土之中,呂可頌逐漸看到,自己和肖捷仿佛身處一段隧道內(nèi)部,眼前的世界被營造得十分逼真。

“呂老師,你說,土撥鼠為什么一定要經(jīng)過地鐵隧道呢?”肖捷冷靜下來,“換一句話說,它們?yōu)槭裁匆w徙到這個城市來?”

“你不是說,它們是被農(nóng)民嚇跑的嗎?”

“但它們也可以去其它更隱蔽的地方躲著。它們的活動區(qū)域不必非得經(jīng)過這條隧道?!?/p>

“也就是說,它們也有另外的目的?”

“不如,讓它們自己告訴我們?”湯璐璐也走入虛擬的隧道中,將腳邊一顆灰不溜秋的石頭踢向肖捷。

“這是?”

“我的監(jiān)控器。”湯璐璐笑嘻嘻地露出一只握著遙控器的手,“我們可以讓它朝任意方向移動,又不容易引起土撥鼠的懷疑?!?/p>

肖捷看湯璐璐的目光變得有些贊許。之后幾天,他開始和她合作,先是改造出一只更為特殊的監(jiān)控器石頭,然后將其塞進了地下的世界里。

當(dāng)工人們操作著挖掘機和盾構(gòu)機挖開隧道,這顆不起眼的小石頭則鉆進了狹窄、陰暗和雜亂當(dāng)中,被土撥鼠們發(fā)現(xiàn),搬運,拿來墊腳或者是磨牙,逐漸成為它們生活的一部分。

石頭背后,三人保持監(jiān)視。

“可頌,你來看看?!睖磋唇o呂可頌連著播放了幾支土撥鼠的生活影像。

在那些畫面中,一只只土撥鼠散落各地,在緩慢與快速的節(jié)奏中交替行動,這里看看,那里看看。

“它們是不是迷路了?”湯璐璐一手托著腮,“有時候我也想,地下空間沒有什么參照物,其實很容易迷路的吧。對土撥鼠來說或許也不例外?!?/p>

“我也收集到了一些信息?!痹诘孛孀男そ萑嗳嘌劬?,從身邊一堆筆記中抬起頭來,“國王確實不是真的領(lǐng)頭,真的領(lǐng)頭其實是一只土撥鼠,奇怪的是……”

“怎么了?”呂可頌問。

“其它土撥鼠對他的稱呼,如果翻譯過來,就是‘王子’?!?/p>

“王子?那就應(yīng)該是國王的兒子吧?”

“流水的國王,鐵打的王子。”湯璐璐笑了,“這倒是有意思啊?!?/p>

“確實有點奇怪?!?/p>

“而且還不知道隧道變形的原因。如果真的是這些土撥鼠做的,它們?yōu)槭裁磿羞@種能力?”肖捷站起來,“我們應(yīng)該和這位王子聊一聊。呂老師,靠你了?!?/p>

“我?”

“我在石頭里內(nèi)置了翻譯器,你的聲音可以通過翻譯傳達到那邊。來吧,你就是我們的代言人了?!毙そ萃浦鴧慰身炞搅耸孪葴?zhǔn)備好的一支話筒前,計劃將她的聲音從這里發(fā)射出去。

肖捷鎖定的目標(biāo),是一只與眾不同的土撥鼠——尾巴異常大,接近松鼠。大號板栗似的腦袋游移不定。

土撥鼠在自己的洞中,小石頭緊緊跟隨。

“我該說些什么?”呂可頌緊張地問。

“隨便,試探試探?!?/p>

肖捷按著開關(guān),他們的這一問一答也傳遞到了石頭上,又從那兒釋放出只有土撥鼠聽得懂的話語。

“注意他的爪子?!毙そ莸吐曊f,“可以推測他的情緒?!?/p>

土撥鼠本來握著一片肥美的樹葉,此刻樹葉掉落到了地面,兩只原本靈活的爪子變得僵僵的。

“媽媽?爸爸?”他警覺起來,又甩甩頭。

“王子?”呂可頌張了張嘴。

“你不是爸媽——”王子吱吱吱道,態(tài)度有一些改變。

呂可頌搓著手,準(zhǔn)備向一旁滿懷期待的肖捷和湯璐璐道歉。

“你是——奶奶?”王子的聲音從翻譯器中傳來。

“???”

“奶奶才會這樣說話的,省略各種語氣詞。嚯嚯嚯!”王子搖搖晃晃,看起來像是對著空氣深情演講,“奶奶——快給我指引——”

“他把你當(dāng)作奶奶了?!毙そ堇瓍慰身灥囊滦?。

呂可頌穩(wěn)住心情,清清嗓子:“你在這里做什么?‘王子’是怎么回事?”

“這個問題聽起來有點晦澀呢!”王子用爪子撓撓腦袋,“奶奶,我發(fā)現(xiàn)了,最適合我的職業(yè)其實是王子!嚯嚯嚯,不管是生個孩子讓它做國王,還是找個笨笨的傀儡讓它做國王都可以,反正我要一直一直做王子?!?/p>

王子激動地把自己蜷成一團,在地上打了個滾,然后發(fā)現(xiàn)了聲音的來源,開始嗅起那只石頭。

“那個隧道變彎了,是你做的嗎?”呂可頌心急地問。

“不要離開我?!蓖踝颖е^,跳起來。

“可能……你要學(xué)著說點臟話,要不然他聽不懂。”肖捷低聲提醒。

呂可頌醞釀了一會兒:“祝你掉果子屑屑。那個隧道是你弄彎的嗎,不回答就咬你哦?!?/p>

“哇哦?!?/p>

“我說得不好嗎?”

“我想成為奶奶這樣的土撥鼠,自信、炫酷還可以很冷漠!”王子吱吱著,原地反復(fù)跳起來,“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正當(dāng)呂可頌不知所措的時候,王子的耳朵不自然地動了動,他似乎聽到了一些動靜。

肖捷示意呂可頌安靜下來,側(cè)耳傾聽。

湯璐璐開始調(diào)取攝像頭,他們聚焦著王子的臉——他的注意力集中起來。

“怎么回事?”呂可頌擔(dān)憂地問。

肖捷一邊盯著影像,一邊敏感地說:“能不能拉近一點,湊到他的眼睛,到瞳孔里?!?/p>

湯璐璐緊張地敲擊著鍵盤,呂可頌和肖捷眼前出現(xiàn)了上百幕交疊的畫面——全是王子瞳孔中流轉(zhuǎn)的光影。

“這是……監(jiān)視器?”連湯璐璐也一頭霧水。

看起來,王子在自己的眼中調(diào)動了無數(shù)攝像機的監(jiān)控器,可以同時看到被河道與樹木遮擋的出入口、來往的車輛和塵土,以及許多交錯的地下通道。而這些監(jiān)控的來源是……

“該不會是其它土撥鼠看到的東西都被他監(jiān)控了吧?!睖磋此f的,正是肖捷的設(shè)想。

“這……怎么做到的?”呂可頌問。

“這就要靠你問出來了,奶奶?!毙そ菁拥仃岁种?。

呂可頌咳了咳,重新在麥克風(fēng)前開始角色扮演:“我的寶貝,別累著了。咬你哦。”

“奶奶,我的‘親戚之血’還不錯吧。咬你咬你哦?!?/p>

“嗯嗯,你是怎么練習(xí)的?”

“只要咬人家一口,我就能把它們?nèi)孔兂晌业挠H戚。我不是孤獨的!”王子變得眉飛色舞,用兩顆門牙啃起懷中的石頭。

“別咬……”在呂可頌阻止王子之前,肖捷捂住了她的嘴巴。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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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莞雯《三千世界》(十七)(十八) | 長篇科幻連載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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