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紅樓夢》中的“點睛”之筆,看中國人的眼睛
作為文藝復興時期最完美的代表,藝術大師達芬奇曾被譯有的短句“眼睛是人類心靈的窗戶”,在被引入后迅速播散到中國的每一個角落。在花花綠綠的黑板報上,在禮堂的承重墻……我們在一路成長的過程中,始終有這樣一句話相伴左右。
眼睛,分為眼白和瞳仁,是人體的重要功能器官,也是分別作為審美主體和審美客體必不可少的部分。
在我國歷史上第一部字書《說文解字》中,“眼”,作為形聲字,與“目”緊挨。無須專家學者研究考證,我等普通人根據(jù)自身經(jīng)驗稍作推理便可得出,凡從目者皆與眼睛有關,如“眥”是目眶,“目眥欲裂”,顧名思義就是眼睛大睜,血絲遍布,眼眶在源源不斷怒氣的沖擊下仿若隨時都可能裂開。而“盼”,“目”與“分”相攜,則顯得黑白分明。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回過頭不經(jīng)意地望著你,帶著粼粼波光,最好還帶有三分的羞怯,“明眸流盼橫波來”便一下子從平面走向立體,難怪夸一個女人美,要說她“顧盼生輝”。
人的眼睛,流露的正是源自于心靈深處的不加掩飾的欲與美。是一個人最本真的流露。戰(zhàn)國時期孟子就曾說過: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胸中正,則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則眸子眊焉。聽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廋哉?
因此,對于《紅樓夢》中幾個主要人物,作者都有專門的“點睛”之筆。曹雪芹寫王熙鳳,在她“未見其人而先聞其聲”的最主要特點之外,于她的面相上,著墨最多的就是她的眼睛:“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
在中國古典詩文之中,“丹鳳眼”和“柳葉眉”,寫得都是人的面貌之美,然而作者偏偏要在王熙鳳頗為美艷的一張臉上,點名眼睛的“三角”之形。
根據(jù)古代相學,“三角眼之人,其性必陰狠歹毒”,作者在對王熙鳳的肖像描寫,和后文中的“嘴甜心苦,兩面三刀”、“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的性格相契。而在同一回中,作者寫林黛玉,也是先落筆在眼睛。
“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和林黛玉多愁善感,癡心已極的少女形象,可謂焦孟不可相離。
可以說,正是有了這兩雙眼睛,中國文學史上才誕生出了這兩個迥異的美女。
“眼”之于人的重要性也因此便有了象征的含義。清代王士禎提出“神韻說”作為寫詩的標桿,意思是作者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要做到“興會神到”,同時,作品也應清遠沖淡,以數(shù)字而盡得風流之說。這就有了“詩眼”。
元人楊載《詩法家數(shù)》有云:“詩要煉字,字著眼也”,清人《峴庸說詩》亦云:“五律須講煉字法,荊公所謂詩眼也。”詩眼,就是語言中最富于生命表現(xiàn)力的詞。以此類推,顯而易見,即使僅從這一個側面來看,眼睛也絕對是人身體上最富有生命表現(xiàn)力的部分,也即,眼睛是一個人的濃縮的精與神。
但非常遺憾的是,站在車水馬龍的中央街道上,舉目四望,不抻著脖子戴著眼鏡的年輕人已然難得一見,雖然隨著時代和科技的發(fā)展,但部分失卻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之美,卻難免令人痛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