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終于來了。”老者的語氣很平靜，似乎已恭候多時。

“千百年來，我始終飽受著良心的折磨。人性像波特克林一樣糾纏著我，折磨著我。但好在你們來了，你們終于來了！”對于一般老人而言，死神的形象早已從年輕人印象中手持鐮刀的骷髏轉(zhuǎn)變成西裝革履的知心老友。飽受歲月煎熬的老人想必更會期待塔納托斯的造訪?！拔視岩磺卸几嬖V你們之后離開，正如上帝寫完圣經(jīng)后安詳逝世，那便是我的任務(wù)。”淚水充盈著老者的雙眼，但稚弱的孩子們?nèi)詿o法理解對于罪人而言，救贖是何等的喜悅。

聽過老人的懺悔，近乎荒謬的事實讓他們對腳下的土地感到驚慌。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是本不該存在的生命，而這個世界亦是本不該存在的世界。公元2937年，宇宙生命飽和，此后再出生的造物便不再擁有可愛的權(quán)利。對所有生物而言，包括其父母，新生兒代表的已不再是生機，而是殺氣，是對其他上帝造物們最殘酷的威脅。

“每個星系、每個星球、每個大陸，都被政府分配了指標，殘酷的數(shù)字不講人性，或者說這些冰冷的數(shù)字所代表的才是真正的人性。”

“那些被選中的人們根本不知道等待自己是什么。他們像一只只天真的、或者不那么天真的羊羔，面掛笑容與家人朋友道別。在他們想象著明日行程的精彩和歸來后吹噓炫耀的愉悅時，那些大人物們正檢查著剝奪他們生命的器具。那些被他們稱為「圣器」的東西在我看來顯然是殘酷的刑具，不過掛了層自欺欺人的面紗罷了。死者們肯定想不到，他們竟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為宇宙、為生命、為一切更重要或者說更有利用價值的生物們，‘偉大’地獻出自己的生命。這或許是正義的蒙騙，但波特克林告訴我那是虛偽的救贖。”

良久，孩子們從震驚中醒悟，還想詢問更多細節(jié)時才發(fā)現(xiàn)老者儼然已經(jīng)離去，雖說未必安詳，但他眼窩中的淚滴和翹起的嘴角無不告訴我們：惡魔已離他遠去，越過萬水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