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天空終于放晴，亨利下馬向查爾斯屈膝行禮，查爾斯輕輕扶起了英格蘭的太子，然后用力摟緊自己的孩子。他離開倫敦時亨利還是拉不開弓的孩童，如今在查爾斯眼前的已是英格蘭第一勇士，亨利鎧甲下壯實的肌肉給了查爾斯結(jié)實的依靠。

未等午飯結(jié)束，士兵們便催促著工程師在營地周圍鋪展投石機(jī)，歡呼著要把蘇格蘭人的“問候”一塊接一塊地“送”回城內(nèi)。投石車拋射發(fā)出的巨響?yīng)q如春雷般為營帳外的所有人帶來了一絲早春的希望，但營帳內(nèi)的嚴(yán)冬仍舊未散······

“再糾結(jié)下去我們都會凍死在這里！”老將們圍在新添燃料的火堆低聲密語，另一位老將苦笑搖頭：“初次狩獵的小獅子絕不愿空腹而歸的······”

直到衛(wèi)兵高聲宣告英王查爾斯三世到場，他們匆忙又回到戰(zhàn)略桌前擺出研究攻城的部署模樣。

面對查爾斯的詢問老將們枚舉出攻城的各種難處，聲明自己為此想的辦法，列出了所需的時間與資源，甚至貼心地歸納為上中下三策讓查爾斯選擇。

盡管他們沒有明說，但所有的言辭都指向一個目標(biāo)——取消圍城，撤軍回國。

他們甚至不愿意把撤軍稱為“戰(zhàn)略撤退”，而叫“誘敵包圍”。提出應(yīng)該集合兩支軍隊的實力擊破愛丁堡外圍的散兵游勇，殺盡每一個穿裙子的男人，焚毀每一間磨坊。蘇格蘭王只能被迫出城迎戰(zhàn)，到時英軍在野外發(fā)揮騎兵與弓箭手的優(yōu)勢再打一場“史詩大捷”。對此他們沒有明說的是如果蘇格蘭人不出城，英軍就可以趁機(jī)撤回南方擇日再戰(zhàn)，畢竟蘇格蘭主力已被擊潰，距離徹底征服只是時間問題。

亨利早就聽出他們的弦外之音但沒有馬上回應(yīng)，而是看了眼自己的君主。查爾斯默默忍受著褲襠下的濕冷，則借著咳嗽聲閉目養(yǎng)神，不置可否。漸漸地在場所有人的目標(biāo)都匯聚在亨利身上。

“確實，再等待下去我們都會凍死”亨利走向戰(zhàn)略桌，俯身向前雙手按在地圖上。他雄偉身軀的陰影籠罩著整個蘇格蘭：“所以我們更要主動出擊！”

“但——時間不站在我們這邊！”他在地圖上狠狠點出幾個地方。

“這，埋伏在南方連綿的山林里是威廉華萊士的殘黨‘自由民兵’，他們跟隨一個叫‘老狼’的老頭，以游擊戰(zhàn)干擾我們的運輸隊導(dǎo)致南方的補(bǔ)給線幾乎斷絕?！焙嗬麖哪戏降纳謾M向畫出一條線，把道路一分為二。

“這，在西邊的福爾柯克村，愛爾蘭人的渡海后正不斷在此集結(jié)，雖然他們未有行動但絕不打算空手而歸?！?/p>

“還有這！東面的營地，一群高地斧手雇傭兵正在待價而沽。我們之前給的錢只夠讓他們袖手旁觀，他們已經(jīng)多次暗示穿蔚藍(lán)格子裙的是他們血脈相連的兄弟······”

“雇傭兵而已，我們可以加錢！”一位老將不屑回應(yīng)。

“我們比蘇格蘭人更需要——錢！”亨利故意提高聲音拉長了語調(diào)：“原本高地人打算在冬季集結(jié)人手，等我們糧食耗盡回程的時候再‘收網(wǎng)’的。但自從我們向城內(nèi)投出第一塊巨石開始戰(zhàn)況就變了?！?/p>

“如果我是蘇格蘭的——‘王’，我會在今晚就進(jìn)行突擊。就算無法突圍也必須毀掉英軍的攻城器械，同時傳令各地的高地人馬上向愛丁堡集結(jié)?！?/p>

“那我們更要趁現(xiàn)在避免被他們兩面夾擊！”老將借機(jī)狠狠地重新劃了幾次那條“半只手臂”的道路。

“是的，我們可以在今晚大吃一頓，然后燒掉帶不走的物資，明天趁高地人合圍之前溜回南方——但之后呢？”

“之后我們就可以固守已經(jīng)贏得的領(lǐng)土，等明天夏天重新召集士兵準(zhǔn)備妥當(dāng)再來，到時陷入絕境的將是高地人！”老將們紛紛附議。

“是的，是的，之后各位領(lǐng)主大人還可以在新的封地上享受高地人新娘的‘初夜權(quán)’?；蛟S再過幾年就能把私生子也帶上一起來建功立業(yè)······”

老將在亨利的言語挑撥下雙眼暴怒如火，青筋繃緊。要不是顧及君臣的禮節(jié)與查爾斯在場，他們當(dāng)場就會掀翻這張桌子。

“南面的家鄉(xiāng)有什么來信嘛？”查爾斯終于開口。

“傳言即將成真了——如果我們沒能拿下蘇格蘭的話。各個商會，威爾士人都不愿意再借錢或買我們的債券?！焙嗬庾R到查爾斯的提示，收斂起自己的語氣：“而‘小鳥們’更給出了一份確切的名單，如果我們不能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班師回朝，南面某些諸侯就會對王位有一些其他想法了?！?/p>

此時傳令兵進(jìn)入營帳內(nèi)稟報，愛丁堡內(nèi)升起了有規(guī)律的烽煙，同時有白鴿從塔樓飛出城外。一瞬間將領(lǐng)們彼此相望都明白蘇格蘭人果然如亨利所言，即將有所行動。

“我為我剛才的冒犯向各位致歉，各位跟隨我父王征戰(zhàn)多年，如今早已完成了今年的服役義務(wù)，即便你們要帶著家兵離開我也沒有阻止的理由，但我懇請各位再一次看一眼這張地圖?！焙嗬斐鍪种笍募s克郡開始一路北上指出每一次重要的戰(zhàn)役。

“約克城之戰(zhàn)，我們先敗后收復(fù)，我的表兄戴維斯不擅武藝，但依然堅守到最后，破城時被威廉華萊士斬首。”

“斯特林橋戰(zhàn)役，我們大敗。詹姆斯爵士的表兄，波頓家次子威爾遜為掩護(hù)其他人離開而被高地人長矛刺死，尸體被插在長矛上作為路標(biāo)”

“盛夏之戰(zhàn)，我們終于贏了一局，但損失了3500人，三位子爵，兩位男爵陣亡······”亨利一位不漏地說出來各位將領(lǐng)親屬的戰(zhàn)斗事跡與最后英勇的時刻，最后手指正正指向眼下的愛丁堡：“——我恨威廉華萊士，但我更渴望能成為他！他用一場陣前演講把潰散的農(nóng)夫集合起來以少勝多擊敗自己的世仇。如果連目不識丁的高地人都能奮戰(zhàn)到底，我們英格蘭貴族憑什么在人數(shù)占優(yōu)時卻要退卻？”

“是的，你們可以帶著家兵回去，卸下鎧甲換上絲綢在溫暖的爐火旁邊享用葡萄酒。但當(dāng)你站在自己家族的墳?zāi)骨埃粗嫦葌兊谋臅r能否撫心自問能否說一句‘我們一度攻到愛丁堡城下，但因為害怕失敗所以還是撤退了’?！?/p>

老將們默然無語，唯有一旁的爐火久久地才裂出響聲······

“我們不必撤退，也不必再等，就用我們現(xiàn)有的一切去攻城，為我們死去的親友報仇，替他們把三獅紅旗插在愛丁堡的城樓上！誰跟我來？”亨利拔出佩劍擲地有聲架在地圖上。

“我們！”帳篷內(nèi)年輕的將領(lǐng)們紛紛拔劍高聲響應(yīng)！

“大聲些！”

隨著亨利的咆哮，又有一圈的人拔劍呼應(yīng)。

“還有誰？”十幾把利劍疊放在地圖上形成了某種形式上的“圓桌”，午后久違的陽光刺穿云層透過帳篷的天窗籠罩在亨利的鎧甲上，片片的寒光照亮了帳篷內(nèi)部。老將們無奈地被擠出了桌子一同望向查爾斯。

“——讓廚子好好準(zhǔn)備一下今天的晚飯?！辈闋査故疽饧s翰過來攙扶自己：“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吃一頓像樣的了，讓年輕人好好準(zhǔn)備吧。是戰(zhàn)抑或撤，晚飯后再說。”

在約翰的攙扶下查爾斯終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帳篷處理胯下的難言之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