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時常想到他，他是個奇怪的飼養(yǎng)員。

第一次看到他，是在2011年還是2012年，記不太清了。他那時還很年輕，獨自在黑夜里拿著紙筆，不知在寫些什么。

說來很巧，后來每次我想到這個人時，都會突然看到他，守著一個空籠子，不知是在等待誰，還是在被誰等待。這場景常會讓我想到卡夫卡的《饑餓藝術家》。

每當有人問他飼養(yǎng)什么動物時，他總會囁嚅一會，才擠出一聲“是一條大黑狗”。

“養(yǎng)了多久了”

“十年”

“能讓我看看嗎？”

“怕嚇到你”

這段對話常會在此戛然而止，也曾有人表示懷疑，甚至輕蔑，覺得他只是在扮演“飼養(yǎng)員”這一角色，博取……至于博取什么，那些人往往也說不清，有說關注，有說同情等等。但據(jù)我所知，他一直都出現(xiàn)在黑夜里，只有一個空籠子（而且這么小的籠子真的能關住他口中的大黑狗嘛）。

而他并不澄清什么，只是一次次對著黑夜嘶喊：

“它的力氣很大……很大……很大……”

雖然我也從未看到過他口中的大黑狗，但能很明顯感受到它的喘息聲。

有一次他主動和我說了一段奇怪的話：

“

我知道你又開始了。

不要在凌晨突然醒來。它會找到你，撕咬你。

乖，保持深呼吸，記得透透氣。

”

后來我很少再看到他，但每次在黑夜里奔跑時，總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追我，我跑得越快，它的節(jié)奏也越緊湊。

現(xiàn)在是2022年4月15日凌晨，突然醒來，遂想起了這段話。當我在此刻記下這件事時，距離第一次看到他已經(jīng)快十一年了。

在將近十一年之后，他還守著空籠子嗎？他的大黑狗力氣更大了嗎？或許，他已經(jīng)可以抵擋住了。

在快4000個日夜之后，他終于如愿以償，成為一位有經(jīng)驗的老飼養(yǎng)員了。

2011—2022，我知道你一直可以的。

乖，保持深呼吸，記得透透氣。

那條追了他快十一年的大黑狗或許可以是愛德華·蒙克的這幅畫《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