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部落】異度空間

月末再見疏影的時候,她已經(jīng)瘦得不成人形了,我也沒好到哪去。?
?“相思惹人瘦??!你最近想誰想得那么厲害呢?”我打趣地笑,抬手挽起耳邊一縷碎發(fā)。她沒好氣地看我一眼,重重地抱了我一下,用力過猛,險些沒摔倒:“快扶我一把!快扶我一把!我腿軟!”她雙手環(huán)在我脖子上,突出的骨頭硌得我生疼,我半抱著她,差點沒把她扔出去。?
?“死倔干嘛?把這具殼子扔掉不就萬事大吉了!看你現(xiàn)在這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我推了推她,一只手?jǐn)v著讓她站好,一臉嫌棄的模樣。她無所謂地笑了笑,還有空朝我扔了個鄙視的眼神:“你不也沒扔嗎?我還想好好玩幾年呢!”?
?“我跟你一樣嗎?”我抓了抓她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腕,“這手細(xì)得可以去當(dāng)兇器了!我起碼還有二兩肉吧!”“是是是,二兩肉的大小姐,你的臉慘白得都可以去拍鬼片了!”?
?“本來就是鬼嘛……”不知是誰說了一句,聲音干啞得有些可憐。我們倆對視一眼,驀然無言,又突然一起笑了起來。?
?“你還記得呀!我還以為你被這世間萬般美好感化,早把那八百年前的事忘光了呢!”她看著我,一臉的樂不可支,晃了晃骨瘦如柴的手,“我呀,真要是死,剛好就用這兇器把他給殺了,死也不離開他!”?
?她臉上的笑讓我打了個冷顫。?
?看她笑得愈發(fā)燦爛,我忍無可忍,一巴掌糊在了她的臉上:“走吧,帶我去你家看看。”她不笑了,臉上有些為難,我靜靜看著她。疏影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算了,有什么你不能看的!走吧!”?
?我沉默地跟著她穿過一片污水橫流的街道,兩旁的房屋狹窄逼仄,凌亂不堪的生活用品和私密衣物肆意地暴露在人們眼前,空氣渾濁得讓呼吸都刺痛起來。她停在一棟狹矮的樓房前,挽住我的胳膊,撒嬌般地晃了晃:“環(huán)境不太好,你可不許嫌棄我啊!”我抵住她湊過來的臉頰,頭疼地看著她:“哪有我嫌棄你的份啊,那我還不得被你給吃了!”她得意地笑了笑。?
?“這會兒家里應(yīng)該沒人,你先坐著,我給你去倒杯水,待會兒……”她的聲音在打開的門里不著一縷的男女身上戛然而止。我的心一跳,反射性地伸出手想掰過她的身子,阻擋那副不堪的畫面。她擺了擺手,扭頭沖我很安靜地笑了笑,又轉(zhuǎn)過頭去:“你們自己走還是我趕你們走?”聲音冷得像要掉冰渣。?
?那對男女渾身狼狽地跑了出去,屋子里一瞬間安靜下來。?
?“不好意思啊,讓你見笑了?!彼行┟H唬闷鹱郎系谋訁s半晌不知要干什么,盛了滿滿一杯自來水出來才終于崩潰地捂住了臉,聲音哽咽。我拍了拍她消瘦的脊背,有些無力。她哭得雙眼通紅,凹陷的臉頰染上了不正常的紅暈,就好像馬戲團(tuán)里表演失敗的小丑,快樂的假面被猝不及防地撕開。?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陽光燦爛化成華燈初上,身旁的啜泣已沒有了聲息。她抬起頭,擦掉眼淚,沖我笑了笑:“沒事了,沒事了,我都習(xí)慣了?!?
?“沒事就別笑了,”我用紙巾沾水拍了拍她的眼睛,“笑得這么難看可不像你!”她還帶淚的臉一下生動起來,一把拍開我的手:“不擦了不擦了,你又嫌棄我!”她笑得無賴,我一臉無可奈何,心底卻是縱容:“是是是,都是小人的錯,小人請陛下您去吃頓好的,可好?”?
?“準(zhǔn)了!”她嘴角咧得大大的,眼眸亮如星子。?
?疏影換了身衣裳,化了精致的妝,氣色一下子好了許多,一臉興奮地看著我:“我們準(zhǔn)備去哪吃?我要吃肉,還有烤魚,好多好多那種!”?
?看著她滿懷期待的樣子,我有些不忍心告訴她,我其實是準(zhǔn)備拉她去私人餐廳吃些滋補(bǔ)養(yǎng)生卻和大魚大肉半點關(guān)系都沒有的食物。?
?然而我也不能謊報實情,只能愛莫能助地攤手笑了笑。她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扒著銹跡斑斑的門框可憐兮兮地看著我:“你明明答應(yīng)我去吃大餐的,可是現(xiàn)在你竟然告訴我我們只能去喝那些沒滋沒味的粥!你知道人家有多久沒有好好吃過一塊肉了嗎?你知道每天聞著肉香卻吃不到的感覺有多痛苦嗎?人家每天吃青菜嘴里都要淡出個鳥來了!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吃魚吃肉,還要吃很多很多!”?
?我是拗不過她的,很早以前便知道。?
?于是那天夜里,我們便坐在了路邊攤的桌旁,烤魚烤肉一盤盤地上,空啤酒瓶擺了一地,空氣里全是蒸出的熱氣和頹唐的氣息。她一邊吃一邊吐,手上還不死心地想多塞幾塊肉進(jìn)嘴里,出門前的精致妝容早花了一臉,被我用濕巾擦了干凈。?
?“小淺,你知道嗎,我好久沒有這么暢快地吃過東西了!他們簡直是一群王八蛋!每天都給我吃青菜豆腐,一會兒說家里沒錢買不起肉,一會兒說我體虛吃不得,還一臉為你好的樣子,結(jié)果肉全進(jìn)他們肚子里了,有時還當(dāng)著我面吃,膈應(yīng)我,別提有多難受了!”?
?我沉默著任她把頭靠在我肩上,夢囈一般地宣泄自己的情緒。那個曾經(jīng)號稱千杯不醉的林疏影,如今,也終于徹徹底底地醉了,不想醒來。?
?“那個王八蛋,每次和那個女人好了以后就來求我原諒,說什么離不開我,沒有了我他會活不下去!他現(xiàn)在不一樣活得好好的,日子過得滋潤極了,還不知道有多舒坦……沒有我這個拖累,他只會活得更好吧……”?
?有一顆滾燙的淚砸到我的肩上,好像開啟了洪水的閘門一樣,不久淚水便一顆接一顆地砸下來,浸濕了我半邊肩膀。?
?“我也不想拖累他,可是我是做過鬼的,做鬼那么孤獨寂寞,我不想再一個人漫無邊際地飄蕩了,孤魂野鬼多可怕呀!”她突然抬起頭,眼睛瞪得大大的甚至恐怖地看著我,“小淺,我是不是很自私,我自私得想要拉著他陪我一起去死,自私得看不得一點點他在別人那里得到的快樂,自私得想要把他殺掉,然后這樣他就完完全全只屬于我一個人了……我好可怕啊……”?
?她捂住臉哭了起來,手里柃著的啤酒瓶砸到了地上,濺起一地泡沫。?
?“這不是你的錯啊……”我沉默著在心底嘆息,抬起頭看陰霾密布的天空,那里沒有一顆星星。?
?她哭著哭著,伏在我的膝上睡著了,脆弱得像個孩子。?
?后來,我有一年沒有再見過她。?
?再聽到她的消息的時候,她卻快要一個人前往那個孤獨寂寞的世界。
“小淺,有人找你!”午后,我憊懶地靠著枕頭翻看著一本插畫時,護(hù)士溫溫柔柔的聲音在病房門口響起,我放下手中的書,疑惑地看過去。?
?這一年來,來探病的人早已明白我的習(xí)性了,我是最不耐煩在午后時分訪客的,郁清凌更不可能讓他們來打擾我。?
?“是郁先生讓我把他帶上來的,他說請您務(wù)必見一見這個人!”護(hù)士的語氣仍是溫柔得毫無波瀾,我輕輕點了點頭:“帶進(jìn)來吧?!?
?我想到過無數(shù)種可能,卻沒想過會是那個一年前在疏影家中僅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他的下巴胡子拉碴,眼睛通紅,眼底青黑,好似幾日不曾好好休息片刻,站在病房里,整個人像一根快要被拉壞的弦。?
?“不必緊張,先坐吧。小云,請幫我倒杯水給這位先生?!蔽沂疽馑跁偷囊巫由?,男人局促地抓了抓衣角,誠惶誠恐地接過護(hù)理小云給他端的水,遲遲沒有坐下。?
?猝不及防地,男人“嘭”地一聲跪在了我床邊:“寧小姐,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救救我們家疏影吧!她快要不行了!您發(fā)發(fā)慈悲,救救疏影,救救她吧!”他磕在地上的響頭著實把我嚇了一跳,耳朵卻沒有忘記捕捉到那關(guān)鍵的兩個字——“疏影”。?
“疏影?林疏影?她怎么了?你先站起來說話!別急,慢慢說,一字一句說清楚!”?
?“疏影她,她,她快要不行了!”?
?我的腦子里好像炸開了一朵煙花,一瞬間空白一片,什么也想不起來了。我是知道她命不久已的,我們倆都一樣,當(dāng)年的怨魂硬生生地擠進(jìn)已死的軀體里不肯投胎,能多活幾年便是多得了。?
?我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么快……?
?當(dāng)天下午,我坐上郁清凌準(zhǔn)備好的車,趕往一年未去過的貧民窟。小巷好像還是那樣,臟亂不堪,我卻似乎什么也看不見、聞不見了,只剩了許久不曾激烈跳動的心在胸腔“嗵嗵”作響。?
?走進(jìn)狹小的臥室的那一剎那,我的心驀然酸澀得厲害。?
?“小淺,你果然還是來了……”瘦脫了人形的疏影躺在床上,就好像一堆拼起來的骨頭一樣,上下頜一碰,咔咔作響。凹陷的眼窩空洞得可怕,臉上沒有一點肉,微笑看起來怪異而恐怖。
可她的眼睛依舊那么溫暖明亮……?
?“你們都先出去吧,我有幾句話想跟小淺說?!彼粤Φ財[了擺手,沖我虛弱地微笑。郁清凌的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那個男人卻迅速地開了房門,局促卻堅定道:“大家,大家請跟我先出去吧,疏影是不會傷害安小姐的,就當(dāng)是,幫幫我們,滿足她的心愿吧!”?
?他們看著我,我點點頭:“沒事,你們先出去吧。”其他人瞬間退了出去,狹小的房間一下寬敞了起來。?
?“抱抱我,把我抱在你懷里,抱抱我!”她說的每一句話都粗重而費力,我連忙抱起她,小心翼翼讓她盡量舒適地躺在我腿上。她笑:“還好,還好,你腿上還挺多肉的,肯定不會跟我一樣,死得這么難看!”?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好像一瞬間喪失了言語的能力。?
?“哎呀,別難過,人總是會有一死的是不是,早或者晚的區(qū)別而已?!?
?“可以不這樣的……”可是又能怎樣呢?身為一只怨鬼,我們的確能一次次強(qiáng)行擠進(jìn)那些方死之人的身體,可是不知為何,漸漸地,誰也不舍得離開——寧愿呆著那枯朽的軀體里,等待死亡,等待墮入永夜。?
?“我不想再去過一次別人的人生了,太累了!”她的臉上突然出現(xiàn)一種溫柔至極的神情,“而且,他也舍不得我離開呀!”?
?“你還想和他一起死嗎?”?
?“不想了,不想拉著他去死了,他其實變了挺多的,咳咳……咳咳……”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鮮紅的血絲滲下她的嘴角,好似蒼白的骷髏被人惡意抹上了血紅的顏料,顯得滑稽又可笑。?
?“別怕,別怕,小淺別怕!”我的身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劇烈顫抖起來,渾身戰(zhàn)栗得坐也坐不住,她緊緊抱著我,一下一下拍著我的背,小聲安慰,“我最不放心你了啊,小淺別怕,別怕!”?
?“為什么他不讓你走,為什么你要這樣艱難地活著?人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到頭來,還是舍不得……”?
?“只是因為,你愛他呀!”她溫柔地笑,我卻痛哭到渾身抽搐。?
?疏影還是走了,在我最后一次見她的那個晚上,在那個狼狽不堪的男人懷里。?
?我覺得心里好像一陣陣地抽疼,有一股怒火在心里橫沖直撞,我知道那是對那個男人的遷怒。?
?如果不是他對疏影說沒有她會活不下去,如果不是他給疏影一些若有若無的愛意,如果……最開始她沒有認(rèn)識他,最開始,沒有誰愛上誰,那該有多好……?
?可她還是走了。?
?“小淺別難過啊,你可不要死鉆牛角尖!想當(dāng)初你還小小一只的時候,一聽說我有什么事就要難過地哭鼻子,現(xiàn)在還是這樣,一點都沒變?!?
?“其實我還好啦,他給我的愛足夠了,足夠我一個人在那個可怕的地方開心很久,足夠了!”?
?“就算我走了,你也別太難過啊,我在那邊先等你!你不能走得太快,太快我就沒有成就感了!你也不能走得太慢,太慢了我怕你會找不到我!你這個膽小鬼路癡,別難過了,再見啦!”?
?那個溫柔的聲音不厭其煩地在我耳邊一遍遍叮囑著,我的心里卻好似懸著一把劍,有著無盡的恐慌。那天夜里,我好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里有一個模糊的影子離我越來越遠(yuǎn),我哭喊著,連跑帶爬地去追她,可那個影子沒有回頭。我茫然地站在原地,傷心又委屈。?
?“不哭了不哭了寶貝,不哭好不好,沒事了,寶貝乖,別怕別怕!”在病床上醒來的時候,我渾身冒著冷汗,郁清凌抱著裹成蠶蛹的我,小聲安慰。?
?“你,怎么在這里?”我的心還懸著似的,腦子昏昏沉沉,突然間醒來見到忙得恨不得住在公司的他人,心里一片茫然。?
?“你就忘了是誰把你抱回來的啦?我抱了你一晚上,又是喂水又是安慰的,折騰得我手都酸了,你忘了我手可沒忘呢!”他一臉的委屈,還抬起手放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只是沒想到……”我的聲音漸漸低下去,轉(zhuǎn)過頭,望著窗外。?
?“又不理我了呀?一受委屈就不搭理人,真是個小淘氣!”他輕輕刮了刮我的鼻尖,抱緊我,“我最近忙公司的項目都快忙瘋了,沒能好好陪你。寶貝,對不起!”?
?“不是委屈,只是有些難過?!贝巴獾囊股畛恋镁秃孟衲翘煳遗闶栌昂染茣r的天空一樣,陰霾沉重地壓在頭頂,卻遲遲不落下,也不散去,“她陪了我很久很久,久得就好像長成了我身體的另一半?!?
?“我只是很難過?!?
“我知道,我都知道!別怕,親愛的!別怕!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比她還久,比誰都久。”他捧著我的臉,干燥炙熱的手卻在微微顫抖,極力微笑強(qiáng)裝鎮(zhèn)定的臉上有著他自己也沒發(fā)現(xiàn)的恐慌,他看著我,眼里分明是脆弱。?
我只是微笑,心底卻在悲泣:可是我不能陪你很久很久,比誰都久了。這具病入膏肓的身子,我已經(jīng)丟不掉,也不想丟掉了。?
那年冬天來得悄無聲息,時間在往前流淌著,卻早已失去了意義。我進(jìn)急救室的次數(shù)越發(fā)得多,手背胳膊上扎出了無數(shù)青紫的針孔,藥越堆越高,越發(fā)無味。?
?偶爾不用被扎上吊瓶,不用喝藥的時候,我喜歡一個人安靜地靠著抱枕上,手里拿著那本總也翻不完的漫畫,曬曬太陽,發(fā)發(fā)呆。?
?我就這樣靜靜地等待死亡。?
?在我當(dāng)著郁清凌的面不慎吐血的時候,他就再也不肯搭理半分公司,搬進(jìn)了醫(yī)院。他固執(zhí)地認(rèn)為水果能讓我的身體好些,每天不斷地削好漂亮的水果擺在我的面前,盡管我只偶爾吃得下些許,甚至連這些許也會被吐出來。?
?他守著我,時時刻刻、寸步不離,就好像是一旦離開,就會天翻地覆一樣。他還是笑,依舊那樣一副外人面前冷得像座冰山,我面前撒嬌耍賴的模樣,強(qiáng)裝著若無其事。我卻偶爾能聽到他極力掩藏的哭聲。?
?有一天,我心血來潮,放下了手里那本充滿童真氣息的漫畫,問他:“清凌,那天來找我的那個人,你知道,他怎么樣了嗎?”?
?“不太清楚。怎么了,寶貝?怎么突然想起他來了?”他放下了手里削到一半的蘋果,抬頭看我。?
?“沒事。”我沒有把話說出口——到時見到疏影,她若問我,我也好給個交代。想了想,我又道:“你幫我去查一查好嗎?”?
?“好噠寶貝。”他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繼續(xù)削他的蘋果。?
?過了沒兩天,我從他那里聽見了那個男人早已自殺的消息。他告訴我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有些恍惚:“據(jù)說是因為欠了高利貸被逼走投無路。高利貸是林疏影重病的時候他借的。”?
?“我覺得,他可能不是因為這個,”郁清凌有些猶豫,“在他的懷里發(fā)現(xiàn)了一筆錢,足夠去還他欠下的債。不過,那些錢似乎是林疏影打工掙來的,他沒交出去,抱著那筆錢跳樓了?!?
?“寶貝,他大概是不想活了!”他的語氣里好像有些若有若無的哀傷,兔死狐悲般的哀傷,“你說,如果我死了,我的靈魂會去哪里?”?
?像你這樣的靈魂,一定會升上天堂!?
?我抱了抱他,沒說話。我預(yù)見了我的死期,也預(yù)見了那無底深淵的寒冷和寂寞,那是只有怨魂會去的地方。他不會去,也不能去。?
?那天下午的陽光很好,我們在燦爛得快把人融化的陽光下?lián)肀АD菚r我還沒瘦成骷髏架子般見不得人,只是臉色有些蒼白,吐血的次數(shù)也多了些;頭發(fā)也還沒因為最后絕望的掙扎被剃成難看的模樣,一切都還好,就好像可以永遠(yuǎn)這樣美好下去一樣。?
?后來的記憶成了一片灰白。?
?唯剩的一抹彩色是狼狽了很久的我和疲憊不堪的他在誰沒告訴的情況下決定結(jié)婚了。他捧著那兩本鮮紅的證書送我進(jìn)了急救病房,臉上不再是恐慌,而是一種令人害怕的鎮(zhèn)定,我看見他微動的嘴唇:“寶貝,等我!”?
?“病人搶救無效,已死亡……”?
?那“滴滴”直響的警報聽起來就像是催命符一般,我沒感受到太多痛苦,在慘白慘白的手術(shù)臺上結(jié)束了茍延殘喘了多時的生命。我第一次掙扎著想活下去,而生命卻總在和我開著不大不笑的玩笑。?
?飄在病房上空的我看著他,看著拔出刀子捅進(jìn)自己心臟的他。明明已經(jīng)變成鬼魂,不會心痛流淚,我卻覺得心疼得像碎成了冰渣。郁清凌飄起來,對我笑了,牽過我的手:“寶貝,我說過的,我會陪你很久很久,比誰都久!”?
不經(jīng)意間,我好似就已淚流滿面。?
如果當(dāng)初沒有認(rèn)識你,這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fā)生,你還安好,我也不會,再次心痛。?
?我會去天堂找你,無論刀山火海,幾重地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