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西王國(第四期)
瓦盧王朝歷程
(一)瓦盧瓦王朝又稱華洛亞王朝,是14~16世紀統(tǒng)治法國的封建王朝,1328年法王查理四世死后因卡佩家族嫡系無男嗣,由卡佩家族的旁支瓦盧瓦伯爵查理之子腓力六世繼承王位(1328~1350),建立瓦盧瓦王朝。但是英王愛德華三世是前法王腓力四世的外孫,宣稱自己是法國王位唯一合法繼承人,此王位爭議成為英法百年戰(zhàn)爭的導火索。1337年11月英王愛德華三世率軍進攻法國后百年戰(zhàn)爭開始,法軍在1337年至1360年間節(jié)節(jié)敗退而瀕臨亡國,但在1369年至1396年間轉入反攻。1415年英王亨利五世在阿金庫爾戰(zhàn)役的勝利,令瓦盧瓦王室失去其他貴族家族的支持,最終7年后巴黎淪陷。1420年《特魯瓦條約》簽署導致法國王室對盧瓦爾河以南的管治權大大削弱,特魯瓦條約是迫使法國國王查理六世被承認英格蘭國王亨利五世為其繼承人及攝政,并將盧瓦爾河以北地劃歸英格蘭。法國在1415年的阿金庫爾戰(zhàn)役中戰(zhàn)敗,于1420年與英格蘭簽下該條約。
(二)法國國王查理六世在在位期間飽受精神錯亂影響,1415年亨利五世入侵法國,并在阿金庫爾擊敗法軍。1418年其政治和經(jīng)濟利益主張與英國有所協(xié)議的勃艮第公爵無畏的約翰占領巴黎,1419年他在蒙特羅的一道橋上被他的對手阿馬尼亞克所謀殺,約翰的兒子菲利普三世跟英國組成聯(lián)盟,并在條約上與英國國王談判。根據(jù)條約規(guī)定法國成為英法聯(lián)合王國的其中一部分,英王亨利五世宣布自己為法國攝政王,并擁有在法王查理六世死后繼承法國王位的權利。條約簽訂后實際上的法國領土分為由英王、勃艮第公爵以及查理六世的太子控制的三部份,英國統(tǒng)治著以巴黎為中心的法國北部,查理六世的太子則控制著法國南方,導致法國領土上出現(xiàn)南北對峙的局面。1428年英軍更進一步,占領包括巴黎在內(nèi)的法國北部,并且圍攻通往法國南方的要塞奧爾良。此舉再次激起法國人的愛國熱情,紛紛起兵反抗。次年女英雄圣女貞德率軍馳援奧爾良擊退英軍,并在歷史名城蘭斯擁立查理七世為新任法王,但貞德很快被勃艮第人逮捕并交與英軍。在英軍宗教審判所的不公道的審訊下,貞德被判為異端,于1431年被釘上十字架活活燒死。

(三)后來英國內(nèi)部發(fā)生沖突,再加上法王和勃艮第公爵菲利浦的和解,導致法國漸漸反敗為勝,最終陸續(xù)收復巴黎(1436年)、諾曼底(1450年)、波爾多(1453年10月)等地,法軍獲得最后勝利,收復除加來外的全部領土。在這場戰(zhàn)爭以后法王逐步加強中央集權,并分別將勃艮第(1477年)和布列塔尼(1491年)收歸中央。從1494年起瓦盧瓦王朝同哈布斯堡王朝為爭奪意大利而連年作戰(zhàn),并與神圣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五世爭奪德法邊境土地,從而揭開法國與哈布斯堡家族長期爭霸斗爭的序幕,直至1559年《卡托-康布雷西條約》締結后才停戰(zhàn),法國取得加來和梅斯、圖爾、凡爾登3個主教區(qū)的統(tǒng)治權?!犊ㄍ?康布雷西條約》是結束意大利戰(zhàn)爭的條約,1559年4月3日在卡托-康布雷齊(今法國北部諾爾省的勒卡托),由西班牙和法國簽訂。條約規(guī)定法國承認西班牙占有米蘭、那不勒斯和撒丁島,放棄1552年以后侵占的意大利領土薩伏依和皮埃蒙特,將其歸還薩伏依公爵伊曼紐爾·菲利貝爾,但保留都靈、皮內(nèi)羅洛、阿斯蒂等要塞;放棄西屬尼德蘭和洛林大片土地。在西洛林保留土爾、梅斯和凡爾登三個主教區(qū),以50萬埃居贖回加來。附加兩項婚姻安排,法王亨利二世之妹和女兒分別嫁給薩伏依公爵和西班牙國王腓力二世。
(四)到15世紀末最后幾塊貴族領勃艮第、比卡第、布列塔尼、普羅旺斯、魯西永也并入法蘭西王國的版圖。百年戰(zhàn)爭時期王權一度衰落,15世紀初王權逐漸加強,路易十一基本完成法國的統(tǒng)一。法蘭西斯一世(1515~1547在位)建立君主專制,瓦盧瓦王朝時期市民階層迅速崛起,作為第三等級的代表開始與特權等級角逐。法國的文藝復興在瓦盧瓦王朝時期達到高峰,此時瘟疫(黑死病,一般被認為認為是腺鼠疫)在歐洲肆虐,從意大利迅速地傳播到羅納河谷地,并且蔓延至法國的大部分地區(qū)。1589年8月1日亨利三世(1574~1589在位)遇刺身亡,因無子嗣王位由納瓦爾的亨利四世繼承(1589~1610在位)。至此瓦盧瓦王朝結束,波旁王朝開始。瓦盧瓦王朝時期內(nèi)外戰(zhàn)爭頻繁,王朝初建英王愛德華三世以法王腓力四世外孫的名義與腓力六世爭奪王位,爆發(fā)英法百年戰(zhàn)爭。戰(zhàn)爭期間1358年發(fā)生E.馬塞爾領導的巴黎市民起義和扎克雷起義,15世紀初年,瓦盧瓦家族的兩個旁系奧爾良公爵和勃艮第公爵互相傾軋,內(nèi)訌延續(xù)近30年之久,1562~1598年又爆發(fā)胡格諾戰(zhàn)爭。
(五)經(jīng)過英國和法國之間斷斷續(xù)續(xù)一百多年的百年戰(zhàn)爭,法國在1453年成功擊退英國,結束百年戰(zhàn)爭。但經(jīng)歷百多年戰(zhàn)爭的法國經(jīng)濟出現(xiàn)衰退,當時又逢黑死病流行于歐洲,法國的國力開始削弱。即便如此但法蘭西王國在這場戰(zhàn)爭后成功統(tǒng)一整個民族,仍舊為以后法蘭西王國爭霸歐洲奠定基石。法蘭西王國在12世紀至13世紀期間參與十字軍東征隨遭屢次失敗,但十字軍東征以及和英國的戰(zhàn)爭卻促進法蘭西王國國內(nèi)的手工業(yè)及商業(yè)帶來重大的發(fā)展,令法國國內(nèi)的商品經(jīng)濟及資本主義得以萌芽,也為法國的文藝復興打下基礎。1461年路易十一即位后便開始打擊其他不順從的封建諸侯,如勃艮第公國、安茹公國等,成功把它們納入法蘭西王國版圖。

(六)路易十一在位期間大部份諸侯國都并入法蘭西王國,法蘭西王國在15世紀末基本上完成了統(tǒng)一。除了領土上的統(tǒng)一外路易十一的繼任人開始發(fā)動擴張戰(zhàn)爭,如查理八世、路易十二曾經(jīng)出兵意大利,引發(fā)持續(xù)數(shù)十年的意大利戰(zhàn)爭。此外后來的國王弗朗索瓦一世對于新興的基督新教感到受威受脅,開始大力鎮(zhèn)壓國內(nèi)的新教徒,是法國宗教改革的肇始。16世紀40年代加爾文教派在法國開始流傳,并逐漸形成一個稱為“胡格諾派”的集團,和當時的攝政者吉斯家族對立。不久后雙方爆發(fā)“胡格諾戰(zhàn)爭”,經(jīng)歷戰(zhàn)爭后瓦盧瓦王朝的最后一任國王亨利三世去世,瓦盧瓦王朝后繼無人,由納瓦拉的亨利四世即位,法國開始波旁王朝的統(tǒng)治。
百年戰(zhàn)爭
英法積怨
(一)腓力決定繼續(xù)皇室的擴張政策并繼續(xù)加強中央集權,此次集權行動的特別之處在于,腓力想把王權控制的地區(qū)擴展到阿奎丹地區(qū),而這一地區(qū)卻是愛德華在法蘭西的主要領地。愛德華作為阿基坦公爵和腓力六世治下的王侯,享有既持有公爵領地,又不受制于法王的獨立地位。腓力和愛德華都沒考慮過向對方妥協(xié),事實上作為真正中世紀騎士的他們都有打一場騎士戰(zhàn)爭的想法。1337年腓力向愛德華提出收回阿基坦領土的要求,從此觸發(fā)持續(xù)一個多世紀的英法戰(zhàn)爭,對腓力的領土要求時愛德華斷然拒絕,并對腓力展開咄咄逼人的攻勢。1340年愛德華宣告鑒于與美男子腓力的血緣關系,自己才是正牌的法蘭西國王,此后的400年里只要是公開的禮儀場合,英格蘭王室都會反復重申愛德華的這項聲明。
(二)英格蘭的經(jīng)濟命脈和皇家國庫的正常運轉在很大程度上依賴羊毛貿(mào)易,中世紀后期佛蘭德斯是羊毛貿(mào)易中心,生產(chǎn)羊毛的英格蘭人在這里賣羊毛,而大部分由這些羊毛制成的商品(呢絨)則取原道返回英格蘭。由于羊毛原料出口商和毛呢制成品進口商都要向英王繳稅,因此佛蘭德斯的羊毛制品廠商和經(jīng)銷商順理成章地都愿意支持英格蘭利益。然而佛蘭德斯伯爵卻是一位法蘭西王侯,佛蘭德斯貴族也認同自己為法王一脈,對他們來說法蘭西王侯自然希望獨享佛蘭德斯的財富,同時也可以一舉兩得地損害他們的老對手英格蘭人的經(jīng)濟利益。英格蘭金雀花王朝早在12 世紀便在法蘭西擁有大量土地和財產(chǎn),由于金雀花家族在法蘭西擁有土地,他們據(jù)此自認為屬法王諸侯,但法王則并不信任他們的這些英格蘭表兄弟。相反他們認為英格蘭人的存在使他們無法獲得英格蘭人所占領的土地,進而無法進行領土擴張以及有效地進行中央集權統(tǒng)治。

(三)中世紀后期長子繼承權意味著一切,
1314年被譽為美男子的法王腓力逝世,由此觸發(fā)嚴重的危機。根據(jù)王位繼承規(guī)則王位應由腓力的三個兒子繼承,后來腓力的三個兒子也死了,沒有留下任何男性子嗣,1328年始于987年的法蘭西卡佩王朝王室男性子嗣滅絕。按理說法王王冠應該落在腓力的外孫頭上,因為其母是腓力的女兒伊莎貝拉,不巧的是這位外孫是英王愛德華三世。法蘭西貴族一致反對將法王王冠授予英格蘭國王,為此他們專門推舉腓力的侄子、瓦盧瓦王朝領袖為新法王。1328年腓力的侄子加冕,稱腓力六世,愛德華很不情愿地接受這個結果。此外戰(zhàn)爭的緣起還有其他一系列別的原因,多年來法蘭西一直為蘇格蘭提供援助,為此蘇格蘭人始終不愿臣服于英格蘭并經(jīng)常越境偷襲,這使英格蘭人很頭疼。
諾曼人問題
(一)北歐維京海盜騷擾侵略法蘭西海岸由來已久,卡洛林王朝時期法蘭克統(tǒng)治者查理三世同意這些北歐人在法蘭西海岸諾曼底定居下來,他們后來建立諾曼底公國。1066年諾曼人(諾曼人是在7世紀到11世紀攻占法蘭西北部的維京人后裔)在征服者威廉的統(tǒng)帥下成功地入侵英格蘭,他們同時統(tǒng)治著英格蘭和諾曼底,1214年盎格魯—諾曼統(tǒng)治者失去對諾曼底的控制。12世紀中期英格蘭金雀花王朝在法蘭西占有廣闊領地,12~13世紀法蘭西國王逐漸奪回部分被英王占領的土地。14世紀初英格蘭仍占據(jù)法蘭西南部阿基坦地區(qū)成為法蘭西政治統(tǒng)一的最大障礙,法蘭西人試圖把英格蘭人由法蘭西西南部趕走,從而統(tǒng)一法蘭西。英格蘭當然不愿退出,欲奪回祖先的土地如諾曼底、曼恩、安茹等地區(qū)。當時英法兩國因為貿(mào)易利益的關系均對佛蘭德斯作出爭奪,使它們之間的沖突加深。1328年法蘭西占領佛蘭德,英王愛德華三世(1327~1377在位)下令禁止羊毛出口,佛蘭德因失去原料來源,轉而支持英格蘭的百年戰(zhàn)爭中戰(zhàn)場上的法軍反法政策。

(二)這場戰(zhàn)爭除王位繼承原因外還為爭奪在法境內(nèi)的富庶的佛蘭德和阿基坦地區(qū),這個地區(qū)與英格蘭有著密切的經(jīng)濟聯(lián)系。1328年法蘭西占領該地,英王愛德華三世遂下令禁止羊毛向該地出口,佛蘭德爾地區(qū)為了保持原料來源轉而支持英格蘭的反法政策,承認愛德華三世為法蘭西國王和佛蘭德爾的最高領主,使英法兩國矛盾進一步加深,這也是導致戰(zhàn)爭發(fā)生的一個基本原因。1328年查理四世去世,法蘭西卡佩王朝絕嗣,支裔瓦盧瓦王朝的腓力六世繼位,英王愛德華三世以法王查理四世外甥的資格與腓力六世爭奪王位。1337年愛德華三世自稱法蘭西王,腓力六世則宣布收回英格蘭在法境內(nèi)的全部領土,派兵占領耶訥后戰(zhàn)爭遂起。
斯魯伊斯海戰(zhàn)
(一)英法主要爭奪佛蘭德斯和基恩,1337年11月英王愛德華三世率軍進攻法蘭西后戰(zhàn)爭開始,1340年英軍在斯魯伊斯海戰(zhàn)中打敗法軍,英格蘭控制英吉利海峽奪得制海權,防止法軍渡海入侵。1337年4月英國王室在法蘭西大陸最后主要領地加斯科涅所濺起的外交火星,終于引爆為法王菲利普六世的領土沒收令和法軍7月份對加斯科涅的破壞性襲擊,這場戰(zhàn)爭的爆發(fā)并非愛德華三世的本意,但最終釀成殃及歐洲數(shù)個國家的英法百年戰(zhàn)爭。英國王室自從失地約翰王開始對法國王室的斗爭就一直不順利,曾經(jīng)龐大的諾曼底-安茹領地萎縮到加斯科涅和蓬蒂厄,還被迫簽下《巴黎協(xié)約》。協(xié)約中英王亨利三世以阿基坦公爵身份向法國王室稱臣,愛德華三世自己也被迫在1329年向菲利普六世(腓力六世)進行效忠儀式。

除開低人一等的法律地位外當時英法兩國的國力差距也是十分明顯的,相比于法國1328年1200萬多的人口,英國算上加斯科涅也只勉強達到六百萬。至于法國5萬戶貴族家庭和三千多名騎士的龐大軍事菁英團體,英國的差距就更明顯。但再怎么不愿意開戰(zhàn),在法王對加斯科涅步步緊逼的強奪之勢下愛德華三世也只有硬著頭皮扛下這場架。

加斯科涅的葡萄酒業(yè)在當時馳名歐洲,也是英王收入的重要來源。相比本土的低質(zhì)量白酒和羊毛出口,加斯科涅的紅酒出口所帶來的創(chuàng)收讓英國人對其始終無法割愛,至于宣稱自己才是合法的法國國王以此建立輿論優(yōu)勢,也得等到開戰(zhàn)三年以后的1340年去了。

(二)戰(zhàn)爭因加斯科涅而起,也自然集中在加斯科涅本身上。1337年至1339年法軍不斷加強對加斯科涅的攻勢,雖然加斯科涅駐軍在愛德華心腹王室管家奧利弗·英厄姆爵士領導下奮勇抵抗,但波爾多外圍的要點還是不可避免地陷落。尚在本土的愛德華三世看在眼里,汲取以往教訓的他決定避開加斯科涅狹窄的山區(qū)河谷,轉而在法國北部開辟新戰(zhàn)場,為此他大展外交手腕和佛蘭德斯的反法勢力談成攻守同盟,并進而贏得法國國王傳統(tǒng)敵人—德意志皇帝的支持。雖然佛蘭德斯一直與英國沒有政治上的隸屬關系,但佛蘭德斯作為當時西歐地區(qū)最為發(fā)達的城市聚集區(qū),是英國羊毛的重要進口國。同時佛蘭德斯的城市也經(jīng)常會萌生擺脫法國王室控制的想法,他們與法國王室之間的戰(zhàn)爭也過去不過幾十年。即便不愿意直接宣布脫離法國王室,支持一個新的王位挑戰(zhàn)者也符合他們的立場,加上英格蘭在此前的歷史上經(jīng)常雇傭佛蘭德斯人的部隊為其作戰(zhàn),因此這次的聯(lián)合也就順理成章。

(三)1339年10月愛德華三世頂著德皇授予的帝國代理主教頭銜,率領主要由德意志人組成的1.5萬大軍沿斯海爾德河侵入法國東北部,這是德皇和佛蘭德斯權貴的愿望。10月21日英軍在比隆福斯和菲利普六世親率的三萬大軍遭遇并展開對峙,由于雙方都占據(jù)有利陣地坐等對方展開攻勢,這場對峙最終沒有變成會戰(zhàn)。愛德華三世聲勢浩大的1339年攻勢,在沿途45座法國村鎮(zhèn)上空竄起的濃煙和絕望哭喊中草草收場,但這片新的戰(zhàn)場很快就會成為雙方交兵的重點。1340年法軍繼續(xù)對加斯科涅死纏爛打同時,又利用手里兵力充裕的優(yōu)勢開始對愛德華三世在佛蘭德斯的主要盟友佛拉芒人的攻擊,愛德華三世聞訊后親率大軍揚帆渡過海峽馳援盟友。6月24日乘著有利的潮向的250余艘英國戰(zhàn)船載著2.2萬英軍沖入斯魯伊斯港(在現(xiàn)今比利時西佛蘭德省及荷蘭西蘭省之間),殺向封鎖港口的190艘法國戰(zhàn)船,這時法軍有2萬人左右。

(四)英格蘭和法蘭西的海軍基本上都搭乘著全裝帆的柯克戰(zhàn)船,這種由商船在艏艉加裝船樓平臺而成,雖然不如專業(yè)的漿帆戰(zhàn)艦機動敏捷,但干舷高抗浪性強。船體也更結實,非常適合斯魯伊斯海灣這種封閉戰(zhàn)場。由于這支艦隊是法王之前為重新發(fā)動十字軍東征而準備的,所以還有一支負責為其護航的專業(yè)戰(zhàn)船部隊,這些由熱那亞人操辦的職業(yè)海軍使用的是地中海地區(qū)非常普遍的大型槳帆船戰(zhàn)艦,并載有著名的熱那亞弩手。24日6時英艦隊駛抵海灣,因當時逆光、逆流不利作戰(zhàn)便轉向上風位置待機。中午流向改變,英艦隊占領攻擊陣地,長弓箭手開始射擊,接著盔甲齊備的士兵展開接舷戰(zhàn)。法艦不便機動,又缺乏弓箭手且少盔無甲而被動挨打。經(jīng)8小時激戰(zhàn)法艦隊第一線艦船被擊敗,第二線艦船兵無斗志而大部逃生,夜戰(zhàn)中第三線艦船也被擊潰。25日晨法國艦隊慘敗,損失艦船180艘,官兵傷亡2萬人。英軍僅傷亡四千余人,英軍首戰(zhàn)告捷奪取制海權,為以后渡海大舉進犯法國創(chuàng)造條件。
(五)相比之下較為笨重的柯克戰(zhàn)船在海面上,尤其是近海地區(qū)機動能力有著很大的限制,雙方的戰(zhàn)艦都載有武裝到牙齒的騎士與侍從隊伍,用于攀爬敵船進行肉搏。武器的最大差別來自法國人習慣使用的弩以及英國人已經(jīng)普及的長弓,這場戰(zhàn)役不是法國人第一次在海上遭遇長弓。1337年12月法軍的坎桑德島守軍盡管有熱那亞盟友的弩手相助,仍然覆滅在英軍入侵艦隊的長弓箭雨之下,可惜法國人很顯然沒有把幸存者的話聽進耳朵里。24日6時英艦隊駛抵海灣,因當時逆光、逆流不利作戰(zhàn)便轉向上風位置待機。中午流向改變,英艦隊占領攻擊陣地,隨后開始攻擊。法軍艦隊指揮官非常不明智地將自己的戰(zhàn)船用鐵鎖相互連接成三道封鎖線,只留下最后一線的戰(zhàn)船機動,以一種將戰(zhàn)船做為城堡防守的心態(tài)投入海戰(zhàn)。這個愚蠢的決定氣得他們的熱那亞盟友拒絕留下來送死,兀自駕駛漿帆戰(zhàn)艦揚帆外海作壁上觀。英格蘭國王也以重騎兵搭乘戰(zhàn)船居中,弓箭手戰(zhàn)船兩側支援,二線預備隊跟進,氣勢如虹地乘潮攻上法軍戰(zhàn)船。

(六)英軍弓箭手的密集箭雨壓制法軍弩手的反擊,重騎兵則攀上一艘艘法軍艦船與敵人激烈肉搏。經(jīng)8小時激戰(zhàn)法艦隊第一線艦船被擊敗,第二線艦船兵無斗志而大部逃生。夜戰(zhàn)中第三線艦船也被擊潰。隨著大量戰(zhàn)船如孤立無援的城堡般淪陷于英國人圍攻之下,法軍幸存戰(zhàn)船開始逃往外海,落水者千辛萬苦掙脫甲盔浮水上岸,卻又撞上埋伏已久的弗拉芒人刀口。25日晨法國艦隊慘敗,這場戰(zhàn)役最終以法軍1.8萬人傷亡告終,英軍僅傷亡四千余人。在這次的戰(zhàn)役中法國海軍艦隊幾乎被毀滅,根據(jù)當時英國史學家的說法英軍只花極少的代價便得到勝利,并殲滅兩萬人左右的法軍,不過此數(shù)據(jù)正確的可能性較低。戰(zhàn)役結束之后英國艦隊停止行動數(shù)天,顯示其可能也受到相當程度的損失,這次戰(zhàn)役的戰(zhàn)略意義在于強大的英軍從此不但以絕對優(yōu)勢控制英吉利海峽,而且在大陸上有一個穩(wěn)固的據(jù)點。
克雷西會戰(zhàn)
(一)1346年8月英軍先于陸上的克雷西會戰(zhàn)大勝,英軍又取得陸上的優(yōu)勢,再圍攻法蘭西海防要塞加來港,11個月后成功占領。斯魯伊斯海戰(zhàn)大勝帶來的戰(zhàn)場優(yōu)勢,僅僅一個月后就因為弗蘭德斯軍隊在Saint-Omer要塞外的敗退變成一株無花果。盟友弗蘭德斯人自此對任何入侵法國本土的行動都保持絕對的消極,直接導致愛德華雄心勃勃的1341年攻勢胎死腹中,想要對法蘭西王國造成實質(zhì)性的傷害只能另選它途。恰好此時布列塔尼公爵家爆發(fā)繼承糾紛,雖然法王腓力六世先聲奪人監(jiān)禁英格蘭爭取的候選人蒙特福德伯爵約翰,但愛德華三世仍然派出英軍登陸布列塔尼對抗腓力六世支持的候選人布洛瓦伯爵查理。1342年9月30日正在圍攻莫萊的英軍截獲布洛瓦伯爵正帶領援軍趕來的消息,指揮官威廉·波鴻果斷率英軍主力1500多人連夜轉移陣地。在查理來襲方向上他們背倚樹林,為輜重提供一個天然的庇護所,騎兵的馬匹也可以便利地系在樹干上。全軍橫跨道路、依托丘陵前挖壕溝,占據(jù)一個堅固的防御陣地,并擺開英軍招牌式的弓箭手下馬重騎兵鶴翼陣。

(二)面對嚴陣以待英軍的查理明智地命令重騎兵舍棄戰(zhàn)馬,在熱那亞弩手的支援下以密集陣型推進,敵軍進入射程(200碼左右)后英軍弓箭手立即開始從兩翼射出密集的箭矢,很快壓制熱那亞弩手的反擊,英軍重騎兵隨后也擊退被箭矢打亂陣型的法國重騎兵。見前鋒敗陣的查理命令二線重騎兵發(fā)起騎馬沖鋒,英軍弓箭手再次大顯神威將法軍戰(zhàn)馬成片射倒,瓦解敵軍攻勢于接觸之前。敗陣的法軍前鋒和二線部隊,其規(guī)模都超過英軍全軍,而英軍弓箭手由于之前圍攻戰(zhàn)的消耗和補充不及的原因,隨身都只有36支箭矢,所以在擊破法軍騎兵后他們開始前出到陣前拔取箭矢。見此情景的查理果斷下令嚴陣以待的法軍第三線騎兵發(fā)起沖鋒,并伺機開始從兩翼包抄英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占大便宜也明白手下無力再戰(zhàn)的威廉·波鴻率領英軍且戰(zhàn)且退、避入森林,鑒于己方傷亡很大的布洛瓦伯爵查理當夜下達撤退命令。
(三)此戰(zhàn)是百年戰(zhàn)爭的第一次陸上戰(zhàn)役,但因規(guī)模不大所以知名度不高。英軍在此戰(zhàn)中基本沿襲哈利頓山戰(zhàn)役的圍點打援,搶占有利地形防守反擊的戰(zhàn)術思路,鶴翼陣對法軍的有效性也得到考驗,戰(zhàn)術上更加自信。面對國力厚實、兵力強大又特別能死扛苦戰(zhàn)的法國人,英軍攜帶的箭矢數(shù)量明顯過少,而要攜帶更多的箭矢而又不至于過分影響行軍速度,增大馬匹的配置比例就勢在必行。至于法國人這一仗的亮點下馬突擊并沒有收到效果,也自然引不起重視。更糟糕的是對于熱那亞弩手,雖然熱那亞隊長Grimaldi都在書信中承認不敵英格蘭弓手,但法國人還是堅定相信享譽歐陸的熱那亞筋角弩壓制還籍籍無名的簡陋長弓不存在問題,就此埋下更大慘禍的種子。

(四)莫萊戰(zhàn)役后愛德華三世親率5000援軍趕到布列塔尼,兵力增強的英軍隨后開始圍攻瓦納,并放出大量劫掠分隊。英軍重騎兵和騎乘弓手四出抄掠糧秣,焚毀村落莊園,既為圍城壕溝中的友軍帶回補給,也向布列塔尼民眾捎去明確的信息稱法王無力保護你們,想過安穩(wěn)日子就效忠英王。對此法王菲利普六世指派諾曼底公爵約翰(未來的法王約翰二世)率軍救援瓦納,1343年1月面對嚴陣以待英軍時謹慎的約翰選擇撤軍。當月19日在阿維尼翁教廷的調(diào)解下布列塔尼爭端雙方達成一個有效期至1346年9月30日的停火協(xié)議,布列塔尼東北部效忠法國支持的查理,西南部則忠于英格蘭撐腰的約翰(本人還在巴黎的牢里),雙方都自稱布列塔尼公爵。雖然和法蘭西王室達成協(xié)議,贏得時間鞏固自己窘迫的財政,但愛德華三世清楚得明白時間并非自己的盟友,坐等協(xié)議到期只會被勢大體沉的法國碾壓至死。

(五)1345年夏借著約翰越獄和戈德弗雷男爵的領主尋求庇護這兩個由頭,愛德華三世打破停火協(xié)議,計劃向法國發(fā)起三頭蛇攻勢。但弗蘭德斯貴族們的不配合,使愛德華準備親自指揮的南部攻勢首先流產(chǎn)。英軍在布列塔尼的遠征也開局不利,兩場圍攻戰(zhàn)都以失利告終,并在查理公爵絕對優(yōu)勢兵力壓迫下撤向沿海。6月9日英軍總指揮湯姆森·達格沃思爵士在莫萊附近的圣波爾萊昂村遭到查理率領的騎兵部隊突襲,湯姆森臨危不亂,率領自己的180名精銳扈從迅速搶占附近高地,隨后一天的惡戰(zhàn)中英軍精銳弓箭手扈從配合下馬重騎兵打垮接近自身十倍的法軍步騎反復突擊,直到夜幕降臨法軍撤退。此戰(zhàn)雖然規(guī)模很小,但無論戰(zhàn)略還是戰(zhàn)術意義都非常顯著。戰(zhàn)略層面上它對查理的聲譽造成不小的損害,布列塔尼戰(zhàn)場再次被拉回對峙僵局。戰(zhàn)術層面上它是英格蘭戰(zhàn)術體系在百年戰(zhàn)爭的第一次野戰(zhàn)勝利,完全展示應用得當、配合同步的精銳騎乘弓箭手扈從、重騎兵所擁有的戰(zhàn)術威力。在加斯科涅戰(zhàn)場一直遭受法軍蠶食的衛(wèi)戍部隊在得到本國2000名援軍后轉守為攻,首先收復要沖博爾吉拉克,并于10月21日,蘭開斯特伯爵指揮下憑借漂亮的夜間行軍和弓箭手支援下的騎兵突襲打垮法軍近7000人的多波洛克圍城部隊。
(六)布列塔尼和加斯科涅英軍的奮戰(zhàn),為英格蘭贏得主動出牌的寶貴戰(zhàn)機,愛德華三世終于可以在1346年實現(xiàn)安茹王室的夙愿——重返諾曼底。7月12日750多艘艦船跨過海峽,將9000名英軍送上瑟堡東南18英里處的St Vasst la Hogue海灘,英軍在法國的總兵力上升到1.5萬人。愛德華三世虛晃弗拉芒和加斯科涅一槍,而突然登陸諾曼底的行動固然避開法國及其盟友艦隊的威脅,打了菲利普六世一個措手不及。但諾曼底領主們對安茹王室已經(jīng)丟掉整整140多年領主權的嗤之以鼻,卻使得這次宏大的行動注定只能是一次快速掃過法國腹心地帶的戰(zhàn)略破襲。這種戰(zhàn)略中機動速度是比兵力數(shù)量更關鍵的因素,愛德華為此特意打造一支騎兵比例遠超常規(guī)的精銳遠征軍,步兵與騎兵比例接近1:1。在深入內(nèi)陸前英軍展開成正面寬達數(shù)英里的斜行陣,由重騎兵和騎乘弓箭手組成的各分隊。其中最大的一支分隊由流亡的戈德弗雷男爵指揮,包括500名重騎兵和1000名弓箭手,前出到主力前方30多公里處。英軍就像龐大的水母一般掃過科唐坦半島鄉(xiāng)間,制造出巨大的焦土帶,觸手一般的騎兵分隊則一邊制造零星的破壞一邊為主體反饋情報信息,并擊潰法軍零星分散的海岸衛(wèi)戍部隊,突襲奪占重要的樞紐橋梁。

(七)登陸12天后遠遠伸出的“觸手”在卡昂捉到了最肥的香餌羅伯特·波特蘭元帥,他是戈德弗雷男爵的死敵,兩人曾在法王御前拔劍動武,缺兵少將、城防未備的法國元帥兩天后向英軍投降。得益于契約系統(tǒng)的引入,此時的英軍雖然表面上仍由大大小小的領主、郡縣分隊和雇傭兵聯(lián)隊拼湊而成。但都被框入義務、裝備、酬勞明確的金錢雇傭關系之中。英王可以借助“罰沒薪餉”的大棒威力,壓服桀驁不馴的大小爵爺們,按照戰(zhàn)場的需要將這些力量重新打散編組。除開兵力的來源基礎仍是人身土地依附的封建結構外,英軍已經(jīng)進入兩個世紀后的近代雇傭軍階段,而他們的對手雖然也以類似的契約系統(tǒng)為主組建野戰(zhàn)軍,但卻存在不規(guī)定服役時限的巨大漏洞。剛剛拿到王位的瓦盧瓦家族對于封建制度發(fā)源地兼騎士之國的各路大小諸侯,其控制力也遠遠無法比擬久經(jīng)考驗的安茹王族,發(fā)揮不出契約大棒的真正威力,克雷西戰(zhàn)役即將成為這種代差浮出水面的第一個舞臺。深入內(nèi)陸后英軍開始收攏兵力,減緩推進速度,水母巨大的身體漸漸縮成一根刺向巴黎的長矛。只有無數(shù)根觸手依然在外圍活動,不斷制造破壞和反饋情報,包括法軍在巴黎和亞眠大規(guī)模集結以及法王請出圣丹尼斯戰(zhàn)旗(圣但尼旗)的關鍵消息。圣丹尼斯戰(zhàn)旗也譯紅色王旗,只有在王國遭到外敵入侵時才能從圣丹尼斯大教堂請出,表明決一死戰(zhàn)、不留俘虜。

(八)抵達埃爾伯夫后英軍開始放出更多的分遣隊,探查法軍的塞納河防御,對多個渡口、橋梁發(fā)起試探性突襲。在塞納河南岸開出長達30公里的焦土帶后英軍終于在8月9日搶占拉羅什居永附近的渡口,可惜的是這個渡口過小,無法讓英軍全軍安全快速渡河。8月13日英軍的一些騎乘分隊逼近到巴黎西南方幾公里處,火箭焚毀農(nóng)莊的煙柱,讓巴黎城陷入恐慌。菲利普六世不得不拋下正在塞納河南岸集結的野戰(zhàn)軍,趕回王都穩(wěn)定人心。乘著騎兵分遣隊制造混亂的英軍在15日突襲普瓦西,借助有利地勢搭起棧橋,開始穿越塞納河。被英軍分遣隊擾亂視線的菲利普六世對此沒能做出及時反應,他派出的截擊部隊16日趕到普瓦西對岸時遭到完成渡河的主力英軍迎頭痛擊,愛德華三世一直留在塞納河南岸等待巴黎外圍的分遣隊趕回,和他們一起最后渡河。

得知英軍渡河成功后菲利普六世立即派出步兵北行追趕,但因為英軍還有一支騎兵分隊在向西南方的沙特爾佯動,法國國王本人和全部騎兵又在巴黎停留一天。確信英軍主力已北上開向索姆河流域,菲利普六世命令毀掉巴黎西面塞納河上的橋梁,以防英軍別動隊折返。在這一番折騰后法軍全軍終于踏上追趕英軍的道路,法國騎兵在一天內(nèi)疾馳55公里,在8月22日趕到亞眠與這里集結的法軍和德意志盟軍會師。法軍兵力頓時膨脹到英軍的三倍多,圣戰(zhàn)旗上絢爛的太陽點燃這一地嗜血武夫的復仇怒火,一股腦追上英國人砍個干凈的沖動,就此取代謹慎而細致的戰(zhàn)略布勢,法軍的心理開始嚴重失衡。

(九)可是追上英國人卻只是嘴上容易而已,盡管有法國人焦土戰(zhàn)略的遲滯,憑借眾多重騎兵和騎乘弓手的出色發(fā)揮,英軍擊退法軍先遣隊的兩次大規(guī)模襲擾,于22日進抵索姆河河岸。英軍派出騎兵先遣隊搶占索姆河上的四座橋梁,其中以蓬雷米的戰(zhàn)斗最為激烈。戈德弗雷男爵指揮手下猛撲大橋守軍,幸而波西米亞國王約翰率領法軍騎兵前鋒及時趕到才將英軍堵了回去。英軍沿河一路探查,雖然對阿布維爾的突襲又以失敗告終,但在24日凌晨他們還是先法國人一步趕到布隆奎塔格渡口。8時左右水位下降后英軍騎兵打頭,開始涉過寬闊堅實的白堊巖河床。渡河中英軍遭到Godemar du Fay率領的3500多名法軍先遣隊截擊,熱那亞弩手的致命弩矢射倒不少掙扎渡河的英軍。在徒步弓手還困于水中高舉長弓和箭囊無法還擊時,英軍騎乘弓箭手及時救場。他們策馬入水在河中張弓還擊,壓制熱那亞人,徒步弓手涉上淺灘后也開始投入戰(zhàn)斗,終于徹底打啞熱那亞十字弩,人多勢重的英軍重騎兵乘機一擁而上將法軍全線打垮。在英軍順利渡過索姆河一個多小時后先是波西米亞國王率領的騎兵先鋒,緊接著是菲利普六世統(tǒng)帥的法軍主力,趕到布隆奎塔格渡口南岸,但已經(jīng)上漲的洶涌河水讓他們只能望河興嘆。權衡再三后菲利普六世率軍轉進阿布維爾休整,在這里無論英軍下一步是轉向西北海岸登船返回英國,還是穿越山林兵行東北匯合弗蘭德軍隊,法軍都能迅速出發(fā)截擊。
(十)25日法軍一邊放出斥候探查英軍動向,一邊匯合陸續(xù)趕到的德意志、意大利盟友,其中的大佬包括:羅馬王查理(此時的波西米亞王太子,后來的神圣羅馬帝國皇帝查理四世)、馬略卡國王杰米一世、薩伏伊伯爵路易、埃諾伯爵約翰。法軍兵力進一步暴漲,阿布維爾周邊無法容納,后到者只能前往5公里外的圣里基耶。在實力強大的“國際友人”簇擁下菲利普6世的壓力也進一步暴增,再像以前那樣放跑英國人,年輕的瓦盧瓦王室鐵定淪為半個歐羅巴眼中的軟蛋。26日破曉借助晨曦之光的阿布維爾的法軍看到西北方地平線上升起的滾滾煙柱,英國人一定在海岸一帶,隨時會登船逃走,此刻已容不得絲毫猶豫。菲利普六世立即集結阿布維爾周圍法軍拔營挺進,王家傳令兵向圣里基耶一路狂奔,叫醒沿途扎營的軍隊,呼喊出發(fā)的命令。經(jīng)過數(shù)小時匆匆行軍后靠近濃煙四起的努瓦耶爾鎮(zhèn)時,法軍前鋒遇上了先前派出的斥候,他們帶回的消息令人郁悶,海岸上半個英國佬都沒有,海平線以內(nèi)半條敵船的鬼影都不見。

意識到自己判斷失誤后菲利普六世馬上下令全軍右轉、方向東北,穿過森林全速追上去。如果此時從高空俯瞰下去一定會見到這樣一幅令人終身難忘的景象,從索姆河上阿布維爾向海岸蜿蜒10多公里的一條裝甲大蛇,突然掉轉它寒光閃閃的蛇頭尖牙,一頭竄上東北方廣袤克雷西森林中依稀可見的羅馬古道。不過笨粗的身軀顯然比不上敏捷的蛇頭,在轉向中漸漸擠成一團,仿佛生吞一只羊羔般鼓脹起來。而在這只越來越丑惡的大蛇下方,沿阿布維爾到圣基耶爾的索姆河支流,眾多小蛇蜿蜒而出,鉆入森林匯入大蛇的身軀,讓這只大蛇顯得越發(fā)混亂、狂躁。

(十一)這次大轉彎徹底毀滅法軍本來還算井然有序的行軍縱列,其災難性大概只有400多年后洛伊滕會戰(zhàn)奧地利軍被普魯士軍突襲左翼時匆忙做出的敵前大轉向堪與比肩,但諷刺的是如此精妙的擾敵行動卻只是英軍騎乘分隊的無心插柳之作。時鐘撥回兩天前,在布隆奎塔格渡口一部分法國河岸守軍被打散后慌不擇路逃到西北方的努瓦耶爾鎮(zhèn),英軍休斯·德斯潘塞爵士的騎乘分隊很快追蹤而至,將小鎮(zhèn)付之一炬。接下來兩天里爵士的分隊馬不停蹄地穿過拉布羅耶、Rue和勒克羅圖瓦,在索姆河入海口留下一個漂亮的U型運動軌跡。他們沿途搜索海平線內(nèi)己方艦隊蹤跡,絞殺逃散的法軍殘兵,順帶燒殺搶掠。照慣例“繳獲物”的2/3會歸弓箭手們本人所有,剩余1/3才需上交分隊指揮官、總指揮和國王比起虛無縹緲的上帝和民族,這些實惠更能刺激底層官兵奮勇戰(zhàn)斗、滿載而歸。在拉布羅耶和勒克羅圖瓦眼巴巴望了半天大海之后英國人不得不放棄登船返家的打算,弗蘭德斯軍攻擊邊境要塞不下后全軍折返的消息也在此時傳了過來,愛德華三世的心情頓時跌到谷底。經(jīng)過近一個半月的高強度行軍和戰(zhàn)斗后英軍體力已經(jīng)見底,騎乘分隊勉強能行動,徒步步兵則完全無法前行。在中世紀糟糕的山林土路上他們的鞋底很快磨光磨壞并打上水泡,英軍已經(jīng)無法像之前一樣小隊四出騷擾,大隊晝夜強行。要鉆出身后龐大法國野戰(zhàn)軍的血盆大口,鉆過邊境密密麻麻的要塞群抵達弗蘭德斯,根本是不可能的。既然跑不掉的話愛德華三世決定干脆不跑,挑個好陣地后堂堂正正打一場名譽之戰(zhàn)。好在周圍以前是英國的領土,愛德華三世多年前打獵時就已經(jīng)相中一塊好陣地,25日英軍全軍開出勒克羅圖瓦,穿過克雷西森林中的羅馬古道奔向克雷西。

(十二)法軍雖兵多將廣但以重裝騎兵為主,只有6000名熱那亞雇傭弩兵,而其他步兵大部分是征召兵,沒有太強戰(zhàn)斗力。克雷西這種森林地形不適合重裝騎兵作戰(zhàn),而且法軍的騎士仗著自己裝備精良相當自負,根本瞧不起以步兵為主的英軍。相比之下英軍主要以長弓手為主,其余的是由英格蘭騎士和少量威爾士長矛兵組成,且占據(jù)地形優(yōu)勢、居高臨下。愛德華三世將自己的部隊安排在克雷西村莊前的一座小山上,這樣可以居高臨下,此山前面正對著一條法軍的必經(jīng)之路。愛德華三世將自己的部隊分成三隊,前兩隊分別由黑太子愛德華和諾薩頓伯爵指揮,整個英軍陣線的兩翼和中央都配置長弓手。英軍的地形極為有利,不但居高臨下且兩側還有村莊掩護,更有大片森林掩護,長弓手還在陣地前布置大量1英尺見方的絆馬坑。英軍全軍在正午時分批離開陣地用餐休息,離開者將武器盔甲置于腳下,以便返回時不致弄亂戰(zhàn)斗位置。英軍鞏固陣地恢復體力時菲利普六世率領的法軍,正在克雷西森林中上演拙劣的大轉彎鬧劇。
(十三)到午后3點左右法軍以熱那亞步兵為主力的先鋒抵達楓丹,迎面刺眼的陽光中他們看到了西北方山脊上嚴陣備戰(zhàn)的英軍,這令熱那亞步兵隊長卡洛·格里馬爾迪和歐東內(nèi)·多利亞震驚不已。為了追上“倉皇逃命的”英軍,他們這一天一直在喝罵手下加快步伐。接到前鋒反饋的消息后菲利普六世立即命令全軍停止前進,并召來主要將領開會,返回的偵察分隊指揮官報告說英軍陣地堅固,最好等到第二天再發(fā)起進攻。謹慎的一派建議讓全軍繼續(xù)北行,進駐奧蒂河上的主要樞紐拉布羅耶城堡,掐斷英軍北進的線路,更多的人則建議立即發(fā)起正面進攻。帳內(nèi)爭議正酣時帳外卻已然失控暴走,早就完全失去行軍秩序的法軍中軍步騎兵無視元帥、隊長們四處阻止,推著熱那亞步兵一股腦涌向英軍。6000名熱那亞雇傭弩兵在戰(zhàn)線最前方,法軍步兵緊隨其后,騎兵卻許多還沒有到達。腓力六世在以往和愛德華三世的對抗中都十分謹慎,他想在騎兵到來之后再進攻,但場面這時已經(jīng)失控。5時左右腓力六世不得不策馬沖到陣前對著法國元帥們怒吼:“以上帝和圣丹尼斯的名義派出熱那亞人開戰(zhàn)?!?/p>
(十四)英軍右翼部隊由大名鼎鼎的“黑太子”Prince Edward指揮,部署在靠近克雷西城和牧師峽谷的地方,并且以流經(jīng)克雷西森林河流梅葉河作為其屏障。當代法國克雷西鎮(zhèn)的這條河流應該是Maye,它是很窄的小河,但是寬度正好使得法國騎士的戰(zhàn)馬沒法一躍而過。左翼部隊的指揮官是諾薩姆頓伯爵Northampton指揮,布陣于瓦迪庫而特村的前方,有樹林和步兵挖掘的防御工事作為掩護,愛德華三世則率軍親自坐鎮(zhèn)中央。而此戰(zhàn)會戰(zhàn)也基本決定百年戰(zhàn)爭前期英國對法國的勝利,1346年8月26日在百年戰(zhàn)爭中英王愛德華三世指揮的英軍和法王腓力六世的法軍在克勒西(法國東北部索姆省的城市)附近進行的一場大交戰(zhàn),英國人靠著武器裝備和戰(zhàn)術上的優(yōu)勢取得勝利。此戰(zhàn)之中步兵作為步、騎聯(lián)合兵種編隊的主要成分在戰(zhàn)役的整個過程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此戰(zhàn)說明步兵在騎兵面前并不是不堪一擊的,而其中英國紫杉長弓作為英國步兵中的關鍵力量,擊敗并重創(chuàng)當時號稱是最難對付的法國重裝甲騎士。

(十五)雙方的兵力對比相當?shù)膽沂猓敃r的法軍兵力接近4萬,其中有近萬名重騎兵(由騎士和普通重騎兵構成),六千左右的熱那亞十字弩手,過萬名輕騎兵,剩下的就是一群跟在部隊的后面且缺乏紀律的所謂“公社征募兵”。而英軍的部隊則在一萬左右,最多不會超過1.5萬人。兩軍的兵力差距是如此的明顯,但同法軍相比英軍有更為完善的組織、隊形和裝備。英國步兵裝備有紫杉長弓,雖然無法有效傷害到全副武裝的法國重裝騎士,但可以打斷其沖鋒陣型,迫使對方陷入混戰(zhàn),從自由農(nóng)民中招募的弓箭兵精通自己的武器。但是兩軍在戰(zhàn)前的準備上則全然相反,英軍的指揮官愛德華三世精心的布置戰(zhàn)場。將自己在兵力上的“損失”在地形上盡力的補回,兩萬人的部隊在數(shù)量上被很平均地分成三個部分。愛德華三世讓大部分英格蘭騎士下馬作戰(zhàn)排成三支縱隊,每支縱隊都有下馬的騎兵和持矛的士兵組成堅強核心,另有弓箭手布置在兩翼。
(十六)開戰(zhàn)時間大概是傍晚, 法軍用熱那亞雇傭弩兵率先發(fā)動攻擊 ,攻擊那些掩護英軍左翼的弓箭手。這些熱那亞弩手非常強大,配備投射武器,不幸的是英軍長弓兵的射程稍遠,而且英國弓兵站在高處向山下射擊。法軍還有一個弱點就是他們在逆光的狀態(tài)下進行射擊的,相比之下 英軍的攻擊則有效得多。 長弓是用紫杉木做的,紫杉木非常堅固 ,做弓箭非常適合 ,在射程上和威力和地勢上占盡便宜,幾輪射擊后法軍弩兵死傷慘重。法軍第二陣主要由征召的矛兵組成,這些人無組織、無紀律且戰(zhàn)斗力低下,步兵叫喊著開始沖鋒 ,但是和逃跑的弩兵撞在一起導致混亂不堪 。戰(zhàn)況至此腓力六世讓法軍第一批騎士開始沖鋒 ,盡管法軍裝備精良,但是騎兵在沖鋒時防御也是最弱的時候,在長弓箭雨下死傷慘重。更糟的是法軍騎士和潰退的矛兵撞在一起,他們也未能沖到英軍前面。
(十七)當時法國有歐洲最精銳的重騎兵 有幾次也沖到英軍面前,但是裝備騎槍的騎兵雖然增強沖鋒威力,但是卻降低了肉搏能力。下馬騎士則相反,下馬騎士不擅長沖鋒但擅長肉搏,因此陣地肉搏上較法國騎兵更強。英國擁有歐洲最精銳的重裝步兵和下馬騎士,而且還有地形優(yōu)勢及一些擅長對付騎兵的威爾士長矛兵,就算法軍騎士沖上來在冒著箭雨、逆光、無地形優(yōu)勢和無法完成沖鋒的情況下,當然只能被英軍步兵一個個剁成肉醬。被英軍形似獵箭箭頭的箭矢射中的成千匹法國戰(zhàn)馬,或在劇痛中發(fā)狂亂跳,或瑟瑟發(fā)抖原地逡巡,讓場面更加混亂。法軍的16次沖鋒均被打退,最后隨著圣奧利弗蘭姆戰(zhàn)旗和瓦盧瓦王旗被奪,艾諾伯爵強行拉走菲利普6世,這場在法國一方視點中比起神圣戰(zhàn)役更像流氓群架的大悲劇勉強算是散了場。夜里還有一些掉隊的法軍陸續(xù)趕到戰(zhàn)場,不明就里的他們在“同胞”眼皮下面鉆進灌木叢倒頭大睡,次日早晨被回過神來的“同胞”砍得雞飛狗跳,克雷西戰(zhàn)役以法軍的慘敗告終。天亮后英軍對自己造成的的景象毛骨悚然,在他們的山坡下躺著無數(shù)的法軍尸體,其單位已經(jīng)不能用“具”來衡量只有用“片”才能加以計算。在山下的尸體中有1524位勛爵和騎士、15000名的騎兵、十字弩兵和步兵的尸體,同時還有成千上萬匹的馬做了陪葬。而英軍則傷亡兩百人,其中陣亡的僅有2名騎士、40名重騎兵和長弓手、100名威爾士步兵。
普瓦捷會戰(zhàn)
(一)1346年10月攻占法蘭西的加來,接著又于本土的內(nèi)維爾十字之戰(zhàn)打敗蘇格蘭入侵,擒獲親法的蘇格蘭王大衛(wèi)二世。1348年黑死病橫掃整個歐洲,兩國停戰(zhàn)十年。1356年英格蘭再度進攻,奪取法蘭西西南部的基思和加斯科涅。1348年的英法兩國都是被上帝之手拉開一道傷口的雄獅,他們一邊舔舐傷口,一邊圍繞加斯科涅外圍要塞互推貓爪??膳碌奈烈邚囊恢便逶≈刂泻EoL且遠離英吉利海峽狂風暴雨的法國馬賽港登陸,伴隨意大利商船的入港,鼠疫桿菌大軍悄然西歐登陸。之后兩年中這支微生物大軍四面席卷,殲滅掉兩千多萬人口。英法戰(zhàn)士手中令人望而生畏的弓矢槍劍,在大自然偉力之前瞬間變得和孩童手中的木棒一般簡陋無力。黑死病幽暗羽翼下無光的大地上,數(shù)不清的村鎮(zhèn)農(nóng)莊淪為廢墟,失去主人的耕地散布著骷髏和死亡的氣息。社會經(jīng)濟徹底崩潰,貨幣開始瘋狂貶值,一個英國農(nóng)村壯年勞力的年金從6個先令一路飆到11先令,小麥的價格則瞬間翻了近一番。瀕于崩潰的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在使無人愿意拋下家園遠征的同時也使英法王室的稅金大幅下跌,兩國再也無力展開大規(guī)模軍事行動。

(二)人類的身體或許在黑死病前不堪一擊,但人類強烈的欲望卻從不向瘟疫讓步,克雷西之戰(zhàn)的滿地血仇和恥辱驅使著法蘭西這只病弱的獅子再次向好不到哪兒去的對手撩出爪子。1349年8月法國打破停戰(zhàn)協(xié)議從安茹進軍,掃清南斯沿海英軍前哨后與跨過比斯開灣而來的西班牙卡斯蒂爾艦隊匯合,開始逐個拔除圣東日地區(qū)的英軍要塞,意圖從北撕開加斯科涅的防護鎖甲。為了避開正面硬碰硬,這年12月由蘭開斯特伯爵領軍的英國人向東沿加侖河谷一路燒殺阿讓奈、朗格多克鄉(xiāng)間,威逼法國南部軍政重鎮(zhèn)圖盧茲。這次閃電戰(zhàn)化解對手攻勢之余也讓參與遠征的士兵賺得盆滿缽滿,真可謂惠而不費。弓箭手與騎士一起騎馬遠征,被證明是給法國病體放血的最理想戰(zhàn)略,英格蘭騎乘弓箭手贏來自己的黃金期。英國人的破襲打掉法國人高漲的氣勢,戰(zhàn)場再次回到死氣沉沉的狀態(tài),雙方以數(shù)百人為單位的小軍隊,不斷穿過被瘟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鄉(xiāng)間撕咬對方的據(jù)點和村鎮(zhèn)。

(三)在這種鼠群戰(zhàn)爭的愁云慘霧中,1350年8月2日腓力六世這位瓦盧瓦王朝的第一代君主走到生命的盡頭,繼位的兒子約翰二世對英方承認阿基坦、蓬蒂厄、利姆贊完全宗主權的和解條件毫不妥協(xié),誓言重返戰(zhàn)場洗刷父親與家族蒙受的恥辱??蓛H僅27天后卡斯蒂爾艦隊在溫切爾西外海被愛德華三世擊敗的消息又給他的熊熊復仇之火結結實實澆了一盆冷水,要擊敗英格蘭這個一度被他父親輕視的對手,看來法蘭西新國王需要首先打好自己的基本功。接下來的數(shù)年里約翰二世一邊在三個戰(zhàn)場外圍繼續(xù)保持力所能及的小規(guī)模軍事壓力,一邊耐心改造著法蘭西的戰(zhàn)爭機器。雖然開出的條件被法王斷然拒絕,但英國人在阿維尼翁談判場上卻得到意外的收獲,位于法國西南與西班牙交界的納瓦拉國王查理二世在坐擁從父親艾弗勒伯爵處繼承的大片法國北部采邑后,又因其母親為法國前卡佩王朝的公主開始對法國王位抱有野心,他在這個時候和蘭開斯特公爵接上頭。1355年為了打壓約翰二世的強硬立場的愛德華三世又一次計劃對法國發(fā)起三頭蛇攻勢,蘭開斯特公爵登陸諾曼底匯合納瓦拉國王的軍隊,國王本人從加萊進軍皮卡第,黑太子愛德華從波爾多出發(fā)劫掠朗格多克。接下來英軍再次跟9年前一樣開局不利,7月納瓦拉的查理面見約翰二世后就在英軍即入侵前向王室服軟并拋棄英國人,這樣一來諾曼底遠征流產(chǎn)。11月愛德華三世的部隊從加萊出發(fā)后不久就在似乎無邊無際的焦土中而陷于停滯,最終在近在咫尺的亞眠法軍威脅下無功而返。

(四)瘟疫的黑翼是否遮蔽天堂的圣佑,英格蘭的前進步伐難道要止步于此,陰霾的心情一時罩上三島戰(zhàn)士的心頭。英格蘭需要新的奇跡和新的英雄,這個重任不知不覺地落到黑太子愛德華肩上。自諾曼底丟失后阿基坦公國領就成為法國國王進擊的首要目標,英格蘭人在這里節(jié)節(jié)抵抗但節(jié)節(jié)敗退,一直到波爾多周邊才憑借崎嶇山嶺立穩(wěn)腳跟。百年戰(zhàn)爭開始后做為法軍的主攻對象,波爾多外圍英軍也一直窮于應對。英格蘭1346年的一系列勝利和肆掠的瘟疫改變這種態(tài)勢,隨著法國軍事重心北移讓加斯科涅方面壓力驟減。蘭開斯特公爵1349年寒冬的大膽出擊,更暴露出這一方向上法軍的脆弱,因此愛德華三世在籌劃1355年戰(zhàn)事時舍棄已一片混亂的布列塔尼,計劃向加斯科涅派遣遠征軍。由波爾多出發(fā)掃蕩法國西南部,重點蹂躪瓦盧瓦王室支持者內(nèi)穆爾公爵杰恩.德.阿馬尼亞克的領地。

不同于北部的兩個攻勢乃至以往英軍任何行動,這次行動完全沒有任何領土目標,是純粹的風暴式廣域破襲掃蕩。這意味著沒有漫長艱苦的圍攻戰(zhàn),可以劫獲大量財物,加之有蘭開斯特公爵的成功先例可供借鑒,可謂刷經(jīng)驗榮譽的理想副本。威爾士親王伍德斯托克的愛德華,日后彪炳史冊的黑太子時年還不滿25歲。從克雷西戰(zhàn)役起一直被愛德華三世帶在身邊,善戰(zhàn)的英王言傳身教,訓練著這只雛鷹。年歲日高的英王對他的繼承者寄予著厚望,煞費苦心為他樹立威信。雖然在克雷西戰(zhàn)役中名義上指揮英軍前鋒贏得巨大的聲譽,但王太子畢竟沒有自主指揮過部隊。愛德華三世千挑萬選盼來這次合適得不能再合適的行動,于是威爾士親王在眾望所歸中拿到主帥的桂冠。
(五)1355年9月底在倍受尊敬的沃里克伯爵、驍勇非凡的索爾茲伯里伯爵、英勇的薩??瞬簟⑴=虿?、善行的斯坦福德伯爵等英國騎士之花的陪伴下,威爾士親王指揮遠征軍告別哭泣中悲嘆丈夫愛人遠行的淑女與少女門,揚帆出海駛向遙遠的加斯科涅。數(shù)日后遠征軍抵達波爾多,登陸的部隊雖然在規(guī)模上小于9年前遠征諾曼底的部隊,但編組上更加精悍。他有重騎兵達1433名,騎乘弓箭手達1400名,徒步作戰(zhàn)的弓箭手和威爾士長矛手有870名。作戰(zhàn)部隊步騎比達到令人咂舌的1:3。隨后遠征軍又匯合一些加斯科涅領主的分隊,這些部隊的騎乘比例也非常高,只是用騎乘弩手代替騎乘弓手。等全軍備齊輜重和大量馱馬后在10月5日頂著日益刺骨的寒風,高揚戰(zhàn)旗的英軍開出波爾多城門。

英軍首先取道東南,展開盡可能寬大的正面,突入阿馬尼亞克如野火般無情卷過無數(shù)寧靜的農(nóng)莊村鎮(zhèn)。英軍重騎兵和騎乘弓手弩兵組成的分隊星散在這股野火外環(huán),震懾法國人任何可能的“滅火”行為。一路未遇抵抗的他們在約一個月后開到圖盧茲城下,6年前蘭開斯特公爵就是在這里被迫折返的。未料進軍如此順利的黑太子稍微有點沖昏頭腦,想在天氣更冷前發(fā)動突擊拿下法國南部的軍政中心,但仔細觀察城防和審視自身后放棄這一妄想。此后英軍折道正東,此時的法軍居然陷入內(nèi)訌,荒謬的阿爾馬尼克公爵和王室大督軍、雅典公爵戈蒂?!さ隆げ祭镆严萑雵乐氐膶α?。有恃無恐的英軍大膽跨越加倫河和阿列日河后又挺進500多公里,于11月初抵達納博訥郊外,三獅金百合旗下的將士第一次沐浴在地中海和曦的海風中。

(六)飲馬地中海后頂著暴雨,英軍再一次在泥濘不堪的道路上甩開內(nèi)部不和的法軍,強渡阿列日河、加龍河。幾乎沿同一條路線穿過圖盧茲城郊,又掃蕩一次阿爾馬尼克公爵領, 12月中旬返回波爾多。英軍這一次騎馬遠征歷時近兩月,行程2000多公里,焚毀法國村鎮(zhèn)200多座。加斯科涅駐軍乘機另外奪取阿讓奈地區(qū)的17座城鎮(zhèn),并進一步深入凱爾西地區(qū)建立13個據(jù)點,從各種意義來說都堪稱戰(zhàn)果輝煌。美中不足的是這種閃電戰(zhàn)本身也極大耗損遠征軍的體力,隨著馬匹在嚴寒的行軍中大批死亡,英軍不得不迅速分散到要塞中轉入休整。已經(jīng)擺脫阿爾馬尼克公爵制肘的法國王室大督軍成功利用這段時期奪回30多座城鎮(zhèn),幾乎拉平戰(zhàn)場總態(tài)勢。1356年波爾多入港的航船沒有帶來歸鄉(xiāng)的詔令,反而卸下500多名最精銳的騎乘弓手和整船整船的戰(zhàn)馬。英軍如同被春風喚醒的蝗蟲紛紛爬出藏身的巢穴,沃里克伯爵、薩??瞬?、牛津伯爵、索爾茲伯里伯爵、比什大領主等悍將四面出擊,劫掠之余不斷占據(jù)沿途要點樞紐,為黑太子主力出擊筑石鋪路。鑒于阿爾馬尼克公爵領泰半已在前一年的掃蕩中化為焦土,加斯科涅遠征軍必須選擇向南掃蕩朗格多克,或北向沖擊盧瓦爾河打擊法王后背。站在個人性格角度和戰(zhàn)果豐碩榮耀可以考慮,但被拖入會戰(zhàn)風險極大的后一個方案,明顯更對黑太子的胃口。當然這需要得到父王的首肯,他是幸運的那個給他帶來上一次機遇的壞人又跳出來了。

(七)納瓦拉國王查理二世和法王和解后又利用鄰里之便,把統(tǒng)戰(zhàn)對象鎖定在新成為諾曼底公爵的法國王太子查理上。聽說兩個查理越打越火熱,約翰二世怒火中燒,帶著侍衛(wèi)星夜兼程奔向卡昂。4月5日突然沖入王太子的城堡中,把正勸說兒子反老子的壞人逮個正著,直接丟進監(jiān)獄。聞知此事的納瓦拉王家推舉查理的弟弟菲利普主事,恢復與英王的聯(lián)盟,著手準備在布列塔尼-諾曼底戰(zhàn)場對抗法國國王,這將在日后直接導致英格蘭的王太子殿下將在自己獨立指揮的首場戰(zhàn)役中直面法王的直屬大軍。雖然黑太子在對法國南部的洗劫性攻擊中取得大勝,但一心建立更大戰(zhàn)功的他卻希望能夠在一次決戰(zhàn)中擊潰法王的大軍,這個機會讓他在普瓦捷撞上,雖然這原本并不是他的設想。

(八)1356年6月蘭開斯特公爵指揮手下的英格蘭-布列塔尼-納瓦拉聯(lián)軍,以諾曼底為舞臺再次玩起拿手的運動戰(zhàn)。如同一個擅長跳馬的象棋高手,率領手下精干的全騎乘部隊,避開約翰二世笨拙圍城大軍的不斷追擊,補給己方被圍城鎮(zhèn),騷擾倒向法方的城鎮(zhèn)。由于當面要應付滿地納瓦拉人的抵抗,還得堤防蘭開斯特公爵鬼魅般的突襲暗箭,法軍的前進仿佛陷入無盡的泥沼,7月末都還在圍攻外圍要塞布雷特伊。確定約翰二世還被釘死在諾曼底后,8月4日在加倫河流域貝爾熱拉克集結部隊的英國王太子,安排好加斯科涅防務后率軍踏上征途,安茹王室壓抑已久的復仇之火,就此燒向瓦盧瓦王室的龍興之地。他們在12天里行軍170多公里,沿途非常順利。兩位初代嘉德騎士約翰·錢多斯和詹姆斯·奧德利帶領偵察分隊在前,其他重騎兵和騎乘弓手分隊掩護本隊側翼,法國人屈指可數(shù)的伏擊無不遭到粉碎。英軍一路穿過大片法國鄉(xiāng)間領地,卷走所有財物、食物、葡萄酒,對于帶不走的一切存在,除了饒過教會和愿意向英王宣誓效忠的新臣民外統(tǒng)統(tǒng)三光伺候。利姆贊地區(qū)的法國農(nóng)民從躲藏處返回故鄉(xiāng)時,絕望地發(fā)現(xiàn)臨近收割的小麥和燕麥全部化為焦炭。

(九)休整兩天后英軍繼續(xù)前進,被英軍暴行激怒的法國民兵尋找一切時機襲擊英軍,雖然在英軍騎乘掩護部隊打擊下全部失利,但也給英軍造成極大壓力。精力充沛的英國王太子馬不停蹄得在各分隊間穿梭,督導他們加強警戒。8月23日英軍抵達沙特魯市郊,在緊張備戰(zhàn)的守軍注視下向西轉進布爾日,根據(jù)偵察部隊反饋的信息稱法國王子之一的普瓦捷伯爵在此集中起一支小規(guī)模的野戰(zhàn)軍。次日英軍先遣隊抵達布爾日,焚毀市郊后突擊城門,雖然最終沒能拿下城市,但他們掌握普瓦捷伯爵早已撤向東南方德悉的重要情報。英軍主力停止西進后就近攻擊伊索登,仍然沒能成功,一把火燒了城郊后于25日轉向東北繼續(xù)挺進盧瓦爾河。8月28日抵達距盧瓦爾河僅25公里的奧比尼,約翰·乾多斯和詹姆斯·奧德利爵士率領200名騎兵前出勘察河道,發(fā)現(xiàn)正值汛期的盧瓦爾河完全無法涉渡。歸程中他們與一支規(guī)模不小的法軍偵察隊意外遭遇,從初始的震驚中恢復后雙方重騎兵、騎乘弓弩手爆發(fā)一場短促的惡戰(zhàn),互相抓到“舌頭”后才脫離接觸。根據(jù)俘虜?shù)恼泄┯跆恿私獾椒ㄍ跫s翰二世已經(jīng)從諾曼底返回,正集結野戰(zhàn)軍準備開往盧瓦爾河流域對付他。在進一步摸清態(tài)勢前按原計劃貿(mào)然靠近盧瓦爾河,明顯太莽撞,英國王太子當即帶領英軍再次轉向西方,于當日進駐謝爾河上的維爾松,2天前這里已經(jīng)被比什大領主的分遣隊占領。

(十)手下搜奪逃散一空的城市補充糧秣時黑太子利用三天時間搜集整理情報,法國國王正在一百公里外的沙特爾集結野戰(zhàn)軍,并開始派遣部隊增援盧瓦爾河上各處要塞和橋梁守軍。兩支法軍分遣隊在更西邊的圖爾市渡過盧瓦爾河,規(guī)模較小的一支以薩莫為基地不斷騷擾英軍,另一支規(guī)模稍大的進駐距英軍僅20公里的羅莫朗坦對英軍構成抵近監(jiān)視。法軍普瓦捷伯爵部依然滯留在德悉,應該是在等待和父王的主力會師。根據(jù)這些情報黑太子在征詢意見后決定全軍立即開始撤退,路線為取道都蘭省、普瓦圖,沿路擊潰小股法軍劫掠前進”,最后沿維埃納河、克蘭河河谷返回加斯科涅。在敵情如此嚴重的情況下如果真心撤退,避開與法軍的主力交鋒,英軍最理智的選擇明顯是立即轉向北方,取來時的路徑返回加斯科涅。而按照黑太子確定的路線,在折入克蘭河或維埃納河河谷前,英軍首先得沿謝爾河河谷西行100多公里,抵達盧瓦爾河上的圖爾,相當于白送法軍一個合圍的絕好戰(zhàn)機。原來早在前一年的7月,在起草加斯科涅遠征的合約中,除了承諾在黑太子遭遇法國優(yōu)勢野戰(zhàn)軍逼迫時自己將親自領兵相救外,護犢子的愛德華三世專門還加了一段,蘭開斯特公爵及其它英軍諸將也以自己的信仰起誓,將竭盡力量和智慧,成功救援威爾士親王。正是基于這一條款,在1356年8月遠征發(fā)起前黑太子一直通過信函和遠在千里之外的蘭開斯特公爵保持著聯(lián)系,黑太子遠征軍開出加斯科涅不久,蘭開斯特公爵也親自率軍從布列塔尼南部的雷恩進軍盧瓦爾河流域。

(十一)此刻黑太子的撤退其實是一個忽悠手下將士的幌子,長年生活在少年成名的父王陰影之下急切渴望證明自己的他,已經(jīng)打定主意拉著全部人豪賭一把。在法軍包圍網(wǎng)收攏前迅速西進和蘭開斯特公爵會師,再和約翰二世正面會戰(zhàn)決一雌雄,當然拿別人的命作這么危險的賭注肯定不能擺上臺面明說。于是狡詐的太子殿下拿出精心編制的撤退幌子,并用劫掠富饒的都蘭、普瓦圖的美妙前景引得上至爵爺下至大頭兵垂涎三尺,昏昏然間甘心情愿和自己搏這一把。于是在8月31日利欲熏心的英軍開始沿謝爾河西進,但才開出20多公里遠就在羅莫朗坦遇到麻煩,在此一直抵近監(jiān)視英軍的法軍卡翁爵士、珀西考特部300名騎兵勇敢伏擊英軍先遣隊。當確信英軍沒有發(fā)現(xiàn)密林中的自己時法國騎兵果斷翻身上馬,沖向英軍無遮無攔的行軍縱隊側面。巴塞羅繆·德·貝格什、愛德華·德斯彭塞和埃塞克斯伯爵手下的英軍精銳騎乘扈從身經(jīng)百戰(zhàn),聽到突然響起的馬蹄聲后他們冷靜地調(diào)轉馬頭迎向森林方向,并迅速疏開彼此距離。措手不及的法國騎兵大部分直接穿過英軍縱隊,不及調(diào)轉馬頭便被英軍從后突擊。隨著英軍大部隊不斷開到,吃了大虧的法軍四散狂奔,只有不到半數(shù)逃回羅莫朗坦。如果英軍繼續(xù)西進便可自然地給這次戰(zhàn)斗劃上完滿的句號,可惜黑太子前一年在圖盧茲城下初見病兆的中二病在此時發(fā)作,他趕到后英軍立即將羅莫朗坦重重圍困,次日破曉急不可耐的英軍猛撲城堡。弓箭手隔著護城河向城壁傾瀉箭雨,重騎兵乘機跳入深及雙肩的河水,攀上河岸,一邊刺殺隱身木柵后的守軍,一邊用鶴嘴鋤破壞城門和墻基。法軍拼死抵抗,不斷從雉堞中砸下石塊、石灰罐并勇猛突擊破壞墻基的英軍,血腥的爭奪持續(xù)到太陽西沉,未能如愿的英軍悻悻返回營地。

(十一)原本認為一蹴可就的殘兵小城竟讓自己兩次崩飛牙,黑太子氣急敗壞地宣布,除非攻落此城,否則絕不前行半步。這在戰(zhàn)略上當然是喪失理智之舉,不過他多年戎馬鍛煉的戰(zhàn)術直覺也開始展露出來,不再人海豬突,他指示英軍加快裝設投石器械(可能還有火炮),并開始給挖掘墻基的戰(zhàn)士建造移動掩體。就這樣圍攻的第四天,9月3日在羅莫朗坦火焰沖天的塔樓和被石彈砸得破爛不堪的雉堞下,英軍燒毀支撐隧道的木質(zhì)支柱。崩塌的隧道摧毀城墻的基腳,英軍順著破口大舉殺入,羅莫朗坦終于陷落。奪取羅莫朗坦后9月5日英軍重又沿謝爾河南岸踏上西進征途,騎兵分遣隊前出偵察布洛瓦至圖爾之間的瓦盧瓦南岸地區(qū),發(fā)現(xiàn)除開被破壞的橋梁,剩余的橋梁渡口都駐有重兵。無法溜到北岸探查敵軍主力動向,英軍主力也自然不敢轉進奪橋過河,只能一路西進,在6日抵達圖爾東南方10余公里的蒙特盧伊。接下來4天以蒙特盧伊為據(jù)點,黑太子放出大批偵察分隊,亟不可待地要與蘭開斯特公爵接上頭,為防公爵被隔在盧瓦爾河北岸,他甚至指示英軍在7日對圖爾發(fā)起突襲??上д陉P鍵時刻暴風雨突至,澆得英軍無法開弓,突擊只能不了了之。然而到了9月11日蘭開斯特公爵還是沒影,王太子卻得到法王大軍正從沙特爾浩蕩開來的情報。思前想后迅速強攻圖爾,乘法王趕到前嘗試一下在北岸與蘭開斯特公爵會師,明顯勝機過小。憑著手下剛在羅莫朗坦鈍兵挫銳的英軍,也十之八九啃不下法國王子安茹公爵、克萊蒙特元帥鎮(zhèn)守的圖爾,百般無奈之下黑太子下令全軍按原計劃折返加斯科涅。當日英軍渡過謝爾河,傍晚時分進占安德爾河上的蒙特巴宗。

(十二)12日晨黑太子會見聞訊趕來的佩里戈爾樞機主教,一位來自法國南部阿維尼翁教廷的媾和特使,黑太子以沒得到議和的授權為由(實際上8月他已經(jīng)在父王的來信中得到了正式的授權)生硬回絕風塵仆仆的主教。黑太子對和表兄蘭開斯特公爵會師仍抱有巨大的期望,議和根本不在選項之列,也因為此他動用絕大多數(shù)偵察兵力向北搜集公爵的動向,而最關鍵的南方法軍的動向則采取賭徒般有意忽視的態(tài)度。不過黑太子再不理智,還是看清一件事,既然主教知道自己在蒙特巴宗,那法王必然也知道。打發(fā)走主教的英軍迅速破壞安德爾河上的橋梁,燒毀附近村鎮(zhèn)后開拔南進。經(jīng)過兩天行軍在圣莫爾渡過維埃納河的一條支流后,13日英軍進抵維埃納河支流克勒茲河上的重要樞紐拉艾埃。公爵仍是音訊全無,而從偵騎日益增多的遭遇戰(zhàn)看法軍實實在在是追了上來,至于究竟逼近到什么程度,拜前段時間的怠慢所致讓他仍是一頭霧水。不過這在他看來并不是什么麻煩。反正對手也得沿著自己走過的路線追擊,英軍最壞也保持一日路程的領先優(yōu)勢,況且自己的部隊騎兵居多,不比法國人還有大量步兵,實在不行隨時來個急行軍就能從容甩掉對手。
(十三)14日英軍繼續(xù)南行渡過克勒茲河,黑太子發(fā)現(xiàn)后方偵騎竟然沒有與法軍發(fā)生接觸。一度追逼緊迫的法軍突然停止前進,他們遭遇另一個方向上的威脅,蘭開斯特公爵還是趕來。結果在三天后望穿秋水的黑太子終于盼回一隊偵騎,亟不可待聽完他們的報告卻徹底傻了眼,他們沒有和公爵部隊接上頭,反而在東南方20多公里維埃納河上游的肖維尼發(fā)現(xiàn)法軍的大部隊。隨著更多偵騎的返回讓這個情報得到證實,翹首以盼三天多沒有盼回報喜的天使反而迎回一堆報喪的烏鴉,黑太子受到的心理重擊可想而知。但他甚至沒有表露出絲毫的沮喪,迅速發(fā)出清晰的命令,全軍向肖維尼急進,搶在法軍渡河時發(fā)起突襲。此刻這個自傲的年輕人內(nèi)心想必極為掙扎,事實證明他的對手法王約翰手段不差,也就是說自己不僅無望超過父王,也許連父王的手下敗將都比不上。朝夕相處的手下英格蘭王國的軍事菁英們因為自己愚蠢自大的指揮陷入險境,他們畢恭畢敬的禮儀下難道沒有一絲的怨懟與輕蔑?最終這些能瞬間壓倒常人的郁結被年輕的黑太子果斷拋在腦后,父王從小的教導和熏陶讓他堅信自己正是天命所定、天命所佑的王者,這一點挫折不過是上帝的小小考驗。況且遑論這區(qū)區(qū)數(shù)千將兵,就是英格蘭全體臣民為他戰(zhàn)死也是天理所定、理所應當。

(十四)黑太子的這種性格或許并不受人歡迎,卻正是魅力型領袖三種個人特征,就是高度自信、支配他人的傾向和對自己信念的堅定不移。特別是當冷酷現(xiàn)實的鐵錘淬去幼稚狂妄的殘渣,使他恢復冷靜理智的思維后,一種極具魅力的將星之光便瞬間從中綻放出來。幾乎陷入絕境的英軍繼續(xù)毫無異議地服從他們的統(tǒng)帥,迅速行動起來??紤]到中世紀橋梁的通過能力和中世紀軍隊的組織程度,黑太子發(fā)動突襲的判斷無疑是極為合理的,只可惜隨后返回的偵騎報告在從普瓦捷通往肖維尼的大道上,發(fā)現(xiàn)大量的馬蹄印,敵人竟然在短短一個上午完成渡河。黑太子對此必然大感吃驚、困惑不解,其實這件事壓根沒有他想的那么復雜,法軍根本不能在半天內(nèi)完成主力渡河,他們用了整整一天時間被英軍偵騎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他們抵達肖維尼的第二天了。這一天的情報延誤僅僅是英軍前階段偵察災難的冰山一角,實際上早在9月8日英軍突襲圖爾的次日,法王率領的主力已經(jīng)從沙特爾開到盧瓦爾河北岸普瓦捷伯爵部所在的默。為了抓住行動迅速英軍的法王遣散絕大多數(shù)徒步步兵,9月12日黑太子在蒙特巴宗與教皇特使會面,意識到自己的位置已被法軍確實掌握。而在兩天前法王的主力從布洛瓦渡過盧瓦爾河抵達安博瓦茲,分散在盧瓦爾河流域的守軍隨后陸續(xù)趕往安博瓦茲。12日當天他們正從安博瓦茲開往安德爾河上的洛什,其行蹤完全沒有被英軍發(fā)現(xiàn),同日王太子查理率領的最晚從沙特爾出發(fā)的部隊抵達圖爾,英軍偵騎將他們誤判為法王主力。
(十五)徹底放棄和蘭開斯特公爵匯合的執(zhí)念,黑太子火速召回所有偵察騎兵,開始全力搜索法軍位置。17日雖然發(fā)現(xiàn)大量法軍活動痕跡,但卻沒有發(fā)生任何有價值的接觸,堅信法國人就在附近。為了避免被這條幽靈般的毒蛇一口咬住,黑太子決定再做一次豪賭,午前英軍離開克蘭河邊平坦寬闊的古羅馬大道,向西一頭鉆入克蘭河和維尼河之間的山林?;璋档牧珠g小道上英軍依靠獵人匪徒出身弓手的經(jīng)驗摸索著向南前進,數(shù)小時艱苦跋涉后他們終于透過石楠灌木看到從普瓦捷通往肖維尼的東西向大道。確定周圍沒有法國人活動后英軍靜悄悄穿過大道,再度鉆入密林,小心翼翼向東前進,期待著眼前出現(xiàn)通往波爾多的返家之路。英軍縮手縮腳前進,直到昏暗的傍晚也沒有被法軍發(fā)現(xiàn)。法王約翰二世根本無法想到黑太子會浪費接近兩天時間等待遠在百里外的蘭開斯特公爵,而克勒斯河在阻隔英軍偵察的同時也阻斷法軍的耳目。唯恐英軍繞過普瓦捷溜走,16日匆匆用畢早飯,他不待偵察部隊鎖定英軍位置便匆匆率中軍主力沿大道奔向普瓦捷。如果法軍上下都像國王一樣急躁盲目的話這場行動多半要以英軍溜上普瓦捷以南的返家之路告終,可命運之神就是愛弄人,17日法軍后衛(wèi)在克朗領主、拉烏爾.庫希、茹瓦尼伯爵指揮下離開肖維尼,特意放棄直通普瓦捷的羅馬大道鉆進南方的林間小道。由于遲遲得不到英軍在普瓦捷城下現(xiàn)身的消息,他們很可能已察覺到一些異樣,昏暗的暮色中透過濃密的石楠叢,他們突然發(fā)現(xiàn)一小隊英軍騎兵。事后黑太子堅稱這是他派出搜尋法軍以便決戰(zhàn)的偵察兵,但這些由兩名騎士指揮的60名重騎兵屬于比什大領主的前衛(wèi)掩護部隊,他們卻扭頭就跑,這明顯更像被獵犬盯上的野兔,身后的法軍則一路狂追不舍。法軍在不知不覺中沖到森林邊濃密的樹莓和石楠灌木附近,大鼓正在休整的英軍從中冒出頭來,這下輪到法國人狂奔逃命。一些被俘的法國騎士告訴英國人,法軍已經(jīng)在普瓦捷城下扎營,這意味著經(jīng)歷艱苦行軍加上這場無謂的散兵戰(zhàn),糧水見底的英軍已很難甩開法軍。

(十六)當夜英軍畏縮地退回森林深處扎營,遍尋泉水小溪不獲后熬過一個口干舌燥之夜。法王約翰二世在普瓦捷城接到英軍在南方出現(xiàn)的消息,但敗退回的法軍顯然沒報告清情況以致國王誤判英軍將在肖維尼方向的羅馬大道上現(xiàn)身,下令法軍全軍調(diào)頭趕到烏艾爾森林北部,靠近賢博迪農(nóng)莊的原野上扎營。法軍嚴陣以待,營地內(nèi)的帳篷一個緊挨一個,如此緊密以至于戰(zhàn)馬只能擠在一條小溪中飲水,這擺明是要準備次日大戰(zhàn)的架勢。在18日第一縷朝陽的光輝中英軍走出森林,下到米爾松河河谷中滋潤干涸的喉嚨,恢復活力后他們開始沿米爾松河谷西進。抵達烏艾爾修道院對岸時比什大領主手下偵騎通過一座便橋渡過米爾松河,滲透進烏艾爾森林,抵達森林北部邊緣后平原上密密麻麻的法軍營地立即充盈他們的視野,87面隨風舒展的紋章旗更是毫無保留地宣示實力。得到偵騎回報的黑太子后他面色一片慘白,窄小的米爾松河明顯不足以隔離對岸殺氣騰騰的法國復仇雄獅。忽然隨著偵騎的報告稱那片冷酷的心湖上泛起一絲波瀾,隨即止進的英軍將士原地左轉,朝向西方朝陽輝映下的平原擺開戰(zhàn)陣。面對強大的法軍時饑疲不堪的英軍非但不趕快沿米爾松河走為上策,反而自殺般主動靠了上去,只為搶占一片太子殿下臨時看上的陣地。

(十七)英軍占據(jù)的陣地確實配得上太子殿下的獨到戰(zhàn)術慧眼,背倚茂盛巨大的烏艾爾森林既可防法軍騎兵包抄身后,又可供下馬后的重騎兵和弓箭手拴系戰(zhàn)馬。前靠一段還有許多茂盛高大的樹籬,樹籬到英軍所占據(jù)的林邊小路間遍布荊棘,可謂純天然的拒馬工事。樹籬之外地勢緩緩下沉,形成一個連綿的溪谷,為英軍弓箭手提供一整片無遮無欄的開闊射界。英軍左翼是緩緩下沉的米爾松河畔連綿沼澤,英軍輜重車輛便藏匿于沼澤背后鄰近的渡口森林中。這片陣地惟一的弱點是英軍右翼的小丘,雖然高度不低但并不陡峭,而且小丘下的樹籬有一到兩個可過一輛馬車的缺口,這里又恰恰是這一翼距法軍最近,必將首當其沖法軍的騎兵突擊。黑太子不敢怠慢,指揮手下火速拉來多余的馬車構筑障礙,并開始加寬加深小丘北側橫貫樹籬與森林間的天然雨裂壕溝。英軍這么大興土木當然再不可能瞞過法軍的雙眼,按理說此時英軍立足未穩(wěn)且右翼暴露,法軍當機立斷一波騎兵橫擊,英軍十之八九要被擊潰,可法軍卻選擇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按兵不動。原來這天早晨和王太子做完彌撒后召集主要將領再次統(tǒng)一思想,還是那個字打。法軍士卒磨刀霍霍,準備根據(jù)烏艾爾修道院方向傳來的最新情報,上馬追擊沿米爾松河逃亡的英軍??删驮谶@當口他們發(fā)現(xiàn)近在咫尺且正揮汗如雨構工設障的英軍,可以想見法軍上下必定先是呆若木雞,原先的追殲逃敵預想化為泡影,繼而狂喜不已。只要切斷英軍主體與南面渡口的聯(lián)系,那就是妥妥一場史詩級殲滅戰(zhàn)。

(十八)在此思維下法軍果斷放棄十拿九穩(wěn)的擊潰戰(zhàn),一點一點開始向英軍正面轉移部隊,唯恐膀子撩得太快太大嚇走山上的英格蘭賊寇。可惜英軍對此一無所知,他們不時戰(zhàn)戰(zhàn)兢兢從樹籬后伸頭遠眺,唯恐遭到法軍突然襲擊,靜謐的溪谷兩側仿佛回蕩著成百上千“咕咚咕咚”的緊張心跳聲。西諺有云強者也有求助于弱者的時候,一個不大不小的第三方人物適時跳了出來解除雙方的苦惱。正駐普瓦捷的佩里戈爾樞機主教聞得兩大基督教王室即將于此地展開惡斗,急忙帶著手下騎士、侍從,策馬而來,期望憑三寸不爛之舌說得兩家罷兵講和。黑太子首先讓主教給法王捎去自己的條件,大意可歸納為自己手下英軍愿意放棄所占的全部城鎮(zhèn),不要求贖金釋放全部營中俘虜,王太子承諾未來7年里不再手持武器對抗法王。即使不考究這里面措辭的模棱兩可,意大利編年史學家馬泰奧·維拉尼還記錄一款,約翰二世的女兒需嫁與威爾士親王為妻,公主的嫁妝應為昂吉安伯爵領。這種虛名實禍的條件法王約翰二世自然不屑一顧,但他也樂得讓主教再花時間跑一圈,法王的條件主旨為威爾士親王和另外一百名騎士向法軍投降,在此基礎上法王可以大發(fā)慈悲讓其余眾人安全返家。
(十九)可能是為了避免談判過快崩潰,在樞機主教繼續(xù)穿梭于兩軍間之際英法兩軍各位爵爺也各自接頭,開始在談判的標題下光明正大歪樓:若弗魯瓦·德·沙爾尼爵士倡議雙方各自挑出100名代表武士一決雌雄,被沃里克伯爵嗤之以鼻。約翰·乾多斯爵士和克萊蒙特元帥圍繞兩人的紋章(都是圣母藍的底色上一束日光)展開“誰祖上是抄襲狗”的文斗,并定下第二天武斗的誓言。鄰近黃昏時古道熱腸的樞機主教終于放棄努力,在雙方對他瞎攪合的指責中踏上歸程。他手下一些渴望武勛的騎士、侍從,以卡斯泰蘭·德·安波斯塔為首擅自投入法軍陣中,讓他的背影更顯落寞。日沉西山兩軍各自就地宿營,擔心對手不告而別,法軍小分隊不斷出擊騷擾偵察搞得英軍一夜十警,精神士氣更為衰落。1356年9月19日清晨和煦的冬陽透過烏艾爾森林灑落在米爾松河畔的平原上,鉆出宿臥灌木叢的英軍弓箭手還未來得及呼出熱氣,揉搓下僵木的手指便被遠處不知什么東西晃下眼睛,仰頭望去200多碼外一面繡著絢爛太陽的紅色戰(zhàn)旗之后,萬千劍矛的白刃如人海中的浪花一般反射著刺目的光芒。
(二十)背靠一座小森林的法軍由東至西成前中后三段布陣,前鋒由諾曼底公爵、王太子查理掛帥,波旁公爵、圣韋南領主、貞·德·郎達爵士、蒂博·德·武德內(nèi)爵士等悍將從旁輔佐,特里斯坦·德· 邁蓋萊在側手持王太子紋章旗。中軍由法王的弟弟奧爾良公爵掛帥,王子安茹伯爵路易和普瓦捷伯爵約翰參陣。后軍由約翰二世親自統(tǒng)領,最年輕的王子菲利普(后來的勃艮第公爵)參陣。部署就緒后尤斯特歇斯·德·內(nèi)貝蒙受約翰二世直接命令,與貞·德·郎達爵士、吉查·德·博熱和吉查·德·昂格勒策馬出陣偵察英軍布陣。據(jù)傅華薩記載內(nèi)貝蒙爵士不愧為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老手,帶回英軍一線布陣的準確情報。沿森林西側由南向北的英軍成左中右三軍展開,左翼渡口至中央臺地邊緣由沃里克伯爵和牛津伯爵鎮(zhèn)守,黑太子率領中軍鎮(zhèn)守中央臺地,索爾茲伯里伯爵在薩福克伯爵支援下鎮(zhèn)守防線的弱點的右翼的小丘及其周邊。美中不足的是可能由于小丘的遮擋,內(nèi)貝蒙沒能注意到英軍右翼后方比什大領主的分隊。不同于一線下馬防御的重騎兵和弓箭手,該分隊的加斯科涅重騎兵、弓弩手,以及配屬他們的300名英格蘭重騎兵與300名保持騎乘狀態(tài)的英格蘭弓箭手。黑太子中軍陣中另外100名左右沒有下馬的騎士也加入其中,共同組成英軍的反沖擊部隊。

(二十一)聽完內(nèi)貝蒙等人的敘述后聚集在約翰二世身邊的法軍高級指揮官們圍繞下一步行動展開氣氛不大和諧的討論,老辣的克萊蒙特元帥認為英軍給養(yǎng)士氣都不會高,主張按兵不動等待英軍離開腳下陣地或者投降,毫不意外地遭到“怯懦”的人身攻擊。約翰二世最后采納內(nèi)貝蒙爵士的攻擊方案,由克萊蒙特元帥指揮250多名精選出來的重騎兵,首先攻擊英軍最薄弱的右翼,驅散此翼的英軍弓箭手。王室大督軍戈蒂?!さ隆げ祭镆{帶領的法國下馬重騎兵和薩爾布呂肯伯爵、尼多伯爵、拿騷伯爵麾下德意志盟軍下馬重騎兵在元帥的騎兵后跟進,負責奪占森林西北角的小丘。然后奧德雷海姆元帥、道格拉斯伯爵指揮其余250名精選的重騎兵,在弩手支援下沖擊英軍左翼。最后其余法軍保持之前的配置,徒步對英軍發(fā)起全線沖擊。

不難推測此方案如能按法國人的理想套路運轉,則克萊蒙特元帥的騎兵會首先擊破英軍右翼,吸引英軍絕大部分注意力和兵力,使其再無余力招架緊隨其后的奧德雷海姆元帥攻擊。而當法軍主力徒步殺到時左被攻陷小丘,右被切斷渡口退路的英軍多半已經(jīng)大亂,只剩下引頸就戮的份兒。

戰(zhàn)爭似乎從古以來都不怎么理想主義,上午9時法國人一套連環(huán)拳行將打出之際對面的英國人先聲奪人,在法軍左翼的尤斯特歇斯·德·沃波茲庫爵士一馬當先,率手下騎兵突然沖擊法軍騎兵,一場混戰(zhàn)后爵士和多位英軍騎士被反沖擊的拿騷伯爵麾下騎士俘虜。法軍右翼的奧德雷海姆元帥接到報告,當面英軍輜重車輛在前,開始向米爾松河上的渡口運動。雖然乾多斯·赫勒爾德宣稱這一行動是黑太子在看到英軍騎兵攻擊擾亂法軍左翼后臨時策劃實施的,但據(jù)法方史料記載英國人的輜重車輛天還沒亮就堵住渡口堤道??紤]到這種光天化日下在敵人面前撤退的極端危險性,英軍的機動應該是破曉前就開始,并且確確實實是一次企圖腳底抹油的撤退。

(二十二)此后奧德雷海姆和從蘇格蘭趕來的道格拉斯伯爵一起,率領手下騎兵如呼嘯的鷙鷹般沖下溪谷。在溪谷中他們遭到部署在河畔沼澤中弓箭手的猛烈射擊,從天而落的長箭雹子般砸落在法軍盔甲和馬甲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據(jù)英軍騎士杰弗里·勒·貝克記錄由于法軍戰(zhàn)馬頭頸胸部包裹著鋼鐵和皮革材質(zhì)的板甲,箭矢不是當場撞得箭桿粉碎就是彈到一邊,無力地墜落在旁人身上。幾乎毫發(fā)無損的法軍騎兵攀上溪谷,殺向急急忙忙折返回來的沃里克伯爵所部。

急于剁翻眼前狼狽不堪的對手,法國和蘇格蘭騎兵們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后的弩手并沒有跟上來,而英軍弓箭手在牛津伯爵的指揮下已經(jīng)從他們側后方射出了新一波箭雨。法軍新式馬甲為了提高正面防御對抗英軍長弓不得已放棄后半身的防御,墜落的英軍箭矢下成片的法軍戰(zhàn)馬在劇痛中將騎士甩落馬下后四處逃竄。法軍騎兵隊形大亂,英軍下馬重騎兵乘機勇猛突襲,孤立無援的法蘇軍騎兵大敗。奧德雷海姆元帥被詹姆斯·奧德利爵士打倒活捉,道格拉斯伯爵被打成重傷,幸賴手下武士拼死相救才得以和少數(shù)幸存者逃回法軍陣線。

奧德雷海姆元帥所部被擊潰的同時,在英軍右翼方向上克萊蒙特元帥在無奈中也率所部發(fā)起沖鋒。相比急躁的奧德雷海姆時老辣的克萊蒙特率軍穩(wěn)步推進,和跟進的王室大督軍戈蒂?!さ隆げ祭镆{所部法國和德意志下馬重騎兵保持良好的協(xié)同,他們跨過溪谷后仰攻的法德軍騎兵開始沐浴在英軍箭雨中。
(二十三)杰弗里·勒·貝克描寫道弓箭手們很好地執(zhí)行自己的任務,在小丘陣地的掩護下他們猛烈射擊企圖跨越樹籬和壕溝的敵軍,精準的箭矢不斷擊倒重甲在身的敵軍騎士,與此同時加斯科涅弩手也飛速而兇狠地釋放著弩矢。冒著劈頭蓋臉的箭雨時法德兩軍戰(zhàn)士憑借身上的重甲和胯下高大的戰(zhàn)馬硬是在英軍防線上打開幾個缺口,開始與英軍下馬重騎兵白刃相交。眼見索爾茲伯里伯爵所部英軍右翼節(jié)節(jié)敗退,薩??瞬艋鹚俾时s赴支援,得到生力軍支援的英軍右翼士氣大陣后逐步穩(wěn)住陣腳,并先后擊殺克萊蒙特元帥和戈蒂埃.德.布里耶納大督軍,最終打退沖過樹籬壕溝的法軍和德軍。至此法軍腦海中一套行云流水的組合拳已徹底淪為毫無章法的拳,王太子率領的法軍下馬重騎兵主力行動得太晚太慢,還沒有全部跨過小溪就遭到擊退法軍兩翼騎兵的英軍箭雨覆蓋,頓時倒地一片。頂著盾牌埋頭攀上溪谷時又迎面撞上己方敗退的殘兵亂馬,陣腳大亂中吃了英軍幾輪直射。幸賴王太子英勇帶頭沖鋒在前,法軍才跟著飛舞的王太子紋章旗,順著之前戰(zhàn)友擴大和開辟的樹籬缺口沖入英軍防線。

(二十四)在英軍右翼的小丘周圍和中央的臺地上雙方如同兩群鋼鐵的豪豬,沿著一線樹籬拼死腳力,成叢的兩米騎槍如鋼鐵皮膚上生出的尖刺,相互戳刺著對方的身體。鋼鐵的清脆交擊聲中不時傳來身軀倒地的沉重悶響和重傷者遭到踐踏的凄厲慘叫,極盡慘烈的兩小時肉搏中英軍右翼一度再次告急,幸賴黑太子的援兵及時趕到穩(wěn)住陣腳。最終法國王太子的紋章旗伴隨著被擊倒的特里斯坦·德· 邁蓋萊爵士陷落在地,意識到軍心已亂的法國王太子不得已下令吹響撤退的號角,身負重傷的英格蘭豪豬終于撞飛千瘡百孔的對手。簇擁著王太子撤退的士卒繞過還未卷入沖突的法國中軍時,奧爾良公爵據(jù)稱是按照法王的命令帶領兩位王子加入撤退的行列,不明就里的其余將士將此誤認為是全軍總撤退,也跟著稀里糊涂轉身開拔,完好無損的法國中軍竟然就此自動解體。目睹這一切的英軍士氣大振,齊聲歡呼圣喬治、吉耶納。興奮的約翰·乾多斯爵士策馬奔馳到黑太子身前大呼:“縱馬沖鋒吧殿下,本日是屬于你的,上帝本日與你同在。讓我們直奔你的對手法國國王,他的腳下正是這場戰(zhàn)斗結束的地方,我確信他的勇氣不會容許他轉身而逃?!?/p>
(二十五)這一天確實屬于黑太子,這場絕地求生的死戰(zhàn)讓他與生俱來,堪比亞歷山大大帝的戰(zhàn)術洞察力徹底覺醒。命令詹姆斯·奧德利爵士指揮一些騎士退到后方重新上馬后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命令全軍嚴守陣線,不得擅自發(fā)起追擊。乘著突然休戰(zhàn)的英軍迅速將受傷者抬到后方的灌木叢下簡單包扎施救,劍矛斷裂折損者則忙于從法軍殘骸邊撿拾尚能使用的武器,弓箭手成群撲向法軍的尸堆拔出插在肉塊上的箭矢,偶爾遇到劇痛中驚醒的垂死者便就地一匕首抹下去。干完這一切后英軍便迅速退回血紅的樹籬后,半蹲著大口吞下皮囊中的飲水,喘幾口粗氣后再度直起已經(jīng)體力透支的身體準備贏來新的戰(zhàn)斗。溪谷的另一邊約翰二世重組前三波敗退分隊的殘部,并追回一部分擅自撤退的中軍部隊后,站在陣前高呼:“前進!哪怕我被俘虜被殺死,我也一定會贏回這一天!”決心跟隨約翰二世死戰(zhàn)到底的戰(zhàn)士不愧為法蘭西王國的騎士之花,傅華薩飽含感情地記錄下他們的決死挺進,右側的雅典公爵和法蘭西王室大督軍匯合自己的騎士與侍從,環(huán)繞著波旁公爵的人高馬大的優(yōu)秀騎士們,他們來自波旁內(nèi)和皮卡第,緊挨著他們是普瓦圖、龐斯、帕爾特奈領主和他們的騎士侍從。另一邊則有汪塔都伯爵、蒙龐西耶伯爵、雅克·德·波旁大人、貞·德·阿圖瓦大人,還有其他許許多多來自法國其他地方的騎士與男爵們。

(二十六)最后一陣法軍如鋼鐵的叢林緩慢但沉重地壓向飽經(jīng)摧殘樹籬后英軍的右翼和中軍,嚴整的兵刃盔甲和紛飛的各色紋章旗讓劫后余生的英軍將士不免露出畏懼之色。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薩??瞬舸┬杏谟④姼鳁l陣線,阻止魯莽的戰(zhàn)士在恐懼中發(fā)起突擊,大聲呼喊弓箭手們不要浪費箭矢。杰弗里·勒·貝克寫道不久后法軍前列的弩手射出遮天蔽日的弩矢,英軍弓箭手則憤怒地還以暴風雨般的箭矢,來自比利牛斯山區(qū)的加斯科涅步兵奮力擲出白蠟木柄的標槍,向敵人送去死神的問候。在攻擊下法軍列成密集陣,頂起盾牌后相互交疊、密不透風,在盾牌后埋下頭顱,任飛矢由頭頂刺過。

在弩手的掩護和盾牌重甲的保護下法軍近乎毫發(fā)無損沖入英軍防線,激烈的肉搏戰(zhàn)再度暴發(fā),已經(jīng)被浸得殷紅的樹籬上,不斷飛濺上新的鮮血。英軍右翼和中央再一次全線告急,但數(shù)量的天平已經(jīng)前所未有地倒向他們,左翼沃里克伯爵和牛津伯爵的戰(zhàn)士開始北上增援。破釜沉舟但寡不敵眾的法軍,人多勢眾但疲憊不堪的英軍,雙方斗得難解難分,似乎永遠也不能有勝負。但黑太子的掌旗官瓦爾特·伍德蘭德注意到,王子狡黠的目光并沒有落在膠著血腥的戰(zhàn)線上,而是遠遠投向了法軍身后丘陵的棱線上。在諸多法軍的紋章旗后一面白底紅十字的圣喬治旗悄然無聲舒展開來,隨著黑太子的命令伍德蘭德迅速向詹姆斯.奧德利爵士發(fā)出信號,英軍重騎兵如出林猛虎般猛咆哮著撲向法軍右翼,猛攻法國大督軍雅典公爵戈蒂埃.德.布里耶納麾下部隊。
(二十七)出現(xiàn)于法軍身后的正是之前內(nèi)貝蒙爵士看漏的比什大領主分隊,在前一夜的會議中黑太子獨斷獨裁,將他們配置在右翼小丘后方的陰影中。這一決定幾乎得罪其他所有英軍將領,在開戰(zhàn)的前一分鐘英軍陣線上還可以聽到咒罵黑太子偏袒加斯科涅佬的粗野嗓門,激烈的戰(zhàn)斗中他們一直按兵不動,更是讓人不得不懷疑黑太子和他的副官比什大領主貞·德·格拉伊真的存在不可告人的關系。按戰(zhàn)況推斷大約是在法國中軍解體,英軍忙于休整這段時間比什大領主遵照黑太子的計劃,率領部下悄無聲息鉆入身后叢林,向北劃出一個漂亮的U形軌跡。他們經(jīng)過前一天法軍宿營的平原,在丘陵的掩護下,如夜魅中的狼群悄無聲息抵達法軍左翼側后。在丘陵的脊梁上目睹遠處英軍騎兵的猛攻,60名加斯科涅重騎兵和100名騎乘弩手竄上丘陵,高呼圣喬治之命沖向猝不及防的法軍德意志部隊,將他們從身后沖得東倒西歪。遭到前后夾擊的德軍當場崩潰,慌不擇路中又遭到跟隨比什大領主行動的英軍重騎兵和騎乘弓箭手攻擊,薩爾布呂肯伯爵、尼多伯爵、拿騷伯爵先后橫尸異鄉(xiāng)。瓦爾特·伍德蘭德終于可以發(fā)出英軍苦等半日的全線進攻命令,興奮的英軍弓箭手收起長弓后拔出腰際的長劍和小圓盾,和下馬重騎兵一起沖向疲于招架的法軍,側翼大開的法軍左翼遭到英軍重點攻擊,不久即告全面潰散。由于懼怕在異國他鄉(xiāng)落入英國佬之手的道格拉斯伯爵的蘇格蘭戰(zhàn)士們拖著垂死的主人硬生生殺開一條血路,但像他們一樣的幸運兒畢竟是少數(shù),英軍由北向南席卷法軍戰(zhàn)線,將絕大多數(shù)法軍和他們的國王一起趕進米爾松河一個狹窄的河灣中。他們東側順著沼澤滲透過來的牛津伯爵麾下弓箭手,向他們沒有盾牌防護的右側軀干降下遮天蔽日的箭矢。英國人將殘余的法國人分割包圍開來,并調(diào)來重兵圍攻血紅的圣但尼旗所在之處。紅色王旗之下以約翰二世和他最年幼的兒子菲利普以及19名穿著瓦盧瓦王室紋章罩袍的“影舞者”騎士為中心,法蘭西最勇猛的騎士之花們肩并肩背靠背圍城一個圓形,奮力抵抗四面八方而來的劍砍矛刺。
(二十八)最終一個來自法國圣奧默的年輕侍從用口齒分明的法語高聲喊道:“殿下,殿下,投降吧?!贝藭r的他因為在家鄉(xiāng)的械斗中殺人而被法國流放,在為英王服務3年之后終于得到一生中最大的轉機,就是俘虜法國國王。約翰二世遞給他自己的右手手宣布投降,也宣告著普瓦捷戰(zhàn)役擊敗已經(jīng)結束。前一分鐘還在奮力還擊的騎士和侍從們,就像失去戰(zhàn)船的水手拼命向紋章華麗的敵軍戰(zhàn)船掙扎以求得到庇護,但這一天的戰(zhàn)斗過于漫長而殘酷,即使對身份高貴的俘虜時殺紅眼的英國人也很難遵循好騎士之道。蘇格蘭的鄧巴頓伯爵前后向2個加斯科涅和1個英格蘭侍從投降,結果遭到三次洗劫,他被搶光全部武器盔甲,要不是幸運地遇上沃里克伯爵的話身無長物的他多半難保小命。對于之前奮力逃出包圍圈的法軍來說同伴們的投降為他們敲響死亡的喪鐘,騰出手來的英國重騎兵和騎乘弓箭手在普瓦捷城門附近追上他們,直接將大部分人殺死在城外。

(二十九)黃昏后的1小時英國人紛紛返回陣地,經(jīng)過清點除了法國國王和王子外他們還抓到包括17名伯爵在內(nèi)1000多名贖金可觀的貴族俘虜,幾個弓箭手抓到4名甚至6名貴族俘虜,達成名副其實的一夜暴富。帶著沉甸甸的戰(zhàn)利品和壓著一長列俘虜,英軍在第二天慢悠悠踏上歸途,法國的軍政菁英不是倒在身后的原野上,就是愁云慘霧地走在俘虜?shù)男形橹?。英軍一路上幾乎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在10月2日抵達波爾多。普瓦捷會戰(zhàn)讓黑太子從一個活在父兄陰影中的中二青年破繭成蝶,幻化為威名響徹歐羅巴每一個角落的無敵統(tǒng)帥。會戰(zhàn)過后性格兇殘的他對淪為自己階下囚的約翰二世極盡禮遇,展現(xiàn)出的政治眼光和手腕,絲毫不遜色于其在會戰(zhàn)中展現(xiàn)出的杰出戰(zhàn)術天才。

(三十)之前的克雷西會戰(zhàn)讓英格蘭得到固若金湯的橋頭堡加萊,如今的普瓦捷會戰(zhàn)則抓到法王。愛德華三世的野心空前膨脹,竟然計劃攻下蘭斯,在查理曼曾經(jīng)加冕的蘭斯大圣堂中為自己戴上法蘭西王冠。但法蘭西貴族的潰敗并不代表法蘭西民族的屈服,普瓦捷戰(zhàn)役的次年不堪屈辱的法國農(nóng)民選出一位名叫雅克· 博諾姆的領袖高呼貴族們背叛王國,四處攻城略地。他們誓言殺盡貴族與鄉(xiāng)紳,并用令人發(fā)指的手段強暴殘殺落到他們手中的貴族,連孕婦嬰兒也不放過。他們聚眾10萬,自稱“扎克雷”,一時竟無人可檔,直到英勇善戰(zhàn)的比什大領主在莫城將他們的主力擊潰。在法蘭西徒勞無功的英格蘭最終不明智地卷入伊比利亞半島上的卡斯蒂爾繼承戰(zhàn)爭,雖然軍事上再度輝煌勝利卻最終一無所獲,黑太子更是在遠征后染病身亡。在法蘭西一邊在這場晦氣的戰(zhàn)爭中終于得到上帝的眷顧,通過對納瓦拉國王的戰(zhàn)爭尋覓到一個出身低下其貌不揚的戰(zhàn)略天才“布列塔尼之鷹”貝特朗·杜·蓋克蘭,一段新的英雄傳奇拉開帷幕。
布勒丁尼和約
(一)1356年9月普瓦捷會戰(zhàn)中法軍大敗,法王約翰二世(1350~1364在位)及眾臣被俘,英借此向法蘭西索取巨額贖金。英格蘭人無限度地征收苛捐雜稅和法蘭西內(nèi)部經(jīng)濟陷于完全破壞的狀態(tài),從而導致法蘭西人民的起義——馬賽領導的巴黎起義(1357—1358年)和扎克雷起義(1358年)。法蘭西王室則承受英軍橫征暴斂、國家經(jīng)濟崩潰、平民起義反抗等內(nèi)外煎熬對情勢非常不利,1360年法蘭西被迫簽訂極不平等的布勒丁尼和約,割讓出盧瓦爾河以南至比利牛斯山脈的全部領土。此外法王還需支付300萬金幣的補償款,作為條件愛德華放棄對法蘭西王位的聲索。

(二)1356年黑太子愛德華登陸波爾多,一路所向披靡,并在9月在普瓦提埃大敗法軍,活捉法王約翰二世、王子腓力以及大批法國貴族,法國精銳損失殆盡。1360年法國王子查理被迫簽訂屈辱的《布勒丁尼和約》,把加來及法國西南部大片領土割讓給英國,《布勒丁尼和約》即在1360年生效。主要內(nèi)容有:英王放棄法王繼承權;法王將大片領土讓與英國;英國允許法國以大量贖金贖回約翰二世。1364年法王約翰二世病逝于英國倫敦獄中,1364年王子查理繼位,稱查理五世(1364 ~1380在位),他為了奪回失地、改編軍隊、整頓稅制、緊張備戰(zhàn)。1369年起法軍連續(xù)發(fā)動攻勢幾乎收復全部失地,1380年英軍已退守沿海區(qū)域。英王擔心丟失全部領地乃與法國簽署停戰(zhàn)協(xié)定,僅保留波爾多、巴約訥、布雷斯特、瑟堡、加來五個海港和波爾多與巴約納間的部份地區(qū),1396年雙方締結二十年停戰(zhàn)協(xié)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