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主義/自救/四千五百字的章...

157.

你醒時天都還沒亮。

觸覺追上你，你被一床松軟的毯子裹著，身后是溫?zé)岬能|體，手也被虛攏著。

你低頭看見了握在一起的手，卞玉闕的手比你的大一號，握著是一個特別明顯的守護姿勢。

你輕輕地抽走了手。

阿姨已經(jīng)起來了，在樓下準(zhǔn)備早餐，看你下來有些擔(dān)心問你好了嗎？

你說嗯，我走了，您別跟他說。

阿姨卻說恐怕不行。你一愣，阿姨眼神示意你看后邊，你轉(zhuǎn)過頭，卞玉闕就靠在樓梯口盯著你看。你有種被做了壞事被抓包的局促感。

阿姨拉上隔門，A卞玉闕走過來手背抵著你的額頭感覺了下，說好像是沒發(fā)燒了。他把你拉回客廳小沙發(fā)上坐著，給你倒了杯溫水。

你看著他有點恍惚，覺得自己其實沒有回家也沒有和他分手，一切都只是噩夢而已。但欺騙自己無益于事。你握著手里的水，低聲問他你想好了嗎？

卞玉闕說想好了，不行。

他把水杯放回茶幾上，問你跟家里鬧翻就鬧翻，怎么能關(guān)聯(lián)到和他的關(guān)系上來呢？“不是我讓你離開家的吧？”

你疲憊得沒有解釋的力氣，只說要回去了。

他從后面拉住你的手腕，要你聽他說完。

158.

“不能就這樣結(jié)束的是我。你知道我多久沒有拿到過國內(nèi)的冠軍了么？”卞玉闕其實想了很多個怎樣解釋的開場。真到眼前他卻有一點倉促。只能想到什么說什么。

“但那本質(zhì)上是你應(yīng)得的?！蹦阏f。

卞玉闕有點無從下手地撩了下頭發(fā)，他坐在沙發(fā)上，手肘撐在膝上兩只手交疊起來，看起來有幾分脆弱。你站在他面前，覺得眼睛都在疼。你說我走了。

他從很開始就知道你是個很自我主義的人。（注：不是利己主義也不是自我中心主義，文末有解釋）

你自有一套邏輯，你構(gòu)建好了行為處事的框架，你精神的支點被合理分配在許多事上。他想從前你放了一個很重要的支點在母親那里，而這些年你逐漸將那個支點抽離了出來，雖然過程里伴隨著陣痛，但總有一天你會完全地走出來，你沒有他也能渡過這個陣痛期，以后會過得越來越好。而你現(xiàn)在一定要離開他，大概是因為覺得他這個支點有一天會變成像你母親那樣讓人疼痛的部分。

所以分手真正損失的人，其實是他。你作為一個他從未擁有的部分填補了他的缺失，而這個部分是天降之物是意外之喜，根本不是他追逐得到的，所以他也不知道要怎樣再去尋找下一個可以填補這片空白的人或事。本質(zhì)上是他不能離開你。

他岌岌可危。

“可我不想離開你?！北逵耜I抬起頭跟你說。他的表情像哀求一樣，你聽見他很小聲地說“抱一下?！?/p>

他向你張開手，好像是已經(jīng)接受事實一樣地跟你說“過來，就一下?！?/p>

160.

你回去的時候佳佳也在。她過來幫你們看貓，小花聽見你的腳步聲就從她膝上跳了下來去門口接你。

蘭見跟你前后腳到家，剛正在洗漱準(zhǔn)備補覺，聽見你回來就從洗漱間探頭出來問你還發(fā)燒嗎？怎么現(xiàn)在就回來了？

你靠在門上把貓抱起來，說我跟他分了。因為下意識覺得她倆會說你，你也說得很小聲。

佳佳讓你再說一遍。

你又小聲地說，說分手了。

蘭見抓了下還沒吹干的頭發(fā)，有點搞不清這個狀況，就拽了根干毛巾把頭發(fā)圍上出來了。

佳佳已經(jīng)在問你跟他分手是為什么??？他出軌了？人品不好？

你倒也不能昧著良心說話，只唯唯諾諾道外面有說你被包養(yǎng)的話。蘭見就嗯？就這個？

你說嗯。因為他在他們?nèi)ψ永锖孟襁€挺有錢的。

蘭見攤手說可那個誰都三十多歲行業(yè)頭一撥了，比你有錢是應(yīng)該的吧，誒等等你們不會真是那關(guān)系吧？？？?

佳佳從身后伸手過去狠捏了把蘭見的腰。

蘭見一下岔氣了捂著腰咧嘴說嗯我知道不會的，就是問問，問問。

161.

在你回來前，蘭見跟佳佳說了這回的事。佳佳靠在浴室門上聽蘭見邊洗澡邊叨叨說阿姨身體沒多大問題，就血壓有點低，血脂高了一點，別的指標(biāo)沒什么。不過那個做檢查的醫(yī)生估計是要給安安介紹的相親對象，阿姨雖然沒說，但我猜的。

“阿姨人挺好的，我就住了一天她還做了好多菜給我吃。我就感覺有點脫節(jié)，要不是咱們認(rèn)識這么久了一直看著，哪能想得出來安安那么難受了呢？”

蘭見想起了自己爸媽，她看著鏡子里自己被泡沫覆蓋的身體，下腰部有一片依然明顯的坑坑洼洼的傷痕。手掌貼上去，熟悉的粗糙與鈍感傳了上來。

“我有時候想要是我爸媽還在，要是也像安安媽媽那樣逼著我的話……噯，我大概也不那么想他們了，我弟弟還能跟我統(tǒng)一戰(zhàn)線，想想還挺有意思的?！?/p>

她擰開花灑沖洗身體，佳佳聽見蘭見在里邊繼續(xù)道“你弟不也來這邊上學(xué)了，啥時候帶來咱們?nèi)ネ膺叧詡€飯，讓我看看現(xiàn)在的小孩子長啥樣嘛?！?/p>

佳佳低頭用腳擋著要來刮門的小花，答她說好啊，等你學(xué)術(shù)會回來一起商量時間，你們一起去。

162.

這情景有些熟悉。細想來，那個之前私下找過佳佳的小學(xué)弟也是這樣的。

佳佳記得很清楚。是大四的暑假，你中途從家里回來，沒有跟她們說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只是說不回去了。然后你很缺錢，征得她倆同意后就賣掉了本科雙創(chuàng)的項目。在之后開學(xué)不久，有天蘭見想起來問你小男朋友最近怎么沒找你，你很冷靜地說分手了。當(dāng)時你說你們知道的，我家就那樣。就還是算了。

現(xiàn)在你再一次離開了家，然后又跟本來處得不錯的對象分了手。

佳佳少見得有些猶豫。她覺得你真的應(yīng)該尋求一些心理方面的援助，去看看心理醫(yī)生之類的。

雖然談戀愛和結(jié)婚并非人生的全部，但人的本質(zhì)是趨利的，壞東西不要也罷，但本來是很好的緣分卻這樣放棄掉，是哪里出了問題嗎？

但她說不出口，只得干巴巴地問“這樣真的好嗎？你不是小時候就喜歡他嗎？”

“噯，是誒?！?/p>

小時候。小時候。

是多小的時候呢？

你往記憶里回望，過去的事情卻好多都想不起來。但是卻記得精神衰弱的夜晚，凌晨三點窗外寂靜至死的街道。

然后你想起巨型海報被鋼鐵構(gòu)架分割后展現(xiàn)的被雨淋濕的宣傳圖上的人。

于是你找到了那個會場的兼職，你只想能不能看看他。

遠遠看一眼就好。

看看那個在你幼年時光里天才而孤僻的哥哥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

也許你是在自救來著。

你想找出二十來年里見過的最特別的一頁。

在卞玉闕問你是哪里人時。

裝模作樣說了些話見了幾次面，你覺得力氣好像又回來了一點。

你不是沒談過戀愛，那些感覺也并非偽裝。但每一場戀愛都讓你意識到，哪里不太對，你是有問題的。像兩個杯子，不論是重疊還是對著瓶口，都不是通的。

你想過往下墜，想染上酒癮煙癮，但從小的道德要求又把你拉了出來——不行。那不是好事，所以不可以。

那些陰暗的，無處安放被刻意忽略的情緒。也沒能轉(zhuǎn)換為自殘的地步，在卞玉闕逃走后——燃燒了起來。

啊，這個人。這個人。

想要。

你想要。

你想要他那種程度的，厭惡感，的依賴。

你想要被他需要。

可是愛這種東西。

那不是一份好的愛。

-

佳佳看著你慢慢地彎下了腰。你說我知道這幾年你們一直在拉著我，我不知道…不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覺得也沒關(guān)系。

…我不是他最好的選擇，所以我會離開他?？芍灰胂刖陀X得好想哭。

163.

晚上佳佳把你和導(dǎo)師送去了機場，她有點擔(dān)心你的狀況，但老師在也不好多說，就跟你囑咐了兩句好好吃飯別熬夜。

看著你們進了安檢口后她去停車場提車。車開出來手機有信號了就嘀嘀嘀直響，等紅綠燈時她看了眼，是小老板給她發(fā)了一溜消息。

她心情賊不好，都沒聽小老板的語音，只發(fā)了個干嘛過去。

小老板電話就撥過來了，佳佳開著外放，差點被他那邊的環(huán)境音吵死。

“我特么開車呢！你想嚇?biāo)牢野。俊?/p>

小老板啊了一聲，說你等下哦。然后好像是拿著手機出去了，一關(guān)門喧鬧聲就幾乎沒有了。

他像是喝醉了，小聲小聲地跟佳佳說“我喝醉啦，你在哪昂？”

“我剛送了朋友出去，現(xiàn)在回學(xué)校?！?/p>

小老板那邊好一陣沒聲音，佳佳以為他是真喝醉了倒了，連連問他怎么不說話？

小老板緩過來于是跟她說你來接我好不好啊。我手機拿不穩(wěn)了。

佳佳說讓你一起玩的送你。

小老板就耍賴，說你來嘛，你不來我就不回家了，我現(xiàn)在就蹲人家門口，走不動。

佳佳忍不住翻白眼，說你破事情那么多！傻狗！

佳佳也沒說答應(yīng)，她說那你就蹲著！

然后邊煩邊定位到了那個酒吧。

但當(dāng)佳佳在小老板給她發(fā)的酒吧地址門前沒找到人，反而在隔壁的隔壁清吧窗臺看見了跟二哈揮手一樣跟她打招呼的小老板時，她臉都黑了。

“玩我呢這是？”佳佳踹了小老板小腿一下。

小老板半醉著，躲閃不及嗷地一聲痛呼了出來?！拔乙詾槟悴粊砹四?。”小老板陪笑說。

“嘖，起來了?！奔鸭巡唤o他笑臉。

小老板說誒可我點了個水果塔還沒上來啊。

佳佳：？

端來水果塔的男人沒穿工作服但系了個圍裙，跟小老板很熟的樣子，說你解解酒，佳佳看那個水果塔堆了幾層高，淋了酸奶下去漂亮得像是藝術(shù)品。

小老板說謝謝哥，男人看了眼佳佳，問她要喝點什么嗎，佳佳說不用，來接這小王八的。男人聽了這話看著小老板笑出了聲，打過招呼就轉(zhuǎn)身走了，人進了里面的調(diào)酒柜臺，一個OL裝的年輕女孩在吧臺等著他說話。

小老板說那是大我兩級的師兄，帥吧。

佳佳看了眼說還行。

小老板一口水果喂在嘴里，有點郁悶地含糊質(zhì)問佳佳你怎么就兇我??？

佳佳白了他一眼，說快吃，別叨叨了。

佳佳拿著手機刷通訊軟件，看見你發(fā)消息說登機了，回了句行注意安全。小老板見她不搭理自己了，伸手到她面前用食指敲了敲桌面試圖引起她的注意力。

佳佳：嗯哼？

小老板：你是不是研三了，要開始找工作了吧？

佳佳說我不去你那。

小老板：嘖。

這事小老板問了很多次，佳佳有點不勝其擾。她琢磨著認(rèn)真跟他說一次，就收起手機二郎腿也放下了。

小老板一看她坐正了腦袋都大了，說你這樣太像我奶奶了，你就隨便坐著不行嗎？

佳佳開口，“去你那工作的事，說真的。我們那個項目里學(xué)術(shù)的內(nèi)容不多，主要就是個管理體系，那些都是臨安主導(dǎo)的，我雖然說是主創(chuàng)之一實際上說白點就是幫臨安打下手而已。況且我還跟你說過，我選這專業(yè)都是高考找的填報機構(gòu)，我本人對學(xué)醫(yī)啥興趣沒有，你挖我不如挖臨安，況且她手上現(xiàn)在還有個硬項目，她才是有想法的人，挖我干什么呢？”

小老板默了默，西柚顆粒的酸味在他口中散開，混著有點泛上來的酒味，他有點難受。

“你真不知道為什么啊？”他低低地說。

佳佳沒有說話了。

小老板的腦?；斐梢粓F，他今晚是真的喝醉了，喝了兩場，飯點的時候跟他爹去見一群叔伯，飯局散了年輕一輩又去KTV整了一桌酒。

剛撐著把那幾個送走之后，他是真的站不穩(wěn)了靠在行道樹上，還是路過上班的師兄認(rèn)他出來把他扛到自己店里的。

手機都拿不住，他還能準(zhǔn)確地在聯(lián)系人里找到佳佳的電話打過去，他都覺得自己超厲害的。

他盯著厚厚的玻璃杯，外面多彩的霓虹燈顏色折過來，對面的佳佳頭發(fā)放下來了，她特別漂亮，從外面經(jīng)過的行人都要多看她一眼。

小老板酩酊大醉，說反正你就是不想見我是不是啊。

佳佳說不是來接你了嗎。

小老板說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你知道我…

“打住?！奔鸭烟种浦顾?。

所以他們倆確實都是心知肚明的是嗎？

小老板覺得難受了，他不死心問她那你為什么還要跟我繼續(xù)聯(lián)系呢？

佳佳看著小老板醉鬼一樣，不講理又很倔，一副一定要求個答案的樣子。她也看了眼外面，霓虹燈光污染得特別晃眼。

她問你真想知道嗎？

小老板不知為什么眼眶紅了，他問她說因為我嗎？

佳佳沉默著，小老板繼續(xù)說因為我家有公司?。?/p>

他說話很囫圇，換在平常佳佳是要笑笑他的。但這個時候佳佳沒笑，她看著小老板通紅的眼睛，說是。

小老板的淚珠子一下就掉出來了。

PS:

關(guān)于前面說的自我主義，我貼一個知乎搜到的回答，比較貼近我設(shè)想的女主心態(tài):

“自我主義，顧名思義，是一種主義，更明確地說也是一種意識形態(tài)。?自我主義者否認(rèn)了一切的客觀性，或者是一切對于人類來說的客觀性，因此便否認(rèn)了人類行為的“應(yīng)該與否”，也就是否認(rèn)了“道德”。 與其說他們自私，不如說他們發(fā)現(xiàn)了人類行為運作的真正方式，并且發(fā)現(xiàn)了道德的虛無性，因此他們承認(rèn)人的一切行為都是利己的，于是便以此為認(rèn)知基礎(chǔ)誕生了他們的行為原則：利己。?

?但他們不一定是物質(zhì)上“自私的”，自我的“利己”是對自我精神的滿足，因此如果一個自我主義者有他重視的人，那么這個人就也屬于他的“利益”，他也會為這個人的利益去做出不“自私”的行為。

同時，自我主義者認(rèn)為所有人都是利己的人，而自我主義者與普通人的區(qū)別是，他們在主觀意識上也承認(rèn)了這種利己，并以其作為哲學(xué)指導(dǎo)，普通人反之。

?所以如果要和自我主義者好好相處，并且你有著與他不同的哲學(xué)立場，那合適的方法就一個詞：情感。 自我主義者否認(rèn)道德，但他不否認(rèn)作為人類本質(zhì)的情感，并且情感利益也屬于利益，自我主義者明白這一點。 不要去跟他講“理”或者“正義”，用他所接受和喜歡的的一種情感去打動他。?”

作者：Leisk

我感覺這位答主解釋的像是某類哲學(xué)定義，但目前我還沒有找到這個書。找到了我會在動態(tài)給大家分享。而女主的自我主義除了以上部分之外，還有一種非常獨立的思想，有很多人將自己的生活重心寄托在別人身上，比如女主母親心靈是寄托在女主身上的。她深感重負，因此她一直努力地不讓自己成為那樣的人。她希望自己首先是一個良好的狀態(tài)，然后錦上添花，再去愛別人。所以說她是‘自我’，的。而當(dāng)母親那里的情況更嚴(yán)峻，她覺得難以轉(zhuǎn)圜的時候，她的狀態(tài)被打破了，就出了問題。

順便叨叨一下，有在玩明日方舟的寶貝看么？老福特上有一篇關(guān)于干員斷崖的性格分析的高贊文。我在搜到了以上這個‘自我主義’的回答時第一時間想起了斷崖。他將萊恩哈特劃進自己的界限，與以上自我主義的定義給我的感覺有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