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著我。

莫斯提馬走在拉特蘭的街道，仍然是無趣的白色，并排排列毫無新意，就連設施內部也為了管理方便而神同型似，莫斯提馬恨不得立刻拋下這個陳腐的地方離開。

不過至少這里有她的飯碗，她也有公務在身，不是隨隨便便換一份工作就能解決的簡單問題。涉及到了上帝總是那樣莊嚴，好似真的有得到它的恩惠一樣；哪個上帝是為了“秩序”只把福音撒播在某一個特定地方，然后嚴加管控的？

所以她對這個地方?jīng)]什么好感，這也是自然。

不過這個地方還是能得知古神方的第一線資料，這還算有用。目前所有已知的大型城市無一幸免，就連羅德島都慘遭重創(chuàng)，人員分布不均，基本上都各回各家，有些為了避難正在流浪，剩下的或者是打算救出困在羅德島艦里的博士而行動，就包括了莫斯提馬。那些深海的家伙從哪里來，目的是什么，為什么出現(xiàn)，這都是未知數(shù)；莫斯提馬不知道，也不在乎。

上帝說是緊急事態(tài)，于是元老會的那幫老骨頭就開始動員著“修格斯”的人先把拉特蘭境內的時間管理好，再去支援其他地區(qū)，也就只有莫斯提馬這樣少數(shù)在外有差事的天使才會在這個時候跑出去一趟。畢竟誰也不想碰上外界那幫深海的瘋子；除了拉特蘭的上帝，就沒有任何東西能與外界的那些家伙抗衡了。

自己再怎么說也是修格斯的精英，那對于上帝來說自己的行蹤并不需要擔憂，凡是達到她這個水準的家伙都能一臂擋千，除非不巧遇到了些對面的頭目，那可能還難應付一些，現(xiàn)在這個階段暫時對莫斯提馬構成不了威脅。

關鍵是博士。

回“修格斯”報道的時候博士還尚未出現(xiàn)什么異態(tài)，還是那個端著咖啡一逗就臉紅的可愛家伙，怎么突然就一個人被困在羅德島艦內了？不管什么原因，她都要去問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就算來上十幾個“敲鐘人”。她都要鐵了心地打過去，至少要見到博士一面，如果自己都不能把博士救出來，那還有誰可以？

莫斯提馬想了不少答案，最終還是鎖定在那個翠綠色的身影。凱爾希，如果自己失敗，就只能把剩下的希望寄托在那個有些神經(jīng)兮兮的神秘女人身上。

不知道她在萊茵生命那邊是否安全，有時間再去考慮這個問題。現(xiàn)在的莫斯提馬舉起手中的荒時之鎖，冒出藍色的火焰，其下是運行著世界時間的鐘表，秒針在表盤上轉過一圈，碩大的輪盤架在莫斯提馬身后，隨著她自信地舉起法杖，那指針晃動了一會后便停滯在一點，不再動彈。

云淡風輕星移斗轉，在那一瞬間全數(shù)停止。飛鳥固定在空氣中展翅，落花停止在含苞待放的一瞬，連細微的灰塵也漂浮在空中靜候差遣，全世界的時間為她停止，等到施展法術后她就收起法杖，在這個靜止的世界行走。

路上盡是人間地獄，如果不是時間靜止，恐怕那地上屠殺后的血跡都能匯集成河流動，數(shù)不清有多少人體殘肢躺在地面，凡是被深海的人清理過的地區(qū)統(tǒng)統(tǒng)都是一副末世絕境，在那里沒有生命，沒有同情，只有如同海上漂浮，失去最后一塊木板的絕望，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地獄，那么這里便是永恒的詛咒，是必定的亡數(shù)，是永別的劫數(shù)。

在這無盡的深淵中，最應該做的便是盡快抽身，就像一旁那些可憐的人們一樣向自己身后的凈土逃竄，涌入拉特蘭的大門前卻被嚴詞拒絕，躲藏在邊邊角角期待著不可能存在的奇跡出現(xiàn)，然后死去。

僅有的幾個人，要不就是在瘋狂地求死，不然就是在夾縫中生存，而莫斯提馬卻在這片土地上如同游客一般行走。

她唯一犯下的錯，就是在不應該存在的地方尋找那早已消失的人影，那淺薄的牽掛反而成為了她的囚籠的鎖。

走在靜止的時間里，莫斯提馬已經(jīng)能看見眼前那巨大的龐然大物，是羅德島的方舟艦，就在她的眼前。

墮天使不應該在這里久居。

她義無反顧地走向那個船艦的內部，在入口處卻看見兩個正在打斗的人影；是陳和拉普蘭德，她們的尸體在同一個地方層層疊疊，而那些異樣的鮮血她們似乎根本沒有察覺，仍然在爭斗著，總是進攻的一方將對方斬殺，又從方舟中無神地走出，守候在門口等待下一個對方。

自己明明已經(jīng)將全泰拉的時間停止了，她們兩人卻如同永動機一般互相廝殺。莫斯提馬觀察著這永無止境的輪回，她卻無法找到那個施術者在哪里。

“您好，拉特蘭的墮天使?！?/p>

身后傳來一聲低沉的問候，莫斯提馬條件反射般抽出背后的法杖，凝聚起攻擊法術往身后的空間狂轟濫炸，由于時間停止的效果那被噴起的煙霧固定在原地，如同給舞臺布景。

那個身影自然沒有消失。他造成的效果顯然還在，不然陳和拉普蘭德早就放下手中的武器和解了。

“你是哪位？”身為“修格斯”的王牌，她不能因為這樣一個敵人而退卻，博士還在羅德島里等著她。將法杖的頂端對準那個家伙，他身上披著的黑色長衫遮起他的容貌，只能看見那露出的圓圈狀眼睛層層疊疊在他的眼瞳。

“先做個自我介紹?！彼H為紳士地鞠躬，手中拿著的不是手杖，而是一柄法杖。

“你可以叫我‘C’，也可以叫我夏洛克。”

他的眼睛是血紅色的眼白，那圈圈眼瞳里仿佛旋轉著要將莫斯提馬吸入其中。

“隸屬于，深?！苗娙恕！?/p>

莫斯提馬抓緊法杖，普通的攻擊法術對“敲鐘人”根本毫無影響，除非破除他們每一個人的能力，否則沒有任何方法對他們造成傷害。

“哦....哦。”他似乎并不急于動手，反而看著莫斯提馬上下盯了一周，揉揉自己的下巴?！澳褪悄固狁R女士吧？突然出現(xiàn)真是失禮。”

“廢話少說。你想要怎么死？”莫斯提馬久違地動了真格，她身上爆發(fā)出的氣場壓折場地，那蔚藍的眼睛側看夏洛克的眼瞳，想要看穿那偽裝下是什么心思。

“死法嗎....就目前而言沒怎么考慮，不過盡量挑一個不痛的死法比較好...”

沒想到這家伙居然真的開始思考起如何去死的問題，看樣子還挺樂在其中。他喃喃自語著莫斯提馬聽不懂的語言，留給她足夠的時間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

基本上沒怎么變化的景物，能夠在她時間停止的情況下仍然移動的夏洛克，以及永遠互相廝殺的陳和拉普蘭德，也沒有受到自己能力的影響，這是什么原因？

“嗯...看上去您正在為我的能力而感到困擾，那么秉著紳士風度就告訴您好了?！?/p>

他托一托頭頂?shù)拿弊?，血紅的眼睛眨了一下。

“我的能力很簡單，就像是循環(huán)往復地播放同一部電影，在某個特定的地方倒帶回去繼續(xù)放映，您可以管它叫‘放映’?！?/p>

原來如此，看來陳和拉普蘭德之所以能在時間靜止的世界仍然繼續(xù)循環(huán)，是因為她們受到的影響與時間無關，而是無視時間的“放映”。只要一旦開始放映就不會停下，只要結束就會回到開頭。

“真是折磨人的能力...旁觀者清，當局者迷?！?/p>

“當然，我的能力只要我想，就可以收回。至于剩下的破解方法，就是當我的‘影片’出現(xiàn)‘觀看者’的時候，自然就會停止循環(huán)，繼續(xù)往下放映?！?/p>

觀測不介入。只要有不在循環(huán)中的第三者出現(xiàn)在那兩人的視野，通過將旁觀者視野里的成像中與循環(huán)著的人眼中的“不同”展示在她們面前，就能阻止循環(huán)進行。

“您不覺得這樣循環(huán)往復播放最佳橋段的劇本格外吸引人嗎？莫斯提馬女士？”他展開手臂指向那羅德島前方正在發(fā)生的一幕循環(huán)，扯著僵硬而邪魅的笑。

“我們沒什么可聊的?！蹦固狁R對準夏洛克，從法杖中毫不留情地釋放白色的法術光球，砸向夏洛克，“只要把你給殺了就會解除了吧。”

“您可能忽略了什么?！毕穆蹇嗽谀菍ｉT針對深海生物的法術下不僅毫不驚慌，甚至在臨終的最后仍然站著，不躲不閃?！熬退恪破恕懒?，只要沒有觀眾，‘影片’仍然是放著的。”

巨大的轟響從地面爆發(fā)，被震起無數(shù)的碎石沒有破裂，而是停止在空中；夏洛克迎著莫斯提馬的面移動，而她的目光始終緊鎖在他的身上，用自己近乎無限的體力創(chuàng)造出攻擊法術，然后讓那些飛去的能量體的時間解除停止，向著那個高禮帽飛去。

“您的法術真是令人驚嘆——居然能如此精準地操縱某個物體的時間?！彼偸窃谧约貉矍疤鴣硖?，時不時扔來幾個能量波，不過對莫斯提馬來說，完全就是小菜一碟。

拼法術他絕對攻擊不過自己。莫斯提馬一邊接下他發(fā)來的干擾，對著眼前的夏洛克狂轟濫炸。那為什么他還要在這里硬碰硬？

閃轉騰挪間，他的距離仍然沒有縮短，而莫斯提馬的法術正不斷地為他制造固定的煙霧藏身，幸好他似乎無意將自己藏入煙霧，而是尋找著機會靠近自己。瞥到了一旁的陳和拉普蘭德，拉普蘭德正在把陳的尸體往下踢落，看來新的循環(huán)開始了。

一個分心，這個家伙就靠近了自己身前。莫斯提馬扭過身子從腰間抓出下法杖，對著夏洛克的頭顱便是一記天使專用法術，這是目前已知絕對克制他們的法術，但是他仍然在向自己沖來，然后正面接上。

他殘破的身體搖搖晃晃，最后倒在地上，面目全非。

莫斯提馬上前看了看，順便又進行了幾次攻擊，確保他徹底斷氣；回頭向著羅德島進發(fā)，卻看見拉普蘭德還延續(xù)著上次的動作，將沾著血的尸體往樓下踢。

而陳的尸體掉落在地下厚厚壘起的尸堆，簡直是惡魔一般的景象。

但是莫斯提馬不管這些，她只要救出博士就好；真正困擾她的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僅與羅德島越走越遠，最后甚至每往前行走一步，就會回到自己的起點。

怎么回事？

等到她又一次看見夏洛克生龍活虎地站在自己面前鞠了一躬，連剛才的戰(zhàn)場都被打掃完畢，莫斯提馬才醒悟過來。

她早就中招了。

“嗯...想必您就是莫斯提馬女士吧？”他又一次扶了扶頭上的高禮帽，“看您的表情，大概已經(jīng)領教過一次我的能力了？”

那個惡心的笑容就如同發(fā)霉的蛋糕，莫斯提馬不想再看見一次?！昂芎煤芎??！?/p>

“不過您真是跟我十分有緣呢?！彼刈拢姥矍暗哪固狁R不會再次攻擊他。她是聰明人，現(xiàn)在的情況下她當然知道即便是殺了夏洛克也無濟于事。

“一般來說，我的‘演員’們都會失去上一次輪回的記憶，但是由于您的時間停止，導致您本人的記憶保留了下來...看來就連狀態(tài)都可以‘停止’，您的能力說不定不只是時間這么簡單。”

莫斯提馬沒有說話，仍然在死死盯住他不放，希望能找出些漏洞來。

“好了。既然您清楚我的能力，那么請自行判斷吧?！笨粗谠兀瑥难g掏出一本黑色的書籍開始翻閱，莫斯提馬卻毫不在意這樣的屈辱。

她看著羅德島階梯那里的循環(huán)，總覺得有什么不對。

姑且試一下吧...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她又走向夏洛克。那家伙還在看書，根本不把她放在眼中。

然后抬頭。剛剛拉普蘭德還在釋放狼魂，現(xiàn)在仍然在釋放著狼魂。

莫斯提馬拄著下巴思考一會，隨后用她慣用的笑容掛上臉頰。

“博士...”她喃喃自語。

“以后多有不便，如果我運氣不好，要好好照顧我哦?！?/p>

她舉起法杖，頂上是淡藍色的光芒；這次是爆炸效果的法術，夏洛克見她舉起法杖，便壓著嗓子提醒。“這種法術對我們無效哦?！?/p>

“我知道?！彼龑⒎ㄕ鹊罐D，對準自己的臉側。

“但是對我自己有效?！?/p>

轟隆一聲巨響，那光球積攢著能量便在莫斯提馬精妙的控制下在極近的距離爆炸開來；翻騰而來的灼浪沒多久就被靜止，包含著煙霧停頓在那個地方。

夏洛克對莫斯提馬的舉動有些驚詫；隨后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開始站起身，有些驚慌失措地跑向了莫斯提馬所在的方向。

不過從煙霧中走出的莫斯提馬雖然有些搖搖晃晃，但好歹沒有傷口。

只是她那蔚藍色的眼睛里，那原本璀璨的藍色變成了透明的全白，耳朵中流著鮮血，大概聽力也不行了。

雖然夏洛克向前奔去，想要觸碰到莫斯提馬的身體，但是不知是運氣使然還是莫斯提馬算準了他的動作，一個轉身加上法術躲過，自己則被余波推倒在地，重重砸在地面。

腦袋中眩暈著，甚至可能有些震顫；這黑暗的世界她還不太適應，只是用手摸著自己的下方，察覺到地面的感覺安心下來。

今后可能看不了花了，也賞不了景。有些可惜，不過如果能把博士救出，那今后就讓他賠罪吧。

要他以后帶著我，一刻不停地讓我感受世界的溫暖，這樣也不錯。

“你這家伙...”夏洛克雖然喊得大聲，但是聲音穿不進莫斯提馬的耳朵。“修格斯的混賬！”

不過這個聲音，莫斯提馬也聽不到。

夏洛克的身體已經(jīng)在漸漸消失；他自己設定的法則，他自己也是無法違抗的。

想要破除他的輪回，如果不是莫斯提馬有時間停止的能力保留了上一輪回的記憶，以及發(fā)現(xiàn)自己如果不看著拉普蘭德的輪回她們就不會動作，恐怕真的要栽在這里。

還好只是瞎了和聾了。

“放映”，是需要“放映機”才能做到的。劇中的“演員”唯有依托著“放映機”才能存活，也就是說，唯有觀測到輪回才能讓輪回繼續(xù)。而這個家伙將自己也置于輪回當中，其實是強迫之舉；他的劇本必須要有至少兩人才能參與，且輪回與輪回之間不能重疊人員，也就是為什么如果有第三者出現(xiàn)在輪回中就會打破循環(huán)。如果他本人也是“演員”，那么只要“放映機”無法播放，無法觀測到，那就不會產(chǎn)生輪回，而輪回中的人自然會消失，只留下老舊的破損的放映機在原地佇立。

莫斯提馬倒在地上，她知道要保持著一定距離，所以不斷地施放法術逃脫。夏洛克不能被殺死，這是劇本的末尾，如果自己不小心殺了他就會開啟下一個輪回；她只能借著翻起的云霧將自己的身體推向更遠處，爆炸的余威整傷她的皮膚，肌肉組織和神經(jīng)在蜂鳴，但是她必須這么做才有機會。

“你個該死的墮天使！”他沒想到居然在這種地方翻車。

只要是觸碰到也好，或者被她殺死，哪種都可以...

他離她的距離越來越近；跑到一半夏洛克的腿就被絆倒在地，如同變戲法一樣消失；沒有被觀測的身體開始消失，必須讓第三者觀測到他；可是旁邊進行的輪回不能使用，在時間停止的世界沒有第三個觀測者，唯一能確定他存在的就是眼前的莫斯提馬，她卻故意把自己的五感崩潰，他現(xiàn)在孤立無援。

即便是抓地前行，也要至少碰到她一下，讓她感知到...

越來越近，就差一點那柴瘦的手指就要碰上莫斯提馬的身體...

莫斯提馬倒在地上，她的手臂似乎斷了，無法再發(fā)動法術；靜靜地躺著等待命運的審判。

夏洛克徹底消失，隨著他消失的也有拉普蘭德和陳。她們的循環(huán)也被破解，然后逐漸在時間停止的世界中消失。

現(xiàn)在只有莫斯提馬了。

躺在地上的她知道，身上的傷害只要解除自己的法術就會讓自己死亡。所以她躺在這個無人知曉的世界中等待，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宛若地獄，什么也無法感受，什么也無法言說。

還說要救博士呢。她有些自嘲地笑起來。“把自己給搭進去了啊...”

那我就等著吧。什么時候出現(xiàn)那小小的奇跡，也許你會發(fā)現(xiàn)在這個時間靜止的世界，有一個墮天使在等待著你的到來。

她閉上什么也看不見的眼睛，陷入昏厥的沉睡。

“報告情況?！薷袼埂木⒁幻壳安恢?，同時消失的還有‘c’。不過根據(jù)他發(fā)來的情報，似乎已經(jīng)把那個精英控制住了，不可能再出現(xiàn)。”

在深海的宮殿，蛇對著幽靈鯊和她身邊的男人說話。

“那個精英叫什么？”男人有著異色的眼睛，極為平靜地問。

“我找找...好像叫莫斯提馬?！?/p>

男人的眼神中沒有觸動。

“確保她不會被救出來?！?/p>

沒人會去救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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