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將至 第六十七幕 黑天鵝起舞

火紅的夕陽,映照著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在即將日落的橙紅色世界里,吳曄乘坐公交車來到了位于新區(qū)北部的人民廣場,這里已經(jīng)算是新區(qū)的邊緣地區(qū)了,但是也有著幾座入眼的高樓大廈。
她身上的那件墨綠色的的確良風衣并不適合她,反而有一種貼在皮膚上的感覺。
抬頭望了一眼廣場中央的雕像,踏入人民廣場。
這里的空氣十分沉悶,符文之力在這里狂虐而暴亂,滅生咒已經(jīng)將這里變成了一個隱蔽的空間,那些走在路上的人們,如果不細心觀察的話,根本就不會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死”了,就如同一個個提線木偶,成為任人擺布的使徒。
雖然人民廣場到處是這種使徒,但是仍然不具備威脅性,倒是廣場后面的一座廢棄工廠有些惹人注意,吳曄對死靈奧術師的伎倆實在是在熟悉不過了——或者說對李曉鳳這個人再熟悉不過了,她一定會選擇盤踞在那里。
也顧不得擔心因為踩踏花草被罰款了,穿過被綠色草坪覆蓋的中庭后,她走到廢棄工廠的大門前,用符文之力打開被鎖鏈綁住的鐵門,來到四處布滿水洼的泥濘土地上。
玻璃破碎不堪的職工宿舍被夕陽染成一片赤紅色,而冶煉區(qū),包裝區(qū)的廢棄機器則是被陰暗的猩紅包被,無論是地板、墻壁、或是用來攀爬的腳手架,都像是存在于太陽中的紅色。
稍作思考后,吳曄轉身決定變更目的地的。
目標不是機床廠,而是中央的冶煉區(qū),這個工廠的占地面積足足有四個足球場的大小,冶煉廠位于正中央,視野開闊,同時也便與防守。
“吳曄——”
一個就女性而言也十分陰郁的聲音在無人的空間下響起。
吳曄沒有對聲音回答,而是無言的抬起頭,猶如劃出緩緩斜線通往腳手架上方的平臺,那里站著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女性。
“真沒想到,第一個發(fā)現(xiàn)這里結界并且來到這里的人,是你,偏偏不是別人,是你——難道我們的命運在畢業(yè)的那一天,就已經(jīng)決定好了么?”
死靈奧術師李曉鳳,已經(jīng)站在了自己的舞臺上,猶如天女散花一般,即將在血紅的夕陽中起舞。
而前代行者吳曄,也在命運的安排下站到了李曉鳳的眼前,就好像是前來挑戰(zhàn)巨龍的騎士。
“命運是么,我也沒想到,到頭來我們都必須要面對必須要面對的東西,永遠無法逃避。吳曄,你知道但丁嗎?”
“但?。堪⒗w利·但丁么?怎么可能不知道?!?/span>
“但丁的代表作品《神曲》里面有一句話:聽說一個靈魂,在生命的盡頭才知道懺悔,應當逗留在山門外,不許升到這里,直到時間流過和他的生命相等,除非有慈悲的祈禱來幫助他。假使著種話是真的,那么這個靈魂怎樣會立即到這里來?”
黑色大衣的死靈奧術師看著下方的吳曄,緩緩開口,他們雙方都始終在壓抑著自己的情感。
“你想說的是煉獄么?”
“人類本來就活在煉獄中。因為怯懦,所以逃避生命,以不抵抗在最黑暗的沉淪中生出驕傲,因為驕傲,所以不選擇生,所以拒斥粗鄙的樂觀主義?!?/span>
待李曉鳳說完話,吳曄已經(jīng)準備好了戰(zhàn)斗,無需多言,無需煽情。奧術師本來就是這種東西,沒有感情,一切以利益為重。哪怕是曾經(jīng)很要好的朋友,在絕對的意志力前,都是浮云。
“最后一個問題?!?/span>
“說!”
“盤古……是你的目的么?”
“那又如何?無限的符文之力——盤古之力。我創(chuàng)造這個空間,是為了將人類的痛苦抹殺,讓他們沒有痛苦的死去,唯有這樣……唯有這樣,世界便會迎來真正的幸福,沒有盤古的力量,是無法達到這一點的。”
“所以你們死靈協(xié)會就進行了國土煉成陣?在六座城市進行流血獻祭,利用火車軌道進行奧術陣的繪制……讓這個世界變得單調真的如你說的這么美好么?李曉鳳……正義與邪惡并不是因為敵我而區(qū)分的,是因為它包含最多的事物屬性。所以萬物都變成一種屬性的話,人類豈不是很孤獨?你只不過是痛恨自己身在這樣的一個時代,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收集和整理,希望借助不可能的奇跡完成自己的夙愿——但是,盤古已經(jīng)不在了,早在1940年的盤古之戰(zhàn)中,盤古就已經(jīng)被殺死了。”
“不——盤古沒有死,人是不可能殺死神的。這個世界上,只有人類才會死:為愛而死,也就是家庭、戀人、母性、父性、養(yǎng)育;為憎恨死,也就是家庭、戀人、朋友、前輩、他人——他人即是地獄,世界上的人每一個都有罪,他們在死后,罪孽也無法消失,所以只有一開始的幸?!?/span>
“孫夏嵐……在哪里?”李曉鳳的話被打斷。
“孫夏嵐是我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她證明了人類一切的痛苦都源自于時代——孫夏嵐,幼小的時候遭遇的那些東西,按下暴虐,那些狂亂,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么?唐崢、錢萬林、孫夏嵐、胡伊,他們都是這個詛咒時代具現(xiàn)化的產(chǎn)物——我的命題是正確的?!?/span>
“既然你這么說了,也就是說孫夏嵐還平安無事對吧——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打算問你一下,你打算把她交出來嗎?”
“在另外兩座城市的流血完成之前,她是我的談判籌碼,不僅僅是她,這個滅生咒范圍內的所有人都是我的籌碼。”
“也就是說——我們之間只有戰(zhàn)斗這種可能性了是么?”
對方?jīng)]有回答,只是一步一步走向腳手架。
“盤古馬上就會降臨在這個世界上,很快我的愿望就會實現(xiàn),所有人都會得到救贖——吳曄,我的摯友,我的敵人——”
工廠內的空氣越來越充斥著火藥味,空氣在一瞬間被凝固了,符文之力的躁動給人以扭曲、危險的壓迫感。
在那之中,她遠遠地看著以前的同學。
填補了長期分離之后的感情交流,也已經(jīng)到此為止了。
為了將彼此的存在從世界上抹殺,兩個人開始詠唱。符文之力在手中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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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曉鳳伸出右手。
緩緩地,將左手舉到與右肩同高的位置,其手掌無力的張開,姿勢就現(xiàn)在召喚遠方的某個人一樣。她舉著一只手和對手對峙著,這就是死靈奧術師李曉鳳最巔峰的戰(zhàn)斗姿態(tài),對付孫夏嵐和胡伊,只不過是在過家家。
李曉鳳的奧術師評級是S+,這個評級的奧術師在全世界只有百分之零點幾左右的人;而吳曄呢,雖然現(xiàn)在的評級是B+,但是卻是因為很長時間沒有在盤古議會進行回報的緣故,其原本的實力也有A級奧術師的水準。
面對敵人,吳曄則是抬頭看著對手。
吳曄——符文之力水、使徒。
李曉鳳——符文之力死靈。
“使徒奧術么?你的使徒是什么?虎?獅?還是狼?或者其他的東西?”
“在大學的時候,我有個喜歡收集玩偶的習慣你還記得嗎?”吳曄笑了笑,打開從一開始就讓李曉鳳感到懷疑的手提包。
一瞬間,洪水席卷了整個工廠,明明是陸地上,但卻好像猶如被驚濤駭浪席卷的孤島——從那個提包中,一個巨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身前——那是一個有著羊角、馬蹄、龍頭、虎爪的生物,從它的身上,仿佛可以看到萬千世界的流動。
“炎帝之妻,赤水之子,聽沃生炎居,炎居生節(jié)并,節(jié)并生戲器,戲器生祝融,祝融降處于江水,生共工。昔者共工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絕。天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朝陽之谷,神曰天吳,是為水伯。”
隨著吳曄緩緩詠唱,李曉鳳認出了吳曄的使徒,那是從加入盤古議會以來她一直隱藏的制勝法寶,身為代行者的吳曄從來沒有正面和任何奧術師進行過奧術決斗,這也是她被屢次降級原因的其中之一。
“水神共工——”
“沒錯,這就是我的使徒——雖然只是隨意雕琢的玩偶,但是只要灌注使徒的符文之力,同樣會具備本尊百分之九十九的力量。”
“哼——你的謀略看來沒有下降。吳曄,還記得象棋么?以前我們總是和局,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我已經(jīng)……將軍了——”
李曉鳳在身邊施展結界,以避開洪水的侵襲,同時施展力量,詠唱、釋放奧術。
“梵音閻魔,義翻為平等王,此司典生死罪福之業(yè),主守地獄八熱、八寒以及眷屬諸小獄等,役使鬼卒于五趣中,追報罪人,捶拷治罰,決斷善惡,更無休息,其名曰——十殿閻羅!第一殿,秦廣王蔣;第二殿,楚江王歷;第三殿,宋帝王余;第四殿,杵官王呂;第五殿,閻羅王包;第六殿,卞城王畢;第七殿,泰山王董;第八殿,都市王黃;第九殿,平等王陸;第十殿,轉輪王薛,人死五七則見閻羅,豈非文正為此官耶。”
“這是——”
李曉鳳所施展的奧術,乃死靈奧術中的S級禁術——十殿閻羅!在自身周圍生成結界,成立一個以自身為中心,在立體的空間范圍內的防御性結界,從內到外一共十層防護,只要接觸到這個東西的生物,就會在一瞬間被奪走生命。
……一般情況下,結界這種東西只是用來保護不會移動的東西,比如說吳曄的爛尾樓根據(jù)地,或者位于大全營警察局的代行者分部。但是李曉鳳的“十殿閻羅”卻脫離了這種束縛,讓奧術師本人就可以隨著自己的移動讓結界發(fā)生變化。
也就是說,在近戰(zhàn)的情況下,李曉鳳可以說是無敵的,也難怪孫夏嵐會被抓。但是反過來說的話,這也是李曉鳳的弱點所在。雖然說在大學的時候,三個好朋友李佳琪、吳曄、李曉鳳三個人的符文之力屬性不同,吳曄沒有學到李佳琪酷愛的土元素爆破類通常奧術,也沒有學到李曉鳳喜愛的防御類奧術,但是換而言之對方也一樣。
只是專心與研究一種東西的人,總歸有破綻,總歸有克制的辦法。
所以李曉鳳想要除掉吳曄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近身格斗。
李曉鳳是從進入死靈協(xié)會以來,游走于世界上各個充滿殺戮的地方,想要去拯救人類,經(jīng)歷過所有的鮮血,假如光以身體來格斗,恐怕盤古議會內沒有一名代行者可以與之匹敵。
“末日冰封!”
總之,在對手行動前,先來一個下馬威,吳曄使用奧術,巨大的冰柱從天而降,妄圖束縛李曉鳳的行動,但是——
冰柱在抵達結界的一瞬間消失了——
——難道說,十殿閻羅就連奧術也能夠抵擋么……
吳曄觀察著包圍李曉鳳的十個螺旋狀圓環(huán)……不,應該是九個,剛剛自己發(fā)動奧術的時候,十個圓環(huán)已經(jīng)變成了九個。但是即使知道了這一點,她的身體也沒有那個時間來迅速反應,因為對方的破綻是在不經(jīng)意之間發(fā)現(xiàn)的,而自己的破綻,對方已經(jīng)觀察很久了——
“音步——殺!”
李曉鳳簡短的喝到。
他將張開的手掌一下子合并了起來,緊接著,如同利箭一般沖刺,那雙手就仿佛要捏碎什么東西似的,在眨眼間就突進到了吳曄身邊。金剛八式——重錘一擊,被這種純粹的物理性攻擊命中,吳曄整個人被擊飛了出去。
“噗——可惡,中招了,肋骨斷了幾根……”
吳曄緩緩起身,一邊吞咽嘴里面流出來的鮮血,確認自己身體的損傷狀況,自己沒有孫夏嵐那種復雜的靈體治療奧術知識,因此只能簡單的處理一下傷口,但是內部的損傷,已經(jīng)不用多說了。
“共工——冰錐!”
那么既然是這樣,直接刻意避開使徒,采用直接擊斃使徒奧術師的方法,自己也不得手下留情——突然間,身軀巨大的共工動了起來,千萬根冰錐出現(xiàn)在洪水與空氣中,朝著李曉鳳射去,隨后,共工舉起自己的武器——一把長刀,朝著死靈奧術師劈了過去。
“什么?”
李曉鳳露出一絲驚訝快速回身,然后好不停頓的采取回避動作,緊接著,她再次展開手臂,將身上的一枚圓環(huán)發(fā)射出去,與冰錐交匯的剎那,空間內產(chǎn)生一陣巨大的轟響。吳曄看到了李曉鳳的十殿閻羅正在逐漸崩潰。
但是——
“束尸!”
“噬靈!”
“時御!”
頓時間,共工的行進動作變得遲鈍了下來,在時御術的作用下,任何具有自然現(xiàn)象的物體都會被束縛;束尸咒,將活死人組建成巨型人偶;死靈虹吸,將非生命的物體轉化為符文之力。
同一時間,三種奧術。
只見一個與共工同等身軀大小的人偶出現(xiàn)在時御術的范圍內部,緊接著,人偶用那如同腐爛肉塊縫合起來的大嘴將其一口咬碎——水神共工,就這么被擊潰了——
“水神共工,雖然擁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相似度,但畢竟不是神,只是偽造的東西……你在卡米洛特的畢業(yè)論文上說過,奧術師本人在十分強大的同時,也需要強大的使徒。的確,對于一名使徒奧術師來說,在其使徒被擊潰的時候,就證明他已經(jīng)輸了?!?/span>
“我不會在我的畢業(yè)論文上面修改半個字,現(xiàn)在也是一樣的,但是不同的是,這個東西——已經(jīng)沒有任何的意義了——使徒也好,奧術也罷,終究是人類制造的東西——水花!”
水柱從四面八十襲來,李曉鳳的反應很快,立馬離開吳曄的身前采取防御姿態(tài),與之相對的,吳曄也借機逃到肆虐的洪水之中,現(xiàn)在的她在沒有使徒的幫助下,十分的虛弱。
李曉鳳早就察覺到了這一點,死靈之力彈開了肆虐的水花,在她和吳曄之間形成一條短暫的水簾洞。
“時御!”
再次受到攻擊,吳曄晃過神的時候,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被洞穿,那是一只黑色的巨手,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潛伏在吳曄的周圍,束尸咒形成的活死人傀儡等候多時,終于等到了兔子撞上樹樁的時候。時御術,在李曉鳳的手中已經(jīng)成為了致命一擊的殺手锏。
“嘁……還有這么一手啊……”
從剛才水神共工被擊潰的那一刻開始,那個活死人傀儡就已經(jīng)消失在了視野里面,雖然吳曄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但是也沒有預料到對方居然會這么快的采取措施。
“吳曄,你很聰明,你在大學的時候就已經(jīng)將你的聰明才智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但是你忘了一點,渾身充滿光輝的人,是永遠不會注意身邊一草一木的。”
“你這……是在諷刺我么?”
望著自己身上鮮血直流的孔洞,吳曄幾乎已經(jīng)疼痛的發(fā)不出聲音,憑借著最后的意志力,她對李曉鳳這個曾經(jīng)是朋友,現(xiàn)在是敵人的人發(fā)問。
“誰知道呢?吳曄,我不會讓你這么簡單的死去,我會讓你,還有李佳琪,看看我所塑造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完美,怎樣的幸?!铱墒撬漓`奧術師,控制將死之人的生命,這種簡單的事情還是可以輕易做到的——”
“真倒霉……忙沒有幫上,自己倒是先被交代了?!?/span>
吳曄的潛意識正在大腦皮層逐漸消失,李曉鳳用某種奧術將其身體進入深度睡眠的狀態(tài)。之后,那一具活死人傀儡將她的身體搬運到腳手架后方的某個房間中——
“李曉鳳大人……根據(jù)密探傳來的消息,長沙和成都已經(jīng)準備就緒,煉成陣終于完成了。石家莊、銀川、煙臺那邊的人也已經(jīng)準備就緒,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盤古議會有可能直接和我們開戰(zhàn)。但是總司那邊好像不太看好您,說是如果計劃失敗,西伯利亞方面就會展開對印尼和東北平原展開作戰(zhàn)?!?/span>
黑暗中,另一個死靈奧術師出現(xiàn),他拿著一部手機,好像和電話另一頭的人說著什么。
“不管是盤古議會還是總司,讓他們放馬過來吧趙一楠,人類的劣根性,就由我李曉鳳,將其一網(wǎng)打盡,在這個沒有愛的世界上,用盤古的力量,塑造一個幸福的世界。”
符文之力在空氣中暴虐而狂亂著,人類史上最大的奧術儀式,終于要開始了。李曉鳳懷抱著自己的理想,終于在這一天要將其付諸實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