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桃】你是我的目光所及

從那以后,我不止一次的想和他搭上話。
一首詩隨著風的一聲輕響從窗邊飛到我的桌前。我看癡了。
“不好意思,這個是我的?!弊粤曊n上他壓低的聲音在我左邊響起,我扭頭把寫著雋秀字跡的白紙遞出。旁邊的人臉在逆光下有些模糊不清,吹亂的頭發(fā),飄揚著的窗簾。哎?這個人叫什么來著?
咔啪……
他轉頭,我沒能及時搭上話,和他斷了磁場的聯(lián)系。
這么好看的字我還是頭一次見到。
我被吸引了。
他每天都一聲不響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托著臉頰,目光游離在我們之外。不說話,無動作,老師仿佛也注意不到他,無論他睡覺還是發(fā)呆。誰都邁不進他的世界嗎?
我想試試。
我開始在他身邊晃來晃去,幫他遞交作業(yè),幫他領成績單,給他買礦泉水。但是他除了說謝謝和不用之外,沒再多給我一個字。
好想再讀讀他的詩。
我托著臉看托著臉的他。我的記性不好,還有閱讀障礙,但神奇的是他的文字卻不像書中文章那樣的顛三倒四。那張落在我課桌上的白紙似乎帶著色彩,像一幅畫。這種模模糊糊的感覺無時無刻的勾著我的好奇?!耙坏啦屎鐑蓚€人嗎?”詩中的最后一句,我輕喃出聲。字如其人,和他一樣的神秘。
“廖俊濤,你在看什么呢?窗戶上有黑板嗎!”
我被講臺上暴躁的老師嚇的一下頭發(fā)豎立,趕忙抱臂坐好,班上一陣哄笑。我紅著臉垂目瞥他,發(fā)現(xiàn)這個人正拿著筆端正的坐在課本前,一副好學生的架勢……
窗戶上當然沒有黑板,我是在看他,所以他到底在看什么呢?
每到放學,他總是快速的背起書包站起來就走。這一次我同樣快速的背上書包,跟在他身后,心臟突突直跳。
他健步如飛,我小心翼翼的在他身后東躲西藏。慢慢的我們來到了一個小巷子,天色漸暗,霓虹燈亮起。一些穿著怪異的年輕人邁著螃蟹般的步伐開始出現(xiàn)在我身邊,他們散發(fā)的氣場和盯著我古怪的眼神讓我開始心虛起來。
我往前看,他在轉角處拐了彎。我忙跟上去,一晃,竟沒了人影。
我沉下心來仔細找,窄巷兩邊的燈光閃的我眼睛發(fā)昏,我以前怎么從來都沒發(fā)現(xiàn)學校附近還有這種地方?
“你在干什么?”
我抱著電線桿的身體被嚇的彈起,旁邊是一個身材清瘦長相帥氣的陌生人。他雙手插在校服褲兜里,手臂上掛著校服上衣。“哦不好意思認錯人了,我還以為是毛不易呢。”他嗤笑一聲轉身就走。
這是我們隔壁高中的校服。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拉住了那人的胳膊。
沒有我個子高,我低頭看見了他的頭頂,黑劉海下,一雙漂亮的眼睛瞬間剜向我,“你干什么?”
“你認識毛不易?”我問。
“關你什么事,神經病啊?!彼恼f,一下甩落我拉著他的手,走了。
我脫下自己的校服,跟在他身后,他知道我在跟著他,但卻懶得理我。
我倆走進一間酒吧,我本來還有些猶豫,但是這里的環(huán)境卻和我想象的不一樣。光線并不昏暗,人也并不吵鬧。那人不見了蹤跡,臺上有個人抱著吉他在唱歌,是毛不易。
我見到他,心里平靜下來,走到吧臺前。
“想喝點什么?”
“呃……?!D?。”
我明顯看到拿著酒杯的人愣了一下,他說:“果汁可以嗎?”
我尷尬的哈哈一笑連忙點頭。
我坐上凳子靜靜地看,毛不易把那一首我心心念念的詩唱了出來。
歌曲結束,臺下有人喊他的名字,原來這就是他每天看著的世界,和學校完全不同的世界。頭頂?shù)臒艄庥吃诰票凶屓嘶腥羰峙鯇毑?,?yōu)雅泛著紅光的吧臺和五彩斑斕神秘而又內斂的酒瓶像極了他詩里的畫,現(xiàn)在應該說是歌詞吧。
毛不易拿著吉他走了下去,我有點慌張,不知道自己到底希不希望被他發(fā)現(xiàn)。但那一首歌真的是這個身穿衛(wèi)衣的少年唱出來的嗎?我才發(fā)現(xiàn)他也把校服脫了。
我悄悄走過去,他正和我剛才遇到的人講話。毛不易一聲不吭目光低垂,我慢慢靠近但什么都聽不到。突然那人拉著毛不易的手就往外跑,我飛快跟上去,本能的。
熟悉的小巷,我蹲在一個垃圾桶后面。毛不易一直低著頭。
他們兩個好像起了爭執(zhí),不一會從四面八方冒出了一群得得瑟瑟的社會小青年,他們每一個都邁著滑稽的螃蟹步,每一個好像都感覺自己很威武。
我依然什么都聽不到,但是不知為什么,拉著毛不易的那個人突然給了毛不易一巴掌,我騰的一下從垃圾桶后站起來。社會小青年數(shù)量太多,離的這么遠我居然還不爭氣的軟了腿。毛不易依舊那樣站著,平靜極了,好像只有舞臺上的他才是活著的。
一個鐵棍從毛不易頭頂劈下,我的脊柱好像被撕裂了一樣。
撲通——
我直直壓著毛不易倒了下去。
“廖俊濤?”
我聽著他的驚異咧嘴笑,“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我說了我跟毛不易沒有關系!”那人大吼一聲,看著我的眼神中滿是驚恐,他跑了,連滾帶爬的。那一群人跟著他,瞬間消失。
我倆就這樣躺在地上,路人司空見慣,沒人管我們。
“薛之謙……”毛不易在我身下低吼著,這三個字仿佛魚刺卡在了他的嗓子眼,很痛苦的樣子。因為他清透唱歌的聲音現(xiàn)在啞極了,因為他被打的時候沒哭,我被打的時候沒哭,現(xiàn)在他哭了。
我們倆的話漸漸多起來,他告訴我薛之謙是他的學長,教會了他吉他,教會了他唱歌,教會了他喜歡。
我聽著心里很難受啊。
他說,學長他啊因為家里欠了很多錢,每天都會被追債,那些人找不到他就會來找我,找我比找他有用,我會在酒吧唱歌,會給他們錢。但是學長他早就和我沒關系了,我自愿這么做的。
所以他就打了你為了告訴那些人你倆沒關系?我問。
不知道,也許吧,但是你當時到底是怎么想的?替我……挨那一下……
我想和你做朋友啊。我笑。
傻不傻啊你,俊濤。
管他的,帥就行了。
暑假,我和他進到一家冰淇凌店,我看著他笑,一人一個甜筒,在炎炎烈日下美著。
他教會了我吉他,教會了我唱歌,讓我有了喜歡。
我現(xiàn)在心里不難受了,反正我是毛不易的朋友了,我會看著他,照顧他?,F(xiàn)在會,以后永遠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