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Ⅱ篇第十七章.

夜的晚風(fēng)將涼意潑灑在白日里被陽光邂逅的大地上，隨著夕陽西下，漫天霞光用火紅渲染著這片忙碌的城鎮(zhèn)。

入夜不出海，這是這座鎮(zhèn)子自古以來的規(guī)定，說是遙遠(yuǎn)海域的“海妖龍”會用迷惑的歌聲將水手們吸引，主動跳入海中溺斃。

不論傳說是否真假，獸人們都不希望自己的家人們在消失在看不見的地方，所以，每周都會有幾個夜晚，獸人們會將燭火放進(jìn)一種海生植物曬干后制成的浮標(biāo)上，讓它隨著海洋飄向遠(yuǎn)方，當(dāng)晚霞的光彩消失后，在海與天相接的地方，便能看見一道海上的由點(diǎn)點(diǎn)燭火形成的金色河流。

伴著海鳥與浪花的聲音，眼前的美景足以讓任何初次見此的人們駐足觀望。

而白沃便是其中之一。

他躲在港口一處小漁屋的后面，手撐在木制籬笆上，微微挺胸深吸了一口海鹽味的空氣，望著遠(yuǎn)方海上的星點(diǎn)，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是在想家？還是在想某個人？

有海水越過了籬笆沖在了他的腳上，同樣也掩蓋了某些在他身后的沉悶?zāi)_步聲。

一只長著黑色龍角的大腦袋落在了肩膀上，龍爪從背后抱住了他，習(xí)慣性的在頸間輕嗅起來。

白沃似是回應(yīng)的用臉頰蹭了蹭那一對大角，惹得角的主人貼得更近了些，身后熾熱切堅硬的胸膛，完完全全將海邊晚風(fēng)的涼意驅(qū)散。

【不是說，想讓我陪你逛逛的么？怎么卻又想來這處人少的地方？】

龍垣的聲音繾綣又鄭重，尾音中的疑惑將白沃的思緒從自己的世界抽離開來。

不由得說，龍垣的聲音很好聽。

白沃這樣想著，看著前方平靜的海面，同樣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自從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以后，就沒有機(jī)會再像從前那樣，吃完晚飯后，在別墅群的小花園里散步，又或者是去常去的那一家茶飲店，一人點(diǎn)一杯喝的，然后窩在角落里，一起看幕布上放著的電影?！?/p>

白沃的聲音有一絲淡淡的憂傷，察覺到如此的龍垣也不由得垂眸，但他能做的，只有將面前的人抱得更近一些。

“我記得你最經(jīng)常點(diǎn)的是純咖啡，那味道，說實(shí)話，苦的我根本喝不下去，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會喜歡的，而我點(diǎn)的桃子奶茶，在喝了幾口后又總是被你以‘太苦了’為由要過去喝掉大半?！?/p>

一說到這，白沃不禁笑出了聲。

“我當(dāng)然知道你是故意的，但每次我也只是嘴上說著嫌棄，可就算是你喝了一半，我最后也能給他喝完，你說那叫做‘先苦后甜’，我說你那是‘臭不要臉’?！?/p>

“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

“我們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不能輕易的放下警惕，甚至?xí)H僅因?yàn)楂F人的身份而遭到區(qū)別對待。”

白沃將頭轉(zhuǎn)了過來，而龍垣依舊保持著將腦袋放在白沃肩膀上的姿勢，靜靜地聽著。

“說想出來走走只是一時興起而已，說實(shí)話，現(xiàn)在想來，其實(shí)我也沒有那么想···”

“你看這里晚上也都是一些海產(chǎn)的燒烤，滿大街都是魚腥和香料味，真的很像以前小吃街一道夜晚門庭若市的模樣，而你是知道，我是不太喜歡逛小吃街的···比如會讓我的毛粘上油煙味之類的，很難洗掉······”

白沃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自己的理由，但身為丈夫的龍垣其實(shí)能看到，那狼獸眼中閃爍著的絲絲不舍。

白沃其實(shí)根本不像自己說的那樣討厭熱鬧，只要是龍垣在身旁的時候，就算在擠滿人的半山腰景區(qū)露臺上看星星，他的眼中都滿是幸福與雀躍。

龍垣不語，只是松開了一只扶著白沃腰部的龍爪，緩緩抬起，蓋在了他木質(zhì)粗糙籬笆的狼爪上，十指相扣，白沃的聲音也在此刻慢慢消失。

他有些無奈的低下了頭，似有些心虛的不敢看龍垣的眼睛。

而龍垣作為丈夫，也只是默默陪伴在他的身邊，并沒有一言戳破白沃那有些蹩腳的謊話。

是不是在說謊龍垣一眼就能看出來，但他知道直接道破可能會傷害到此刻白沃有些脆弱的自尊。

沉默了好一會，讓海風(fēng)和浪漸漸淡去了方才稍稍尷尬的局面后，龍垣才緩緩轉(zhuǎn)過身去，看向了身后不遠(yuǎn)處熱鬧明亮的機(jī)會，說道：【可是我也有一些想吃一吃這里的烤魚，這里的水產(chǎn)口味在從前那個世界可是見不到的哦?！?/p>

白沃有些小心翼翼地抬頭，果不其然看見了自家老攻微微挑起的嘴角，臉唰得一下變得通紅。

龍垣保證道。

【我們都披上斗篷，不會有任何的問題的，而且作為魔王，我也已經(jīng)有幾百年沒有出現(xiàn)在大眾視野里了，能認(rèn)出我的獸人早就死絕了?！?/p>

話粗理不粗，但白沃還是有些不放心，這下便輪到龍垣開始疑惑起來了，他把眼抬高，抱胸挑著眉仔細(xì)凝視著身旁這比他矮了不少的狼獸人。

【明明之前在梅塔威爾的大街上買東西時都沒見寶貝兒你有這么警惕，怎么到了北境反而變得這般小心。】

“沒有······是我剛才在街邊的海報上看見了一則報道······”

【報道？】

“對，說是有幾位來這里迅游的人類富商的寶庫被人洗劫一空，還有守衛(wèi)在現(xiàn)場遠(yuǎn)遠(yuǎn)看見過一位黑色龍獸人的背影，我當(dāng)然知道不是你干的，但若是將你誤認(rèn)成嫌犯，我們會很麻煩?！?/p>

【······】

洗劫財寶的黑龍，龍垣第一時間便想到了方才和自己分身會面的“貪欲”，對方之前拿在手里的水煙袋上，赫然就雕刻著某種類似于“商標(biāo)”一般的圖案。

這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看著小白狼一臉的愁容，龍垣突然就有些后悔方才制止自己分身將那條龍給揍一頓的想法了。

無論如何，龍垣是絕對不允許那條蠢龍將他家小沃心心念念的這一次外出給破壞的，他抓住白沃有些纖瘦的狼爪，不由分說就將他朝著不遠(yuǎn)處熱鬧的集市上輕輕地拉動著。

“不行啊阿垣！”

白沃剛想掙扎著，沒曾想龍垣回過神來直接就強(qiáng)吻在了白沃的唇上，小白狼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整的愣在了原地，直到那熟悉的氣味開始在唇齒之間蔓延開來，才紅著臉被動地開始接受對方那略顯粗暴的掠奪。

直到五分鐘過后，被吻得有些忘乎所以的白沃才終于重新回歸到了新鮮空氣的懷抱之中，心跳變得有些亂，但還是很快就調(diào)整了回來，一吻分開，龍垣并沒有馬上拉開兩只獸的距離，而是用龍爪輕輕托著白沃的后腦勺，兩只獸輕觸著額頭，讓對方直視自己的眼睛。

【小沃，我龍某決定了的事情，從來只會為了你一個人而做出改變，我希望你明白這一個道理，同樣的，除了我，我也不希望你因?yàn)槠渌嘶蚴鞘虑槎淖冏约旱南敕āぁぁぁぁぁぁ?/p>

霸道的語氣和內(nèi)容讓白沃有些啞口無言，他紅著臉，本能的想要挪開自己的視線，可不管他如何逃避，那雙有神的紅色雙眸總在他的視線范圍內(nèi)，注視著他，讓他的臉頰再次升溫。

這是龍垣少有的任性，但也正是他令白沃著迷的原因之一。

白沃妥協(xié)了。

“好吧······就逛短短的一會兒，我們就回去······”

或許在自己被“半強(qiáng)迫”下妥協(xié)，就能消除自己的罪惡感？

就連白沃自己可能都沒有察覺到，此刻他看著被不遠(yuǎn)處熱鬧集市烘托的高大背影，臉上的笑容是如此幸福和美好。

跟這樣的獸在一起，自己有什么資格不能任性一回？

【一會兒可不行，“短”這個字就是對龍某我的侮辱，我們要“肆虐”一整晚?！?/p>

“這種情況下就不要開黃車?yán)玻　?/p>

腳爪踩過淌水有些發(fā)霉的潮濕木板上，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不知何時混入了人群之中，可能其他獸人根本看不清楚龍垣斗篷底下真實(shí)的臉，但在這個開心的夜晚也根本不會有人在意一個陌生人的長相。

他們嘗試了從未吃過的烤魚，發(fā)現(xiàn)確實(shí)比起前一世吃膩了的孜然香料，異世界的做法似乎更具有地方特色，能夠讓人眼前一亮。

有團(tuán)體在廣場上的篝火旁圍著跳舞，白沃拉著龍垣躲在角落里，拿著各式各樣沒見過的吃食，你一言我一語，看了許久。

隨著歡呼聲而歡呼，隨著唏噓聲而唏噓。

獸人們穿著皮革制成的衣物，在健碩的胴體上繪上顏色鮮艷的圖騰，他們的舞蹈似乎在述說著一個個歷史悠久的傳說，講述了一個個獸人勇士敢于直面魔族，最后英雄犧牲，同歸于盡的壯烈故事。

老套，但真實(shí)。

直到火焰的余燼徹底沒了光芒，就連擺攤的小販也陸陸續(xù)續(xù)的離開，白沃才意識到，他們在這里待了多久。

月亮被一旁的山巒和高樓擋住，時間已經(jīng)來到了后半夜，龍垣替白沃擦掉了嘴角的油水，看著小白狼略帶困意的眼角，滿眼都是止不住的溫柔。

“我們回去吧。”白沃聲音軟軟地說道，像是在向身旁的人撒嬌。

【嗯?！魁堅h首，帶著白沃朝半山腰的旅店走去。

后半夜的晚風(fēng)相比起白日的高溫開始走向完全相反的極端，在寬闊的上山路上則更加明顯。

小白狼迷迷糊糊地把身上的衣服縮緊一些，靠在一旁如同暖爐一般的大黑龍身上，步子邁得很小，不知過了多久，才走到了旅店的門口。

“金主大大！你可算回來了！”

一整尖細(xì)的嚎叫直接將白沃喊得睡意全無，噌得一下就從龍垣的身旁站了起來。

“怎么···怎么了？！”

白沃夢中驚坐起，左顧右盼最后又低下頭來看著面前這個比他還要矮了許多的水獺船長。

小塔子在旅店里等了白沃半宿，結(jié)果一出來就看見自家金主大大靠在一個高大得不像話的獸人身邊，那獸人的容貌隱藏在斗篷之下，不論塔子怎么仔細(xì)觀察都看不透半分，而且不知怎么回事，總覺得對方在不懷好意地盯著自己。

他只能湊到白沃身體的另一側(cè)，努力抬高著身子在白沃耳邊說道：“有一個吃霸王餐的黑龍獸人坐在大廳里，說要你給他買單，我底下的水手們好像都打不過他，我看也不像是你熟人的模樣，要不金主大大你從后門溜進(jìn)去吧，我去鎮(zhèn)子上喊警衛(wèi)。”

吃霸王餐的黑龍獸人？

白沃面色奇怪的瞥了一眼身旁的龍垣，而后者搖了搖頭，卻又若有所思。

不知道對方是誰，卻又指明要讓自己買單？白沃可不覺得自己這個從異世界穿越而來的外來者會在這個地方有什么“熟人”。

他阻止了想要去城里喊警衛(wèi)的水獺船長，拉著身旁龍垣的手直直朝著旅店的大廳里走去。

開玩笑，牽著身旁的黑龍，他底氣十足的好不好，牛鬼蛇神來了都能給他們懟回去。

看著些許炸毛的小白狼，龍垣臉上露出一副無奈而又寵溺的表情，而后又立馬收了起來。

作為堅實(shí)的后盾，他可不能讓自家小白狼丟臉。

而被白沃另一只手拉著的小水獺則是一臉的迷茫。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