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納迦什不朽】第七章:自食苦果

原文來自Black Library 原作者Mike Lee
原文內(nèi)容及圖片版權(quán)全部歸Game Workshop所有
個人翻譯,僅供學習交流,未經(jīng)允許請勿用于商業(yè)用途
部分個人添加圖片來源于網(wǎng)絡
譯者:忠孝兩全曼光頭 校對:曼光頭的表弟
地道戰(zhàn)嘿地道戰(zhàn)


第七章:自食苦果
納迦什扎——耐性之烏拉提普九十九年(帝國歷公元前1290年)
?
????? “噓!”斥候刺客舉起一只爪子,用力甩了甩尾巴。他將一只耳朵壓在地道內(nèi)粗糙而潮濕的石頭上,閉上眼睛,全神貫注地感受著石頭中傳出的微弱震動。
????? 噓聲仿佛一條活蛇般游過狹窄的地道,前面那些滿身塵土的工兵們立刻僵在原地。碎石從他們彎曲的指爪間滾落,哐啷啷掉在地上,在如此緊張的氣氛里這聲音仿佛被放大了一千倍。地道中的其余斯卡文默默做好了戰(zhàn)斗準備。他們很近了;工兵們已經(jīng)在塔基下挖了一個多小時,最后的支撐物幾乎就要出土。這種時候最容易出岔子。
????? 斥候刺客一動不動,等著那聲音再次響起。剛才可能只是一輛馬車駛過鋪在他們上方十幾米處的碎石路,也可能是隧道里的某塊石頭突然掉了下來?;蛘呤浅霈F(xiàn)了一處裂口,后面滿是翻滾的毒云和揮著長矛的骷髏,或者更糟——一大群咆哮的、瘋狂的噬肉怪。自從被一把大火燒毀巢穴以后,這些怪物在對抗入侵者時就開始不斷展示狂暴野蠻的新高度——尤其是對那些顯眼的黑袍斥候。與其被它們抓住然后拖回山頂巢穴還不如死的痛快點。
????? 許久。無數(shù)粉紅色的鼻子在黑暗中緊張地抽動著。在工兵和它們護衛(wèi)微弱的喘息聲中,隧道里彌漫起一團團灰色細塵。有個斯卡文微微動了動,之后便立刻感受到周圍所有戰(zhàn)士投來的死亡凝視。
????? 斥候刺客漸漸放松下來。他爪子放低,發(fā)出了一聲放松的嘆息。過了一會兒,隧道盡頭又傳來了爪子在石頭上輕輕敲鑿的聲音。
????? 在工兵們開始繼續(xù)干活之后,伊克里特直起了身子?!笆昼娢宕?。”軍閥喃喃著做了個鬼臉,試圖抻直自己傷痕累累的肩胛骨之間那快要抽筋的背脊。
????? 埃希里加領(lǐng)主輕輕咳嗽了一聲——這是他能勉強擠出來的最接近笑聲的聲音?!翱偙攘硪环N選擇要好,”從七號礦井火里逃生五年之后,他能發(fā)出的聲音仍然只比耳語好不了多少,“上次我們搞砸的時候那些吃肉怪物差點就把你拖走了?!?/span>
????? 軍閥輕蔑地哼了一聲?!八麄兏揪蜎]能動我一根汗毛。你大概是癔癥了?!币量巳鹛匚談Φ淖ψ泳o緊攥住了那場激烈戰(zhàn)斗的回憶。就算給他上刑他也不會承認當時到底有多危險。他本想試著聳肩以示不屑,結(jié)果肩膀上的舊疤傳來抗議,他皺了皺眉?!拔业故歉锌赡芩烙谶@些假警報造成的過度驚嚇,”他對著前方幾十步開外的尖耳朵哨兵呲牙咧嘴,“我開始覺得是維爾斯基慫恿他故意這么做的?!?/span>
????? 埃希里加瞥了了軍閥一眼。他不得不扭頭才能完成這個動作;斥候頭子的左臉現(xiàn)在是一塊光禿禿的粉紅色壞皮,曾經(jīng)的眼窩里閃爍著一個袖珍黃金頭骨。“過去八個月里我們一直在拆除火人的塔樓,他的戰(zhàn)士在圍堵我們這件事上越來越熟練了,敵我人數(shù)是一千比一。灰領(lǐng)主犯得著收買刺客來殺你嗎?”
????? 伊克里特怒視著埃希里加?!八麤]準真的會,弄塌礦井已經(jīng)是五年前了,我們還活著,他可能已經(jīng)失去了耐心?!?/span>
????? 維爾斯基領(lǐng)主想弄死伊克里特已經(jīng)是路人皆知。傳言都說當灰領(lǐng)主得知礦井坍塌以及隨之而來的破壞時差點當場去世。七號礦井外圍區(qū)域布滿了分支隧道和殺人洞——就跟蜂窩煤一樣,坍塌引發(fā)了一波又一波的二次塌陷,持續(xù)了足有一個多星期。余震的影響遠至堡壘下方,靠著遠征軍工程師們的搏命努力才勉強阻止了八號礦井連帶坍塌。至于這幫掠襲者是如何逃過毀滅到達下層安全地帶的只有大角鼠知道。
????? 要不是埃希里加和他的幾個斥候從坍塌的礦井里救出伊克里特,他早就涼在廢墟里了。而在接下來無比漫長的幾個星期里,他和這位倒戈之主險些都因燒傷不治而死。伊克里特的氏族為他花費巨資,不惜從遙遠的大城召集外科醫(yī)生來到山下治療他的傷勢。埃希里加的傷情更加嚴重;斥候們緊密團結(jié)在首領(lǐng)周圍將他隔離了一個多月,直到確信他能活下來。一直以來維爾斯基都很惱怒,只想在簡易審判前趕緊把他倆拖出來,再把這場災難的全部責任都推到他們頭上。
????? 灰領(lǐng)主之所以急于將大家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伊克里特和七號礦井的坍塌上,是因為想要以此來掩蓋自己試圖伏擊火柴怪人時導致的災難性失敗。毒云摧毀了軍中最精銳的部隊,包括維爾斯基自己的風暴行者,剩下的人在驚恐中開始全面撤退,而灰領(lǐng)主自己也被逼得走投無路。火人的戰(zhàn)士奪取了八號礦井,九號礦井周圍只有倉促集結(jié)的防御力量,包括遭受了巨大損失的氏族鼠群和驚恐的奴隸鼠,即使是由維爾斯基和奎克沃爾親自指揮也不可能堅持太久。雖然關(guān)于那場戰(zhàn)斗的傳聞中總有維爾斯基英勇戰(zhàn)斗的經(jīng)典橋段,但實際上全軍當時已經(jīng)到了崩潰的邊緣。直到礦層崩塌,敵軍的前進步伐被打亂,陣線才得以穩(wěn)住。
????? 維爾斯基豪賭一場,卻輸?shù)难緹o歸。暴風鼠和遠征軍損失慘重,許多后備力量更強大的氏族領(lǐng)主威脅著灰領(lǐng)主的地位,沒過多久,他便被迫放棄審判伊克里特的想法并專注于應付軍中諸多派系間的爾虞我詐。在接下來的幾周里,斯卡文貴族間的權(quán)力平衡變換不定。直到他與惡疫氏族匆忙結(jié)盟并安排了一系列特別殘酷的暗殺行動之后,灰領(lǐng)主才保住自己的地位,恢復了秩序。
????? 此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伊克里特一直迷惑不已:維爾斯基為什么不直接剝奪他的指揮權(quán)?一位灰領(lǐng)主幾乎不需要什么正當理由就能做到這一點,而希里克領(lǐng)主無疑會因為自己的氏族是維爾斯基的盟友而自認有資格獲得這個職位。伊克里特只能猜測,自己之所以還被留在這里是為了制衡惡疫氏族。只要他還是軍閥,惡疫氏族就必須先想辦法勝過芮科氏族才能把這座山據(jù)為己有——但即使是在軍隊戰(zhàn)敗將近五年后,這兩個氏族還是不分高下。
????? 等伊克里特恢復到可以作戰(zhàn)以后,維爾斯基立刻“建議”他繼續(xù)對敵人進行危險的襲擾——不過這次,軍閥和他的掠襲者沒有攻擊防御能力相對薄弱的蠻族村莊或怪物巢穴,而是直接瞄準了敵人的心臟。他們襲擊了堡壘的塔樓和倉庫,破壞它們的地基或是從內(nèi)部縱火。從純軍事角度來看,這類襲擊的戰(zhàn)略出發(fā)點大膽而富有侵略性,目的在于拖住敵人以便斯卡文軍團重新集結(jié)。這類行動同時也非常危險。有三分之一的工兵隧道會被敵軍搜索隊發(fā)現(xiàn),斯卡文損失慘重,但伊克里特不能否認這戰(zhàn)略很成功。這也能讓他遠離堡壘地下的權(quán)力迷宮,他出現(xiàn)在那里會導致許多棘手的權(quán)術(shù)問題,維爾斯基和奎克沃爾無法忍受這一點。
????? 在隧道另一端,工頭停了下來,發(fā)出了一連串爪子和尾巴的肢體信號。消息傳到后方,不一會兒,幾個斥候刺客就拿著油囊躡手躡腳地上前,將工兵們的臨時支撐點澆了個通透。伊克里特看著他們走過,他現(xiàn)在一聞到燈油的氣味就禁不住寒顫。
????? “堡壘下面有什么消息嗎?”伊克里特低聲問。
????? 倒戈之主雙臂交叉。他的頭左右擺動,以確保沒有漏掉后方傳來的任何暗號。“又來了一些增援部隊,”他低聲回答,“維爾斯基直接把它們送到了上層。是一些來自小氏族的傭兵外加莫德氏族(Clan Moulder)的另一批怪物,還有幾大群奴隸。”
????? “想必這都是希里克領(lǐng)主買的,是他付的錢。”維爾斯基和希里克之間的聯(lián)盟打開了惡疫氏族的金庫,這個氏族為了恢復戰(zhàn)損愿意傾囊而出。大部分補員士兵都是從小氏族那里雇來的,他們被許以金幣和能從山下巨大的神石寶庫中掠奪戰(zhàn)利品。還有一些人——比如莫德氏族的怪異獸王,或是疫病氏族(Clan Pestilens)的狂信徒——加入遠征軍是希望在不斷變化的斯卡文政治之潮中提升己方的地位。他們不同于戰(zhàn)爭開始時和遠征軍一起來此的那些裝備精良的氏族兵團,大多數(shù)人在幾個月內(nèi)就陣亡了,在一次又一次的血腥突擊中被推向敵軍防線,而伊克里特的游擊隊則在敵后繼續(xù)蠶食敵人的補給。
????? 到目前為止,維爾斯基雙管齊下的策略似乎奏效了。敵人一直處于守勢,無法補充損失,斯卡文卻設法調(diào)集了足夠的炮灰以維持緩慢而無情的進攻。在過去的幾年里,七號礦井的大部分區(qū)域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而斯卡文軍團更是已經(jīng)越過了七號井筒,攀登至自戰(zhàn)爭開始以來從未達到過的新高度。在維爾斯基失敗的伏擊之后,再也沒人見到過火柴怪人,多年來也再沒有發(fā)生過重大敵襲?,F(xiàn)在看來勝利似乎已是囊中之物,斯卡文領(lǐng)主們已經(jīng)在策劃充分利用這場災難的余波。幾乎有半數(shù)雇傭軍和奴隸部隊是用惡疫氏族的金幣買來的,維爾斯基派他們送死的速度還不足以削弱希里克領(lǐng)主日益增長的影響力。埃希里加認為灰領(lǐng)主從前線撤回掠襲部隊和他的殺手被那些詭計多端的氏族領(lǐng)主派上用場只是時間問題。
????? “那維爾斯基的部隊呢?”軍閥問到。
????? 倒戈之主意味深長地看了伊克里特一眼?!吧现芡硇r候又來了一批暴風鼠。他們和維特里克領(lǐng)主的工程師們駐扎在主洞穴的另一邊。”
????? 伊克瑞特瞇起眼睛數(shù)著數(shù)。災難發(fā)生后,維爾斯基一直在悄悄重建他的精銳部隊,他將他們一批批地安置在一個肯定能避免被刺探的地方——不靠譜卻十分致命的史庫里氏族軍械庫中。
????? “那么維爾斯基幾乎恢復了全部力量,”軍閥思量著,“他還在和工程術(shù)士們密切合作?”
????? “幾乎天天混在一起。很難說他們現(xiàn)在打算耍什么花招。不過你可以確信,火柴怪人無法再像上次那樣屠殺他們了?!?/span>
????? “你認為其他氏族的領(lǐng)主清楚維爾斯基手下有多少士兵嗎?”
????? 埃希里加搖了搖頭?!安惶赡?。灰領(lǐng)主很謹慎,而其他人則過度專注于為游戲的結(jié)局做準備。”他的尾巴若有所思地抖動著,“我還是不明白為什么維爾斯基要隱藏實力。展示風暴行者的武力將鞏固他的地位,讓其他領(lǐng)主在支持希里克的問題上三思而后行?!?/span>
????? “短期內(nèi)確實如此,”伊克里特表示同意,“但希里克和其他氏族領(lǐng)主會開始向維爾斯基施壓,要求暴風鼠采取行動,他們總有一天會成功,而這又是灰領(lǐng)主最不愿意看到的。風暴行者在這里大概只有一項任務。”
????? “毀滅火柴怪人?!?/span>
????? 伊克里特點點頭?!熬S爾斯基上次玩得太過火了。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那個火人玩意兒就要落到自己爪心里,結(jié)果差點兒萬劫不復。這回他要小心得多?!避婇y惱怒地撇了撇嘴,“我只想知道他是從哪里,或者是從誰那兒得到敵軍情報的?!?/span>
????? 倒戈之主氣惱地嘆了口氣?!爱吘褂袀€灰先知隨時任他差遣對吧?”
????? 伊克里特的尾巴憤怒地拍打著隧道地板,聲音之大足以引來其他戰(zhàn)士憂慮的目光?!安皇强宋譅?,當時他沒能預測到毒云,情報源要真是他的話維爾斯基早就把他砍了。不對,灰領(lǐng)主是從別人那里得到消息的?!?/span>
????? “肯定不是我的老鼠?!?/span>
????? “這我一點也不懷疑?!?/span>
????? “那能是誰……”埃希里加的獨眼瞇了起來,“是個叛徒。是敵人那邊的人?!?/span>
????? 軍閥點了點頭。“并且能參與高級會議。很可能一直與火柴怪人關(guān)系密切?!?/span>
????? “可他是怎么聯(lián)系的?”
????? “我不知道,”伊克里特承認,“但我敢打賭奎克沃爾知道。他從一開始就在給維爾斯基提供信息。不然怎么解釋灰領(lǐng)主過來的時間那么湊巧?”
????? 這個想法讓埃希里加垂下了耳朵?!暗@就意味著——”
????? “意味著維爾斯基和奎克沃爾從戰(zhàn)爭一開始就知道那個火人玩意兒的存在。”
????? “那為什么不告訴我們?他們和我們一樣想要這里的神石?!?/span>
????? 軍閥不耐煩地嘆了口氣?!斑@還用問?”他厲聲說道,“他們想獨吞。你以為維爾斯基是遠征軍的主要組織者是個巧合嗎?”
????? 埃希里加皺起了眉頭?!拔疫€以為灰先知們是聯(lián)軍的幕后黑手呢?!?/span>
????? 軍閥舉起一根爪子。“是的,但在所有灰領(lǐng)主中他們的主要擁護對象是維爾斯基。他們先找他,因為他在議會里最有影響力。等到其他氏族跟火柴怪人碰個頭破血流,屆時肯定會同意分享這座山下的財富,以換取灰領(lǐng)主的支援?!避婇y悲哀地搖了搖頭,“現(xiàn)在就算有人跟我說,當初是灰先知們根據(jù)敵方叛徒的信息忽悠斥候“發(fā)現(xiàn)”了這座山,我一點兒也不會覺得驚訝。”
????? 埃希里加抱起雙臂思量著?!敖^妙的計劃,”他承認,“狡猾無情的令人難以置信?!?/span>
????? “確實。讓我來也不見得能做的更好?!?/span>
????? 隧道另一端傳來了動靜。斥候們正沿著來時的路撤退,后面緊跟著工兵們。他們排成縱隊,迅速而安靜地走過伊克里特和埃希里加,急于回到相對安全的下層。
????? 工頭和他的助手排在最后?!皽蕚渫戤??!卑酌n蒼的老兵嘶嘶地說。在伊克里特的點頭示意下,工頭單膝跪下從背包里取出兩支火把。幾秒鐘之內(nèi),火石上就打出了橙色的火花。埃希里加和伊克里特看著火苗閃爍,臉上帶著病態(tài)的不安。
????? “現(xiàn)在你知道維爾斯基的小算盤了?!卑O@锛佑袣鉄o力地說,“你打算怎么辦?”
????? 第一支火把在噼啪作響的火焰中燃燒起來。伊克里特幾乎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他厭惡地咬緊牙關(guān),狹窄的隧道里彌漫起一股害怕的氣味。他爪子和肩膀上的傷疤又癢又疼。他還記得那折磨著他四肢的灼痛,還能感覺到煙霧在他眼前和喉嚨里肆虐。五年前的一切栩栩如生。
????? 工頭忽然直起身子,將手里那根燃燒的火把舉過頭頂。火焰發(fā)出可怕的嗖嗖聲,在離伊克里特的臉只有一兩米遠的空中熊熊燃燒。埃希里加發(fā)出哽咽的聲音,他自己也有點畏縮,被那時那場火焰地獄般的回憶所縈繞。
????? 軍閥憤怒地伸手從工頭手中奪過火把。他爪背的傷疤痛苦地緊繃了起來,但伊克里特強迫自己穩(wěn)穩(wěn)地握著它。
????? “不怎么辦,沒什么能做的,”軍閥盯著嘶嘶作響的火焰,滿眼恨意,聲音卻很冷漠,“維爾斯基認為我們對此無能為力。在希里克領(lǐng)主的支持下,灰領(lǐng)主無疑認為自己占了上風?!?/span>
????? 工頭和他的助手憂心忡忡地看著伊克里特離開他們,朝隧道前方浸滿燃油的支架走去。在離塔基十幾步遠的地方,他停了下來,將手里的火把像劍一樣舉在身前。
????? “我們-我們現(xiàn)在只能等待,”他盯著火光說,“維爾斯基遲早會和火柴怪人算賬。”他把胳膊縮回,大吼一聲,將火把扔向空中?;鸸怙w旋,伴隨著一聲可怕的呼嘯,木頭支架被騰起的火柱吞沒了。伊克里特強迫自己站著不動,一陣熱浪向他襲來。他閉上眼睛,慢慢地數(shù)到五,然后舒了口氣,轉(zhuǎn)身面對埃希里加和他的戰(zhàn)士們。
????? “讓那個火人玩意兒放馬過來。我們看看誰能在烈火中永生?!?/span>

????? 女巫的戰(zhàn)歌夾雜在撼天動地的戰(zhàn)場喧囂中,幾乎細不可聞。在礦井另一邊,四個連的北方戰(zhàn)士并肩而立,怒吼著咒罵著對抗呲牙怒目的萬鼠狂潮,誓用手里的刀鋒封鎖礦井。敵鼠赤膊上陣,手里只拿著粗糙的匕首或沉重的石塊,但仍然無畏地向高聳的蠻族戰(zhàn)士不斷發(fā)起進攻。它們眼中閃著淡綠色的光,咧開的嘴里不斷冒出磷光閃閃的泡沫。無論這群耗子吃了什么,那東西都讓它們變得無比狂暴,除了最致命的創(chuàng)傷以外它們對任何傷害都不屑一顧。即使死到臨頭,這些怪物也會抓住北方人的手腳試圖把他們拖倒在地。野蠻人知道跌倒就等于死亡;一旦倒下就會被十幾雙爪子拖走,消失在隧道深處。
????? 從納迦什所站的位置可以看到野蠻人的隊形已有斷裂的危險。六個多小時以來,敵人接連不斷地向他的防線發(fā)起一波又一波突擊。它們一發(fā)現(xiàn)由活人部隊守衛(wèi)的據(jù)點就會集中力量壓在這些據(jù)點上。骷髏不需要食物和休息,活人可不行,這缺點如今正在漸漸暴露。
????? 令納迦什惱怒的是他不得不完全依靠這些野蠻人。戰(zhàn)爭剛開始的時候,北方兵團只占他龐大軍隊的三分之一。而在幾十年后的今天,他麾下近一半的士兵都是活人。這段時間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排兵布陣,并隨時準備在形勢危急時動用自己的力量。
????? 一個身披殘甲的身影搖晃著從激烈的戰(zhàn)斗中脫身,匆匆穿過礦道向納迦什走來。是澤斯圖斯,他手中血跡斑駁的重劍上有一道缺口,身上到處都是刀傷和劃痕。北方軍閥蒼白的臉上布滿了皺紋;他已經(jīng)有一個多月沒喝過死靈法師的生命靈藥了,饑渴感對他的影響正與日俱增。
????? 澤斯圖斯擠過主戰(zhàn)線后方幾排發(fā)黃的骷髏,在死靈法師重甲衛(wèi)隊的惡意注視下踉踉蹌蹌地停了下來?!翱覆蛔×?!”他在喧鬧聲中嘶啞地喊叫著,“布拉加德已經(jīng)倒下,勇士們?yōu)l臨潰敗!如果您要出擊的話主人,就趁現(xiàn)在!”
????? 納迦什一動不動。破爛的灰色長袍垂掛在他的肩胛骨上,兜帽外沿磨損明顯且覆滿了古老的灰塵,低低耷拉在頭骨上。他的雙臂松垮地垂在腰間,雙手隱藏在長袖里。魔法的光暈在他干癟的軀體上發(fā)出隱隱地噼啪聲,但對澤斯圖斯來說,不知怎的,死靈法師本人看起來似乎還沒有那些光環(huán)來的真實。
????? 腐爛的破布泛起奇異的褶皺;首先是右肩,然后是上臂,然后是胳膊肘和手部的骨頭,納迦什的手臂高高舉起,劃出一道弧線,將伏在他身邊的什么東西召了過來??諝庵蓄D時充滿了巫術(shù)力量,撕扯著死靈法師侍衛(wèi)們腐朽的外衣。
????? 納迦什身旁的陰影里響起干巴的沙沙聲,就像占卜師在攪動石碗里的碎骨渣。鋒利尖刺刮擦石頭的聲音與不祥的咔噠聲越來越響,一簇簇橢圓形的綠色光球在黑暗中隱隱閃爍。
????? 一個詞像毒蛇一般滑過澤斯圖斯的腦海,與納迦什低沉的聲音共鳴。
??????? 去吧。
????? 十來只樣貌猙獰的怪物瞬間沖了出去,殺氣騰騰,活像一群被主人撒開的獵狗。它們狂躁地擺動著六條細長的骨腿,以可怖的速度奔出黑暗;這些東西似乎由拋光的骨頭和青銅圓盤組合而成,它們反射著火把的光芒,每一只都跟北方人的盾牌差不多大,小巧卻覆甲的腦袋左右轉(zhuǎn)動尋找獵物。它們的下顎就和沙漠戰(zhàn)士慣用的鐮形劍一樣長而鋒利,顫抖著渴望撕裂血肉。
????? 澤斯圖斯若是生在遙遠的尼赫喀拉,肯定立刻就能認出它們:這些是墓穴甲蟲的大號復制品,由碎骨頭和折疊刀片巧妙組合而成,并被燃石賦予了可怕的生命力。只不過真正的墓穴甲蟲都是食腐動物,只以死尸腐肉為食,而這些構(gòu)造體是為戰(zhàn)爭而生。
????? 在死靈法師仇恨意志的指引下,構(gòu)造體調(diào)動內(nèi)部精巧的鉸鏈裝置打開外殼,露出下方由金屬和曬黑的人皮制成的翼狀結(jié)構(gòu)。肌腱編成的繩子將帆布般的薄皮牽拉、伸展、震顫,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嗡聲。甲蟲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伴隨著強有力的后腿用力一蹬,它們騰空而起,將自己像彈弓一樣彈射至敵陣中央。其所降之處鮮血飛濺、骨骼碎裂,鼠人被從天而降的怪物撞倒在地,又被剪刀一樣鋒利的下顎撕碎。不一會兒敵人后方便陷入了徹底的混亂,狂暴的鼠群開始集中攻擊爬來爬去的構(gòu)造體而非已經(jīng)過度延展的蠻族防線。
????? 屠殺之順利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墓穴甲蟲之顎將碰到的所有肢體輕松斬斷,邊緣鋒利布滿倒刺的蟲殼劃破鼠人的血肉仿佛那是一張張舊羊皮紙。這些構(gòu)造物沒有大腦——只有一串串刻在頭部內(nèi)壁上的指令,由死靈法師的意志激活。每只甲蟲的胸腔深處都藏著一小塊燃石為它們提供殺戮動能,讓它們能夠在短兵相接時高效運轉(zhuǎn)。納迦什將它們當成突擊部隊,用于開辟出一條直穿敵人防線的通道為后續(xù)連隊開路。要是有充足的時間和資源,他可以造出數(shù)百架這種戰(zhàn)爭機器;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只能勉強制作出一支小隊,而這支僅有的隊伍已被投入戰(zhàn)斗,作為阻擋敵人進攻的最后手段。
????? 五年前,他與勝利只隔一步之遙——痛苦而又誘人的一步。毒氣殺死了成千上萬的鼠人,在它們的隊伍中播下了恐怖和混亂的種子。他的不死戰(zhàn)士一路追逃直至大山最深處,奪回了已失去幾十年的豐產(chǎn)礦井。他覺察到敵人已瀕臨潰敗,便調(diào)集骸骨大軍全力壓上,結(jié)果卻點燃了失敗的導火索。當那些老鼠怪物向七號礦井發(fā)起絕望地反擊時,納迦什手頭幾乎沒有什么儲備力量能調(diào)來阻止它們。礦井坍塌更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萬幸的是,他僥幸逃過了被成噸碎石砸成骨渣的命運。
????? 由于增援被切斷,他的前方部隊最終止步于八號礦井,幾天后便被敵軍的反擊所消滅。戰(zhàn)損之驚人以至于當敵人在接下來的一周進行反攻時得以迅速奪占第五和第六礦層,納迦什的處境比之前更為不利。
????? 盛怒之下,他在接下來的幾年里對敵人發(fā)動了一場場魔法攻擊,尋找能將它們徹底趕出大山的完美武器,但這些可惡的老鼠快速適應了他使用的每一種新戰(zhàn)術(shù)。從毒氣到沸血瘟疫,鼠人倍受磨難,他的戰(zhàn)士偶爾能暫時奪回失地,但每次都缺乏足夠的力量來鞏固戰(zhàn)果,很快便會再次失敗。與此同時,燃石供應量也在不斷減少。他曾以為這座豐饒的大山足以供他安享千年,但現(xiàn)在他不得不將每一粒燃石都收集起來,只在必要時使用。
????? 納迦什與他體內(nèi)不斷消漲的魔法能量已經(jīng)渾然一體,以至于當他指揮甲蟲們行動時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魔力在慢慢地流失。這種分毫必較的感知很有必要,因為他的存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依賴于燃石。幾個世紀過去,他堅韌的皮肉幾乎已被殘酷的歲月和無數(shù)魔法儀式折磨的消逝殆盡。他的骨骼上覆滿了層層石塵,純粹只因魔法和死靈法師的不屈意志才緊緊連接在一起。起初,維持自身存在所需的力量微不足道,但隨著時間推移,這部分需求也在不斷地緩慢增長。
????? 納迦什再次控制右臂活動起來,將手伸到左袖深處。憑借著感知指骨前方散發(fā)出的能量,他摸到了那幾塊燃石碎片,然后將它們拿出來舉到面前。褪色的袖子滑了下去,露出手部和前臂因法術(shù)和歲月侵染而變黑的骨頭。他的骨頭四周閃爍著淡綠色的光輝,狹窄的關(guān)節(jié)處也散發(fā)著陰郁的光芒。
????? 死靈法師手里的兩塊燃石形狀就像尼赫喀拉錢幣一樣,被平放在掌骨上。納迦什氣惱地握住石頭,快速默念了一句咒語。燃石發(fā)出嘶嘶的聲音開始消融,其中魔力滲進了他的骨頭。雜質(zhì)化作縷縷青煙,從他指骨間的縫隙中裊裊升起。魔法能量就像熔化的金屬一般流過他的身體,但它消散得太快了,幾乎立刻就因控制軍隊而消耗殆盡,杯水車薪。
????? 納迦什看見隧道另一邊的達瑞德從蠻族戰(zhàn)線里擠了出來。盡管身受重傷,冠軍勇士還是奮力拖動著布拉加德癱軟的身軀。阿卡薩就站在死靈法師左側(cè),當女巫看到受傷的酋長時她的戰(zhàn)歌顫抖了。她沒有請求納迦什的許可就跑出死靈法師的侍衛(wèi)圈,沖到了布拉加德身邊。有那么一會兒納迦什想強迫她歸位,但是他的力量實在有限,不能冒險再和蠻族女巫打一場意志之戰(zhàn)。
????? 納迦什戴著兜帽的腦袋微微動了動,把注意力集中在澤斯圖斯身上。他現(xiàn)在既沒有能驅(qū)動呼吸的肺,也沒有肌肉可供發(fā)聲,只能調(diào)動更多寶貴的能量將自己的意志強加給野蠻人。召集北方人,他命令道,重整。
????? 澤斯圖斯在死靈法師的意志鞭笞下退縮了。“可是……預備隊呢?”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們必須將長矛連隊集結(jié)在一起,主人!戰(zhàn)士們都快累死了;他們頂不住——”
????? 服從!澤斯圖斯!
????? 野蠻人對納迦什無言的命令報以怒吼。黑色膿液涌上了他的眼角和嘴角,他踉蹌后退,用一只手捂住臉,然后轉(zhuǎn)過身,跌跌撞撞地走向那些仍在掙扎的蠻族戰(zhàn)士。
????? 戰(zhàn)線彼端,敵人位于四號礦井的據(jù)點正在迅速縮小。失去理智的鼠潮簡直就是墓穴甲蟲的理想對手,它們要么自己猛撲到鐵顎中,要么就趴在甲蟲蟲殼上直到被倒刺扯成碎片。布滿刀痕的構(gòu)造體迅速爬過一堆堆殘缺不全的尸體,越發(fā)深入敵軍隊伍。
????? 納迦什將憤怒傾注到了他的魔法造物上,使它們的速度和力量先是翻了一番,之后又翻了三倍。更多瞪著眼睛的瘋老鼠從分支隧道里涌出,無畏地撲向墓穴甲蟲,然后被這些咔噠作響的戰(zhàn)爭機器成片砍倒。敵軍的進攻停止了,這是多年來它們第一次被逼退。
????? 死靈法師欣賞著屠殺的場面。他將墓穴甲蟲向前趕去,沿著分支隧道繼續(xù)推進,急切地想將利刃插的更深。這群被下藥的鼠人后方藏著什么他無從得知;或許有什么他可以利用的漏洞?要是他能推進到五號礦井并堅守一天左右,也許就能運回足量的燃石將反擊變成全面進攻。在連續(xù)敗退五年之后,他幾乎無法抑制想要反擊的沖動。
????? 澤斯圖斯那可怕的吼聲蓋過了喧鬧,他在向精疲力竭的北方人發(fā)號施令。連隊長命令他們的隊伍慢慢向前推進,踏過堆積如山的鼠人尸體。礦井的建筑結(jié)構(gòu)幾乎近抵至分支隧道的入口,在設計時就考慮到了較為狹窄的隧道利于防御。
????? 納迦什仔細打量著眼前待命的一排排骷髏。他手邊有五百名長矛兵,再加上他自己的力量。他們可以穿過野蠻人的防線,進入墓穴甲蟲后面的隧道。如果他們切入得夠深夠快,也許就能截斷敵人的大部分部隊。
????? 就在這時,死靈法師從眼角瞥見了別的動靜。一個渾身是血的蠻族戰(zhàn)士從一條分支地道里跑了出來,氣喘吁吁地向阿卡薩和達瑞德匯報。女巫從昏迷的布拉加德身旁站起,不情愿地回到納迦什旁邊。表情很嚴肅。
????? “有來自礦井內(nèi)部的消息。”她指的是延展至礦井最深處的防線末端,“鼠人繞開我軍挖掘地道,然后從后方鉆了出來。我們在那里的部隊已陷入混亂?!?/span>
????? 納迦什轉(zhuǎn)向女巫,一身骨架因這突然的動作不自然地扭曲著,稍后又重新組合在一起。重整隊形,他怒火中燒,必須穩(wěn)住陣線!
????? 阿卡薩腦袋里感受到的壓力令她呻吟起來,但女巫沒有退縮?!安祭拥乱苍S能扭轉(zhuǎn)局勢,但現(xiàn)在……”她聳了聳肩,“他的傷口很深,需要補充你的靈藥才能起身作戰(zhàn)?!?/span>
????? 無藥可給!納迦什怒吼著,澤斯圖斯將代替布拉加德。連隊都要聽他指揮,否則我就親手殺了他們!
????? 阿卡薩沒有回答。她冰冷的目光意思很清楚。在他所有的仆從中,她最了解他們目前的處境。
????? 納迦什轉(zhuǎn)身望向隧道另一邊的戰(zhàn)斗。先前的優(yōu)勢不過是幻覺而已;這場血腥突擊是為了轉(zhuǎn)移他對側(cè)翼的注意力。他又一次被智取了。
????? 一連串致命的詛咒在空氣中回蕩。他的地位再次變得脆弱不堪。他可以繼續(xù)戰(zhàn)斗,甚至也許能擊退這場進攻,但代價將是慘重的。被兩面夾擊的野蠻人可能在壓力下全面崩潰,又或者他們會被切斷與地面的聯(lián)系。
????? 納迦什不得不承認敵軍指揮既謹慎又狡猾。對方緩慢而穩(wěn)定的進軍就像一條令人窒息的蟒蛇游過河面,將死靈法師的部隊纏得喘不過氣來。他打得越多就不可避免地變得越弱。留給他唯一可行的策略就是盡可能避免戰(zhàn)斗,可如此一來也算合了敵人的心意。
????? 不知如何,鼠人似乎明白了燃石是勝利的關(guān)鍵。隨著燃石儲備日漸減少,他的部隊每天都離失敗更近一步。過不了多久他就會需要囤積起最后剩余的石頭,不是為了拿去作戰(zhàn),而是為了延續(xù)自己的存在。
????? 納迦什氣得渾身發(fā)抖,他將已經(jīng)殺到分支隧道邊緣的墓穴甲蟲停了下來。他必須積聚力量,靜待敵人犯錯,然后再發(fā)動反擊。反擊,直到把敵人領(lǐng)袖的心臟捏在手里。
????? 在那之前,他別無選擇,只能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