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江城舊事(上)
轉(zhuǎn)眼又到了周末,玉聲沒有和月華同行。從晚飯過后他就一直待在臥室里,屋子里任何細微的響動都會引起他的過度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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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妹妹來家里啦?!甭牭介T外媽媽的呼喚,他身子猛地一驚,然后把筆甩開立刻跑出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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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聲媽媽相當(dāng)高興,拉著月華熱情地說,“別總站在門外呀,快進來坐?!?/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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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微微勾著腰,語氣柔和地說道,“阿姨您不用這么客氣。今天我和阿聲約好了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的,我們一會兒就走,下次再來家里打擾?!?/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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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一見到玉聲,就二話不說拼命地推著他往樓上走。二人很快到達了樓頂,這里作為老城區(qū),周邊的房屋都不是很高。沒有高樓的遮擋,樓頂呼呼作響的晚風(fēng)拂過,讓人感覺涼颼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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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話要和你說?!?/span>
“我有話要和你說?!彪p方異口同聲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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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說?!?/span>
“你先說。”雙方再次整齊得如同事先就已經(jīng)商量好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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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聲輕拍著她的后背說,“還是你先講吧,女士優(yōu)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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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有好多要說給你聽的話,那些從我到江城以后的故事。”這個夜晚出奇的寂靜,月華說得很慢,玉聲也很好奇,關(guān)于這個鄰家妹妹的過去。

思緒要回到好多年前,那時月華與玉聲都還是幾歲的小孩子。自那個夏天的忽然分別,雙方就再無聯(lián)絡(l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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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起初很不理解父母為什么要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這里的一切都與故鄉(xiāng)不同,她不認識任何同學(xué)、朋友,更沒有熟悉的玉聲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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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月華是非常排斥的,每天在家都是哭著鬧著要回平安去,更別說去學(xué)校上課了。月華爸媽眼見自己的女兒都已經(jīng)轉(zhuǎn)學(xué)一個星期了還不肯去學(xué)校上課,于是急得團團轉(zhuǎn),生怕孩子有什么心理問題。好在經(jīng)過林阿姨不懈的好言勸導(dǎo),月華的情況終于好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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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校園生活的重新開始,月華也逐漸淡忘了在平安的種種過往,畢竟小孩子總是會被眼前的新鮮事物所吸引。她慢慢地變得活潑開朗了起來,因為如果不這樣做的話,自己會連一個朋友也交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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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最要好的朋友是一個小名叫玲子的矮矮胖胖的女孩兒,雖然她們兩家住的不遠,不過有些不巧的是,她倆并不在同一所小學(xué)。兩個孩子平時也會經(jīng)常串門,玩的東西也無非就是拼圖、過家家或者跳皮筋之類的游戲,日常的嬉戲一直這么持續(xù)著,直到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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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小伙伴照常在家里玩著游戲,月華正全力以赴地往巨型城堡上堆著磚瓦,可玲子小姑娘卻坐在一旁,來回滾動著某個球形積木發(fā)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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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子姐姐,玲子姐姐,你怎么不過來一起玩呀?”月華站起身來,興奮地向她展示著自己的宏偉構(gòu)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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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子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向著月華問起,“唉,月華你有喜歡的男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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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驚疑了一瞬,然后搖搖頭表示沒有,腦袋卻低垂著不敢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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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子輕輕噢了一聲說,“哎呀,我也沒有誒?!?/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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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突兀的話題就此作罷,她們又一起玩了一會兒后,玲子再次停下來,這下子她變得有點神秘起來,湊到月華的跟前說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哦,其實我有自己喜歡的男同學(xué)?!?/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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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聽聞這話,瞪大了眼睛望著她說,“想知道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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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子把聲音壓得很低,好像生怕接下來要說的話會被別人聽去似的,“我可以說給你聽,但是你千萬不要告訴其他人哦?!?/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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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興奮地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玲子這才開始略帶羞澀地緩緩說道,“我喜歡的男生他叫小馮啦,我們是同班的同桌呢?!?/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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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像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問道,“那你為什么喜歡他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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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子捂著自己圓嘟嘟的臉龐,憨憨地笑著說,“他不嫌我胖,也不嫌我黑,還說要跟我做好朋友。而且我們上課的時候也天天講悄悄話,月華你說,小馮會不會也喜歡我?。俊?/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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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倆可真好,大家在學(xué)校里肯定有說不完的話吧?!痹氯A此時滿眼的歡喜,她是真心的為玲子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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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子拉起月華的手,轉(zhuǎn)過頭來望著她說,“那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樣,有喜歡的男生卻不想說出來的?我都已經(jīng)說出我的秘密了,你也告訴我你的秘密嘛?!?/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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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沒有呢,我好羨慕你們?!痹氯A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撒謊,她開始回憶起曾經(jīng)和玉聲一起吃飯睡覺的日子,卻又不確定自己對玉聲到底是什么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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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以后,玲子會經(jīng)常和月華提起小馮的事來,月華也很樂意見證他們親密的友誼。玲子和小馮之間那一樁樁、一件件平淡無奇的日常故事,都無不激起月華內(nèi)心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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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子會高興的講述自己和小馮如何如何相處得融洽,也會低落地訴說自己和小馮鬧別扭的事情。有了分享出來的小秘密,玲子和月華更加無話不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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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覺得要是玲子和小馮的情況算是彼此喜歡的話,那自己和玉聲之間就是喜歡到不行的地步了??墒窃氯A卻從未向玲子提及此事,她甚至開始有些討厭自己為什么做不到像玲子一樣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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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子和小馮的故事一直持續(xù)到月華十歲那年,劇情的驟然斷開并不是因為玲子和小馮之間的關(guān)系變了,只是隨著月華的又一次搬家后,她就再也聽不到玲子口述的那些好笑又暖心的日常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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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家里的新房子怎么樣?”老爸帶女兒在新家里四處轉(zhuǎn)著,言語間的微微頷首顯示出他對自己的選擇還是相當(dāng)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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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興奮地摟著快有一人之高的小熊抱枕,在柔軟整潔的床鋪上來回翻滾著叫喊道,“小熊小熊它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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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坐在床邊,繪聲繪色地給女兒講著有關(guān)于小動物主題的童話故事,月華則豎起耳朵聚精會神地認真聽著。月華媽媽這時端進來幾杯茶水送到他們手上,也沒有要坐下來歇一歇的意思,挽起袖子笑瞇瞇地說道,“難得你們父女倆聊得這么開心,我簡直有些插不上話了。我得去給你們做飯了,今天一定要好好慶祝一下?!?/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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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爸爸輕輕揉了揉女兒的小腦袋說,“今天一起逛了這么久,你先好好休息著。我去廚房幫媽媽忙活啦,老爸要再給你們露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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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乖巧地點點頭,目視著父親那離去的高大背影,然后徑直躺在床上舒緩著疲倦的身軀。屋頂柔和的燈光打在寬敞的房間內(nèi),靜悄悄地為幸福的家庭再度增添了幾分溫馨。月華捏著小熊那兩只毛絨絨的耳朵,甜美的目光中卻悄然閃過一絲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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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月華從來不過問父母親的工作情況,但從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她都很容易知道,家里的生意肯定是越來越好——就拿月華這次的升學(xué)來說吧,為了女兒可以方便地上下學(xué),父母很快就在她即將就讀的初中附近購置了這套大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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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家人對自己的陪伴卻越來越少了,甚至連周末都很難見到他們的身影。如果可以做個交換的話,月華寧愿過著當(dāng)初在平安市住在小居民樓里、有父母圍在身邊的日子,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一家人在周末出門逛一天就讓她高興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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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搬了一次家啊……這樣就見不到可愛的玲子姐姐了?!痹氯A低聲呢喃著,她顯然比當(dāng)年剛來江城時成熟了許多,這一回沒有再大哭大鬧,而是選擇默默接受了到來的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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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原本認為自己肯定會去市里最好的江城二中念書,可是父母卻幫著報了江城紅羽私立中學(xué),據(jù)他們說那里可是比二中更好的學(xué)校呢。女兒心目中無所不能的老爸說的肯定都對啦,月華心里這般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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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的成績在升入初中后依然突出,每次都是名列前茅的存在。在后來的日子里,她逐漸明白了自己學(xué)校的性質(zhì),原來它是一所門檻很高的貴族學(xué)校。紅羽中學(xué)不一定是全市最好的學(xué)校,但肯定是全市最豪的學(xué)校。不過她也并沒有排斥這些,因為對月華而言,在哪里念書其實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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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子姐姐,好久不見了!”偶然間在路上再遇到玲子真是非常巧合的事情,兩人一見面就高興得擁抱在了一起。月華握著她的手,和對方訴說著自己的近況,玲子也興奮地談起近來的事情??僧?dāng)月華提及小馮的時候,玲子的臉色卻有點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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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小學(xué)畢業(yè),我們就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了?!绷嶙拥恼Z氣聽上去似乎不愿再提及那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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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會這樣呢?”月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看著她說,“我記得你們還曾經(jīng)說過以后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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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的話還未說完,玲子就搖著頭撇下她跑了。玲子的父母小跑著追了上去, “你這孩子怎么這樣,說了和同學(xué)相處要講禮貌,怎么可以不打聲招呼就自己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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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子和自己的情況好相像啊,都是因為地域的阻隔,最后疏遠了曾經(jīng)朝夕相伴的感情。月華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