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鏡2第七十章
房間內(nèi),氤氳的煙氣擴(kuò)散升騰,白曉婉將點(diǎn)燃的香放進(jìn)熏爐中,她坐回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的同時,又給此時趴在床上的陸凌霜倒了一杯。
“吶,給”白曉婉手一伸端給她茶杯,自己坐在了窗邊的圓凳上。
“你能不能把那股子燒牛屎的味兒滅了!”陸凌霜白了她一眼,此時她上半身連件衣服都沒穿的趴在床上,后背上那片布滿了半張背的紋身暴露無遺,當(dāng)然還有插在后背上的銀針。
“你再說一遍?陸凌霜你別給臉不要臉!這是給你治傷呢!”白曉婉柳眉一豎將手中的茶杯一下跺在床沿上,些許茶水濺落染濕了被褥。
“我說的是事實(shí)!什么味??!我就見過臘肉這么熏的!”陸凌霜嘴上并不饒,邊說還邊配合的捏著鼻子。
白曉婉銀牙一咬,上手就揪住陸凌霜的耳朵,"老娘,要不是看在你替我挨了一刀的份上,我能讓你趴在我床上嗎?不識好歹的東西!"
"切,我不替你挨了,你現(xiàn)在就死了!你答應(yīng)我的事情怎么辦?”陸凌霜一下來勁,上半身一擰,扯動了左肋骨上的刀傷,一陣痙攣。
白曉婉看她因?yàn)樘弁炊櫰饋淼奈骞?,不自覺的心里一陣暗笑,聲音也柔和了下來,:“是是是,我的錯,行了吧,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陸凌霜見白曉婉突然認(rèn)真起來的表情,不由的臉上一紅,連忙又把臉埋進(jìn)了自己的臂彎。
“謝謝你,信任我?!闭f著白曉婉起身,她默默得抱著雙臂靠在窗邊,眼睛也盯著那升騰的裊裊青煙,思緒不由的回到了幾天前的晚上。
那晚上可以說是千鈞一發(fā),也可以說是生死邊緣。
“咚”一聲是腳踹開鐵門的聲音,接著進(jìn)入這間寬闊大廳內(nèi)的是幾個人。
為首的是白曉婉,她身后跟著的是余洋和陸凌霜,還有幾個垂著頭沒說話的人,白曉婉走到位于正廳前的那張主位上坐了下來,那張椅子上披著白色虎皮,溫暖且柔軟的感覺一下子包裹住了白曉婉,她很享受的轉(zhuǎn)了轉(zhuǎn)椅把手。
在她享受的這個時間里,一個反剪雙臂被捆著的人彎腰跪在離他們不遠(yuǎn)的地上,他穿著袖口繡金的玄色長袍,一股子守舊而又精細(xì)的味道,臉上戴著一副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不像一個壞人。
“這虎皮真舒服啊?!卑讜酝裼置嗣厦嫒彳浀谋砻妫袄项^子當(dāng)年得了兩張皮,一張給你了,另一張給了洋子,自己一條沒留,你說他傻不傻,這么好的東西怎么不自己留著享受呢?”故作姿態(tài)的嘆了一口氣,白曉婉微笑著看著地上弓著身子跪地上的人,“何震,你說你也快七十的人,為何就不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坐在這虎皮上呢?”
地上的人沒發(fā)話,他一直也沒抬頭就是這么跪著,白曉婉見他這種樣子,惋惜的嘆了口氣,“果然你還是不相信我啊?!?/p>
何震身體一震,他竟然因?yàn)檫@句話猛的抬起了頭,他瘦削微長的臉上有著歲月留下的褶子,兩只眼睛也凹陷進(jìn)眼眶,這樣干癟的一個人此時卻瞪著雙眼看向白曉婉:“不是我不信任你,是你不值得信任!”
“何震,我知道你有什么不滿,你不滿的無非就是老頭子沒選你的愛子,選了我這個野丫頭而已?!卑讜酝翊藭r眼神冰冷,她翹著腿后背抵在鋪著虎皮的椅背上,柔軟的皮毛擁抱著她的身軀,真是暖和啊,就像小時候她被老頭子抱在懷里一樣。
“白曉婉,你到現(xiàn)在都沒有給我們一個關(guān)于老幫主的具體死因,草草的辦完了喪事,就連遺體都沒讓我們看,你值不值得被信任,你自己不知道嗎?”何震一下子怒吼起來,他這本身萎靡一樣的身軀因?yàn)檫@聲怒吼而往前不由的傾斜,他奮力的穩(wěn)住自己的身體才讓自己不至于趴倒在地。
白曉婉瞇著眼睛,微微咬緊牙關(guān),她看著何震那副憤怒的模樣,許久她閉上眼睛嘆了口氣,從虎皮椅子上站了起來,在椅子前的那片空地上來回的走著,最后她定住腳步看著余洋,目光銳利了不少,“你也是這么想的嗎?”
余洋見她這么說,沒什么表情的臉上有了一絲動搖,他連忙回答“不,小姐,我的職責(zé)只是保護(hù)你。”
“你們都是這么想的對嗎?”白曉婉看著被她叫來作壁上觀的各個堂主。
"嘖,我是明白了,為什么你們能在老頭子死的時候,讓我順利的接應(yīng)位置,就連我繼續(xù)用老頭子的名字這件事你們也沒有反對,是因?yàn)槟銈円粋€二個都是想坐在這個位置上,卻又不想別人坐上,最后讓我這個野丫頭上位最好,合適的時候再把我趕下臺,讓我死無全尸對吧?!卑讜酝衩蛑t唇看著其他的人,她此時臉上有了晦暗的表情,盈盈雙眼中好似蓄滿了淚水。
一直靠在窗戶邊的陸凌霜不由的扭頭看向她,她本不想?yún)⒑桶讜酝竦氖虑?,無奈她跟隨白曉婉沖進(jìn)這塊地盤時,其實(shí)白曉婉早就做好了布置,她帶著白曉婉躲了幾槍之后,余洋就也帶著人沖進(jìn)來了,一下子她們就被解圍了。
“今天,我就想問問你們,從我接手這攤子事情以來,我白曉婉有過私心嗎?我今天到想問問在做的叔叔伯伯,我白曉婉有沒有對不住你們的地方?我唯一的伙伴大壯,英子,他們都給我們賠上了性命,你們還有什么不滿意我的地方?今天不如就說說,如果說的在理,我白曉婉不要這幫主的位置也罷?!卑讜酝衤曇舨桓?,重新坐回白虎皮的椅子上,她此時氣質(zhì)已經(jīng)完全變了,不再是那個讓人捉摸不透,狡猾似狐的女人,也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有人侍奉的貴人模樣。
她現(xiàn)在就是一個身體里正在爆發(fā)著難以遏制的失望和憤怒的普通人,她很生氣,也很無奈,又很心痛,又很難過。
陸凌霜偏著腦袋冷冷的瞧著她,白曉婉的變化自然也逃不過她的雙眼,可是她卻有跟在場的其他人不一樣的感覺,這個看似受了背叛和傷害的女人,并沒有她表現(xiàn)的那么悲痛,她似乎還在隱瞞著什么,也許正如這群人口中所說,老幫主的死跟她有關(guān)嗎?
此時室內(nèi)一片鴉雀無聲,地上的何震回頭看著其他人,干癟的臉上一僵,“你們。。。你們。。。為什么不說話?這個女人根本就不配當(dāng)幫主!我只承認(rèn)吳幫主!”
白曉婉用手指一遍遍的擼著椅把上的虎皮血白的絨毛,良久她嘆了口氣,最后用憐憫的目光看向何震,又看向其他默不作聲的人。
一時間室內(nèi)更是變得令人窒息,其他的旁聽者們都在白曉婉的目光中一一躲閃,好像都有難言之隱一般。
地上的人越看越覺得心驚,頓時意料了什么似的破口大罵起來“許忠紀(jì)!萬譚!你們!你們!”
被叫到名字的兩個人都別過頭去,不予理會,臉上似乎還有厭惡的表情,這一下子把地上的何震給弄懵了,他沒想到這倆人變卦變的這么快,這難道真的只是他失勢了嗎?
白曉婉看他憤懣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光,“何震,記得朱家莊血案吧,你的背叛讓那么多兄弟賠上了性命,今天也總得有個交代?!?/p>
“你!我沒有背叛!那些兄弟也是我的兄弟,我怎么可能讓他們?nèi)ニ退?!”何震身體一直,臉上有了錯愕的表情,接著它就變成了恍然,最后是惱怒。
“不承認(rèn)是吧,她可以證明我說的是不是真的?!卑讜酝耦^一片,一只手指指到了陸凌霜的身上,窗邊的陸凌霜一怔,她睜大眼睛看向白曉婉,完全沒想到自己會突然成了這一波人的焦點(diǎn),一時間她不知道該怎么回來,而座位上的白曉婉卻向她投來一股肯定的目光,似乎在告訴她,你不說也得說了。
這時,陸凌霜才恍然大悟,那天在地牢中逃出來,白曉婉一直強(qiáng)調(diào)她看清楚了那個叛徒的樣貌了嗎,明明她一切都知道,還一直問自己,原來她這是暗示,不她這是明示!
陸凌霜吸了一口氣緩緩走上來,她斜了一眼白曉婉,好似在咒罵她一樣。
白曉婉直接無視了陸凌霜的眼神,走上幾步,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趁陸凌霜還沒防備之時,一把揪住了她的左腕,手上一用力將她的衣袖給擼了上去,陸凌霜本能的去縮手臂,她驚訝的發(fā)現(xiàn)白曉婉的手勁并不弱,竟然一時間掙脫不了,于是那一大片的紋身就出現(xiàn)在了眾人的面前。
其他人都因?yàn)槟莻€紋身騰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眼睛里頓時都布滿了仇恨,是的他們都見過這樣的紋身,在那場朱家莊的血案里,就有這樣紋身的人出現(xiàn),殺了他們很多的兄弟。
“她就是白玫瑰的人,她說出來的話你們還不相信嗎?”白曉婉用凌冽的目光掃視了周圍人一圈。
陸凌霜只覺得后背發(fā)涼,她難道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布局嗎?連自己也沒看清楚她的真實(shí)目的?現(xiàn)在被突然架在火上烤,這簡直是赤裸裸的背叛,她扭頭狠狠的盯著白曉婉,可是當(dāng)她看向白曉婉時,發(fā)現(xiàn)她眼中有懇求的目光,這無聲的求助似乎在對她說,“請你配合我?!?/p>
“是他,聯(lián)系的我們?!标懥杷獟暝税胩炀従彽恼f出口,她還是選擇了相信白曉婉,那天在篝火邊的對話,她不認(rèn)為那是白曉婉在撒謊,雖然她見識過了白曉婉的狡詐,但是那一晚上她的確沒有撒謊。
一時間整個大廳里目光從她的身上撤離,又都回到了何震的身上。
何震東看看西看看,一臉驚愕的看著眾人,又看著白曉婉,看著看著他那雙老邁的眼眸里逐漸的熄滅了光芒,他咬著牙又看了看白曉婉,最后不在多發(fā)一言的跪在地上。
“把何震帶下去吧,我說過今天總要有個交代?!?/p>
就在白曉婉說這話的剎那,旁邊的一塊屏風(fēng)后突然爆喝一聲,“狐貍精!你誣陷我父!”隨著這聲暴呵一把閃著寒光的刀子就襲向了白曉婉。
眾人都來不及驚呼,眼見刀子就要插進(jìn)白曉婉的胸口,陸凌霜一個閃身過去擋在了白曉婉的身前,刀子毫不留情的戳在她肋下。
“你不能動她”陸凌霜右手扶著插進(jìn)肋下的刀子,一邊咬著牙一邊一字一句的說,在她昏迷的前一刻,她聽見了白曉婉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