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土琴的歌手
許多年前,一個村音悄悄敲破黑夜的時代,并無城市的霓虹更無談徹夜燈火通明。只有聲聲雞鳴,夾雜騾子鴨群的嘶叫伴著旅人遠(yuǎn)去。然而時過境遷,鄉(xiāng)村來到現(xiàn)在仍是黃土色的,無論是下水井蓋還是白面墻壁都蒙上一層薄薄的黃沙。
一家園口,老人輕輕坐在一把油潤的竹木矮椅上,彈奏他那把不十分好看的自制土琴,聲聲情切彈奏高亢民調(diào)。他穿著脫色單調(diào)藍(lán)布衣黃短褲,頭頂草帽下圍著干癟的唇有一圈蒼白扎人的胡子。一年四季如一的暖陽將他溝壑縱生的黃土照得耀眼。
這歌聲即將罄盡,而昔年銀月蜿蜒山道間行走的老人亦再度回溯。
深藍(lán)的夜色下,一頂翠綠的帽檐下蔚藍(lán)嶄新的布衣裹著老土豆老地薯喂養(yǎng)大的身軀。急匆匆地走上山去。這路十分不平整,卻沒有塵土,有的只是干凈固硬的泥土。他每每低著頭走路看見那一一個腳印,總能想起他那年邁的父親多年前牽著他的手走在這條路,而現(xiàn)在他也要如此奔波。握著那只剛剛雕成的琴,琴面上扣出一個個黑洞子深邃不可視,令人天旋地轉(zhuǎn)。
這洞像他一般吐出白霧,可不像他那般紅光滿面仍是白僵僵的。他在這屋前凹凸不平的木門前彈奏起小木琴,有雙弦的琴,唱著那只已在山間回響數(shù)個世紀(jì)的歌。今日他亦在陽光下唱,只是唱斷腸。
他站定了,緩緩地唱,唱那癡情,歌聲遲緩繞梁,常常破音。脖頸上,臉頰邊上黝黑的肌肉都顫抖著,癡癡地唱,唱那緩情。
月光下蕩著歌聲,“山清水秀太陽高,好呀么好風(fēng)飄~”。悠揚婉轉(zhuǎn)的歌聲不啻于山巔,飄揚到山下,老人悄悄摸下床,盈著淚珠,緩緩地跟著唱。年輕人則興奮。
那姑娘終于推開門,出來見他了。暈紅的衣裳扎著一對烏黑油亮的馬尾,臉上也染上衣物的紅,挽著他的手輕輕的走。
老人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臉,撥動著細(xì)弦,忽又抬起他的頭,飽滿的眼皮只留下一線烏黑,他蹙眉,久久凝視著鋪著黃土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