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M 21：晚宴前的鬧劇

“什么行不行的？我行的時候你連話都說不全呢—”

喬埃打開烤箱，抓住烤箱托柄后試著拉出那盤牛肉意大利面。晚宴就要開始了，而美食無疑是一切的第一部。

“—看見沒，這么多年過去了，我的廚藝依然—?。∨杜杜?！”

將手上的托盤迅速放上餐桌后，喬埃迅速奔向冰箱。冰袋或冰罐頭盒都好，只要是冷的東西就好！得到冰袋的安撫后，他也開始在內(nèi)心暗自抱怨自己的記性：從烤爐里取東西，怎么能不戴手套呢？只好自認倒霉了。

“我剛才聽到了點兒聲音，是你在宰火雞么？”

戴斯手捧一盤奶油糖霜杯糕，另一只手拿著一大提罐裝飲料走進廚房 。距離1987年早已過去了十幾個歲月，可有些東西不會變化。例如每個仲夏夜的聚餐，不論如何所有人都必須趕來。

“猜對了，我的手還被火雞咬了一口?！眴贪]好氣地向戴斯展示手上的水泡—這又不是感恩節(jié)，哪里會有烤火雞??？

戴斯將那些罐裝飲料放入冰箱，之后將杯糕放在上層。糖霜要凍脆了才好吃，這可是他親自總結(jié)出來的經(jīng)驗。不過，邁克爾怎么還沒回來？就算是去唐人街中餐館也不該花上一個半小時吧？

再說了，走之前邁克爾還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已經(jīng)過了二級普通話考試，中文口語水平也達到了能與中國人暢談自如的地步。

不過，按照露戴因的說法，邁克爾保證自己能做好的事，恰恰就是他最心虛但又不愿承認的事。也許他真的碰上麻煩了？

“霍斯，邦尼！”戴斯對著身后的走廊大聲吼去，兩只電子玩偶的金屬骨架還不算太老。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們的性格依然如故。

邦尼揉著自己的耳朵走進廚房，在戴斯開口說話前還不忘調(diào)侃一句：“好嗓子，周圍十立方米以內(nèi)，不要說是人，就連叫邦尼的小貓都要來找你了?！?/p>

“你剛才的戰(zhàn)吼一定能嚇退克拉肯，小水手！”霍斯的鐵鉤上還插著半塊腌魚黃油三明治。在其余三人的一同抱怨下，霍斯也不得不選擇妥協(xié)—他必須將那塊“重口味”三明治咽進肚里，現(xiàn)在就要咽。

“聽著二位，我需要你們幫喬埃照看一下廚房，”戴斯拍了拍兩個電子玩偶的肩膀，可邦尼卻認為一切沒這么簡單，“我得去找找邁克爾，他可能遇上了點兒麻煩?！?/p>

邁克爾將一本《百年孤獨》放回等候報刊架，很好，這已經(jīng)是他第三次翻閱報刊架上的每一本書了。小型雜志上的每個字他都能精確說出，就連頁數(shù)和行數(shù)也刻骨銘心！

這還要拜自己身前那名顧客所賜：手拄拐杖的白發(fā)老人推了幾下眼鏡，他還是沒能做出自己的最終決定。煎餃是要韭菜雞蛋餡的還是多油純?nèi)猓?/p>

邁克爾有些不耐煩了—他想去一趟洗手間，可這樣的話又要重新排隊，誰知道自己身后會有什么人？沒準他們會比那名老人更麻煩。

“好了老先生，讓我來幫你！”邁克爾站到老人身邊，菜單上的價格寫得很明白，煎餃都是12美元一份，很好。那位老人手頭還有30美元，那就這樣好了，還猶豫什么？

“你可以兩件都買一份回去，好好品嘗一下！然后再決定下一次買什么?！边~克爾對那名老人緩聲說道，他不想讓自己失去控制，對著一名老人大喊大叫。

“什么？考試？你這個年紀參加S.A.T.考試是不是太大了點兒？”老人的耳背問題似乎有些嚴重，邁克爾也明白對方的意思：他將“品嘗（taste）”聽成了“測試（test）”，一個顯而易見的錯誤，可邁克爾的胃袋已經(jīng)開始抱怨了。

“你讓我想到了我年輕的時候，那時候我在我叔叔的農(nóng)場里讀書，”老人居然開始回憶起自己的過去，并試著與邁克爾聊下去，“ 那時候我的叔叔總是一邊放羊，一邊對我說：孩子啊孩子，你可要記住—偷來的糖果可不能吃！”

戴斯推開餐廳門，剛好看見正在向老人解釋什么的邁克爾。邁克爾正手足無措之時，戴斯出現(xiàn)在他身后，邁克爾則向他交代起現(xiàn)在的情況：那名老人已經(jīng)開始說自己的叔叔了?？峙略倭纳蠋追昼?，他會把自己家的族譜都說個遍！

“好吧，也許他的耳朵有些背，”戴斯轉(zhuǎn)身說出幾句中文，大致意思是自己需要一根鋼筆與一張紙條。他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但是邁克爾 ，至少他的眼睛沒什么問題不是嗎？我們可以換一種溝通思路！”

五分鐘后，二人將兩份煎餃遞給那名老人。邁克爾手中也提著自己需要的菜式：兩份炒面，兩盒煎餃，川味醬雞塊，手打肉丸和簽語餅。至于戴斯要來的那張紙條，上面除了邁克爾給老人的選購建議外，還額外贈送了一句話—

“我們對你和你的叔叔，不太感興趣，下次請不要影響其他顧客。謝謝！”

其中，“不太感興趣”這幾個字戴斯用了加粗放大字體來書寫。坐上自己的車位后，邁克爾又開始慎重考慮另一件事：自己是不是也該試著學(xué)學(xué)手語什么的了？算了吧，就算他學(xué)會了，那名老人也可能一竅不通。

“知道嗎？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變得那么老該怎么辦??？”

戴斯按了幾聲車喇叭，不料自己前方的人卻也回敬了三聲。先把變老和時光流逝之類的問題放一放吧，至少等他來了之后，聽到的鳴笛聲能不那么刺耳。

“別擔(dān)心老伙計，我們還有社會保險，你還有個家里留下來的房子，一輛轎車?！?/p>

邁克爾繼續(xù)安慰下去：現(xiàn)在威廉退休了，整個弗萊迪披薩店幾乎都是戴斯在管理。再過上二三十年，退休存款肯定不成問題。更何況，夏洛特在龐頓中城的偵探事務(wù)所做得也還不賴，讓老年風(fēng)暴刮得更猛烈些吧，反正也沒什么好怕的！

“夏洛特啊，她能養(yǎng)活自己就足夠了?！?/p>

老年風(fēng)暴？有趣的比喻。戴斯搖了搖頭，跟隨老年風(fēng)暴來的又會是誰？骨質(zhì)增生，肝硬化還是失眠多夢、內(nèi)分泌失調(diào)？想到這里，戴斯決定不再繼續(xù)想下去。

“其實變老也沒這么糟，上一次我去度假山莊看望老爸，他向我展示了項絕活—”

說完，邁克爾就向戴斯要來一張卡片。那是戴斯隨手拿給他的一張洗車店預(yù)約卡。邁克爾將之放上額頭，之后使勁抬高雙眉。不，抬頭紋還沒深到能夾住卡片的地步，現(xiàn)在還不行。

“—唔，看來我還是不夠老！”

邁克爾將預(yù)約卡放回前座。戴斯也忍不住笑了幾聲：這么多年過去了，邁克爾還是像之前那樣，像個孩子一樣喜歡最簡單的娛樂。這沒什么不好，笑點低的人反而更容易滿足，也更容易健康長壽。

那么，祝邁克爾?阿夫頓好運吧！盡管二人現(xiàn)在還是單身，可他們都不太擔(dān)心婚戀之類的問題。

“行了，克里斯。你是個警察沒錯，可現(xiàn)在我們要去參加晚宴—”

汽車駕駛位上，夏洛特?zé)o奈地搖下車窗玻璃。為了一個夾塞的出租車司機，克里斯將他攔下并試著給予觸發(fā)。對方也沒想到，這么一個休假日里還會有警員來多管自己的閑事。

“—好吧，簽名，扣分，罰款，紙條警告。真夠讓我驚訝的?！?/p>

夏洛特看著克里斯完成一切，直到出租車后駕駛位上的人搖下車窗。沒能拿下駕照一直都是伊麗莎白的遺憾，現(xiàn)在也是。特別是當自己的出租車被自己的弟弟攔下之后，更不要提夏洛特也在車中觀察著一切。

“真是太巧了。”伊麗莎白也不禁在車中發(fā)出感嘆。她現(xiàn)在是中城小學(xué)的生物與數(shù)學(xué)老師，收入可觀，也有不少同事因為其教學(xué)經(jīng)驗、溫柔待人的性格或模特般的容貌試著與她建立進一步關(guān)系，公開課也大部分由她出面。在外人看來，就只能用“前程似錦”來形容伊麗莎白的現(xiàn)狀。

對，這些話都沒錯。可是，如果他們知道伊麗莎白沒有開車、很少拒絕同事的順途載路不是由于性格，而是因為她壓根就沒有考過駕照，那他們會怎么想呢？

至少在伊麗莎白看來，這不是什么好兆頭。

處罰結(jié)束后，伊麗莎白搖上車窗，讓出租車司機加快速度趕向弗萊迪披薩店。這天夜里她已經(jīng)夠難堪的了，不想再讓尷尬將自己的肚子填滿了。

“晚上好警官，你今天的晚餐是什么？”

蘭瑟在囚室內(nèi)吃著些肉餡土豆泥，身前的玻璃窗外正是前來替崗的維多莉婭?格蘭。蘭瑟剛剛完成些事情，很不幸，他試著盡力去偽裝，可他還是無法躲過維多莉婭的眼睛。

“意大利蒸餃?！本S多莉婭拿出塑料餐刀與餐勺，蘭瑟雙腿之間的東西就要夾不住了—啪嗒！一臺他私藏來的筆記本電腦與路由器從腿間滑落，維多莉婭也放下餐盒，滿意地打開玻璃窗口，讓蘭瑟自行上交。

“拜托，是我?guī)湍銈兏愣撕诳涂謬?，是我?guī)湍銈兇娇寺逯Z斯那個恐嚇犯！這是我應(yīng)得的不是么？”蘭瑟護住自己的電腦，對于一個黑客來說，沒有電腦超過三天便會與沒有水同理：他活不下去！

“道森警長批準你使用電子產(chǎn)品了么？”維多莉婭面不改色地追問道。

“他允許了，但暫時還不許我給路由器充電。”蘭瑟聳了聳肩，他也知道，警方害怕自己將事情弄得太大，這已經(jīng)是最大的寬恕了。

“要抽煙么？”蘭瑟不怎么抽煙的，不過，這也許能改善一下他與維多莉婭的警囚關(guān)系呢？維多莉婭搖了搖頭，對待道森與其他警員的招式，在她這里不值一提。

蘭瑟也不得不繼續(xù)消化自己的晚餐—面前這名女警官還真是難以攻破?。?/p>

不過，恐怕有人要缺席這場晚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