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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者的愛情 ——重讀《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2023-11-20 05:36 作者:奇妙物體收藏者  | 我要投稿


與大多數(shù)革命時代的少年一樣,保爾的初戀萌發(fā)于純粹的身體感覺。那天他坐在湖邊釣魚,從水面的反光中第一次見到了冬妮婭。她拿著一本沒有讀完的小說,身穿藍白水手衫、灰短裙、皮鞋,頭發(fā)編成一條長辮,含笑站在保爾身后,眼中透著好奇和一點點關切。保爾開始對她并不買賬,但不久,一種異樣的感覺開始萌動。當他讀著最喜歡的冒險小說,發(fā)現(xiàn)書中主角加里波第的情人有一雙藍色眼睛時,便情不自禁想到:“是的,她也有一雙藍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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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爾是個野孩子,習慣了穿著骯臟的衣服赤足奔跑,但見到冬妮婭后,他開始為自己不甚講究的著裝感到羞愧。他拿出一月工錢,央求媽媽為他裁一件藍布襯衫。事實上,這是保爾生命中唯一一次在意自己的形象——僅僅是為了和冬妮婭并肩走在一起時,場景不會顯得那樣突兀。此后的時光里,他漸漸學會了以革命戰(zhàn)士的樸素規(guī)訓自己,工裝或軍裝代替了藍色襯衫,千人一面的階級群像代替了獨特的個體感覺。再也沒有“他”,只有“他們”。再也沒有愛情,只有革命指導下的同志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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懵懂之中與初戀的感覺同步蘇醒的,是保爾的革命意識。很小的時候,他就朦朧地感受到了“我們”和“他們”的區(qū)別:那個把他趕出學校的胖神父是“他們”,那個為了生存賣身于軍官的窮侍女是“我們”,那個在富嫖客與窮女人之間周旋的皮條客是“他們”,那些在工廠里揮汗如雨的鐵路工人,當然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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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愛情類似,保爾對革命的熱忱,同樣萌發(fā)于純粹的身體感覺?!八麄儭逼圬撍赫ニ?、鞭笞他,他食不果腹,受寒、挨餓,在伙房里充當苦力,而“他們”卻不愁吃穿,冬日有火烤,有大衣披在身上取暖。這巨大的差別讓幼年保爾感到困惑。他因此仇恨那些“他們”,一有機會,他就找“他們”那些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孩子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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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的正當性,最開始往往建立在低且穩(wěn)固的基礎上:原有的政治制度必須被推翻,因為大多數(shù)人正在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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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妮婭是林務官的女兒,受過良好的教育,家境優(yōu)渥,自然屬于“他們”。保爾的內(nèi)心因此十分矛盾,“他知道她跟石匠的女兒嘉莉娜完全不同,不能把她當作自己人……所以他對冬妮婭抱著不信任的態(tài)度?!?但保爾最終沒能抵抗住內(nèi)心的萌動,他“故意從她家旁邊經(jīng)過”,想制造一次偶遇。他成功了,冬妮婭邀請他一起讀書,她借他的幾本小說,與他的英雄加里波第一起,成為了他文學道路的起點。不知道若干年后,雙目失明、全身癱瘓的保爾躺在床上,艱難地口述自己第一本小說的時候,會不會偶爾想起那個引他進入文學世界的藍眼睛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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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的宏大敘事抵觸純粹的個人感情。蘇聯(lián)文學的敘事中,對革命事業(yè)的忠誠,常常要靠對個體情感的完全拒絕加以烘托。保爾的童年伙伴謝廖沙,加入紅軍后,“冷冷地瞪了她母親一眼……斬釘截鐵地回答說:‘吵什么,我是怎么也不離開這個隊伍了!’”在革命隊伍中獲得歸屬感,代價竟是母子感情斬斷、家庭瞬間破碎。同理,個人感情也抵觸革命的宏大敘事。阿列克謝耶維奇《鋅皮娃娃兵》中的年輕男孩懷揣“社會主義偉大改造”的理想遠赴阿富汗,他們的母親、妻子和姐妹日夜等待,最終見到的卻只有一盒盒骨灰。她們的情感被革命絞碎了?!八麄儼压撞倪\回來了,我敲打著棺材,‘你是我的小太陽!你是我的小太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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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者的相互抵觸,同樣發(fā)生在保爾身上。他與黨員朱赫來親近,在懵懂中慢慢傾向革命,是出于一種身體感覺(對苦難的抗拒),他渴望冬妮婭身體的接觸,則是出于另一種同等重要的身體感覺(對愛情的渴求)。但是,愛情的引力與階級仇恨的斥力,兩股指向相反的情感,卻最終在冬妮婭身上相交。這時保爾還不了解階級斗爭理論,但他朦朧地覺得,對“他們”的仇恨與對情人的依戀,可以在他身上永遠和平共存下去,因為冬妮婭“和他們不一樣”。也許冬妮婭與他們的確“不一樣”——當保爾終于從監(jiān)獄里逃出來,僅剩最后一口氣,又一次衣不蔽體地站在冬妮婭面前時,她不是不顧一切收留了他嗎?別人因為骯臟和貧窮排斥他、嘲笑他的時候,只有她與他站在一起;她甚至與他一樣,討厭那些衣著華貴、內(nèi)心虛偽的資產(chǎn)階級子弟。懷著這種幻想,他在出走前最后一個夜晚溜到了冬妮婭的床上,雙臂環(huán)擁著她,聞著她的發(fā)香,對她吐露了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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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妮婭,我是這樣地愛你!我說不出多么愛你——我不知道怎樣對你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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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妮婭,等太平的時候,我一定要做個電工。如果你不拒絕我,如果你對我的愛是真誠的,不是兒戲的話,那時我愿意做你的好丈夫。我永遠不欺負你,要是我得罪你,就讓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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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這兩種彼此拮抗的感情僅僅共存了那一晚而已。從第二天開始,保爾離開故鄉(xiāng),加入紅軍,同時開始接受蘇維埃革命理論的教育。對冬妮婭的感情日趨淡薄,而革命意識則茁壯成長。他們下一次相遇時,他對冬妮婭說:“我首先是屬于黨的,其次才是屬于你和別的親人們的?!甭牭剿@樣說,冬妮婭雙眼含淚,悲傷地望著河水。他們開始越走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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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革命話語的規(guī)訓,他愛的冬妮婭實際是他的“階級敵人”。簡單的道理,保爾曾經(jīng)不明白,或佯裝不知,現(xiàn)在則明白得透徹。此刻,保爾第三次衣不蔽體地站在冬妮婭面前,為搶修一條鐵路,他已經(jīng)和戰(zhàn)友不間斷工作了半個冬天。他的鞋破了,衣服骯臟,身上生滿凍瘡,臉好久沒有洗過,長期超負荷工作讓他憔悴不堪,而冬妮婭從車廂里走出來,“戴著海狗皮帽子、帽頂帶一個小絨球”,一副嬌柔、華貴之相。為這次意料之外的相遇,兩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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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與冬妮婭見面時,保爾為自己的著裝感到羞愧,為此他買藍布襯衣、理發(fā)、擦皮鞋,為的是能心安理得地與她坐在一起。現(xiàn)在他與冬妮婭再次相遇,他比上一次更加不堪,冬妮婭比上一次更加精致,但他貧窮骯臟的身子在革命中獲得了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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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妮婭是在古典小說的滋養(yǎng)和東正教情懷中長大的。她以一貫的悲憫口吻說:“你的生活怎么搞得這樣慘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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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爾的回答堅定、充滿傲氣:“我也沒想到你會這么……這么酸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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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以前,你還好一些,那時候你還敢和一個工人握手?,F(xiàn)在你渾身已經(jīng)散發(fā)出衛(wèi)生球的味道了。說實話,現(xiàn)在我和你已經(jīng)沒什么可說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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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從此冬妮婭在《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里消失了,也在保爾的生命中消失了。在冬妮婭劃清界限的那一刻,保爾身上的革命意識與階級意識徹底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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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保爾愛的人是麗達。在斥責冬妮婭“酸臭”后不久,他接受了麗達的禮物——一件短毛大衣,“那柔軟的皮毛立刻使他的后背前胸感到了溫暖?!丙愡_有一張曬黑的臉龐和滿頭蓬松的黑發(fā),她愛穿格子衫、粗布裙,渾身溢滿勞動帶來的干練之氣,與冬妮婭“酸臭”的浮夸情調(diào)絲毫不同。更重要的是,她與保爾一樣出身窮苦,革命意識旺盛,渴望為新生的蘇維埃政權奉獻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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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妮婭愛他的時候,保爾是個沒文化的窮小子、小流氓。他什么都不是,但冬妮婭依舊愛他。麗達愛他的時候,保爾是模范標兵,是上過前線的戰(zhàn)士、不怕吃苦的工人。那副同樣瘦弱的軀體在革命的敘事中從下賤變?yōu)槌绺?,身體苦痛不再是恥辱,而成為高尚的象征。這使得麗達對保爾的情感并非單純的愛戀,而摻雜著敬仰與崇拜——她把對革命的一腔熱誠,具象到了保爾這一個人身上。這段愛情的滋味因此無比糾結和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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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時期與冬妮婭那段單純萌發(fā)于身體感覺的初戀,于保爾而言已經(jīng)是一段過去了,而且是不堪回首的過去。此時的保爾再想到冬妮婭,心中浮現(xiàn)出的詞匯,應該不會比“酸臭”更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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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爾相信,他的下一個夢中情人——麗達,不僅能用身體滿足他的情欲,更能用革命意識與他相互砥礪,他們能夠在無止境的工作和戰(zhàn)斗中雙雙成為合格的戰(zhàn)士。他愛麗達,而麗達也以種種方式,隱晦地表明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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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麗達不僅僅愛過他一個人。她甚至不太關心那雙擁住自己身軀的胳臂屬于誰,她在乎的僅僅是:胳臂的主人是不是一個甘愿奉獻于蘇維埃的斗士。她追求一個標兵和戰(zhàn)士形象,這個人最早是葬身戰(zhàn)場的騎士團長,后來是共青團員謝廖沙,然后是保爾,最后是她現(xiàn)任丈夫。其中,謝廖沙的遭遇最能說明麗達的愛情的性質(zhì):他像保爾對冬妮婭一樣,出于異性相吸的身體感覺而靠近麗達(“和你在一起是多么愉快!”),卻遭到對方的羞辱和嘲笑。但,當他在與歹徒的斗爭中,為社會主義事業(yè)光榮負傷,麗達卻“那樣熱烈、那樣親切地握他的手,這樣的握手他是從來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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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副同樣的軀體,在革命的敘事中,從被麗達不屑一顧的俗物,變成了她傾心仰慕的對象。很快,她在一片林地里獻身于謝廖沙,“突然,她抱住他那長著淡黃色頭發(fā)的腦袋,縱情地在他的雙唇上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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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讀者在讀過《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后,大多對冬妮婭抱有深深的同情和愛憐,卻很少有人喜愛麗達?冬妮婭愛保爾,愛得毫無理由。她的愛只針對保爾這一個個體,愛情的本質(zhì)就在這單純的獨一性中呈現(xiàn)。而麗達永遠在追求某一類人。她愛保爾,因為保爾是她渴求的那一類中的一個。照此推算,即使保爾在麗達的生命中消失,她也不會像冬妮婭那樣悲傷得“雙眼飽含淚水”——只要再找一個“那一類”,代替保爾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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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爾曾主動切斷過與麗達的關系。那時他作為團的積極分子向麗達學習革命理論,漸漸對她產(chǎn)生了朦朧、特殊的情感。這種感情使他深深不安,他疑心自己會醉心于甜蜜,而損耗對黨的忠誠:“難道現(xiàn)在是談論愛情的時候嗎?”為此他一時沖動,挑了些蹩腳的理由,停止了與麗達的來往。至此,兩人關系還有修復的余地,但不久過后,消除誤會的機會也失去了。鐵路線上的長期工作損壞了保爾的身體,他染上重病,回鄉(xiāng)修養(yǎng)后勉強活了下來,但消息閉塞,麗達和別的同志們誤以為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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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麗達再次見面,是多年后一次團代會。重遇麗達,保爾為當初沖動之舉的辯解之詞,似乎昭示了幾年之間他愛情觀的轉(zhuǎn)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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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拋棄了那種用苦行來考驗自己意志的毫無必要的悲劇成分。但是在基本方面我是贊成牛虻的。我贊成他的忠誠、他那無窮的接受各種考驗的力量,我贊成那種受苦而毫不訴苦的人。我贊成那種革命者的典型,在他們看來,個人的事情絲毫不能與全體的事業(yè)相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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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爾認為,他年輕時無故排斥麗達、使得一段將成的感情化為泡影,是為了“用苦行考驗自己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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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考驗的“意志”是什么呢?在這段話中,保爾的亟待磨練的“意志”當然特指情欲:正是因為面對冬妮婭時那種萌動的柔軟的感覺,在與麗達相處時再度閃現(xiàn),保爾開始懷疑是愛情腐蝕了自己的鋼鐵意志。他與麗達斷交,因為他害怕愛情這件“個人的事情”會損害革命這件“全體的事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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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要“考驗”意志呢?中世紀苦修主義者將一切快樂等同于墮落,甚至將音樂、美景都斥為“魔鬼的幫兇”,為的是修煉自己對上帝的無上忠誠。保爾用“苦行”自比,似乎暗示著:革命已然占據(jù)并統(tǒng)率著他的生命,成為他人生中原初的“一”。他自愿抵抗任何一種生命體驗,甚至是愛情,只要這種體驗有可能損害他對革命的全情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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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奧斯特洛夫斯基也認為,“鋼鐵”是在拒絕冬妮婭、拒絕麗達的過程中,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在不斷地抵抗身體感覺(情欲)、以崇高的革命意志代替鮮活的個人意識的過程中,煉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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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是:愛情與革命,真的是不可兼容的互斥的兩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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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特洛夫斯基暗示,一個用欲望和快樂引導生活的人(像冬妮婭、年少時的保爾)不是鋼鐵,一個抵抗欲望、以共產(chǎn)主義的宏偉藍圖為生活方向的人才稱得上是鋼鐵。這一敘述的核心,同時也是“革命”與“愛情”相互對峙的支點,實際在于“欲望”:始于欲望的愛情(如保爾與冬妮婭)與革命的確不可兼容,但是,正如保爾漸漸察覺的那樣,如果愛情愿意拋棄原始的情欲部分,取而代之以戀人雙方獻身革命的崇高意愿,這段愛情則不僅不會阻礙革命,反而會被革命所提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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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與麗達的再度會面中,保爾說自己“拋棄”了原有的愛情觀,即對愛情的全面排斥。此時他依然以牛虻為偶像,提倡那種抵制欲望的革命苦行主義,但他已經(jīng)不會再像當年那樣,僅僅因為擔心愛情會侵擾革命,就一概拒絕女孩們對他的好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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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大多數(shù)革命時代的青年一樣,成熟的保爾將愛情的正當性建立在革命宏大敘事的歷史車輪上。愛情的目的是鞏固階級情誼,以便將生命更徹底地奉獻到革命中去。在保爾看來,失去革命意義的愛情是空洞的,讓他感到遲疑、不解、困惑,只有在革命的蔭蔽下,他才敢心安理得享受愛情。愛情的目的是革命,而愛情本身,不過就是另一種形式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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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對愛情的全新認識,保爾開啟了他的第三段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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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海邊療養(yǎng)時認識達雅的,此時他的身體已經(jīng)被長期高強度工作搞得破爛不堪,不能再像年輕時那樣,通過打架或勞作展現(xiàn)男性的野蠻生命力,從而得到冬妮婭或麗達的芳心了。達雅的身體也比冬妮婭、麗達差得遠,她只是個出身普通的十八歲女孩,寬臉龐、大眼睛、細眉毛,青春動人,但“不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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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從沒和青年男子相處過的達雅立刻被保爾所吸引?!啊艺嫔?,想他干什么?’……達雅帶著一種莫名的惆悵想著,不知為什么,竟難過地把頭扎在枕頭里痛哭起來。”但對達雅,保爾并沒有產(chǎn)生面對冬妮婭、麗達時的那種悸動。他的身體感覺對達雅不買賬,她不能引起他的愛欲。照世俗眼光看,這段感情恐怕不能發(fā)生,但是,原始情欲早已不在保爾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現(xiàn)在,他優(yōu)先考慮的是革命的需要。幾年前,他在花園里散步,說過一段讓無數(shù)革命者熱血噴張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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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最寶貴的東西是生命。生命屬于我們只有一次。一個人的生命應該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時,他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過去碌碌無為而羞恥——這樣,在他臨死時,可以說:我整個生命和精力已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yè)——為人類的自由和解放而斗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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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前的達雅,正是一個缺少自由、亟待解救的人。她父親是冥頑不化的控制狂,哥哥是揮霍無度的浪蕩子,母女幾個無力掙脫控制,每天生活在痛苦之中。同時她對革命理論幾乎一無所知,對蘇維埃政權既不感到激動,也沒有投身其中的欲望。甚至連她自己也覺得,她與革命斗士保爾之間沒什么共同語言,更不會產(chǎn)生愛情:“你們這樣的人,不會找我們這樣的人做妻子的,我們對你們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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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雅對保爾到底“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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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分析達雅對保爾的“用處”之前,不妨先對一個更加重要的事件稍作討論。這一事件正好發(fā)生在他向達雅求婚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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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他的健康沒能在休假中恢復,身體狀況日趨惡化,中央發(fā)給他一張殘疾證,認定他不再具備工作能力。這宣告著他重回革命隊伍的計劃徹底破產(chǎn)。最早,保爾是通過身體感覺投入革命的,因此他本能地用身體進行革命,無論在前線沖鋒,還是在工廠工作,身體都是他與革命建立聯(lián)系的唯一渠道。然而現(xiàn)在,他的身體殘廢了,他與革命的關系隨之變得十分可疑。從革命隊伍里掉隊,對于保爾來說,無疑是最具毀滅性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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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受苦的身體感覺,保爾參加了革命,意圖改變使大多數(shù)人受苦的現(xiàn)有政治制度。但諷刺的是,在原有制度被清掃、蘇維埃政權初步建立之后,保爾的身體感覺卻絲毫未變:還是在受苦。革命前在資本家的工廠和廚房里受苦,革命后在蘇維埃的戰(zhàn)場和工地里受苦,后者的受苦程度,甚至比前者更甚——保爾的身體就是這樣壞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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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一樣是受苦,二者又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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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同樣的身體感覺(受苦),在革命敘事中被賦予了無限崇高的意義。為了全人類的解放,個體的受苦微不足道,個體也必須受苦,這正是歷史的必然。革命者生命的意義脫離了個體感覺,而匯聚于身體之外的某種宏大觀念之上,個體的愛情、欲望也隨之坍縮,直至淹沒于歷史必然性的滾滾洪流之中。就是在無數(shù)個個體的奉獻中,蘇維埃政權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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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每一個革命者而言,這都是一種高尚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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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這種犧牲精神和理想主義,年輕的保爾向革命獻出了自己健康的身體。但革命仍在繼續(xù),個體的奉獻也不應停止。他要向革命繼續(xù)奉獻,但一個身體殘廢的人,還有什么可奉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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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自己的身體已完全殘疾之后,保爾在海邊陷入了痛苦的掙扎。他甚至想到了自殺。但很快,保爾在一段思想斗爭后回歸平靜,重新獲得了堅定的信念:“要竭盡全力,以使生命變得有益于人民”。隨后,他“站起來走到大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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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當天深夜,保爾突然向達雅求婚:“我既然卷入了這場斗爭,就得干到底?!忝靼孜业囊馑紗??你愿意做我的伴侶,我的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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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jīng)決定,我們的結合要一直繼續(xù)到你成為一個真正的人,成為我們當中的一個,我一定要幫助你做到這一點,要不我就一錢不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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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雅被他的請求嚇了一跳,但她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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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人的結合中,達雅代替了他自己的身體,成為保爾與革命產(chǎn)生聯(lián)系的新的憑借,保爾意圖通過愛情使她成為“真正的人,我們當中的一個”,從而繼續(xù)自己投身革命的需求。他的愛人是達雅,但他把愛情奉獻給了蘇維埃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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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爾的身體殘廢后,他找到了一條路徑繼續(xù)參與革命事業(yè),那就是與達雅發(fā)生愛情。確切地說,他希望通過對達雅的感化與教育,引領她走向革命的道路,從而讓她的身體代替自己的身體,投身于革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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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成功了。在與他相伴的時間里,達雅耳濡目染,迅速由一個對蘇共一無所知的普通女工,變成了一個熱切投身革命的積極分子。保爾在信中說:“達雅得意地把她第一次當選為婦女部代表的證件給我看。這證件對于她,不僅是一塊普通的硬紙?!挥醒刂@樣一條唯一可以行得通的道路前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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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他們看起來像一對和諧美滿的革命情侶。但變故在悄然臨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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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結合的伊始,保爾明確表明過自己的考慮:“誰知道,也許我有一天會變成一個完全的廢人。你記住,到了那時候,我決不拖累你。”他很清楚,他的身體已經(jīng)沒有恢復的余地,從此以后,只會一天天變差。等到他完全殘廢的那一天,他不愿達雅投身革命的激情,被與自己的愛情所拖累,就像他當初不愿自己被麗達拖累一樣。因此,唯一的選擇,是將這段愛情立刻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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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條腿完全失去力量之后,他對照顧著自己的妻子說:“達雅,親愛的,咱們倆只得離婚了。咱們在約定的時候并沒有說可以這樣過下去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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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雅打斷他,不讓他繼續(xù)說下去。她難以抑制地痛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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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保爾成立了一個學習小組,達雅為組員之一。他與達雅不再以夫妻相稱,但繼續(xù)維持著革命同志的關系。保爾坦然地接受了這一結果,在一個深夜,他這樣告訴自己:“那時候她只是他的朋友和妻子,現(xiàn)在她卻是他的學生和黨內(nèi)的同志”,“她政治上越成熟,她能照顧他的時間就越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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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黨交給了他一個學習小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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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于達雅相處的時間里,保爾自己的目標從混沌中變得漸漸明晰:他想投身文化工作。因此,與達雅的分別雖意味著另一次獻身的結束,卻沒有像上次他的殘疾那樣,對保爾造成精神上的毀滅性打擊。此時保爾的雙眼已完全失明,但他開始嘗試寫小說。他躺在病榻上,用虛弱的手持筆,與硬紙板和格子搏斗。既向蘇維埃奉獻了身體和愛情后,他打算開始第三次奉獻:用紙和筆和文字,奉獻自己革命精神的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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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保爾的小說大獲贊賞,即將出版。他找到了第三種革命的方式:“他的心又怦怦跳起來了。他日夜盼望的夢想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鐵環(huán)已經(jīng)被砸碎,現(xiàn)在他拿起新的武器,回到戰(zhàn)斗的隊伍里,開始了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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