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斯蘭德·龍血之罪 一約定
一約定
?
任何時候,我們向前邁步都需要巨大的勇氣。
但是……有時我們卻又不得不前進(jìn)……
永遠(yuǎn)不要忘記,我們?yōu)楹文闷饎θ?,為何舉起盾牌……
因為,在我們的背后……有需要守護(hù)的東西
所以我們有時沒有其他的選擇
必須砥礪奮進(jìn)。
?
?
? ? ? ?略有些刺眼的夕照穿過閣樓的小窗,窩在毛毯中的女孩睫毛如同剛破繭的蝴蝶那樣,竭力地想振開翅膀。
? ? ? ?“呃——”古蕾亞捂著腦袋從一張被滾地凌亂的毛毯中醒來,她的頭還是很疼,如同宿醉剛醒來那樣,疼的快裂開。
? ? ? ?她努力直起身子,屋子里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似乎是一間閣樓,有些簡陋但還算干凈。她試圖給自己喝點水,讓自己好受一些……
? ? ? ?“叮鈴……”出乎意料地,水杯翻倒、掉落在地上,古蕾亞有些迷惘地望著自己的手,用力張合了幾下。
? ? ? ? ?自己現(xiàn)在有這么虛弱嗎?如同身體被掏空了一般,甚至連舉起水杯的力氣都沒有。
? ? ? ? 正想著,樓下傳來了“噔——噔——”的登樓聲。
? ? ? ??“古蕾亞大人,你終于醒了~!”人未到,聲先至。
? ? ? ? 古蕾亞掙了掙眼睛,看清了來人——身披藍(lán)白制式甲的金發(fā)少女,是她的侍從騎士梅麗莎。“是你呀,梅麗莎……”還沒等她說完,侍從少女就已經(jīng)上前將她抱在懷里不停地哭訴著。
? ? ? “感謝圣光,您平安無事。您知道嗎索林牧師說【已經(jīng)盡力了,剩下就看您自己的意志了】的時候我真的好害怕……”
? ? ? ?“……害怕再也見不到您了……”梅麗莎緊緊抱著古蕾亞,淚水如同打開了的閥門,不住地滴落。
? ? ? 古蕾亞輕輕地拍了拍梅麗莎的后背,待她情緒穩(wěn)定后掙開了懷抱……也許是因為甲胄的冰冷……而且磕著又硬。“瞎說什么呢笨蛋,再亂說話就罰你去抄寫守則,一百遍?!彼χ牧讼旅符惿募绨颍瑔柕?。“其他人怎么樣,都平安無事嗎?!?/p>
? ? ? 隨意地一問,卻讓梅麗莎紅著的眼圈再次泛濫。“……只救回來了十七人,有的到現(xiàn)在還沒有轉(zhuǎn)醒……”
? ? ? “……”古蕾亞沉默了片刻,撫著額頭,坐起身來問道?!拔姨稍谶@幾天了。”
? ? ? “三天了,總長閣下也來看望過您呢……主人,您還是先躺下休息吧,牧師說過您過量使用神術(shù),精神非常虛弱,如果不是太陽眷顧您說不定已經(jīng)……”侍從少女的話在古蕾亞眼神的關(guān)照下停了下來。
? ? ? 梅麗莎吐了吐舌頭,“我去給您準(zhǔn)備點吃的吧,您再休息會好了,總長大人囑咐過我,等您醒了傳達(dá)他一聲?!?/p>
? ? ? 梅麗莎乖巧地走下了樓,臨走前還沒忘記處理水漬并重新倒了杯水。
? ? ? 房間里又只剩下古蕾亞她一個人了。
? ? ? ?那天……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來著……
? ? ? ?耐特爾公國遭遇突然襲擊,作為同盟國,陽炎派出了嚴(yán)衛(wèi)城獅心團(tuán)前往支援,而正在北地執(zhí)行任務(wù)的古蕾亞所在的第七混編團(tuán)更是先一步急行3天由北地的凜冬城趕往支援,但趕到時,耐特爾已被攻陷,城中僅有少量守軍還在艱難地抵抗。
? ? ? ?她所在的小隊奉命率先進(jìn)入耐特爾城中偵查并搜尋幸存者,城內(nèi)的情況很是嚴(yán)酷,到處都是斷指以及那些恐怖的敵人。
? ? ? 想到這……她突然打了個哆嗦……將毛毯又裹緊了些。
? ? ? 他們碰到的敵人……很奇怪,如同著了障般,面對刀劍不避不閃。除非被尸首分離,不然無論怎樣的重創(chuàng)……對他們來說似乎都不痛不癢。
? ? ? ?而且……他們很多……非常多,無窮無盡。
? ? ? ? 體內(nèi)的圣光不斷爆發(fā)出熾熱的能量,不斷地鞭撻著她,以刺激她的潛能,使她一步步堅持下來。
? ? ? ? 她只記得她和她所在的小隊在耐特爾每天殺了很多人,足有三四百……也許有五六百……甚至更多……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踩著同伴的尸體活了下來,而更多的,她的兄弟姐妹們卻永遠(yuǎn)留在了哪那里,。
? ? ? ?古蕾亞的手攥緊了毛毯,她的心情很是復(fù)雜。
? ? ? ? 她的頭又開始疼了,她記不清她在那到底釋放了多少次祝福,記不清她在那到底治療了多少戰(zhàn)友,記不清她在那到底用太陽之火燒死了多少面無表情的敵人……他們只能且戰(zhàn)且退,在耐特爾的鐘樓處依靠地形苦苦堅持,盼望著奇跡的發(fā)生。
? ? ? ?她親眼見著金、吉爾尼達(dá)……一個個她熟悉的人或因為體力不支、或因為魔力耗盡而倒下。生命就是如此脆弱,亦如深秋的花朵。
? ? ? ?某種溫潤的液體從她的眼角無聲地滑落。
? ? ? ?“怎么會這樣……”她的聲音因為啜泣而改變了音色,拭去眼淚的時候,那枚無名指上翠綠色的戒指不經(jīng)意地宣誓自己的存在……
? ? ? ??她記得在第六天黃昏時分,援軍終于來了。騎兵沖鋒的號角從沒有那么美妙,他們的堅持有了結(jié)果。精疲力竭地她終于可以卸下?lián)恿耍苍S當(dāng)時,她是掛著笑的吧。
? ? ? ? 她完全沒有回來時的印象,只記得有種熟悉的淡淡煙草香味。
? ? ? ? 沒有頭緒,古蕾亞緩緩轉(zhuǎn)動了兩下戒指,
? ? ? ? “你終于醒了,你這女人可真不讓我省心?!币粋€聽上去心情很糟糕的聲音讓古蕾亞顫了下身子。
? ? ? ?他是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身上還帶著戎裝,下巴上是剃的干凈的胡茬,褐色的發(fā)披散著在兩鬢處和胡子連成一片,胸前的大氅上紋著一枚雙翼獅子。
? ? ? ?“督佛……”古蕾亞有些驚訝地道。
? ? ? ?男人皺著眉,他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未知的情緒。他轉(zhuǎn)身打開了窗子,夕照下,無數(shù)的碎屑在窗邊飛舞,如同飛舞的精靈?!巴ㄍ?,對你恢復(fù)好點。”
? ? ???“……”古蕾亞雙手攥著水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 ? ? ? 男人輕笑了聲,雙手撐在窗沿。
? ? ? ? 他是督佛,督佛·西恩。索瑞安王國的實權(quán)伯爵,而躺在病榻上的這個女人——古蕾亞·杜蘭朵,是他的未婚妻。雖然年紀(jì)不大,但是有些人卻天生異于常人,備受神明的寵愛。她早在去年15歲時便已經(jīng)是詠光騎士團(tuán)的一名正式圣騎士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jìn)入了精英階了,用英才來形容她絕對不過分。她的父親老杜蘭朵男爵去年剛剛?cè)ナ?,除了古蕾亞和一個更小的妹妹外再無其他的繼承人,督佛就是在那時候趁虛而入的,僅用了一些小手段,他就成了這個小女孩不得不依靠的對象。
? ? ? ? 督佛很滿意這門婚事,不但是因為等和古蕾亞結(jié)婚生下子女后,西恩家族的領(lǐng)地便可以再度擴(kuò)張。和平年代,貴族就是靠這樣一代代的聯(lián)姻兵不血刃地發(fā)展自身的家族勢力。還因為……在隨后的接觸中,他也許是真的愛上了這個“鄉(xiāng)下暴發(fā)戶”的女兒,所以當(dāng)他從溫蕾莎——古蕾亞的妹妹那里得知她隨軍前往北境時便時刻關(guān)注北境的情況,當(dāng)聽聞了耐特爾的異樣后立刻做出了決定,前往北境。
? ? ? ? 古蕾亞的父親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校官,在20年前參加?xùn)|征羅塞維亞的征龍戰(zhàn)爭時立下了戰(zhàn)功,而被索瑞安國王冊封為男爵。他是個嚴(yán)肅的男人,他清楚地認(rèn)識到了一個殘酷的真相——他和其他的貴族不一樣。因為他的出身,決定了幾代以內(nèi),無論自己怎么樣,都不可能被那些傳統(tǒng)貴族們接納,因為自己之所以能成為貴族,靠的不是那些所謂的“貴族最美好的傳承”,而是靠著手中的劍。所以他任憑貴族圈們嘲笑他是鄉(xiāng)巴佬、暴發(fā)戶,在他眼里,那只是一群聒噪的、不知廉恥的烏鴉。他打算在家族后人培養(yǎng)上多花點心思,希望有朝一日能把這個巴掌打回那些看人低的狗臉上。
? ? ? ?但是造化弄人,杜蘭朵家并沒有生下兒子。
? ? ? ?于是乎……當(dāng)其他的貴族小姐在接受刺繡舞蹈禮儀等優(yōu)雅的教育時,等待古蕾亞的是父親的棍棒和武技訓(xùn)練。她沒有撒嬌的的機(jī)會,沒有像別的女孩一樣穿華麗長裙的機(jī)會,甚至她一頭漂亮的栗色長發(fā)都是在騎士團(tuán)學(xué)習(xí)時才開始蓄的。
? ? ? ? “督佛,你怎么來了……”少女挪到床邊站起了身,修長纖細(xì)的腿打了幾個顫,似乎是因為還沒有痊愈的關(guān)系,沒有站穩(wěn)。
? ? ? ? ?“當(dāng)然是為了來搭救西恩家未來的女主人?!倍挤鹞⑿χf出了這句任何一個圣洛伐少女聽到都會暈厥的情話。
? ? ? ? “是么……”古蕾亞手抱著水杯,挑了挑眉反問道?!拔抑滥愕哪康氖鞘裁矗覐膩矶紱]有選擇的權(quán)利。父親還在時。我被迫學(xué)會了許多我不喜歡的技藝;他去世后,我只是一個被迫繼承爵位的弱女子,我還有尚在念書的妹妹需要照顧。所以我別無選擇?!?/p>
? ? ? ? ? 她凝視著那一汪水面中自己的倒影,無奈地笑了笑?!八远挤鸩?,我都明白,我們都只是各取所需罷了?!?/p>
? ? ? ? ?他的邁了幾步走到了古蕾亞面前,換了另一幅表情,臉上全無平日溫和的樣子,就像一個嚴(yán)肅刻薄的老頭子。“你就這么恨我么,這么不把自己的性命當(dāng)回事么?你這個……蠢女人!簡直蠢的無可救藥!”
? ? ? ? 古蕾亞垂著眼簾,迎面撲來的煙草味道讓她回憶起了那天前來的騎兵打著的旗號,正是雙翼獅子。
? ? ? ? 原來是他。
? ? ? ? 她垂下了頭,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是多么孤單。一直以來,她都渴望得到父親的肯定,但是那個男人似乎只會訓(xùn)斥她。明明她已經(jīng)很努力了,明明她已經(jīng)盡自己的能力做到最好了,但是……那個男人總是面無表情地呵斥她……然后冷漠地說。
? ? ? ?“這點程度就沾沾自喜么?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
? ? ? ? 現(xiàn)在,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原來還有人在意她……但是,為什么是他……
? ? ? ? 從小被老男爵一手調(diào)教大的她冰雪聰明,知道西恩家這門婚事背后多少肯定有一些內(nèi)幕,也肯定有所圖謀。那時候她的父親剛剛?cè)ナ溃约哼€沒有成為正式的詠光騎士,領(lǐng)地內(nèi)的庭官內(nèi)臣紛紛陰奉陽違,妹妹和自己進(jìn)修的課程又都要花一大筆錢,加上四處有流匪在領(lǐng)地內(nèi)作亂,這時候面對伯爵大人拋出的橄欖枝,作為長女的她儼然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她向來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只有被選擇的命運(yùn)。
? ? ? ?這種情況下的婚約,她自然不可能給這位伯爵好臉色看,雖然他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隨著時間的推移,古蕾亞也無法讓自己接受他,只能最大限度地用那些美麗的片段去原諒他做的一切。
? ? ? ?但是,這件事和他完全沒有關(guān)系。這次行軍是王國下令的,涉及的僅僅只有詠光騎士團(tuán)和少量直屬封臣而已,作為大貴族的他完全沒有義務(wù)替皇室免費出力。而且……他還親自來接自己……她頓時如同倒了五味瓶一般,心里很不是滋味。
? ? ? ?“我下次會照顧好自己。”倔強(qiáng)的她還是不愿低頭,但淚水已經(jīng)順著臉頰滑落,潤濕了木質(zhì)的地板。
? ? ? 真有她的風(fēng)采。
? ? ? 督佛笑了笑,似乎被這一句給逗樂了,咧嘴“呵”了一聲。窗外投射進(jìn)來夕陽的光輝,柔和又溫暖。女孩披散的栗色發(fā)絲閃著點點光芒,那雙翡翠般的眸子此刻噙著淚水低垂著,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他的所有氣這一刻全部沉入了無底深淵,再開口時只能匯做一句——“你沒事就好?!?/p>
??????他搖了搖頭又轉(zhuǎn)身走到窗前。
古蕾亞昏迷期間,幾乎面無血色,如同一個破損的布娃娃。所有人都預(yù)言“這個孩子恐怕再也無法睜開雙眼了?!彼麩o法接受,自己從死神手中奪回的未婚妻,那個意氣風(fēng)華的女騎士還是會離開自己。
? ? ? ? 那個女人,可能會就此離他而去,得知這個消息的他幾乎把軍中的牧師和圣騎士請了個遍。當(dāng)他從興奮的梅麗莎口中得知在索林牧師的治療下,他的未婚妻已經(jīng)度過危險期,剩下的只需要好好靜養(yǎng)一段時間便可時,他激動萬分。有生以來,他第一次由衷地感謝圣光的存在。
? ? ? ? ? 他在窗口附近來回踱步,摸出懷中的煙斗,剛想點上,但片刻后又趕忙塞了回去。略顯焦躁的他“你偶爾也不用這么努力,多依靠一下我的力量也是可以的。”
? ? ? ? “好吧。”古蕾亞草草地回復(fù)了下,她身形忽地晃動了兩下。
? ? ? ? “古蕾亞?古蕾亞?”督佛溫暖的大手搭在古蕾亞的肩上,將她按在床榻上坐下。“抱歉,你剛剛醒過來,和你抱怨太多了,你先躺下吧?!?/p>
? ? ? ?“沒事吧?還有哪不舒服?”督佛說著伸手貼上了少女的額頭。
? ? ? ?“督佛。”古蕾亞抓住了他的手腕,她的喉嚨里有什么東西上下滾動了幾下,但還是沒說出口。感受著那只搭在自己肩頭的大手傳遞過來的溫度,她抿了抿嘴唇,道?!按饝?yīng)我一件事可以么?!?/p>
? ? ? ?“哦?我們的古蕾亞小姐也會有低下頭求人的一天嗎?”都佛用揶揄的口吻道。
? ? ? ? 從都佛嘴里冒出來的嘲諷,竟讓古蕾亞一時僵住,想要駁斥卻無言以答,直憋得小臉通紅?!澳氵@混蛋不想答應(yīng)就算了,我也知道你以前是個花花公子,你怎樣對我都無所謂。因為我只是個傀儡,向來我的命運(yùn)都不是由自己掌握的,在作為古蕾亞之前,我是杜蘭朵男爵,我有領(lǐng)地需要我去守護(hù)。這是我的義務(wù)。但溫蕾莎,要是讓我知道你敢欺負(fù)溫蕾莎的話,哼哼 。”她威懾性地?fù)P了揚(yáng)小拳頭。
督佛頓了頓,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下,目光被那淺淺的唇牢牢吸引,神色無法掩蓋地露出激動的表情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接受了?”
這一刻都佛覺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你能再說一遍嗎?”
????????“真吵?!惫爬賮啽尺^身將臉埋入了毛毯中,如同鴕鳥將頭埋入翅膀下?!拔掖饝?yīng)你,返回圣洛伐之后我們就……”
? ? ? “我回來了,古蕾亞大人~!”梅麗莎人還沒上樓聲音就先傳了過來。
? ? ? ?潮紅瞬間從脖子爬滿了古蕾亞的臉頰。
“我給您帶了點肉湯……”
哐當(dāng)——
“啊!督佛大人您也在啊!我打擾你們了!”梅麗莎紅著臉手足無措。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給您擦擦,稍后我再去重新端一碗好了……”
“誒!真的沒關(guān)系嗎?”
“抱歉……我總是這樣笨手笨腳的……”待梅麗莎收拾完下樓,屋子里布滿了尷尬的氣息。
一絲小插曲,讓那句話重新憋了回去,再想開口卻是如此困難。
“我……”
“不用說了,我知道的。明天總長閣下會來找你,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倍椒饟嶂哪橆a,臨走前,他替古蕾亞卷好了毛毯。
感受著毛毯上殘留的溫度和氣息,古蕾亞感覺到一股暖流從心底升起沖向四肢百骸,也許是因為夕陽、也許是因為毛毯……也許、也許……
不知道是夕陽太美,還是那天留下了許多遺憾。直至多年以后……她還是常?;貞浧疬@個靜謐的午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