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洛麗塔，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惡，我的靈魂。 01 高中三年無疑使枯燥乏味的，但這段時光永遠是我沒有邊界的青春中一抹亮彩。人不能同時擁有青春和對青春的感受，在我的青春徹徹底底成為回憶，從我的生活中剝離時，我才明白這句話。 冬天上學時天還沒亮，我步行到學校，雪花斷斷續(xù)續(xù)從晚上飄到現(xiàn)在，借著隱暗的天光，我能看清雪花飄落在灰色的圍巾上又消失不見，拉拉口罩，一呼氣就會有白霧附上鏡片，摘下眼鏡擦拭著，余光能看到有同路的學生拿著單詞冊子在背。 無論怎么擦鏡片都會變得模糊，干脆就收起來揣在兜里，快步超過那個人。是鄰班的英語學霸，文科班的大佬，沒分科之前我們做過一陣的同班同學，不過也說不上話。 天空灰蒙蒙的，到教室時燈已經(jīng)亮起，總有來的更早的同學站在窗邊吹著冷氣背書，黑板上的課表也已經(jīng)是新一天的，沒干的水跡向下蔓延。 寒潮來的時候，會提前兩天放寒假，但會開放學校讓學生來學習。我在學校周圍租了一間房子，因為過年要回家，我干脆把暖氣費省下來，以免父母什么時候再吵架忘記給我生活費。 收拾了作業(yè)去學校蹭暖氣，因為來的人少之又少，只開了一間教室，有老師坐在最后排看班輔導。我挑了個邊緣的靠墻地界，飽受英語語法這種反人類事物的折磨，干脆拿了書本去問老師，老師抓耳撓腮說他盡力了，但他只是個教數(shù)學的，無能為力。 老師輕聲把剛才問題的同學叫過來替我們兩個互相介紹，是那個英語學的很好的男生， “這位同學叫金南俊，英語學科學的很好，你數(shù)學學得那么好，老師相信你們兩個一定可以互相幫助的。”老師笑瞇瞇的把我們兩個打發(fā)走，又看起了他的書，我記得那本書，是他從我同桌那里收走的小說《我的校草大人》，我尊重每個人喜好不同，在表情崩掉前一刻轉(zhuǎn)頭回到座位。 那位同學拎了書包走到與我相隔一條過道的位置坐下，笑笑問我有什么能幫上忙的，我連忙把題目給他看。 散課后我和他并肩出了校門，一路方向都相同，路上加了他的聯(lián)系方式，低頭專心給他改備注，差點踩雪滑倒，好在被拉了一把才能夠站穩(wěn)。 他又笑了，瞇著眼睛跟我說小心一點。我也朝他尷尬一笑，連聲道歉。 之后幾天上課，他會在樓下等我，我有時會給他帶一杯熱牛奶，相互陪伴會讓感情迅速積累，特別是在這樣一個寒冬。兩只獨行的渡鴉可以結(jié)伴依偎，借對方的羽翼來溫暖自己。

金南俊笑起來兩頰會出現(xiàn)淺淺的酒窩，回憶起來他的樣貌，我只能記起這對酒窩。

02 冬春之間的交接點是不太清晰的，可能某一天在路邊發(fā)現(xiàn)一株向陽而開的花朵，一下子就感受到春天的存在。 高中生的假期是虛無的，回家后我很少從房間出來，窩在房間里專心寫作業(yè)，這招可以屏蔽外界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干擾，因為沒有一個家長會打擾孩子學習。我總是畏難，習慣把英語放在最后寫，磨洋工一樣寫著，偶爾給金南俊解答一些題目，后來干脆扔了筆專心跟他聊起天來 ——還有多少作業(yè) ——數(shù)學 他配了一個大哭的表情，我都能想象出他本人臉上是什么樣子。 ——金老師，我有英語題目不會怎么辦 ——哪個題目？ ——每一個題目都不太會 那邊久久沒有動靜，我笑倒在床上，猜他肯定被我無語到了。 ——我記得你有一本錯序的英文詞匯？也請稍微背一下吧拜托 ——我找找看？好像根本沒用過 我起身在書包最底層發(fā)現(xiàn)了那本詞匯書，把它擺在桌子正中間，手機嗡嗡的震動起來，我拿起手機，發(fā)現(xiàn)是金南俊彈過來的語音電話，我摁下接聽，又仰倒回床上，拉長聲音說：“我找到那個書了?！?本身就低沉的聲音經(jīng)過麥克風傳出來，甚至有些模糊不清，“每天背兩百個，很快就能背完的。” 我不可置信地反問他是不是瘋了，別說一天背兩百個，我這一個假期都背不下來兩百個。 他真的特別容易被逗笑，聲音輕快地說：“我相信你，如果你需要，我會陪你背的?！?“那你背數(shù)學概念定理怎么樣，我記得你也買了匯總?！蔽铱壑讣讍査?。 那邊不吱聲了，只有滋滋的電流聲。良久，我聽見他用壯士斷腕一樣悲壯的語氣說，好。 總之單詞我是背了，只不過沒背完。開學后每個早上金南俊都會在路上抽查我單詞，遞給我一瓶熱的牛奶，他自己拿著一瓶咖啡，我們兩個并肩走著，身高差距讓他需要低下頭說話我才能聽清楚，毛茸茸的腦袋靠近，會有溫暖的氣流撲在我的眼睛上。 介于我沒背完單詞，回家后還要挑燈夜戰(zhàn)繼續(xù)奮斗，防止次日金南俊敲我腦袋。但有時我會收到金南俊的信息問我睡下了嗎，我回一句在背單詞，那邊會彈過來一張題目照片，讓我有時間再看就是，明天晨讀要開大會，早點睡覺為妙。我答應(yīng)下來，轉(zhuǎn)頭拋了英語，抽出張便利貼開始解題。 早上起床時鬧鐘還沒響，也睡不著，干脆就起床準備上學，出門時拿了便利貼放在口袋里。 社區(qū)中心的街道上有一個早餐店，我路過買了兩瓶熱牛奶，一瓶揣在兜里，撕下便利貼粘在另一瓶上，放進另一個兜。 剛走到金南俊家樓下他就下來了，看見我后笑的眼睛彎彎，接了我遞過去的牛奶，摘下便利貼邊看邊拍馬屁。我拽住他的衣角，讓他小心撞在電線桿上，開大會時候再看，他笑著把牛奶和便貼都放進口袋里，握住了我拽他衣服的手，塞給我一個暖寶寶。 “你手好涼”他無辜的眨眨眼，那對酒窩又浮現(xiàn)出來。

高中的每個冬天我都會收到一個暖寶寶，或許冬天也沒那么冷，又或許是我遇上了暖冬。

03 秋天時我邀請金南俊去看海，我說在離沿海城市很近的地區(qū)卻沒怎么看過海，所以想看一次日出。他答應(yīng)了，于是假期第一天我們就坐上了火車直達海邊，天色漆黑一片，兩個城市間隔并不遠，所以到達海邊時天色還是灰蒙蒙。 我穿著鞋子一腳一腳踩在沙灘上，金南俊在我身后，到了近海的地方站定?？粗Ｉ峡诊h著的黑云，氛圍壓抑，我這時從不覺得青春有什么好意義，山一樣的重量壓在我的身上，我的肺部被擠壓，每天只能艱難的緩慢呼吸，靠著一點點空氣堅持下去。 金南俊突然叫我的名字，我回頭，見他搖搖到腳腕說鞋子里面進了沙子，我眨眨眼看著他，說好像我也是，于是我們兩個都笑了起來，我靠在他身上，停不下來的笑。 云叢漸漸散開，陽光射穿黑暗直直地灑下，灑在海水上，波光粼粼，浮光躍金?；蛟S是剛才的笑，又或許是在太陽下，但這兩種事物都是有魔力的，可以淹沒一切壓抑與恐懼，讓人順暢的呼吸。 我生日時他送了我一床厚實柔軟的地毯，我為此交了暖氣費用，于是整個寒假我和金南俊都是窩在沙發(fā)和地毯里度過的。 我趴在沙發(fā)上做題，他捧了一本英文書在讀。我扣上筆蓋，趴到他肩頭問他在看什么，他回頭蓋了一個吻在我的眼睛上，把書封翻過來給我看。 “洛麗塔？我看過那個電影。”我張開雙臂摟住他。 “我還沒看過?！八麏A好書簽把書扔下，翻過身來回抱住我。 毯子和沙發(fā)都很軟，我和他在上面糾纏，融為一體，做完后我躺在他身上蓋著薄毯，他捧了那本書給我念，我沒聽一會就會睡著，但這有些語句還是記得很清。

“洛麗塔，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惡，我的靈魂?！?/p>

04 我的回憶從此就模糊不清了，但在每個冬天，這段回憶都會讓我幸運的遇上一個又一個溫暖的冬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