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更新康盡歡的長篇小說，《肉與骨的先知》第47話。

【前情提要】

無中生肉有限公司決定與超級壟斷集團A集團的高價肉展開競爭。南溺水和白守時通過腦機接口設(shè)備，進入了南方構(gòu)建的虛擬世界后，他們才知道自己需要經(jīng)過一個考驗，去消滅一只人工制造的巨大的地行蟲，而忽然之間，原本應該在外面護法的孫白糖也出現(xiàn)在了他們身邊……

| 康盡歡 | 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腦內(nèi)小說俱樂部》等。資深媒體人，歷年來為《時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萬字，有多部出版著作。

本文首發(fā)于未來事務(wù)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公眾號

肉與骨的先知

四十七 魚目混珍珠奶茶

全文約5000字，預計閱讀時間10分鐘。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當人們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某件事上的時候，就容易出現(xiàn)盲區(qū)。

南溺水聽到樹上的女公爵說，那個巨大的地行蟲，生命力極其頑強，心里也不知道該佩服還是該詛咒。

一個肉用動物，你給它配備那么大的身軀就夠危險了，還要給它配備高生命值和自我治愈系統(tǒng)……你們是想造個妖怪出來嗎？

樹上的女公爵看到南溺水瞅自己的眼色不善，也有點不好意思，“我知道，在你們科班科學家眼里看來，我們這樣做太亂來了，但是，我們也不想只在無菌農(nóng)場里圈養(yǎng)它們啊，成本太高了，我們希望提高它們的抗病能力，和更好的野生能力，就可以把它們投放到海島上去。好多海島不適合……”

“打住，打住，別說了，就當我們是陪著你做實驗，咱們就這樣看著，看那個大地行蟲，到底能不能應付火焰。”南溺水忽然有點明白很多人為什么那么討厭民科科學家了，他們太亂來了。

那只巨大的地行蟲還在圍著火焰慢慢移動，有逐漸轉(zhuǎn)圈的趨勢。

但是，南溺水現(xiàn)在心里更關(guān)心的是另一件事，就是為什么“孫白糖”出現(xiàn)了？剛剛看到巨大地行蟲的時候，由于驚嚇，有點慌亂。她認真回憶，在遇到樹上的女公爵的時候，孫白糖還沒出現(xiàn)。好像是到了女公爵的廚房的時候，孫白糖才出現(xiàn)的，她自己完全沒有覺得有什么問題，而白守時把孫白糖指使了出去探查。

白守時才在三個人做飯的途中，悄悄拉她到一邊，小聲問她，“孫白糖會忽然出現(xiàn)，你不覺得有點不對勁嗎？咱們說好了讓他在外面互訪的啊，而且，就算是到了預定時間，我們沒有出去，他也不該進來啊，進來，也該給我們個解釋啊……”

南溺水這才忽然反應過來，因為，她經(jīng)常在會議室見到孫白糖，早已習以為常了，如果白守時不說，她還沒有反應過來。

而白守時其實和孫白糖并不熟悉，只是這兩天在郵輪上一起玩，有了點默契。他最初也沒有反應出不對，直到要分工的時候，他才忽然想起數(shù)字這件事！說好的是兩個人進來，一個人留在外面，現(xiàn)在，加上在這里遇到的女公爵，為什么變成了四個人？

而樹上的女公爵是怎么想的，他們兩個就不知道了。

“這是魚目混珠之計……我懷疑有人冒用了留給孫白糖的設(shè)備?！卑资貢r推論。

“難道這個設(shè)備還要預先設(shè)定好，進入者的相關(guān)數(shù)據(jù)，專人專用？”南溺水標識懷疑。

他們兩個人認真討論了幾分鐘，這時候，南溺水負責的烤肉爐燒了起來……

兩個人都不確定這個忽然出現(xiàn)的孫白糖到底是什么人，他們再次重逢時，南溺水認真偷偷觀察這個孫白糖，像看看他和之計平時看到的感覺有什么不同。

然而，這個孫白糖說話的語氣，動作的文雅，都和平時見到的沒有差別。

南溺水盡量忍住，在解決了地行蟲的問題之前，不要去詢問孫白糖，問題，還是要一個一個解決。

而孫白糖正在充滿好奇地觀察那個巨大地行蟲的行動，那只蟲子似乎非常喜歡光和熱，卻沒有看到過火焰，它試探著在搜尋與火焰相處的最佳距離，試探著靠近，覺得表皮不舒服了，再扭動身體，邊爬行，邊調(diào)整角度。

在不知不覺之間，那只巨大的地行蟲就開始圍著火焰轉(zhuǎn)圈了，它身體上被樹干劃破的部分，溜出來的液體很快凝固在了表皮上，它蠕動時又試著旋轉(zhuǎn)著爬行，地上的樹葉泥土等雜物，慢慢在它身上結(jié)成了一層保護層，它對火焰的耐受度似乎開始提高了。

忽然，南溺水拼命捂住自己的嘴，臉上露出憋笑的表情，白守時側(cè)臉看到她的樣子，忍不住問“又怎么了，什么事這么好笑？”

南溺水一邊擺手表示別問了，一邊努力搖頭，然后，使勁用鼻子深呼吸了幾次，才勉強讓自己平靜了下來。

她盡量板著臉，然后慢慢說，“在大瘟疫時代來臨之前，你們吃過兩種很好吃的肉類食物嗎？”

“別鬧了，快說?！卑资貢r搖頭。

“一種食物叫做叫花雞，就是用泥土包在整只雞的外面，然后放在灰堆里燜烤。另一種東西，叫做土耳其烤肉，就是一個不斷旋轉(zhuǎn)的鐵叉上面穿著層層疊疊的肉片或者一大塊肉，旋轉(zhuǎn)著烤……你們看，那只大地行蟲，是不是像在給自己裹好了泥殼然后自己烤自己？”

其他三個人聽南溺水這樣說，再回頭看看那只圍繞著燃燒的大樹旋轉(zhuǎn)爬行的大地行蟲，忽然之間都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這時，南溺水和白守時都看到了一個有點違和的畫面，孫白糖大笑的時候，忍不住用手輕輕擋在了嘴的前面……雖然有點刻板印象，但是，那確實是一個非常女性化的動作。

白守時和南溺水互相看了一眼，都輕輕搖搖頭。

這時，樹上的女公爵輕聲說，“糟了?！?/p>

他們幾個忍不住發(fā)出的爽朗的笑聲，吸引到了那只大地行蟲的注意。

那只大地行蟲沒有眼睛，完全是靠觸感和嗅覺來移動，而聲波的感知，從理論上來說，也是一種觸感，很多沒有耳朵這個器官的蟲子，也能感知到聲音。

也許，對于那只大地行蟲來說，今天是個非常有紀念意義的日子，在它日復一日，不厭其煩的重復生活中。

這一天，發(fā)生了許多與平時不同的事情。

地面上能發(fā)出熱量的源頭，不遠處發(fā)出奇怪聲音的東西。如果它有一個完整的大腦，也許，它會思考一下該怎么做。然而作為一個充滿多處神經(jīng)節(jié)的類似蠕蟲的生物，它的大多數(shù)行動都是一種近乎本能的行動，無需思考。

就像它最初感到某種與平時的不同，就忽然爬過來看熱鬧的條件反射一樣的反應。

這一次，感覺到了附近有發(fā)出聲音的物體，它立刻就向這邊爬過來了。

這就是從來沒有在弱肉強食的生物圈里生活過的實驗室動物的“勇敢和莽撞”，在它的遺傳系統(tǒng)中，就沒有天敵的概念。

巨大的地行蟲向這邊爬了過來，四個人都嚇得有點慌了。

“我們快逃吧?！?/p>

“我們不發(fā)出聲音會不會沒事？”

“它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好奇心，我們不發(fā)聲音，它也會把這一片都消化一遍的，它根本都不怕撞樹這種暴力行動，不小心碾死我們，更是毫不費力?！?/p>

“這個系統(tǒng)太殘酷了……”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了幾句，白守時說“我們分開跑，兩組人分開，生存幾率更大些?！?/p>

“如果我們被那個系統(tǒng)構(gòu)建出來的生物傷害了，我們在真實世界的自我會有什么影響嗎？還是說，我們會醒來，或者被彈出系統(tǒng)？”南溺水追問關(guān)鍵的要點。

“會被彈出系統(tǒng)，我們沒有殘酷到會作出一個能殺人的試驗虛擬系統(tǒng)，我們這個系統(tǒng)也是有正式名字的，叫泥板?！?/p>

“那你為什么不這樣離開這個所謂的困境？”孫白糖好奇地問。

樹上的女公爵一梗脖子，“我可是個有尊嚴的民科科學家，如果我不能解決這個問題，我回到現(xiàn)實世界，也是個失敗的民科科學家，組織不會接著贊助我下一個研究項目。那樣活著有什么意義？”

孫白糖點點頭，“那么，如果在這個數(shù)據(jù)構(gòu)成的環(huán)境中，試驗成功了，真的投放到現(xiàn)實世界中，試驗也會成功嗎？現(xiàn)實世界中的偶然性，可是無法全部模擬的。”

“別討論了，開溜吧！它要過來了！它的方向已經(jīng)對著我們了！”白守時大聲提醒！

“怎么分組？”南溺水問。

白守時想了想，“如果從純理論上來說，我們兩個男人一組，你們兩個女人一組，構(gòu)成同一組的兩個人的行動速度差不多，才是最有效的分組，否則一慢一快，就變成兩個人都慢。當然，這是從理論上說……現(xiàn)實的情況是，一男帶一女?！?/p>

“你這是性別歧視。”孫白糖忍不住笑了，提醒白守時。

南溺水扭頭去看那只地行蟲的進度，“別廢話了，大家手心手背，同樣的一組。再五分鐘，那個東西就過來了?！?/p>

“手心手背！”四個人像幼兒園小孩一樣，開始出招，第一遍，只有白守時出了手心，他先出去等，第二遍，只有樹上的女公爵出了手心。于是，白守時和樹上的女公爵分成一組，向一個方向跑去。臨別時，白守時特意看了孫白糖一眼。

南溺水對孫白糖說，“我們往另一個方向跑吧，正好，我有個問題，實在忍不住想問問你?！?/p>

孫白糖一笑，“果然，大家在完全清醒狀態(tài)下，會沒趣很多。還是夢境世界比較有趣。我們先跑吧，這個身體的設(shè)定太普通了，沒什么體力。”

“孫白糖”這樣說，仿佛已經(jīng)承認了自己的假冒身份，南溺水反而稍微安心了一些，畢竟，人們最怕的不是事實的殘酷，而是，我怎么沒想到！

四個人分成兩組，向兩個相反方向逃開，最初兩三百米，完全不回頭，只管向前跑，因為人類的爆發(fā)力很有限，跑出五百米左右，平時不鍛煉的人就會出現(xiàn)呼吸急促的反應，缺少鍛煉的人，更是會出現(xiàn)胸悶的反應。

南方組織設(shè)計的這個腦機接口世界，盡量完全模擬真實的數(shù)據(jù)，雖然，在遠程端的簡易接入設(shè)備，因為功能所限，往往會直接給接入者的境內(nèi)身體使用標版數(shù)據(jù)。而且，如果接入者想作弊，就會引發(fā)監(jiān)控系統(tǒng)的警報。

南溺水使用的身體是默認的20-30歲普通健康水平女青年的身體，跑了一會，真的很累，小腿肌肉都顫抖。

這時，就會忍不住回頭看看，追自己的東西，到底距離自己有多遠……而人在跑步的時候，想回頭是必需減速的，笨一點的人，跑起來，根本沒法回頭。

南溺水回頭看，發(fā)覺那只大地行蟲，并沒有追過來，只是在他們剛剛躲藏的樹下轉(zhuǎn)了一圈，就又返回火焰區(qū)域了。

南溺水停了下來，氣喘吁吁對孫白糖喊，“不用跑了?！?/p>

孫白糖也停了下來，回過頭，看看南溺水，“我也是受人之托，幫人尋找孫白糖的下落，他們的想法真的很絕，竟然會把你們藏在在遠洋的船上。要跳轉(zhuǎn)了幾個交錯的系統(tǒng)，才找到孫白糖，不過，我看到這個系統(tǒng)是我沒見過的，就想進來看看，而我在別人的記憶里，得到了孫白糖的很多印象數(shù)據(jù)?！?/p>

“什么人委托你的？你又是什么人？”南溺水聽對方說了一些類似黑客經(jīng)驗的東西。

“孫白糖的妹妹啊，等你從系統(tǒng)離開的時候，替我跟他帶句話，孫白醋處于失蹤情況下，對他反而是種保護，而現(xiàn)實生活中，各種聯(lián)系渠道都不是很安全。所以，下次，如果他想見他的妹妹，可以去找個夢境俱樂部，進入夢境中來吧，推薦的一款芯片，現(xiàn)在有安全版本，名字叫做《舊日諸神的狂歡》?！边@個孫白糖叮囑南溺水。

南溺水完全愣住了，“你到底是誰?。俊?/p>

“我，無所謂的，一個愛吃火鍋的人而已，既然，沒法魚目混珠，我就溜了，你們發(fā)現(xiàn)不對了，系統(tǒng)就會很快也發(fā)現(xiàn)不對了，等管理員介入，大家就都尷尬了。因為你們有三個接入設(shè)備，卻只用了兩個，我才有機會從閑置的第三個端口進來。我現(xiàn)在還是溜了吧?！睂O白糖還是那個孫白糖的五官，但是，他的語氣變了，他的樣子似乎也變了，“對了，我要回去告訴孫白醋，他哥哥的政治婚姻，似乎還不錯，她未來的嫂子，是個聰明人?！?/p>

說著說著，這個孫白糖就變得透明，消失了。

南溺水有點懵，雖然她也知道，在數(shù)據(jù)構(gòu)筑的世界里，很多奇跡和奇觀都能發(fā)生，但是，眼前這個明顯像是黑客的家伙，也做得太大膽了。

(這個神秘人是誰？請?zhí)氐谒氖徽隆吨患犹堑募t燒肉》，最好是把《腦內(nèi)小說俱樂部》看一遍。)

南溺水這時也顧不得多想了，當下的首要任務(wù)是收拾了大地行蟲，取得進入南方組織實驗室的資格。她猜測，現(xiàn)在，白守時他們也會發(fā)現(xiàn)那個大地行蟲沒有追過來，他們應該也會返回最初分開的那棵樹。

南溺水先回到了樹下，然后，看著白守時他們在往這邊慢慢走過來。她想了想，可能是這兩個人體力比較好，跑得很遠才回頭看吧？

白守時回來后，看到只有南溺水一個人，忍不住問“孫白糖呢？”

“他體力好，跑得飛快，估計跑遠了吧，別管他了，我們等著那個大蟲子把自己烤熟吧，這個困局解開了，我們就能再見了?！蹦夏缢畷簳r不想在南方組織的人面前，說出他們的系統(tǒng)被孫白糖的妹妹的朋友給黑了。

白守時猜測另有隱情，也不追問。

樹上的女公爵忽然又露出微笑的表情，“非常感謝你們?nèi)齻€人陪我做試驗，我決定離開困境以后，重新編碼，修改這個地行蟲的體積和采肉方法，不做那么復雜了。就是一種肉質(zhì)重試，體積在一根火腿腸大小的自行蟲，而且，有趨火天性，會自己把自己做成烤香腸！只要在抗病方面做好，這個產(chǎn)品，一定大賣！”

你們想象一下，平時，父母都跟你說，不要吃街邊的烤香腸，那些烤香腸的用料都來歷不明，你知道那些香腸的餡料都是什么做得嗎？這回，我們直接培養(yǎng)香腸，一種靠皮膚吸收營養(yǎng)的天然香腸，綠色環(huán)保，新鮮。想吃了，從培養(yǎng)槽里撈一只上來，放在專門制作的，中心是一個豎起來的發(fā)熱管的圓形烤盤里，這只香腸會自己圍著發(fā)熱管旋轉(zhuǎn)，還會打滾自己沾好漿料，把自己慢慢烤熟。

這樣的小香腸，是不是看著就新鮮健康又安全，絕對無法作假！

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在路邊吃烤香腸了！

神不神奇？想不想吃？

絕對保證新鮮！無法作假，以后，這種人工培養(yǎng)的自烤熟型小香腸，一定會成為一種熱門食品！

樹上的女公爵說得神情激動，差點又把那只巨大的地行蟲給招惹過來。

白守時忍不住點點頭，“這個思路好，就是不知道成本如何，而且，基因生物飼養(yǎng)銷售，能不能拿到執(zhí)照都不好說?！?/p>

“成本呢？肉轉(zhuǎn)化率如何？”南溺水也覺得樹上的女公爵這個思路不錯。

“成本比你們的液態(tài)肉便宜，因為，我們只要完成育種就行，當然，不會產(chǎn)生大香腸生小香腸的這種荒誕畫面，就是一代無性生物，完全不能繁殖，實驗室控制育種種源，沒有培養(yǎng)設(shè)備，成本比你們低多了，給散戶散養(yǎng)都沒問題。成本雖然比高肉纖維高，但是！售價可以高一點！畢竟，還附帶烤火表演啊！要不是這場意外的大火，我都沒想到，我竟然培養(yǎng)出了一種烤腸生物！”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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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 康盡歡

題圖 | 電影《阿麗塔：戰(zhàn)斗天使》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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