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 ? ? ?一??

親愛的凱爾希:

展信佳。

在松心山谷，我已經(jīng)向你透露過我之后的去處，是的，我還是會去薩米。

我是跟著一只逃難的隊伍外逃的，目前我們正在一處村落里休整，這里的天氣比松心山谷那邊還要冷的多。我想這里還要更靠北一些，應(yīng)該是快到薩米和烏薩斯的邊境線了。

我的猜測是正確的，村莊里的一個老人和我說，再往北走，莫約20里路就能跨過烏薩斯的國境線。而且這一帶天氣險惡，最近的烏薩斯軍營也在五里開外，巡邏的哨隊很少。

奇怪，真的比我想象中要順利許多。

但，讓我自己的雙腳跨越國境線，也就意味著我身后所有的一切，我的過去，我的家人，我的朋友……都已經(jīng)離我遠(yuǎn)去，不，應(yīng)該是我拋棄了他們，為了那次復(fù)仇，我已經(jīng)摒棄了一切。而越過那道國境線，也就代表著我再也無法回身觸及那些熟悉的事物，那些所愛和所擁。盡管跨過它是那么容易，但回頭，從此將會成為我永遠(yuǎn)無法企及的事情。

凱爾希，我回不了頭了。

我早就做好準(zhǔn)備，準(zhǔn)備好放棄所有。為了復(fù)仇，哪怕是在移動城市下被碾得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但是到頭來，自己卻還是在邊緣猶豫了，不是因?yàn)槊媲笆巧顪Y，只是因?yàn)樯砗笥兴鶔炷睿銘?yīng)該知道我掛念的是什么。

是路易莎。

我……我放心不下她。

我強(qiáng)迫自己去裝成一個冷血的殺手，一個沒有感情的刺客，然而我也不可能像你那樣，把自己所有的情感置之于度外，讓自己活在一個近乎純粹的世界里。

我把路易莎托付給你，她是絕對安全的，這點(diǎn)我深諳于心，但我的離開，也許會讓她陷入舉目無親的痛苦之中，更何況這是不辭而別。我不想讓她那么痛苦，那么孤獨(dú)，但你也清楚，我沒有任何選擇。

她以后會恨我嗎？恨我不辭而別，恨我把家庭拆散，只留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只為了那么空洞而荒唐的理由？

她遲早會知道的，就算你對她刻意隱瞞的，終有一天她也會長大，然后看著她母親曾經(jīng)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感到無助和悲痛……以及恨意吧。

我不想讓她恨我，但我已經(jīng)沒有機(jī)會同她面對面地解釋了，我也不可能讓她理解我內(nèi)心中的感受。她是她，我是我，我們縱然相像，但絕不相同。

所以……我想了一個辦法。

我還有很多話想向路易莎去說，這些話，我全部都會寫下來，然后由你轉(zhuǎn)交給路易莎，這大概是唯一的方法，我想。

雖然并不期待她會理解我，但至少能讓她得到那么一點(diǎn)撫慰吧，這于我自己多少也安心了一些，要是再拖延上一段時間，恐怕就真的沒有機(jī)會了。

這件事，就拜托你了，凱爾希老師。

還有……請你告訴路易莎，我愛她。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你的學(xué)生，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莉莉婭

? ? ? ? ? ? ? ? ? ? ? ? ? ? ? ? ? 1月3日于烏薩斯邊境

? ? ? ? ? ? ? ? ? ? ? ? ? ? ? ? ? 二?

親愛的凱爾希老師:

展信佳。

薩米真是個糟糕的地方。

我跟著醫(yī)療小隊在昨天晚上到達(dá)了村莊，當(dāng)?shù)厝朔Q它為“jakaus”。發(fā)音相當(dāng)接近于烏薩斯語，但可能是因?yàn)榭谝魡栴}吧，我想他們想說的是“Тиагос”或者類似的詞匯，不管怎么樣，我還是稱它為“蒂婭蔻斯”好了。

當(dāng)?shù)厝藢Υ覀兿喈?dāng)友善，也許是因?yàn)槲覀兪轻t(yī)生的身份吧，盡管看到隊里的幾個烏薩斯人有些條件反射性的害怕，但我們的薩米翻譯還是給他們解釋通了。末了，他們也像迎接貴客一樣款待了我們一番。

天氣很差，或許是我們來錯季節(jié)了，從我們昨晚抵達(dá)時起，雪已經(jīng)整整下了一個晚上，而且絲毫沒有什么減弱的勢頭。深夜時我總是聽到一些類似于猛獸的咆哮聲，打起燈來看才發(fā)現(xiàn)是風(fēng)的吼叫……

村子里有不少人都感染了礦石病，而且程度很深。一個據(jù)說是村長的老頭和我們說，村里沒有一畝地，沒有一頭牲畜，村民們都是在附近私營的一個源石礦場里打工來養(yǎng)家糊口。一方面，他們的安全保障措施是接近于零，另一方面，村莊里甚至連一個像樣的醫(yī)生也沒有。這種職業(yè)在這里沒有任何生計可言，因此情況如此惡劣，便也不足為奇了……

我們的工作正在穩(wěn)步的開展，這點(diǎn)您不用擔(dān)心。

還有一件事……我也許不應(yīng)該向您隱瞞，但多少有些難以啟齒。

我在追查母親的事。

您也許會責(zé)怪我，但不論如何，對母親的事三緘其口的人是您，而我只是認(rèn)為我有權(quán)利去弄明白我想要知道的任何事。

您不會告訴我真相，也許是永遠(yuǎn)。但現(xiàn)在我需要的不是您的言語，而是深埋于這片大地中的不為人知的那些過去。

也不知在這十幾年里，這雪是一直這么下著的？

那真相也許早已被深埋數(shù)尺，但您了解我，我會用自己的手把它一寸一寸地掘開來，哪怕地底的血早已凝固數(shù)十年之久。

希望您回心轉(zhuǎn)意。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您忠實(shí)的，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亞葉

? ? ? ? ? ? ? ? ? ? ? ? ? ? ? ? ? ? ? ? ? ? 2月16日于薩米

? ? ? ? ? ? ? ? ? ? ? ? ? ? ? ? ? 三

親愛的路易莎:

你已經(jīng)多久沒見到過媽媽了？嗯，也許得有個五個月，六個月？不不不，我想已經(jīng)快有半年多了吧。我還記得最后一次見到你是在凱爾希醫(yī)生那，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成為你的老師了吧？她是一個醫(yī)術(shù)高超的醫(yī)生，我相信在她的教導(dǎo)下，你也會變得和她一樣優(yōu)秀的，這點(diǎn)我毫不懷疑。

媽媽現(xiàn)在在薩米，你知道薩米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嗎？嗯，這里一年到頭都刮著大風(fēng)，比那些馱獸可叫的響亮多啦……每到冬天的時候，大雪就下下來了，每一片雪花都有巴掌那么大，落到手里，還是亮晶晶的呢。

下過大雪，那些松樹上面可全都掛著冰棱哩……加上覆蓋著的厚厚的雪被，簡直看不出它原本的顏色。別說樹上了，就連堅硬的地面上都有好厚的一層雪，一腳踩下去能沒到膝蓋。到是那些看起來又大又笨的馴鹿們，在雪上都能夠像燕子一樣輕盈的飛奔哩。

薩米是一個很奇妙的地方吧？下次媽媽回來，一定帶小路易莎去那里玩，你說好不好？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最愛你的，?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媽媽

親愛的凱爾希:

展信佳。

我到薩米了。

沒有水，沒有食物，沒有人煙。把腳底的積雪融化了來喝，隊里一半的人都染了病，而且上吐下瀉了三四天，有四個老人太過虛弱，已經(jīng)沒希望了。

然后我才發(fā)現(xiàn)，積雪里面有病菌。我們腳底的雪，都有病菌。

他們都問我，為什么這么冷的天里還會有病菌？

他們以為我是醫(yī)生，他們以為我什么都知道。

可，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我不是你，凱爾希。即使我學(xué)習(xí)了十?dāng)?shù)年的醫(yī)術(shù)，但當(dāng)面對這片大地上那些不為人知的角落時，我仍舊感受到絕望，無助以及恐慌，就像一個即將墜入深海的沖浪者。

我做不了什么，我對這種病菌一無所知。沒有顯微鏡，沒有試管，沒有任何設(shè)備，甚至連止瀉藥都沒有——哪怕是最廉價的那種。我只能把隨身攜帶的干糧切成小塊，捏成藥片的樣子，來減輕他們心理上的痛苦。

這只是安慰劑，不能止痛，不能止瀉，不能退燒，但他們似乎很信任我。每次吃“藥”時都認(rèn)真的按照我胡謅的時間來，有幾個甚至還聲稱自己止住了腹瀉，已經(jīng)可以正常走路了。

我站在一旁，偶爾會有一些閃現(xiàn)的寬慰感，但更多的是內(nèi)疚。我知道這些都不過是假象，他們根本沒有被治愈的機(jī)會，因?yàn)樗麄凅w內(nèi)沒有抗體。他們最后變得越來越虛弱，直到他們再也走不動路，然后倒在雪地里，慢慢被凍僵，慢慢的死去。而我什么都做不了，無力的看著老人們的軀體逐漸冰冷，看著他們家人的失聲哭嚎，不知不覺的，我自己也會哭起來。這樣會弄得我眼睛痛上好幾天，因?yàn)闇I水在眼眶里就被凍成了冰碴。

我想放棄，想就此止步，眼睛一閉，倒在北風(fēng)里，或許也是一種不差的歸宿。

但為了路易莎，我就必須走下去，我要活著，活著再一次見到她。那時候，她也許就已經(jīng)是一位同你一樣醫(yī)術(shù)高超的醫(yī)生了。

如果這片大地不肯向我妥協(xié)，那至少，我也不能向它妥協(xié)，永遠(yuǎn)。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你的學(xué)生，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莉莉婭

? ? ? ? ? ? ? ? ? ? ? ? ? ? ? ? ? ? ? ? ? ?1月12日于薩米

? ? ? ? ? ? ? ? ? ? ? ? ? ? ? ? ? 四

凱爾希老師:

展信佳。

按照原定的計劃，我們的醫(yī)療小隊今天就應(yīng)該離開蒂婭蔻斯了。

是的，嘉維爾和末藥她們的確已經(jīng)離開了，但我沒有，我留了下來。

我希望您能夠理解我的決定，少我一個人對醫(yī)療隊不會有多大影響，隊里有的是比我厲害的干員。但對我而言，這個小村莊有著更多的意義。

而這份意義，我還需要幾天時間來發(fā)掘它。

我寫這封信是為了表明我的決心，您也許會勸我，過去是一道永不能解開的沉重的枷鎖。但我不在乎，就算有一天我會被過去壓的不堪重負(fù)，那我至少要知道，壓在我肩上的究竟是什么。更何況，我確信我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面對真相了。

這幾天里，我學(xué)會的薩米語很有限，但我聽懂了一個詞，一個每當(dāng)我提及我母親，他們便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的詞匯:

“烏薩斯”

盡管一開始的追查完全出于直覺，但我現(xiàn)在更加確信我來對了地方。

我找遍大半個烏薩斯都杳無音訊，如今卻在薩米的一個小村莊里聽到了“烏薩斯”這個詞匯多少有點(diǎn)諷刺。不過，我母親到底還是來了薩米，至少在這里逗留過一陣，否則他們不會如此反應(yīng)。

我會留下幾天，繼續(xù)追查她之后的去向。

您還想緘默多久？我清楚您知道一切，盡管您在上一封信里刻意回避了這個話題。有一句炎國古話說過:“紙包不住火”，或許只有當(dāng)我已經(jīng)面對真相的時候，您才會對我坦誠相待吧。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您忠實(shí)的，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亞葉

? ? ? ? ? ? ? ? ? ? ? ? ? ? ? ? ? ? ? ? ???2月31日于薩米

? ? ? ? ? ? ? ? ? ? ? ? ? ? ? ? ? 五

親愛的路易莎:

上一次的信想必你已經(jīng)收到了吧，千萬不要心血來潮地讓凱爾希醫(yī)生帶你去薩米喔，再說我想凱爾希醫(yī)生一定也不會同意的。

媽媽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一個村莊里安頓下來啦，這個村子的名字有些古怪，也很拗口，叫“jakaus”，很奇怪的名字吧？雖然這個村子很小，但還是有很多好玩的東西。比如說熊，媽媽曾經(jīng)見到過一頭很大很大的棕熊，它站起來有一層樓那么高，連村子里最高的叔叔，也只能抬起頭來看它哩。

很嚇人吧？我已經(jīng)想到小路易莎躲在媽媽懷里瑟瑟發(fā)抖的樣子了呢。

哈哈哈……媽媽只是開個玩笑啦，你知道媽媽也會戰(zhàn)斗，會去保護(hù)小路易莎的對不對？那小路易莎有沒有想到過，假如媽媽不在你身邊，就像現(xiàn)在這樣，那你應(yīng)該怎么保護(hù)自己呢？

向凱爾希醫(yī)生求助嗎？可是萬一連她也不在你身邊呢？

所以呀，小路易莎一定要學(xué)會如何保護(hù)自己，還有保護(hù)比自己更弱小的人。醫(yī)生的天職是治病救人沒錯，但醫(yī)藥總會有失效的時候的，那時候小路易莎就應(yīng)該放下手里針和藥，用你的拳頭去保護(hù)別人。保護(hù)別人也是救人一種方法呀，如果不能保護(hù)別人，用上再多的針?biāo)帲衷趺茨苤斡亲钌钐幍膭?chuàng)傷呢？

相信到那一天，你一定不會和待在實(shí)驗(yàn)室里的書呆子一樣沉迷于筆尖紙面的浮華的吧，用自己的雙腳丈量這片大地的生與死，對與錯，才是媽媽希望你成為的那個樣子。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最愛你的，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媽媽

親愛的凱爾希:

事情變得更加糟糕了。

按照你在上一封信里附寄的地圖，我們的確找到了那個你稱之為“jakaus”的小村莊，這看起來是一件值得我們寬慰的事，但事實(shí)似乎完全走向了反面。

這個村莊沒有田地，沒有牲畜，一切物資都需要徒步走到幾里地外的另一個較大的村莊來換取?；蛟S放在平時不算什么，但眼下按照我們的情況，甚至連一里地都無法再走下去了。

那場急性病帶走了七個人的性命，四個老人和三個孩子。有一個灰眼睛的烏薩斯小女孩，上一秒還在雪地蹦蹦跳跳，下一秒就無聲無息的倒下去了……

我心如刀絞，但是正如我和你說過的一樣，我做不了什么。

其余的人僥幸躲過了病菌，但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凍傷，有幾個人的腳底已經(jīng)開始腫脹潰爛。村子里的人給他們用了土方，不知療效如何，但多少比我這個空名的醫(yī)生要強(qiáng)上一些。在這種時候，自己所學(xué)的知識永遠(yuǎn)沒有這些土生土長的人們的智慧靠得住。你走過這片大地的許多角落，應(yīng)該也會認(rèn)同這一點(diǎn)的吧。

兩天前村子里遭了熊，那時大雪難得的停了下來，它也許是出來覓食的。

我從沒見到過那么大的動物，在烏薩斯，我所見到的最大的棕熊，也不過是它的四分之三。它每走一步，幾乎都會折斷一根小腿粗細(xì)的樹枝。它對我們懷有明顯的敵意，也許是看到了我們手上拿著的粗制濫造的弓弩和棍棒。我想拉弓射中它的眼睛，但是我發(fā)現(xiàn)我連弓弦都拉不開，顫抖的手幾乎沒有任何力氣。

體型是一方面，但更令我感到恐懼的，是我自己的臆想。

我看到了他鋒銳的牙齒與閃爍的利爪，我們都被籠罩在一片碩大無朋的陰影之中。而且陰影令我恐慌，它讓我想起我身后那一個龐大而古老的帝國，在我們所有人身前投下的那一片壓抑的黑暗，無形的恐慌。

六個年輕力壯的村民，有兩個當(dāng)即死在了它的爪牙之下。我沒能看清楚他們死去的過程，在匆匆逃離的回眸中，我只看到那片不散的陰影，和陰影下汩汩流出的鮮血。浸染在白色的雪地上，像是一片被染紅的白娟。

那頭熊最終死在了懸崖下，而把它引去那里的另兩個村民也沒能再回來。

我用拙劣的薩米語問村里的長者:這頭熊，每年都來？

他們點(diǎn)點(diǎn)頭:每年都來，每年都會有人死。

他們問:你是醫(yī)生？

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

他們問:那你能不能把那三個年輕娃子治好？

我怔住了，他們早已被開膛破肚。那時我才意識到，我在這里不能治病，不能救人。我不是醫(yī)生，只是一個始終恐懼著的逃犯，一個手無寸鐵的普通人。

但我還是要活下去，哪怕作為一個普通人，為了路易莎。

又及:路易莎的回信我并沒有收到，希望信使不要再把信搞丟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你的學(xué)生，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莉莉婭

? ? ? ? ? ? ? ? ? ? ? ? ? ? ? ? ? ? ? ? ? ? 1月30日于薩米

? ? ? ? ? ? ? ? ? ? ? ? ? ? ? ?? ?六

凱爾希醫(yī)生:

我已經(jīng)知道了一些事情。

烏薩斯，是的，這個罪惡與希望并存的帝國，我的祖國，我的家鄉(xiāng)，的確與我母親的事有所牽連。

她不是孤身一人來到薩米的，這點(diǎn)我早已猜到了。盡管在我為數(shù)不多的殘存的記憶當(dāng)中，她看上去是那么堅強(qiáng)，和口口相傳的童話故事中那些柔弱而多愁善感的母親也許是大相逕庭。但，孑然一人，無依無靠地獨(dú)自跨越薩米和烏薩斯寒冷的邊境線？我想她還做不到，遠(yuǎn)遠(yuǎn)做不到。

我的推測是正確的，她和一支逃難的平民隊伍一起逃到了薩米，而“幸運(yùn)”的是，這支隊伍至今的遺民，仍舊居于這個小小的村落當(dāng)中。我所聽聞的只言片語的線索，也是由他們之口而來。

烏薩斯，則是尾隨她其后的一頭兇猛的鉗獸，她顯然是做過了什么惹惱它的事情。以至于這個行將沒落的帝國，竟會執(zhí)著而頑固地追趕一個默默無名的女子，即便她和你，有過甚深的瓜葛。

她為什么要那么做？

她為了完成那件事，竟會拋下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一切，冒著莫大的生命危險，甚至不惜把自己的整個家庭，自己所有的親人、朋友和同事，置于帝國的陰影之下？

她難道不知道，懸在我們頭上的那把劍已然千鈞一發(fā)，她難道不知道，烏薩斯沾滿污穢的爪牙隨時可能落下？

她也許知道的吧？

在了解更多真相之前，我不應(yīng)該對她的行為做出更多的評價，這是你教我的，凱爾希醫(yī)生。但無論如何，就我所看到的那一部分而言，離別前的她與離別之后的她，早已就不是同一個人了。

而你，其實(shí)一直都知道的，對吧？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亞葉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3月3日于薩米

? ? ? ? ? ? ? ? ? ? ? ? ? ? ? ? ? 七

親愛的路易莎:

對不起，路易莎，媽媽要向你道歉。

如果你一直認(rèn)真看著媽媽的來信，我曾經(jīng)向你答應(yīng)過，等到媽媽忙完了這邊的事情，回到家里，就帶路易莎到我工作的地方——那我曾經(jīng)繪聲繪色描述過的，神奇而又神秘的薩米，去看看那一個遍布荒涼雪原與森林的北方，到底是一個怎樣見所未見的世界。

但因?yàn)橐恍┚売桑瑡寢尰貋淼臅r間，也許要比我向你承諾過的，還要推遲一些。

其中的緣由，路易莎還太小，恐怕不能理解。等到媽媽終于回來的那一天，等到我們的小路易莎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我再細(xì)細(xì)地，慢慢地講給你聽。到時候，我相信你也一定也能夠原諒媽媽迫不得已的選擇的吧。

不過，我猜你一定會在想:媽媽老是說“等到我回來等到我回來”，究竟什么時候才真的回來呢？這次不會又是在騙我吧？

那好，為了讓小路易莎放安心，媽媽和你做一個約定:等到媽媽待的這個小村子迎來收割季，等到那一穗穗的金黃的麥子像太陽一樣從薩米的土地上冉冉升起的時候，媽媽就一定回來了。小路易莎可以去問問薩米的收割季是什么時候，（去問凱爾希醫(yī)生吧，她一定會告訴你的)然后只要扳著手指等待那一天的到來。三、二、一，媽媽就會出現(xiàn)在你的面前啦！

小路易莎最喜歡聽故事了不是嗎？那你見到媽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提醒我把我的經(jīng)歷和故事一五一十的講給你聽哦!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最愛你的，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媽媽

親愛的凱爾希:

我聽到一些令人恐慌的傳說。

我當(dāng)然清楚，烏薩斯當(dāng)局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盡管他們已經(jīng)把松心山谷的事情查封得密不透風(fēng)，但我還活著，這就成為了掛在他們心腹上難以解開的一把鎖。就他們而言，他們不會允許我這個直接參與事件的活口——甚至就是殺人兇手逍遙法外。他們不會因?yàn)槲姨拥剿_米，便就此收手。

但我所預(yù)料的，是一群全副武裝的烏薩斯邊防軍士兵，或者是他們最精銳的幾支斥候小隊，毫無顧忌地闖進(jìn)薩米的國境線大肆搜索。薩米當(dāng)局不會在乎，也不敢在乎這種事。他們在烏薩斯龐大的軍事和政治力量面前，不過如移動城市面前的蜉蝣。然而就算如此，我還尚有辦法躲過搜查，至少可以為我多爭取一些時間。

那而我所聽聞的，一些也許并不可靠的消息，是烏薩斯或許直接出動了“皇帝的利刃”。

內(nèi)衛(wèi)，是的，你也許和他們打過交道，那你就更應(yīng)該清楚他們的實(shí)力。他們能夠在這片大地上各國的國境內(nèi)毫無蹤跡地游走，哪怕是最為嚴(yán)絲合縫的防線，他們也能如閑庭信步般輕松穿透。更可怕的是，他們的實(shí)力，據(jù)說相當(dāng)于一到兩個滿編的烏薩斯步兵師團(tuán)。不然，他們不會成為“”皇帝的利刃”，不會成為皇帝麾下最精銳最恐怖的力量。

而現(xiàn)在，他們也許已經(jīng)盯上了我。

當(dāng)然，我仍然抱有一絲的自我安慰:對付我這種角色，只需要出動普通的烏薩斯糾察隊便已足夠，又何必勞煩皇帝直御的內(nèi)衛(wèi)，令他們興師動眾？

但無論如何，我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假使他們真的決定出動內(nèi)衛(wèi)，那憑我一人之力，是無論如何都逃不掉的了。

所以……我還需要你幫我個忙，凱爾希。

假如路易莎來問你“薩米的收割季是什么時候”，那你便告訴她一個日期，最好不要太近，也許得要個幾年，這就由你來定奪了。

至于為什么？因?yàn)槲液退隽艘粋€約定，一個永遠(yuǎn)不可能兌現(xiàn)的承諾。你聰明如此，應(yīng)該能想到的吧？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給她一個哪怕是虛假的希望，讓她有動力活下去，活到她真正長大的那一天。

至于那份不理解，那份恨意，我早已經(jīng)不在乎了，只要她能平安地活下去，她怎么看我，怎么理解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我想，這已經(jīng)是我盡力所能做到的一切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你的學(xué)生，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莉莉婭

? ? ? ? ? ? ? ? ? ? ? ? ? ? ? ? ???八

凱爾希老師:

老師。

為什么？

我從那些遺民口中得到了完整的真相，哪怕記憶也許會在歲月的流逝中有所散佚。但無論如何，我相信我已經(jīng)把我母親與你在烏薩斯腹地所作所為的一切，以及她逃往薩米，最后卻又杳無音訊的前因后果，梳理得一清二楚。

對，在了解全部真相之前，我應(yīng)當(dāng)保持理中客。但我認(rèn)為，現(xiàn)在我有你口中所謂的“資格”，去評判我所了解到的一切。

真是可笑，父母親把所有的事情都毫無保留地傾訴，給了那些素未謀面的陌生難民。而面對我，路易莎，她的女兒，你和她卻都一直在遮遮掩掩，含糊其辭。

我有那么脆弱嗎？你們是認(rèn)為我是一個孱弱的，多愁善感的孩子，以至于才把真相雪藏于此，直到今天由我親手發(fā)掘出來？

你們是認(rèn)為我是個懦夫，是個孱頭？!

為什么不把真相告訴我？!

又或者，我母親其實(shí)早有此意，只不過，你，偉大的，無所不知的凱爾希，自以為了解我，了解我母親，把她意欲告訴我的真相一手埋藏？

如果是那樣，那你有什么資格那么做，就因?yàn)槟闶俏业睦蠋煟鸵驗(yàn)槲夷赣H把我托付給了你？!

這只是其一。

還有我母親的事，前因后果想必我已經(jīng)不需要再告訴你了，因?yàn)槟銦o所不知不是嗎？那些事情，被隱瞞在烏薩斯帝國駭人陰影下的一切，你也應(yīng)該再清楚不過吧？只不過仍舊沒有向我提過任何只言片語罷了。

因此我才更要向你提出這個問題:

我的母親，莉莉婭，究竟為什么要那么做？

就是究竟是什么樣的心境，才驅(qū)使著她做出那樣的決定？

我知道，烏薩斯政府殘忍地殺害了她所有的同事，但，這樣的事情在這片大地上每時每刻都在發(fā)生，為什么她就不能為了她的孩子，為了她的家庭暫時地忍辱負(fù)重呢？難道，我在她心中的地位，甚至還不如那些與她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的同事嗎？

她為了這次復(fù)仇拋棄了我，拋棄了她的家庭。她一定知道，她扔下我，就等于留我一個人無依無靠，深陷孤獨(dú)的漩渦之中。然而就算如此，她也不顧一切地去完成這次復(fù)仇？

說的難聽一些，她還配當(dāng)這個母親嗎？!

你不知道我經(jīng)歷了多大的痛苦，凱爾希。那些我曾經(jīng)以為溫馨的往事，在我了解真相的那一剎那，盡數(shù)崩塌。所有的記憶，關(guān)于我的母親 關(guān)于你，無論是快樂或痛苦，都在瞬間凝固成一堵堵黑暗的高墻，山崩般壓在我的胸口，令我喘不過氣來。

我的母親也許并不希望看到我變成這樣子，但歸根到底，這不還是你和她一手造成的后果嗎？

令我感到悲哀的，不僅僅是你們對我的欺騙，更多的是那希望在瞬間轉(zhuǎn)化為痛苦的一霎。“有時候，希望能夠壓垮一個至善之人?！边@句話也是你和我說的，對吧。到頭來，你是希望在自己的學(xué)生身上測試它的正確與否嗎？!

如果你還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的仁慈，不希望我變成一個瘋子的話，就拜托您高抬貴手，把所有的原因，都告訴我。

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祈求，“凱爾希老師”。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亞葉

? ? ? ? ? ? ? ? ? ? ? ? ? ? ? ? ? 九

親愛的路易莎:

請原諒我把這封信寫的字跡如此潦草，媽媽已經(jīng)快沒有時間了。

我不知道該怎么對你說……我還是應(yīng)該向你道歉，畢竟我欺騙了你，畢竟我向你提出了一個不可能兌現(xiàn)的承諾。

對不起……對不起路易莎……對不起……

如果你因?yàn)楸黄垓_而感到憤怒，如果你因?yàn)槲覓仐壞汶x開而感到悲傷……那就怪我吧!罵我也好，恨我也好，請你不要去怪罪凱爾希醫(yī)生，這都是我的主意，和她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

對不起……對不起……

媽媽不可能回來了，媽媽回不來了。我一直在后悔，后悔我不應(yīng)該去復(fù)仇，不應(yīng)該拋棄你和你的家人……

我好后悔啊……路易莎……

請你原諒媽媽，原諒媽媽好不好，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我不應(yīng)該……

……我愛你，路易莎。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愛。

……我……

……對不起……

…………………………

? ? ? ? ? ? ? ? ? ? ? ? ? ? ? ??

親愛的凱爾希:

我看見了黑色的雪。

一切都結(jié)束了，我再也無法逃避，逃避那注定的死亡，盡管掙扎了那么多天。

我想我不需要囑咐太多，你應(yīng)該會幫我處理好一切。

很奇怪，我現(xiàn)在竟然超乎常人地冷靜……也許就是一個人面臨死亡時的感受吧。

而我至今沒有收到路易莎的回信，信使真是該死。

無所謂了，我已經(jīng)把我經(jīng)歷的一切全部告訴了村子里的其他人，如果內(nèi)衛(wèi)只是沖著我來的，那么村子里的其他人會幫我把這個故事傳下去。

這是我唯一的希望，希望以后路易莎能夠來到這個地方，用她自己的方式，獲得她想要的真相。

謝謝你為我做出了那么多，凱爾希。

這是我應(yīng)得的。

我知道，我時間不多了，但我等一下還要再給路易莎寫一封信，那怕我已經(jīng)知道，她根本無法收到它。

而我現(xiàn)在的冷靜，也許會在寫信的那一剎那，被我的情感所打破吧。

路易莎……我心中也許是唯一的軟肋，我不可能看到她長大了，這是我唯一的遺憾。

麻煩你照顧好路易莎，謝謝你。

……再見，凱爾希老師。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莉莉婭

? ? ? ? ? ? ? ? ? ? ? ? ? ? ? ? ? 十

親愛的莉莉婭:

盡管也許你已經(jīng)收不到這封信了，但有些事情，我還是得跟你說。

畢竟把這些事情對你三緘其口，是對你托付給我的那份信任，最大的污蔑。

我要向你道歉，莉莉婭。

我并沒有如你所愿，把你寫給路易莎的那些信，轉(zhuǎn)交給她。

是的，我把它藏了起來。

這對你來說也許是極大的欺騙，但我有我自己的理由。

你也清楚，路易莎還太小，你寫給她的信里面的那些內(nèi)容，就算讓她看到，她能看懂，也無法確保她在以后不對你產(chǎn)生恨意。畢竟，你在信里沒有提及任何你這么做的原因。

我并沒有在責(zé)怪你，莉莉婭。身為一個母親，讓自己的孩子感受到安全和舒適是某種意義上的天性。我相信你也沒有辦法向她啟齒，為什么你要做出如此的決定，在她看來如此荒唐而不可理解的決定。更何況，她的閱歷決定了她根本不可能理解。

別說是一個十歲的小孩，這種事情哪怕放之于一個成年人身上，大部分人其實(shí)也不能理解。

所以，原諒我做出了這個私人的決定，也原諒我在做這件事情時，沒有事先和你商量過。

因?yàn)槲矣X得，這是可能是你無法同意的事情。

按照你的看法，我可能會被你扣上一頂“高枕無憂”的帽子。我也自認(rèn)為相當(dāng)了解你的性格，以我對你的了解，你甚至可能會強(qiáng)烈反對。

所以我才沒有和你商量，抱歉，我希望你能夠理解我，哪怕你可能已經(jīng)看不到這封信了。

而我的想法其實(shí)也相當(dāng)簡單。

你把你的故事告訴了那些村子里的人，對嗎？你同樣也希望，路易莎長大后的某一天，他們來到這個叫“離別”的村子里，以她的方式來找到她想要的真相。

在最初了解真相的那段時間里，她一定是內(nèi)心充滿了憤怒和悲傷，恨你拋下她獨(dú)自一人，恨我對她隱瞞了所有的真相。

但那是必須經(jīng)歷的。

真相，它們往往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光鮮亮麗，它們也許是黑暗的，悲傷的，充滿恥辱的，令人崩潰的，極少有人能夠了解到真相后卻能夠保持絕對的冷靜——即使他們自認(rèn)為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

對于路易莎而言，這也是她人生中必須經(jīng)歷的一件事——對于真相的態(tài)度。

她既然執(zhí)意弄清楚她所想要的真相，那她也就必須承擔(dān)真相帶來的所有后果。

而誤解——這也是不可避免的。

在那之后……我也會把你寫給她的信，以及你寫給我的信，全部轉(zhuǎn)交給她。

在經(jīng)歷真相所帶來的痛苦之后，再看到這些信件，看到這真相背后的真。我想只有這樣，她才能真正地重新認(rèn)識我，重新認(rèn)識你。

盡管……這背后包含的是欺騙……你和她都同樣痛恨的東西。

正如你沒有選擇一樣，我認(rèn)為，我也沒有任何其他的選擇。

我無意為我的罪行開脫，但我想，這才是你想要看到的路易莎的未來，不是嗎？

我會幫你辦妥一切，不必?fù)?dān)心了。

再見，莉莉婭。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你的老師，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凱爾希

親愛的凱爾希醫(yī)生:

我要向你道歉，我之前的態(tài)度……確實(shí)是太惡劣了。

你把我母親寫給你的信，和她寫給我的信一并交給了我?？赐晁械男藕笪也乓庾R到，那個孑然一身在雪地里跋涉的烏薩斯女人，內(nèi)心中有一種我也許永遠(yuǎn)無法企及的勇敢。

我至今沒有能夠完全理解她，但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她是她，我是我，我們相像，并不相同。但是在我內(nèi)心里，她的形象，她所作所為的一切，已經(jīng)完全變了一個樣。

或許有點(diǎn)太夸張了……但是至少，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所釋然了，盡管我仍舊不會同意她和你所做出的那個決定。

欺騙……是的我痛恨欺騙，也是我在上一封信里言辭如此激烈的原因之一。我當(dāng)然不能原諒你們對我的欺騙，但至少……通過這些信，我能夠重新定義她和你在我心中的認(rèn)識。

是啊，母親已經(jīng)走了……但她從始至終都在愛著我，能夠認(rèn)識到這一點(diǎn)，我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

至于你，凱爾希醫(yī)生，你的“善意”很難獲得我的茍同，不過在認(rèn)識到背后的原因，也就是你所謂的“真相背后的真相”之后，至少，你的行為也沒有我所認(rèn)為的那么可怕了。

我已經(jīng)向你道過歉了，凱爾希醫(yī)生，但我還欠我母親一個道歉。

我不應(yīng)該那么認(rèn)識她的，她是一位勇敢而偉大的母親。

……希望她的在天之靈能夠聽到吧……

……我成為了她希望我成為的那個樣子，她會不會，高興呢？

……會的吧，其實(shí)無論如何，不論我選擇哪條路，我相信她都會認(rèn)同我的，畢竟，她可是我的母親。

……媽媽……

……我也愛你……

路易莎停下筆，呆呆地凝望著窗外。窗外的風(fēng)聲依舊，只不過，已經(jīng)是春天了。盡管這個小小的村莊里，一年四季，本來就沒有太大的差別，只不過對于此刻的路易莎，她感受到的風(fēng)，在她臉上拂過的清風(fēng)，是溫暖的。

一縷陽光輕輕打在她面前的稿紙上，被風(fēng)吹動而翹起的紙角下，壓著一封封來自薩米的信，那是她想要知道的，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切。

而稿紙上的最后幾行字，有些模糊，似乎是被什么東西打濕過。

……該怎么繼續(xù)說呢……她想道。

一聲鳥叫打斷了她的沉思，在這個村子里，這么清脆的鳥啼可并不多見。她嘆了一口氣，用筆把稿紙輕輕地壓住，然后躡手躡腳地推開了那扇矮小的木門，走了出去。

她要去的地方，在森林里，有一個木頭做的十字架，還有一個小小的石頭堆起來的堆子。那里，據(jù)村里人所說，埋葬著那位來自烏薩斯的醫(yī)生和母親。

其實(shí)，真假與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路易莎清楚，在她看到那個簡陋的十字架的時候，過去的一切便會向她坦誠相待，她也會就此釋然，在母親的靈魂的注視下，重新開始她新的人生——一個注定不可能一帆風(fēng)順的人生。

但她至少無懼，因?yàn)樗宄?，無論她如何選擇，她的背后都會有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輕輕地對她說:

路易莎，繼續(xù)走下去吧，我會永遠(yuǎn)愛著你的。

此刻，萬物無聲。

? ? ? ? ? ? ? ? ? ? ? ? ? ?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