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長于變者，不可窮以詐。通于道者，不可驚以怪。審于辭者，不可惑以言。達(dá)于義者，不可動(dòng)以利。是以君子博思而廣聽，進(jìn)退順法，動(dòng)作合度，聞見欲眾，而采擇欲謹(jǐn)，學(xué)問欲博而行己欲敦，見邪而知其直，見華而知其實(shí)，目不淫于炫耀之色，耳不亂于阿諛之詞，雖利之以齊、魯之富而志不移，談之以王喬、赤松之壽，而行不易，然后能壹其道而定其操，致其事而立其功也。

凡人則不然，目放于富貴之榮，耳亂于不死之道，故多棄其所長而求其所短，不得其所無而失其所有。是以吳王夫差知度艾陵之可勝，而不知檇李可以破亡也。故事或見一利而喪萬機(jī)，取一福而致百禍。夫?qū)W者通于神靈之變化，曉于天地之開闔，人事之弛張，性命之短長，富貴之所在，貧賤之所亡，則手足不勞而耳目不亂，思慮不謬，計(jì)策不誤，上訣是非于天文，其次定狐疑于世務(wù)，廢興有所據(jù)，轉(zhuǎn)移有所守，故道可成事可法也。

昔舜、禹因盛而治世，孔子承衰而作功，圣人不空出，賢者不虛生，□□□□□□而歸于善，斯乃天地之法而制其事，則世之便而設(shè)其義。故圣人不必同道，而皆合，好者不必同色而皆美，丑者不必同狀而皆惡，天地之?dāng)?shù)，斯命之象也。日八宿并列，各有所主，萬端異路，千法異形，圣人因其勢而調(diào)之，使小大不得相踰，方圓不得相干，分之以度，紀(jì)之以節(jié)，星不晝見，日不夜照，雷不冬發(fā)，霜不夏降。臣不凌君，則陰不侵盛陽，盛夏不暑，隆冬不霜，黑氣苞日，彗星揚(yáng)光，虹蜺冬見，蟄蟲夏藏，熒惑亂宿，眾星失行。圣人因變而立功，由異而致太平，堯、舜承蚩尤之失，而思?xì)J明之道，君子見惡于外，則知變于內(nèi)矣。桀、紂不暴，則湯、武不仁，才惑于眾非者而改之，□□□□□□□亂之于朝廷，而匹夫治之于閨門。是以接輿、老萊所以避世于窮□□□□□而遠(yuǎn)其尊也。君子行之于幽閑，小人厲之于士眾。老子曰：“上德不德。”□□□□□□虛也。

夫口誦圣人之言，身學(xué)賢者之行，久而不弊，勞而不廢，雖未為君□□□□□□已。孔子曰：“行夏之時(shí)，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放鄭聲，遠(yuǎn)佞人。”圣人之道而行之于世，雖非堯、舜之君，則亦堯、舜也。今之為君者則不然，治不以五帝之術(shù)，則曰今之世不可以道德治也。為臣者不思稷、契，則曰今之民不可以仁義正也。為子者不執(zhí)曾、閔之質(zhì)，朝夕不休，而曰家人不和也。學(xué)者不操回、賜之精，晝夜不懈，而曰世所不行也。自人君至于庶人，未有不法圣道而為賢者也。易曰：“豐其屋，蔀其家，窺其戶，闃其無人?！睙o人者，非無人也，言無圣賢以治之耳。

故仁者在位而仁人來，義者在朝而義士至。是以墨子之門多勇士，仲尼之門多道德，文王之朝多賢良，秦王之庭多不詳。故善者必有所主而至，惡者必有所因而來。夫善惡不空作，禍福不濫生，唯心之所向，志之所行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