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敏防腐劑

無法趕盡殺絕

今年的開春兒，藥監(jiān)局上來就給了兩記殺威棒。

先是在2月10日，國家藥監(jiān)局通報了19批次化妝品被檢出違禁添加原材料。值得注意的是，在這些被通報的產(chǎn)品中，有7個批次在同一個指標上栽了跟頭——甲基氯異噻唑啉酮和甲基異噻唑啉酮與氯化鎂及硝酸鎂的混合物(甲基氯異噻唑啉酮:甲基異噻唑啉酮為3:1）。

這個不合格項目的名稱實在是過于長了，其實它的商品名稱就是“卡松”（我們下面都簡稱卡松）。說簡單點兒，就是卡松防腐劑添加量不合格，或者在不允許添加的護膚品中違規(guī)添加了。

而時間僅僅過去4天，在情人節(jié)當(dāng)天，國家藥監(jiān)局再次發(fā)布通告，通報了15批次檢出禁用原料的化妝品。在這些被通報的產(chǎn)品中，又有7個批次的卡松防腐劑不合格。

要知道因為卡松檢出不合格而導(dǎo)致的處罰是很重的，因為在公告中強調(diào)銷售額都是“違法所得”，除了要沒收銷售所得和強制下架商品，還要按照銷售額的5-10倍進行罰款。

前一陣兒把霸王和大寶工廠推到風(fēng)口浪尖的原因，真正惹事的也是這個卡松。而在與它們同批次被曝光的50個產(chǎn)品中，有高達27個也都是一模一樣的原因。

頻頻翻車次次被曝光，為什么護膚品中的一個小小防腐劑“卡松”，竟然會有如此高的出事兒幾率呢？為何我們從16年就發(fā)文開始讓大家小心且盡量避開它呢？

風(fēng)大必有妖。

雙胞胎的真兇

卡松是商品名（Kathon CG），有些工程師會習(xí)慣性的稱呼叫凱松，里面有兩種原材料組成，就是甲基異噻唑啉酮和甲基氯異噻唑啉酮。

這倆的名字特別相近，只差一個字，就是因為在結(jié)構(gòu)上只差了第5個碳原子上連接的“氯原子”。

對于99.99%的人來說，想把這兩個名字念通順都太難，所以我們一般都只看縮寫。甲基異噻唑啉酮的縮寫是MI或者MIT，而甲基氯異噻唑啉酮多了一個C，因此被叫做MIC或者CMIT。

它倆就是同一條開襠褲的雙胞胎，配合默契，組成了卡松組合以后更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如果讓任何一個工程師說下它的優(yōu)點，那可就太多了。不僅廣譜抑菌，且殺菌能力極強。對于配方的pH等要求不高，可任意在絕大部分配方中使用。最關(guān)鍵的是，成本極其低廉，因此用在洗發(fā)水或者沐浴露等大容量裝產(chǎn)品中，就會格外受到歡迎。

這也是為何從半個多世紀前一直到現(xiàn)在，卡松的使用一直深受廣大工程師好評的原因。但是這種風(fēng)評從1990年前后開始被逐步逆轉(zhuǎn)，就是因為有越來越多的臨床和人體安全性研究顯示，卡松是導(dǎo)致皮炎的罪魁禍首，引起了越來越多的人重視【1】

卡松的危害在哪兒？

2013年，美國接觸性皮炎協(xié)會ACDS將甲基異噻唑啉酮評為本年度的接觸性過敏源。之所以能獲此殊榮，正是因為它在各個國家和地區(qū)都表現(xiàn)出了“超高人氣”的過敏幾率，歐洲的丹麥，德國和芬蘭等對其過敏的幾率在1.5%左右（500-2000ppm，見下表）。

荷蘭和法國的人群測試顯示，卡松或者僅單獨MIT的致敏率分別高達3.3%和3.5%【2】【3】

而美國人群的過敏概率可能比歐洲還要高，在2009-2010年的大規(guī)模測試中，有超過2.5%的人對MCI/MI混合物過敏（測試濃度為100ppm），也就是在使用日常含有卡松的護膚品或者洗護產(chǎn)品中，1000個人中就得有25個人會導(dǎo)致過敏?！?】【5】

上海市皮膚病醫(yī)院在2021年公布了關(guān)于MI在220多例健康人和患有接觸性皮炎人群的過敏試驗，結(jié)果顯示，濃度為0.2%和0.02%的MI在健康人中的過敏發(fā)生率為5.65%和2.42%,而在接觸性皮炎患者中，高達44.90%和37.76%，即便是0.01%的MI的過敏率也高達33.67%。【6】

換句話說，當(dāng)你的皮膚狀態(tài)不是很健康或者屏障受損的情況下，只要其中使用的護膚品中含有MI，你就有接近三分之一的可能引發(fā)過敏。

有人還會想，既然限定了添加量，是不是只要不超過限量標準，就不會有什么風(fēng)險。你這個想法真是太天真，或者你太小看這卡松的破壞力了。

根據(jù)已有的皮膚刺激性研究試驗，即便是在限量范圍下的添加量，卡松的皮膚刺激指數(shù)也高達6.1。

6.1是什么概念，要知道得分在5以上就屬于嚴重刺激了。

如果拋開皮膚炎癥，我們來看看更可怕的后果還有什么。

很多人都聽說過2011年的韓國加濕器導(dǎo)致孕婦肺病并死亡的轟動性新聞，最終原因被查明就是因為加濕器消毒劑中添加的一種防腐劑聚六亞甲基胍（PHMG）。

而根據(jù)韓國毒理學(xué)研究所的研究顯示，卡松同樣會誘導(dǎo)肺部纖維化，并同時誘發(fā)肺損傷，而韓國在2011年也將卡松列為了引發(fā)肺病的原因之一【7】

目前的標準要求

先看歐盟。2016年，歐盟規(guī)定禁止在駐留型化妝品比如精華，面霜，乳液和防曬等，還有濕巾）中使用MI，而在洗去型產(chǎn)品中可最大添加濃度為0.01%。

但到了第二年2017年，限制進一步升級，化妝品法規(guī)EC 1223/2009將MI最大允許使用濃度從0.01%猛降到了0.0015%。

加拿大在2018年6月更新了對MI和卡松的限制使用要求，與歐盟的要求基本一致，在駐留型產(chǎn)品禁止使用。

而我國目前是仍然相對較為寬松的國家，根據(jù)《2015年化妝品安全技術(shù)規(guī)范》中的要求，對MI的限量要求是最大不超過0.01%，對MCI/MI是限量0.0015%。

人話版：

對于卡松的限制，其實不同國家和地區(qū)的態(tài)度基本是一致的，那就是不斷收緊，直到最后完全限制使用。

為什么超標防不勝防？

你看完上面的一定會問兩個問題，第一，既然這么容易出事兒，廠家為何還要冒著風(fēng)險去違禁使用呢？第二，既然微量添加卡松的效果很好，為何有些廠家還非要在里面多放一些呢？

實話實說，在防腐劑卡松栽跟頭的一些廠家，可能真的是被自己給“冤死”的。

這里說的冤枉不是為他們鳴冤叫屈，而是很可能有些工程師直到被罰了都犯迷糊，這里面容易中招的地方和漏洞是在是太多了。

其實被查出問題的就是兩種，第一種駐留型產(chǎn)品中不得添加，結(jié)果被檢出了，比如精華，面霜和免洗型護發(fā)素等。第二種，淋洗類產(chǎn)品不得超過0.0015%（也就是15ppm），結(jié)果超標了，比如洗發(fā)水，沐浴露，護發(fā)素和泥膜等等。

根據(jù)我們和工程師溝通的經(jīng)驗，大概率就是下面幾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岔子。

添加超標

第一種就是卡松有嚴格的使用比例（1:3）且允許添加量極低，在配方中使用的時候，稍加不注意（比如操作工人或者機器問題）就會導(dǎo)致超標或者配比不正確。

添加重復(fù)

第二，某供應(yīng)商提供的復(fù)配原料中已經(jīng)有添加，但是在實際生產(chǎn)中又額外添加，或者另外一種原材料也使用了卡松或者MIT作為防腐。

這兩種情況出現(xiàn)的最多，比如在工廠端添加的0.0014%的卡松，但最后由于大量生產(chǎn)，實際上檢出卻超過了0.005%。

隱瞞修改配方

第三，就是為了成分表好看，刻意在配方中隱瞞卻被抽檢檢出，這種情況就比較惡劣，和違禁添加糖皮質(zhì)激素是一個性質(zhì)。

人話版：

其實沒有哪個廠家或者工廠愿意吃這種虧，但實際要避免這種情況也很簡單。嚴格避免使用卡松防腐劑，并且在原材料（尤其是復(fù)配原材料）的緩解嚴格把關(guān)，在上游供應(yīng)方的源頭就確保繞開卡松的使用。同時，前期打樣的樣品在試驗環(huán)節(jié)也進行幾種防腐劑的檢測，這樣就可以避開在卡松上跌倒。

還有哪些產(chǎn)品在添加？

實話實說，卡松最近幾年在各種護膚產(chǎn)品中的使用頻率已經(jīng)低了很多，比如在2000年前后，歐美國家的卡松使用頻率是非常可怕的，幾乎護膚品和洗護類產(chǎn)品都在40-50%。

目前還有一些大牌或者日化產(chǎn)品仍在使用卡松防腐劑，尤其是洗發(fā)水，護發(fā)素，沐浴露和泥膜等等，另外，像一些洗潔精等也都會添加卡松。

其實要想判斷并避開配方表中的卡松，也非常簡單。一種是只要你看到成分表中有【甲基異噻唑啉酮】和【甲基氯異噻唑啉酮】這兩個名詞，就是卡松。

英文的識別會稍微麻煩一些，畢竟很多小伙伴連水的英文都看不明白，所以這個時候可以選擇在【美麗修行】或者【透明標簽】這種app上查找，缺點就是可能存在產(chǎn)品更新或者成分上傳不全，導(dǎo)致信息有誤。

還有一種就是直接用HT自行開發(fā)的【成分排雷】小程序，掃描就可以將卡松和其他高致敏的防腐劑一網(wǎng)打盡啦，輕松又準確。

對了，還有一個很容易遺漏的角落，就是我們在出去旅行住酒店的時候，使用的洗護類產(chǎn)品可能更是重災(zāi)區(qū)。酒店內(nèi)的洗護產(chǎn)品，由于并不對外銷售，所以在防腐劑和表活的使用上，幾乎都是放飛自我。

比如蘇州市在2020年對66家酒店的常規(guī)抽測中就發(fā)現(xiàn)，防腐劑的實際檢出結(jié)果與標簽上相符率僅為25.8%，也就是說4瓶洗浴樣品中僅有一瓶是按照實際配方標注的。【8】

所以很多因為住酒店引發(fā)過敏的人，總以為是床單或者浴巾導(dǎo)致的，其實很可能并不是，因為用酒店洗浴產(chǎn)品導(dǎo)致的也肯定大有人在。

寫在最后

各國對卡松監(jiān)管態(tài)度的變化史，其實就是一個能夠反饋產(chǎn)品進化的時間表。

從只考慮便宜和耐用，到更在意安全和有效，從臨床和政府監(jiān)管的滯后，到研發(fā)和品牌自治的先行。每一步都走得不容易，但是面對越來越高發(fā)的各種慢性病，每一步也都值得。

沒讀過參考文獻怎么寫文章

1.Rastogi SC. Kathon CG and cosmetic products. Contact Dermatitis. 1990 Mar;22(3):155-60. doi: 10.1111/j.1600-0536.1990.tb01551.x. PMID: 2335088.

2.de Groot AC. Isothiazolinone preservative as important contact allergen in cosmetics. Derm Beruf Umwelt. 1987 Sep-Oct;35(5):169-73. PMID: 3691316.

3.Ledieu G, Martin P, Thomas P. L'allergie de contact au Kathon CG. A propos de 35 cas sur 977 sujets testés [Contact hypersensitivity to Kathon CG. Apropos of 35 cases among 977 tested subjects]. Ann Dermatol Venereol. 1991;118(3):181-9. French. PMID: 2064280.

4.Warshaw EM, Fransway AF, Zug KA, et al. North American Contact Dermatitis Group patch test results: 2009-2010 study period. Dermatitis

5.Castanedo-Tardana MP, Zug KA. Methylisothiazolinone. Dermatitis. 2013 Jan-Feb;24(1):2-6. doi: 10.1097/DER.0b013e31827edc73. PMID: 23340392.

6.馬黎,程英,周宏等.甲基異噻唑啉酮在健康人群和化妝品接觸性皮炎患者中引起皮膚反應(yīng)的限量研究[J].中國中西醫(yī)結(jié)合皮膚性病學(xué)雜志,2021,20(01):24-27.

7.Song MK, Kim DI, Lee K. Kathon Induces Fibrotic Inflammation in Lungs: The First Animal Study Revealing a Causal Relationship between Humidifier Disinfectant Exposure and Eosinophil and Th2-Mediated Fibrosis Induction. Molecules. 2020 Oct 14;25(20):4684. doi: 10.3390/molecules25204684. PMID: 33066398; PMCID: PMC7587358.

8.趙琪,張斌,張珊珊.市抽酒店洗浴類產(chǎn)品中防腐劑檢測結(jié)果分析[J].香料香精化妝品,2020,No.178(01):59-62+70.